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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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惡靈宅配到府 第四章 (上)[PG](宅配到腐+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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賾流 發表於 2024-5-5 23:3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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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分類: 靈異志怪
連載進度: 連載中

劇情大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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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5-5 23:4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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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第一章 (上)

楔子
桃園某間公寓六樓,牆上密密麻麻擺滿主人的藏書,每格書櫃都重疊放了兩排書籍,不放過任何可利用的空間,書本與櫃子間的縫隙間更塞滿了日文文庫本與影印資料。
屋內對話中的兩名男子一言不合,中年男子抓住較年輕的青年衣領,狠狠地把褐髮青年推到書櫃上,各式書本頓時嘩啦啦地跌落。身材差距不大的兩人在充當書房的小客廳就這麼胡亂打成一團,突然間,青年臉色蒼白跪倒,被對手踢了一腳後蜷縮在地,痛苦地揪著胸口。
一串亂七八糟的腳步聲遠去,大門被逃跑的中年男子用力一甩,砰地一聲自動上鎖。
──真的……糟糕了……
銅架地球儀翻倒在地,白紙黑字的小說原稿四散,灰塵飄揚,安靜的客廳中響起陣陣重物在地板拖動的聲音,褐髮青年滿身冷汗地想著,屏氣忍住胸口劇痛,壓在掉落的紙張和書本上緩緩爬行。
平常走幾步就到了的臥房,現在卻是咫尺天涯,手機偏偏放在枕頭旁邊充當鬧鐘。
警察不知多久才會發現房客翹辮子?他的生活太孤僻了,外加舉目無親。
法醫會怎麼說?財物不曾遺失,門鎖未遭破壞,只有一杯沒喝過的紅茶,室內混亂是死者心臟病發痛苦掙扎的結果。還有空想這些細節,真是恐怖的職業病。
目光掃過碰巧被他壓在手掌下的原稿,內容簡直在諷刺他現在的處境:「被害者不顧胸口血流不止,用盡最後一口氣,留下暗示真凶的訊息,凶手以為他已經消滅所有證據,豈料此舉反而暴露出關鍵的……」
指尖用力抓緊原稿,鉛字皺成一團,紙張痛苦地呻吟,手機在臥室發出電力不足的嗶嗶聲,忍痛咬出血痕的嘴唇勾起苦笑。
鋼筆就掉在手邊,紙張到處都是,太誘惑人了,他這輩子就想幹一次這種事……
把剛剛那個來找他吵架的討厭鬼名字寫上去!糗了,他竟然不記得同行的完整筆名……
其實青年很清楚,這只是場不幸的意外,他這些年的生活習慣和工作壓力也不能說完全沒影響。
搞不好剛剛跑掉的人冷靜下來會良心發現,立刻撥了119,救護車很快就要到了。
心臟跳得太用力了,咚咚兩聲又靜下來,他焦急地等了四、五秒,才又冒出砰地一下。
紙張在身下沙沙作響,宛若死神逐漸逼進的腳步。
褐髮青年滿頭冷汗,手腳虛軟無力,終於再也無法移動寸許,手指好不容易搭到一本遭到踐踏的新書,整齊的書頁在剛剛打鬥中直接折壞了。
指尖溫柔地摩挲過封面下方的印刷字體,一個不引人注意的筆名。
「原狐,你這樣還不行啊……」
但作家的心臟卻不願意繼續跳動,一切變得異常寂靜,掛在桌沿將掉未掉的紙張終於滑落,飄在那人的臉龐上,蓋住睫毛下的淚珠。
真想繼續看著這個有趣的世界,哪怕再寫一頁也好……
第一章、月之鄉的兩具屍體
「我不知道妳是誰!走開──」驚叫一聲,我猛然從床上坐起來。
「鈴鈴鈴鈴──」一旁擁有十幾年歷史的粉紅色鬧鐘今日依然神勇地怒吼。
驚魂未定的我下意識憤怒地拍掉鬧鐘開關,想起剛才那個噩夢,全身大汗淋漓。
咕嚕……
腥臭湖水不停灌進鼻子和嘴裡,好難受。
脖子忽然被掐住了,我只能拚命掙扎。
『死吧!死吧!嘻嘻……死吧!大姊姊妳怎麼不快點死翹翹呢?』小孩子的聲音反覆嘲笑著,用白細小手掐住我的脖子。
身體僵硬,腦海一片空白,只剩下一波又一波的窒息刺痛,腳掌踩不著底,彷彿陷入泥漿井裡,無止盡地下沉。
最後,我停止了呼吸。
完了!為啥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死了?我不是好端端的在睡覺嗎?
手腳泡在髒水裡,隨水流輕輕飄盪,像失去控制的傀儡。
『救命啊!誰來救救我!』不管我怎麼呼喚,就是沒人聽見,好像這個身體不是我的,但我卻卡在一團亂七八糟的塑膠袋裡出不去,身上傳來鈍鈍的痛。
沉到水底時,貼著軟膩的淤泥,樹枝石頭戳刺著我腫脹的皮膚,血腥氣撲鼻而來,鮮血和分泌物混合的腐爛惡臭,一個、兩個,忍耐著數不清的小小黑影就像飢餓的食人魚圍繞上來啃咬。
忽然間,我不用再忍耐了,靈魂分離出來,脫殼似漂入水中,屍體仍在旁邊靜靜躺著,我拚命划動手腳,卻只是被水流捲起,靠向前方浮浮沉沉、籃球似的圓形物體。
正感慶幸時,冷不防被絲線纏住往水面拉,赫然發現拖著我的絲線竟是長長的頭髮,在水中糾纏如蛇的頭髮中心就是那顆模糊不清的球狀物。
我不想靠近那樣東西!不管怎麼掙扎,就是叫不出聲音,輕易被拖了過去。
那染成咖啡色長髮的中心,一顆女人頭顱赫然張開眼睛。
『不想死,我不想死──』一張身分證漂到眼前,照片上的女人也有一頭咖啡色長髮,眉毛修得又細又彎,姣好五官忽然扭曲,露出長長的牙齒大聲尖叫。
『為‧什‧麼‧要‧殺‧我!』
結束關於那個噩夢的回想,沒想到居然記得這麼清楚,我大口喘氣,嚴重頭痛。
最近又沒看鬼片或恐怖漫畫,應該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而且那個夢未免也太具體了!連名字和長相都過分得寫實,這個染著咖啡色長髮的「蘇韻希」是誰?為何我會夢到她?
「雪特!夢到這麼不吉利的怪事。」
窗外又是灰暗的陰天,胸口有點悶悶的疼。手機鈴聲此刻響起,嚇了我一大跳,我倒回床上壓著心愛的布偶小趴,一手去撈傷痕累累的舊手機。
「喂?」
『小南嗎?是我阿芳啦!』
「哦,妳今天怎麼那麼閒,找我有事?」原來是國中的老同學,算起來是唯一還沒斷絕關係的朋友,聽到熟人的聲音令我安心了一點。
『我接到要開同學會的消息,想問妳有沒有被通知?』
「沒有。」我抓抓頭。
『噢。』阿芳聽起來有點尷尬,勉強接話:『主辦人怎麼這樣啊?妳要去我才去的說。』
「大概是他們知道我不會去吧,反正這些年我也沒參加過同學會。」
『妳這次又不去了喔?他們又會在同學會上說妳不合群。』
我移開手機搔搔耳朵,長頭髮搔得脖子有點癢。
「沒差,反正以前的同學都忘光光啦。」
『厚,妳太誇張了。』
我言不及義敷衍阿芳,腦袋不聽使喚自動重播恐怖畫面,心思還是飛回夢境裡。
「蘇韻希……」根據我季曉南三秒遺忘人名的天賦,為什麼會記住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夢中人?不可能是被我忘記的過去同學,因為夢中身分證上她的年紀比我大了一截。
『小南?妳還在嗎?』
差點忘了我還在講手機,要怎麼結束掉這個令人頭痛的同學會話題?
「沒有啦!我是說不好意思沒辦法陪妳!不然妳參加完再跟我說!嗯啊,有機會再約出來玩,掰掰。」算了!直接掛電話!我還沒吃早餐呢!反正到時候聽阿芳講聚會八卦也跟身歷其境差不多了。
季曉南,喝咖啡聊是非的完美伴侶,國中畢業後和阿芳雖然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但還是可以靠著無遠弗屆的手機網路繼續保持往來。
我對著空氣齜牙咧嘴,決定先填飽肚子壓壓驚。
※※※
「我身騎白馬~走三關~答答~答~啦啦~」後面歌詞忘記,我隨便哼了兩句,機車在兩旁不是水田就是農舍民宿的馬路上前進,龍頭下掛著今天的漢堡包早餐。
「叩。」經過附近一帶最豪華的民宿時,安全帽後面好像被人敲了一下。
我狐疑地停下機車,以為遭麻雀或昆蟲襲擊,結果轉頭一看什麼也沒有。
錯覺嗎?
這一看卻發現不得了的事情,附近民宿庭院停著警車,門口也有兩三個警察正在出出入入。
「月之鄉」這間歐風休閒民宿在本地很有名,主體是一間三樓透天的小別墅,後院又蓋了一排木屋,目測起碼有四間套房,屋外有池塘和小花園,不知道合計總共幾坪,加上停車場總之很大。
我盯著「月之鄉」的招牌,民宿裡有警察應該是出事了!搞不好是搶劫或遭小偷?後者比較有可能,這種新聞我沒興趣,準備直接回家。
此時,一個穿著鐵灰色羊毛騎士外套加黑襯衫的長腿男人朝我走過來,我頓時心跳加速……然後想發動油門走掉,對,我猜他應該是便衣警察。
這個便衣刑警長相還不錯,介於有點帥又有點普通之間,路邊一大把稍微注重穿著的那種男生,看起來還OK,可惜他實在不太會掩飾自己的眼神與肢體語言,一看就知道和民宿裡忙進忙出的是同一群鴿子。
小老百姓看到警察的心情很微妙,想閃人不見得是作賊心虛,畢竟鴿子是會帶來麻煩壓力並且浪費你時間和好心情的生物,我當然不可能搖著尾巴歡迎,如果是穿制服的鴿子我還會基於取材考慮停下來等對方問話。
「小姐,請等一下……」
大概是看我停在離民宿門口不遠的排水溝旁探頭探腦,鬼鬼祟祟又想發動機車離開,那個應該畢業沒幾年的菜鳥刑警大步追過來。
偏偏我的小綿羊這時候昏迷不醒。
我只好跨坐在機車座墊上放下雙腳撐地保持平衡,繼續戴著安全帽,表示我趕時間。
「請問妳住附近嗎?」菜鳥刑警問。
「對。」近到超乎你的想像,在你屁股後面彎進去的小巷子裡就是我家了,不要妨礙我享用豬肉漢堡!
「那妳這幾天有發現附近不尋常的地方嗎?」便衣菜鳥繼續盤查。
「這樣問我也不知道怎麼說,發生什麼事了嗎?」我為他的問話技術默哀,多看點刑事劇吧孩子。
「今天早上有民眾報案這條排水溝發現屍體,希望有目擊證人可以幫忙釐清情況。」
屍體?我全身發寒。現實生活中我就跟一般人一樣,討厭接觸到死亡,也不會因為有機會看到屍體而興奮,知道有人死了怎麼可能開心得起來?
「溺斃?這邊水深只到膝蓋。」我不自覺拉高音調。
「不過溝渠本身有點深不是嗎?摔下去有可能造成骨折。」他瞧著那條沒加蓋的排水溝說。
也是啦!我常常騎車經過都害怕一個手抖連人帶車摔下去,水溝寬度就差不多是那樣。
「可是我不知道死者長什麼樣子,昨天晚上我也沒經過這裡。」
菜鳥刑警遲疑片刻,我則是滿臉不耐煩,他總算拿出手機按了幾下,給我看一張照片。
「她是遊客,這幾天有看過這位女性在附近活動的印象嗎?」
正確地說,是一張身分證的臨時翻拍照片,還算清楚沒有手震,但該死的很像我夢見的女人?我面無表情地在內心咆哮,這怎麼回事?我不是靈媒啊!從小到大我都是個八字重的麻瓜,也不會亂看到不該看的髒東西。
「妳認識?」菜鳥刑警聲音一肅地再問。
「呃……不認識,我只是想到照片上的人已經死了,有點害怕。」我立刻推搪。
「對不起,我沒考慮好這點。」菜鳥刑警立刻道歉。
「沒關係啦!身分證又不可怕,我再看清楚一點。」我藉口要幫忙指認,其實是想確定自己的夢到底命中多少。
鼓起勇氣注視呆板的大頭照,此時已經是遺照了。
很不幸地,仔細對照,準到令人起雞皮疙瘩,就是我夢到的那個女人。
「好像有點印象,其他想不起來了,附近很多觀光客。」我住的地方民宿數量可以用包圍來形容,不過羅東運動公園本身就是一個觀光景點,有山丘草地樹林還有人工湖。我竭力露出最無辜的表情,以免莫名其妙被當成嫌疑犯,這年頭真的不能太相信警察。
「好吧!不好意思驚嚇到妳。還有一位死者也在今天被發現,同樣是遊客,不知道妳是不是也看過?」
「還有一個?」這就完全超乎我的意料了,我打斷菜鳥刑警的話。
一個地方同時死了兩個人,這絕對是大新聞。
「我可以先問一件事嗎?這個蘇……小姐的遺體是在排水溝哪裡被發現的?」現場處理過,屍體已經運去太平間了,我只看到普通的排水溝,無法想像下面不久前淹死一個女人。
「就在這裡。」菜鳥刑警視線掃了掃我機車旁的位置。
「……」難怪他要走過來問我!
「我真的不知道!」我有點慌張。早知道不要停車了!
「請不用緊張,我們只是調查附近的情況而已。」
「另一個死者也是淹死在這條水溝?」這什麼見鬼的奪命溝,我以後寧願繞遠路都不走這邊了!
「不,她是在民宿裡去世。」
「太扯了吧!」
「無論如何,想請妳先看看另一位死者,我們對她自殺前的活動一無所知。」
自殺?我豎起耳朵。
菜鳥刑警皺眉,好像是對一時不慎說漏嘴有點懊惱,這個表情倒是很可愛。
「如果有證件,請給我看證件照。」
「當然,我們不能讓民眾看現場照片。」菜鳥刑察點頭,又找了張學生證給我。
這次是個長捲髮的大學女生,笑容甜美。
「這位沒看過。她是心情不好,最後才那樣嗎?」我戰戰兢兢地問。
「目前才剛要調查,沒有證據不作推測。」
「可是你說她是自殺。」
「因為浴室門是手動反鎖,可以排除他殺嫌疑。」
「話不能這麼說,你是指現場變成密室吧!說不定有什麼機關……」說到這裡菜鳥刑警換了個提防眼神看著我,正常人不會把「密室」這種專有名詞掛在嘴上,退一步說,就算心裡很想也不會真的說出來。
這下慘了,季曉南,妳這個口沒遮攔的大嘴巴!生怕人家不知道妳是推理發燒狂是吧!哈哈哈!
我想哭了。
「我、我只有看過一點推理小說,我不會介入你們查案的,應該說這是警察的工作,我沒興趣!」我自動自發地澄清。
「那樣很好,妳,小姐,姓名住址,還有證件請拿出來。」
「名字,季曉南……」我竹筒倒豆子全交代了,不想讓他有機會找我麻煩。
「季小姐,妳一個人住?」
「對。」我也拉下臉,雖然是警察,被一個男人這樣問還是很敏感的。
「請多注意居家出入和人身安全,警方正在調查可疑人士,也許那個人還在附近徘徊。」
「等、等等,這個事件不單純吧?真的不是他殺?」如果是單純自殺怎會扯上身分不明的第三者?如果凶手還在這裡趴趴走,這不是一句謝謝走人就可以的情況!
「抱歉,不能對一般民眾透露細節,萬一流傳到網路上或被記者大肆報導會造成調查困擾。」
「等等新聞就報出來了吧!」我忍不住這樣說。
「那麼請妳等待新聞。」菜鳥刑警一副客氣加公事公辦的樣子。
「另外,還是請妳如果有相關線索,可以到羅東分局和我聯絡,找偵查隊的趙奉武就可以了。」
民宿裡面一定有限制報導或者記者也不知道的異常狀況,說到底民宿裡外共死了兩個女人就夠詭異了,我還夢到其中一個,不過這件事我嘴巴裂掉也不會說。
說出來被當成神經病嗎?
「因為我住在這附近,不小心看到線索的可能性很高,對吧?」我自嘲地說。
「有任何問題或危險也可以立刻來找我。」菜鳥刑警嚴肅地說著,現在得叫他趙奉武了,再次確認他一定很菜,連線民都沒有,只好亂槍打鳥,卻打到我,哇咧!
「噢。」也對,這樣想是好多了。我很怕死的,如果有怪人在附近潛伏,我寧願配合警民合作。
「可以離開了嗎?我很急。」我想快點離開這個恐怖的命案現場回家,回到我的堡壘啊!
「啊!這樣就可以了。不好意思打擾妳這麼久。」趙奉武乾咳一聲飄開視線。
他好像誤會我急於和家中馬桶相會,不過正合我意,我想帥氣地催油門走人,不幸失敗,最後還是這個菜鳥刑警幫我發動機車引擎。
羞恥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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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5-8 04:2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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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下)

關於附近民宿神祕地死了兩個女人的事件……自詡推理迷的我怎麼可能不查!
回到家守著午間新聞,記者沒報多少真相出來,網路上搜索到的消息也是抱怨民宿服務太誇張,有人在房間裡面自殺三天都沒發現,看來媒體真的當自殺和意外發布了。
如果是推理小說,通常這時候一定會先懷疑民宿老闆,問題是老闆在附近住很久了,貌似以後還會住下去,我不想每次等垃圾車倒垃圾看到他都冒雞皮疙瘩,偷偷懷疑老闆幹掉幾個女房客?
事關個人安全,我又信不過警察的辦案能力,因此忍到傍晚,確定民宿裡的警察都已離開,附近也沒有便衣,特務季曉南開始雷厲風行執行滲透計畫。
民宿老闆穿著吊嘎孤單地坐在門口的庭院石上抽菸,看起來很灰心難過。
興致沖沖的我頓時意識到命案帶來的負面影響,不知如何開口,反倒是老闆看到我先說話了。
「妹妹呀!出來買晚餐喔?阿伯請妳吃飯啦!反正今天我這邊客人都跑光了,一堆菜也沒人吃。」
現在月之鄉老闆飽受打擊,看起來需要有個人陪伴,我彷彿是那個唯一肯理他的人。
「不用啦!我只是要去書店,今天發生很多事情齁!」我臉皮發熱,不過還是同情地回應老闆。
「安抓共?人若衰,種瓠仔都會生菜瓜。妹妹,妳要相信偶做這間民宿不是這樣對待客人啦!剛好這陣子偶媽媽住院,實在走不開,才把事情都放給工讀生,那位小姐又說不要來打擾她,結果就出代誌了!」老闆急著找個人傾吐,看來他也領教到附近三姑六婆的流言蜚語威力了。
雖然我沒看到即時新聞,但是站在二樓就可以把整條街的婆婆媽媽聊天內容一字不差地聽進去,民宿出事的八卦始末下午我大概重複收聽超過三十次了,對夢到死者身分的事也有了最科學的解釋。
也許是我半夢半醒的時候,把鄰居大嗓門的爆料也加入作夢內容,先前也可能曾偶遇正在附近旅遊的死者之一蘇韻希,才導致我夢到死者的人名長相,其實這都是我無意中早就接收到的環境訊息。
民宿裡面的死者較低調,除了趙奉武給我看的身分證以外一無所知,但是淹死在水溝的不幸女子卻被很多人目擊,大家都興奮地討論著街里難得的大新聞。
「嗯,我知道老闆你不是故意的,發生這種事情大家都不好受。」我同情地安慰老闆。
老闆本來是為了民宿門口排水溝發生女人溺死這件事趕回來,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排水溝裡的屍體時,老闆卻發現單身女客入住的那間房有問題,工讀生又狀況外,正好有警察在場,他們一起去確認情況時,發現女客人三天前就已經死在反鎖的浴室裡。
初步驗屍結果同樣是溺斃。
好在警方因另一樁命案事先隔離民眾保護住現場,除了前來調查的警察、幫忙引路的老闆和工讀生以外沒人看見第一具屍體。
「我們民宿浴室的門是用門栓,從裡面串起來就打不開,很安全啦!誰知道警察把門撞開看到人就躺在浴缸裡面,真是夭壽!」民宿老闆抹抹臉,一下子將菸按熄。
我忍住菸味帶來的噁心繼續問下去:「警察怎麼說是自殺呢?」
「因為門反鎖啊!破門進去還看到那個查某囡仔像睡著一樣,安捏躺在浴缸裡,不像被人殺掉。」老闆還示範給我看,交錯十指放在胸口往後倒。
浴室裡唯一的出口是氣窗,只有貓鑽得過去,聽老闆說警察在行李裡發現大量安眠藥,當然判斷死者是自殺。
「現在的年輕人為什麼會這樣?都不替別人和自己著想。」民宿老闆搖頭。「一天到晚都有人想自殺,本來兩個查某同時死掉可能只是湊巧,阿文偏偏要辯解不是他的錯,還說他一直以為二零五號房客還活著,才沒進去檢查,那個女客人預定要住一個禮拜。幹,這還不邪門?」
阿文是那個出包後緊急離職的工讀生。
「欸?那是怎樣?他看到什麼嗎?」我非套出關鍵情報不可。
「那個陳小姐住進月之鄉後第一天就過去了,可是阿文卻說晚上她還在房間,燈光亮著,聽到有人講話,我以為他怕被罵偷懶才編這個藉口騙警察,誰知道隔壁間的客人也這樣說。」
「晚上還有人留在死者自殺的房間裡面?」聽起來愈來愈恐怖了。
「人客都說有鬼,警察說可能是小偷或陳小姐的朋友,不知道她死在浴室,以為她還沒回來,但房間又沒丟東西,阿文也說她是一個人來宜蘭玩。」月之鄉老闆聳肩。
「那老闆你認為呢?」
「偶平常是有在拜拜,可是妳說是鬼怪也太唬爛啦!如果是鬼幹嘛還要開燈?」老闆搖頭。「一定是小偷啦!這種賊仔以前也不是沒有。」
無論如何這都說明一件事,當時有人和浴室裡的屍體連續過了三夜,如果不是小偷,就一定是涉案人士,說不定還會推翻自殺的說法。
「會不會是變態?」我靈機一動,娓娓道來,「如果我是一個人出來渡假散心,可能會洗好澡就包著浴巾出來看電視之類,若這時有個色狼潛入房間,抓住我的手注射了安眠藥,我用力掙扎好不容易甩開他,這時我能逃的地方只有浴室,所以我躲回浴室裡反鎖門。」
「妹妹妳快點說下去!」月之鄉老闆聽得緊張起來,催促我把故事編完。
我得意地繼續描述:「我想要尖叫求救,可是藥效發作了,我不想倒在浴室地板上,變態可能怕被人發現就溜走了,我沒有衣服,又冷又怕,所以又回頭泡熱水澡然後祈禱快點恢復力氣求救,沒想到那個變態準備的安眠藥劑量過強,我就這樣睡著淹死了。」
「夭壽!駛拎涼!那個歹人會有報應!」月之鄉老闆也支持我的推理,同仇敵愾起來。
「這個時候!」我壓低聲音張大眼睛,老闆跟著一顫。「凶手發現她居然沒有報警,以為有機可乘,你看,從角落圍牆攀上圍牆再爬上玉蘭樹就可以利用二樓命案現場浴室的氣窗,他從氣窗裡發現被害者已經死了,反而更興奮……」我激動得握緊雙拳。
「凶手知道她一個人來羅東旅行,誰可以拿到房客資料和鑰匙,還能自由挑選獵物?很明顯,這是內部作案!」
「幹!林北怎麼沒想到!」老闆震怒了。
「這樣別人就不會懷疑他,新聞不是常常報鄰居或室友假裝陌生犯人強暴認識的女孩子嗎?再怎麼打混,工讀生可能三天都不知道客人在裡面出事了嗎?」
「阿文!難道他辭職就是想逃跑?不行,我要馬上跟警察說!」月之鄉老闆倒抽一口冷氣,滿臉緊張。
「沒錯!不能放過那種喪心病狂的變態!死在排水溝的女生搞不好也是他順手推下去!如果不是就住在這附近,哪能這麼剛好幹掉兩個人?」我跟著幫腔。
比起幽靈還是小偷,心理扭曲的殺人狂才合乎邏輯,《人魔》的主角不也都是唰唰地殺了礙事或不順眼的雜魚嗎?
「太可怕了!妹妹妳回家一定要把門鎖好!」
天啊!本來只是想調查情報的我,一個不小心居然就破案了!放在推理小說裡只用了第一章就找出真相,我真害怕自己的隱藏天賦!原狐老師,在你的作品陶冶下,季曉南總算能對國家社會做出一點正面奉獻了!而且我還沒干擾到警方查案,說不定我是屬於安樂椅神探的類型呢!
看著向我道謝的老闆,我得意地佩服自己。
原狐是我從大學時代開始崇拜的本土推理小說作家,他的每本書我都有收藏,平常反覆閱讀吸收精華,就是為了這一天的實際運用。
這次功勞就留給那個趙便衣賺,我跟老闆推薦去找菜鳥刑警通報這個驚人的消息,但我不想留下來被警察盯住,吩咐老闆不要說出是我的推理後就離開了。
事了拂衣去,片葉不沾身,這才是一個守法公民協助辦案的模範態度。
當然我不會擔心警察抓不到犯人,要是我先曝光自找死路變成下個襲擊目標,或者就算抓到凶手,搞不好重判不到三年就出來了,到時候害我變成尋仇對象豈不衰爆?凡此種種,不讓人知道誰是那個幕後功臣才是萬全之策。
接下來可以去香雞城買隻手扒雞犒賞自己,同時在那個犯人X被抓住前絕對確保低調和人身安全!愈想愈對這次事件的真相有把握。
我雄糾糾氣昂昂地駕著心愛的五十C.C.中古小綿羊,繼續瀟灑地往前騎,決定等不久之後案件結束再去對趙奉武邀功,當然是私下進行。
這時的我完全不知道,月之鄉民宿的溺死事件和自殺疑雲本來就不干我的事,我在這兩起怪異死亡案件裡不過就是一個路人甲,卻因為太過雞婆,再也沒機會逃離命運的蹂躪,自此,季曉南人生中的終極悲劇也同時升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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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5-13 12:3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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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上) 

第二章、惡靈入侵
回到家,將安全帽放在鞋櫃上,我通過堆滿雜物的一二樓,吐吐舌頭繼續爬樓梯,一個人住,三樓掃乾淨就很夠用了。
我,季曉南,私立美術系畢業,二十三歲待業中。
畢業即失業,我一直覺得自己命好,有老房子可以住,還有家人養,就算找工作屢戰屢敗,父母頂多是數落一頓,連姊姊季曉音也很可惡地表示,像我這麼笨的女生,能好好活下來別搞死自己就不錯了,好像我真的很笨一樣。
哼,剛剛要是換成姊姊,看她能不能想到連續殺人狂的可能性!那些警察還在團團轉呢!
今天真是刺激,附近死了兩個女生,遇到貨真價實的便衣刑警,還和民宿老闆建立交情,做出完美的推理,以後說不定那個有錢阿伯會免費招待我去月之鄉玩!
抱著小趴連三滾,吃飽喝足的我沒事好做,於是決定把原狐老師的小說搬出來大快朵頤。
一早的陰天到傍晚開始下起暴雨,空氣潮溼,水銀燈管發出劈啪聲,好像快壞了。果然老房子電器不敷使用,現在簡直就像是颱風夜,這種天氣看推理小說格外有感覺。
趁著這股破案的興頭,忍不住幻想,如果我是原狐老師筆下的副教授男主角,這番精彩表現必定能吸引警察小隊長的目光,起初難免衝突,經過這樣那樣的化險為夷,兩人之間開始蹦出愛的火花……
可惜,原狐老師堅持寫一般向故事,害我這個堅持「男人之間沒有純友誼」的腐女老是得在厚厚的小說裡尋找那少得可憐的幾頁曖昧證據,不過這樣也夠讓人家多吃三碗飯了,誰叫現實裡只有趙奉武那種愣頭愣腦的菜鳥刑警。
啪咂。
燈管繼續發出輕微呻吟,變電器閃爍幾下後徹底陣亡,房間內頓時只剩下路燈照進來的微弱冷光。
「停電?燈壞了?」我認著位置伸手按了按電燈開關確認,照明還是沒恢復。
突然,窗前一亮,閃電白光差點刺瞎眼睛,雷聲震得耳朵嗡嗡響,背後寒毛根根豎起,頸背似乎被摸了一下。
頭髮真的要綁好,不然動不動就覺得被鬼手摸。我搔搔脖子想。
「嘰……」
「嗯?」轉頭一看,原本關好的房門自動打開一條縫隙,平常不覺得有什麼,也許是喇叭鎖太爛了,一陣寒意撓著腳踝,害我不像自己以為的鎮定。皺眉,我決定就算點蠟燭也要先看小說,投入霸氣又內斂的小隊長懷抱中彌補今天被警察盤查的精神損失。
我不怕打雷,但是雷聲過後的安靜卻很詭異,房間一片漆黑,今天發生的種種意外讓我很難不胡思亂想,在家裡是怕什麼?
「真是的,門會漏風,燈管又壞掉了,老娘沒錢修理啦!」
不經意地一瞥,霧面玻璃窗半掩著,窗外忽然有團黑影晃過。
我慢慢退往床鋪,右手狠狠抓住小趴的頭,將布偶當成武器,窗框邊緣浮上一團超現實的黑霧,就算房間很黑,我還是清楚地知道有「東西」貼著鐵窗往內看。
「什麼都沒有!」我自言自語大聲壯膽。
沒錯!鐵窗很牢固,小偷或民宿凶手再怎樣都不可能穿牆,不管外人怎麼裝神弄鬼,門窗我都有鎖好,不怕!
一隻浮腫的白色手指正緩緩勾住鐵窗格子。
「錯覺錯覺錯覺!」我瞇著眼睛盯住鐵窗,不敢完全閉上,張大看又太自虐!
一晃眼,黑影就穿透鐵窗和紗窗。
心跳往上狂飆,抽筋般的疼痛流過上臂,我用力地將小趴往窗口砸去!
「啊!」一聲高分貝的淒厲尖叫響起,腦海一片空白,過了幾秒後才意識到那聲尖叫出自我的嘴,喉嚨超痛!
黑影已經蹲在書桌下滲出更加濃郁的黑霧,幾乎是半液態了,接著又凝聚成人形爬出來。
搞笑啊又不是拍鬼片混帳別裝神弄鬼開他媽的玩笑一定是幻覺!
我終於見識到傳說中的腳軟,以前還覺得那些主角都是白痴,傻傻地等鬼貼過來,原來真的看到「那個」,正常人根本動彈不得!
「沒有鬼沒有鬼沒有鬼……」黑影愈爬愈近,上半身鑽出黑霧成形後,再用雙臂撐起頭顱和肩膀,屍水混合靡爛的肌肉組織淌流而下,像是熱過許多次的回鍋肉,肌肉幾乎無法附著在骨頭上。
最後,一張枯白的噁心臉孔呆滯地看著我,嘴巴張得大大的,口腔裡許多白點微微蠕動,眼睛和耳朵裡也有。
是蛆。
這是假的……只是在作夢……
勉強看得出屍體生前是男人,襯衫被排泄物浸透,露在外面的肌膚布滿紫黑色的大塊屍斑,一股強如焚燒的惡臭衝了過來,不小心中招的我險些以為鼻子要爛了。
稍一閃神,屍體竟然已經離我不到一公尺!猛然張大嘴巴,臉頰腐肉一直裂到耳根,裡面是爛成一團的腫脹舌頭,泛黃惡臭的口水啪嗒滴到我的拖鞋。
腦袋中有某條線馬上燒斷了,發出「滋」地一聲,跟著黑影臉上滾到下巴的那顆眼球,一起撼動我二十三年來穩若磐石的常識。
「媽媽啊──」
我不爭氣地哭叫,用力地拉開門飛竄而出。
只要逃到一樓就可以了,出去喊人一定有辦法的!
抓著扶手往下衝,幾秒鐘的時間簡直就像過了整個世紀,我不顧「他」可能從後面追來,只是慶幸惡鬼沒尾隨而上。
……不過那隻全身掛著爛肉的惡鬼卻擋在二樓樓梯口,露出陰險的奸笑。
山不轉路轉,豁出去了!轉身衝向小陽臺,一把拉開防盜栓,從二樓跳下去我也認了,還來不及開門卻看見一團巨型黑色麵團順著玻璃門流下來,完全就是變形蟲狀態的男鬼,帶著波浪起伏的五官對我發出「波」的怪聲。
「再過來我用千年殺捅爆你小菊花!」太靠近了,嚇得我雙掌貼在一起比出劍訣怒吼!
像活屍又像鬼的不明物質停止流動,似乎黏在門板上動彈不得。
不會吧?真的被我制伏?太唬爛了!看動畫隨便亂比的下流招式居然有效?
「嗬嘻!」下一刻,惡鬼發出噁心吼聲撲了過來!
剛剛的瞬間暫停果然只是我的錯覺。
「啊!」我抱住頭慘叫著,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前衝,卻發現腐爛怪物順著木頭扶手滑行,搶先一步又堵回樓梯口,硬是不讓我下樓!
「走開啦!王八蛋!」我被氣得乾脆哭著一頭撞過去,扶著牆壁用最快速度下樓梯,卻沒料到鼻子被臭酸味嗆到,嚇得手一滑腳下踏空。
我就這樣滾下了樓梯。
「痛……嗚嗚……好痛……救命……這裡有鬼……」
我縮著四肢,腰和肩膀傳來鑽心劇痛,整個人卡在樓梯與牆面間的狹窄轉角,離一樓地面還有數階。
跑不動了!閉著眼睛很孬地當隻駝鳥,但我還是不想死,忍痛往下爬,繼續往門口蠕動。電影裡和鬼視線相對的角色都沒好下場,我什麼也看不見,只能靠著殘破觸覺往前摸索。
中途還不小心撞到書櫃……頭更痛了。
好像快爬到門口了,我深吸一口氣撐起膝蓋正要往外衝,小腿卻莫名其妙被保麗龍繩纏住,一聲巨響,鐵捲門自動拉下。
本能死命踢腿,我急得昏頭,黑暗中有兩顆沒有瞳孔的眼球冷冷地向著我。
小南,季曉南!不可以昏倒!妳會被抓走,然後警察過了半年才會從衣櫃裡發現屍體!小南!
但理智拉不回我的意識,劇烈頭痛中,終於將一切交付給渾沌。
過了十秒。
猛然一顫,我又抬起頭,不行,這樣不是等於要對方過來隨便怎樣都行嗎?這麼一想自己居然就爆發了火災現場超能力突破重圍,匍匐前進鑽出只剩一尺高的鐵捲門縫隙,連拖鞋掉了都來不及撿,只有眼角餘光掃到鄰居老婆婆正在屋簷下洗衣服。
「阿係撞到鬼喔?」老婆婆那邊嘮叨著,我則拔腿狂奔。
等我終於回過神來,人已經在附近的宮廟裡,渾身溼透,腳掌被柏油路面磨破,赤腳逃命傷口沾滿雨水泥沙,加上摔倒磕碰到的傷口,痛得我想死。
安全了。我隨便坐下抱著膝蓋不停發抖。
一個汗衫老漢搖著蒲扇從廟旁走出,看到我狼狽的模樣,直直走過來,滿臉疑問和不悅。
「下雨天晚上不回家,一個小女生鬼鬼祟祟在這裡做什麼?」
「沒啦!我只是……」我趕緊站起來回答。雖然被這樣不客氣地訓了一頓,反而讓我有活過來的感覺。
「這裡是祭祀神明的地方,不是給你們小孩子玩耍的,沒事就快回去讀書!」
「我……」
「旺伯,里長找你討論下屆選舉的事情。」這時一個中年辦事員從路口的里長辦公處走出來,隔著馬路喊人。
夜晚街道上,銀色雨絲落在中年人身邊,我發現有些雨滴不是直線掉落,反而歪歪曲曲地飄到一旁,就像有個透明人站在他旁邊,急著下班的辦事員毫無察覺那一看就有問題的超自然現象,刺骨寒氣猝然摸上我的背脊。
「就來了!」老人警告地看了我一眼,與辦事員談論著公事走入建築物。
一股窺伺視線正慢慢逼近,為何沒人發現「他」在雨中移動?廟前馬路上零零星星的來車也視若無睹通過這個超自然鬼怪,我沒看錯!那隻男鬼已經移動到廟前小廣場的榕樹下持續監視我。
我慢慢後退進入內殿,好險惡鬼果然還是不敢跟入廟裡,現在只能求助神明的力量了。
惡鬼還在外面等著,如果不是我精神有問題,就必須承認鬼是真的存在,但我兩種狀況都不想選!按照傳統模式推斷,那鬼應該是有心願未了,如果我能滿足他的願望,照理說就會安心去轉世投胎了。
若去找所謂的師公驅邪,只會被灌符水灑香灰,和親友說我撞鬼搞不好會被當成瘋子。
剛也想到和商店借電話向家人求救,我又立刻打消這個念頭。如果說有什麼比被鬼攻擊還要更讓我害怕的,就是我逃回家裡,連家人都遭到附身騷擾。
冷風拂來,渾身溼答答的我又縮成一團。今晚說不定只能賴在廟裡,或許還會被廟公攆出來。
我閉眼咬牙,幻想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自己還窩在溫暖寧靜的小房間裡。
這時頭上響起嘩啦嘩啦的搖籤聲,睜開眼睛,廟裡不知何時多了個人,沒發出半點聲音就來到我旁邊。
我低喘一聲,雨夜在廟裡出沒的黑衣男人,還臉色蒼白渾身沒一點煙火氣,莫非又來一隻?老天是嫌我命太長了嗎?
那人年紀大概二十五歲,身上完全是中國風的打扮很怪異,表情──我實在不想用這個會讓我更毛的詞來形容,就像喪禮會燒的金童紙偶,平板得不像這個世界的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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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鳥海魚 是人類的,只是主打特殊的氣質~ 2024-5-18 19:50
突然多了不是人的人物啊!!! 2024-5-18 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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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5-14 22: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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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下) 

黑衣人抽了一支籤後,走到牆角一排小抽屜中去對號找籤詩。
我忍不住該名年輕男人多投去幾眼確認,畢竟對方氣質相當特殊。好在那人有影子,應該不是那隻黑色黏液惡鬼的同類。
男人看完籤詩卻無動於衷,轉身往箱子裡布施了點香火錢就要離開。
「啊!」樹下黑影此時猛然竄動,我忍不住低呼,驚動那個人本來要離開的腳步。
他回頭看我,我連忙轉頭去看神像,不想和顯然非常人的對象產生交集,他卻平靜無波地望向榕樹,一時猜不出黑衣男有何想法的我也呆住了。
半晌,黑衣男似乎很勉強地開口。「當作沒看到,不去理就沒事了。」
「我沒看見,只是感覺『那個』在那裡。」
我呆呆地應完後忽然反應過來。
「你看得見?這麼說不是我的錯覺囉!拜託你等一下,我會被那個東西殺掉!我不想死!你會驅邪吧?」我趕緊抓住救星又軟又滑很好摸的袖子,也不管會不會扯破他的衣服,鼻子一酸眼淚又自動滾下來。
那個男人有陰陽眼!還一副相當習慣的樣子,根據傳統,絕對是危機關頭負責現身指點迷津的高人!經過一番波折,我哽咽並努力將不知哪來的年輕大師請回籤桌,打算讓他代替我煩惱無端撞鬼這件事。
「要怎樣做才能趕走那個,我……那個……會不會有生命危險?鬼真的存在?」
黑衣男子沉默了好一會,給了我不算回答的回答。「『鬼』只是大多數人如此稱呼某種看不見的生命,實際上沒有一定解決方法,只要不侵犯彼此界限,就可以相安無事。」
「可是『那個』突然出現在我房間,還一路追過來,我根本沒做什麼啊!」聽到黑衣男子的說法,累積的壓力和情緒瞬間爆發出來,我只覺得疲倦又難受。
「真的沒有嗎?」那人只是悠悠地反問一句。
「我確定沒有……大概啦!」正要大聲反駁時,忽然心虛起來,我有自知之明,平常很鐵齒的我,可能不小心得罪了無形界的好兄弟,現在真的不敢了。
他無情緒地看過來,要是平常我直接看到這個人的長相一定會三天食不下嚥,但經過剛才的洗禮後,反而黑衣男比起我算是好看了。
真的要比的話,我赤腳、頭髮溼亂,身上都是瘀青擦傷,活像,不,就是瘋婆子。
黑衣男看到我可以去拍恐怖片的驚悚造型還如此淡定,不愧是高人。
死到臨頭面子又有何用?
「那要怎麼辦?」我誠心誠意地問了,希望對方大發慈悲告訴我解決方法。
「理解。」
「欸?」我猛抓頭髮,果然高人說話就是深不可測,雖然他如果直接表態一場法事五萬元我會馬上當作神棍走人,但是這樣高來高去也不是辦法。
「如果我提籃鮮花素果去那個不小心惹到的鬼墳前燒個紙錢賠罪,這個過節可不可以抵消?」
「不一定。」
「拜託,我真的很怕,我現在都不敢回去住的地方,也不敢和家人聯絡,怕那隻鬼嚇到我家人,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怎麼做比較好?說得比較清楚一點!」我顧不得口氣太直會得罪年輕大師,這樣打禪七下去大腦要爆掉了!
年輕大師輕皺眉頭,不用猜就看得出這個人很討厭說話,但並非那種會趁機敲竹槓的神棍,我才趕緊逮住救星問個明白,不然哪裡還有這樣的時機和人選!
「不用過度反應,愈逃愈會追來,作息正常,別在這時生病,否則陰氣過盛……」
雖然還是很平板的語調,說的內容也無法讓人安心,但是不知為何我就是相信他。
「有沒有驅邪的符咒或法器可以用?」
「那要因種類而異。」喂!你不要說得這麼玄啊!好像還有很多種的感覺!
雖然我沒付錢也打擾人家夠久,可是我只是個普通人,要我去理解這種鬼東西實在是強人所難,如果是很可愛的小鬼還可以接受,那根本是個死狀悽慘態度惡劣的男鬼!
「籤。」天外飛來一筆,不過這時候大師說什麼就照做就是,我把籤桶拿給他。
「妳抽。」大師不會要幫我解籤吧?我聽話怯怯地拿了一支,籤號是九九。
不敢勞駕他去取籤詩,我快手快腳地從正確號碼的小抽屜中拿了張對號紙,緊張地走回大師面前。
內殿裡,火燭亮如白晝,充滿神聖卻不現實的金色光芒,有一瞬,溫暖的淚水再度瀰漫眼眶,我拿著籤詩走向年輕大師的途中,低頭喃喃祈禱。
慈悲的神明啊,我只是個笨蛋普通人,看在我沒做過壞事的分上,能把祢們的慈悲施捨一點給我嗎?拜託……我以後一定會更努力地當個好人,再也不會抱怨東抱怨西了。
籤詩
貴人遭遇水雲鄉。
冷淡交情滋味長。
黃閣開時延故客。
驊騮應得驟康莊。
「這是指我會遇到貴人嗎?難道就是你?」看完籤詩,我眼睛一亮。
他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靜靜看了我一會兒,很久以後我回想這件事,才發現籤詩真是該死地準,但當時自己卻完全不解其意。
「上上籤。」大師似乎微妙地逃避了話題。
「我知道,上面有寫啊!」
「放心,性命無礙,理解會有轉機。」大師望了望外頭,黑漆漆的街景,什麼也看不到,以為他正為我確認那隻男鬼的危險性,誰知一輛計程車經過,大師立刻朝小黃招手的動作讓我有點囧。
「今日之內有事要去臺北,不會在此地停留。」
「等等,我要怎麼聯絡你?萬一那隻鬼傷人我沒辦法應付!你住宜蘭嗎?」我急急追問。
大師又考慮了很久很久,才在我那首籤詩背面寫下一串手機號碼。
「打這個號碼就可以馬上找到你嗎?」
「如果有人接,就說要找三先生。」
如果?可不可以不要說得那麼令人不安?
我捏著電話號碼,沒能攔住黑衣男子,大師果然如他說的有要事在身,毫不遲疑地踏雨遠去。
奇遇,結果分不出來有好上多少,雖然那隻惡鬼未免具體得太噁心,按照大師的說法,目前沒有生命危險,這表示我可以回家了?但如果他料錯怎麼辦?
理解……理解……
年輕大師不慍不火的嗓音不斷在我腦海環繞著這兩個字,像是緊箍咒般昭告了我往後的命運。
※※※
大師閃人以後,廟裡顧茶水的大嬸走出來,看到我衣衫不整站在那裡,以為我被男人怎麼樣了,我知道他們不會相信離奇的事實,只好表示和男朋友吵架,這個藉口意外地有說服力。
好心大嬸知道我難以啟齒,留我喝熱茶暖身子,我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久,等到眼淚乾了,傷口也擦過碘藥水,身體不那麼難受後,我向大嬸謝過告別,拿出從娘胎迄今攢下的勇氣,借到拖鞋雨傘乾衣服和兩百塊錢,最要緊的是還有一本經書,回到已經是靈異現場的家。
無論那隻男鬼從哪冒出來,是不是我的冤親債主,這些我都不管!
我不會讓他把我的老家變成鬼屋!我不會讓他操控我,甚至侵犯我的家人!我不會讓他用黏液弄髒我的寶貝收藏!除了這間老房子我無處可去了!
我要靠自己打贏這場戰爭,現在民宿和水溝裡發生的命案已經無法吸引我了,眼前生活就快要全面崩潰,除非有奇蹟出現。
回到騎樓下,鐵捲門還是只開著僅容人爬出來的縫隙,我遠遠地彎下腰偷看,大門半掩,而平常鄰居大聲聊天的巷子現在一片死寂。
經過這些折騰,晚上十點了,不知為何,今天這條街上的人早早就熄燈休息,你們是故意的吧?雖然前面才下定決心,但我不能保留最壞的情況是放聲尖叫會有人報警的一絲希望嗎?
等等,之前我從三樓一路叫到一樓,好像也沒人關切。
鐵捲門散發著若有似無的黑暗氣息,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鬼打牆」?只要我一走進家門,裡面就是類似結界或異空間的地方?
「不……不不用怕!我有經書……」我捏著手上的紙摺經書喃喃自語,其實半點信心都沒有。
即使再怎麼豎耳傾聽,屋子裡還是靜悄悄的一團漆黑。
『我如果是鬼幹嘛還要開燈?』
我犯賤地在這時想起月之鄉老闆的評論。
在廟裡休息時,那隻男鬼好像走了,現在我很肯定男鬼就在房子裡的某個地方,所以,這表示男鬼的目的是這間房子,不是我?
衣服、證件、現金、手機甚至機車鑰匙都在臥室,「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句話不適合我,也不適合我家。
我家就是那種普通到極點的人家,買了有孝親房的新家後,其實經濟根本不寬裕,勉強維持日常生活而已,車子冷氣旅行或吃館子那些享受都捨棄了,新家的房貸也還沒付完。
一來沒有認識除靈高手的人脈,二來沒有消災解厄的資金,家人為了生活已經精疲力竭了,更沒餘力煩惱靈異問題。
這裡已經是我的「青山」,如果別人要來搶劫佔便宜,不馬上捍衛的話,就連退一步再搶回來的餘地都沒有了。你可以說我衝動沒大腦,但是對一事無成的我,當米蟲靠零用錢過活的我,既然這間老房子的鑰匙交到我手上,至少豁出去守護這裡就是我的使命!
帶著沸騰熱血踏入一樓客廳,身後立刻傳來大門閉合落鎖的聲音,鐵捲門毫不客氣直落到底。
再會了,我的退路。
「你在哪裡?出來!警告你快點滾出我的家!」我不知道要怎麼跟那隻男鬼談判,大師說的話我也聽不懂,當務之急是找到手機聯絡大師!起碼確定大師留給我的號碼沒錯,萬一出事也可以趁他還沒走遠前求救。
不知為何我就是明白,就算畏首畏尾,那隻鬼還是會從背後死角偷襲我,而且更開心。
摸黑走了幾步,我打了個冷顫立刻停下腳步。
「呼。」門窗緊閉的客廳,卻迎面撲來一陣堆肥味道的溼暖臭風。
「走開!滾!」我語無倫次地揮動經書,在黑暗中打中一堆小飛蟲,強忍住尖叫衝動執行緊急戰術!
啪一聲打開從雜貨店買開的小手電筒,展開經書,我胡亂挑了某段大聲朗誦。
「爾……爾爾爾時世尊舉身放大光明,遍……遍照百千萬億恆河沙等諸佛世界,出大音聲,普告諸佛世界一切……一切諸菩薩摩訶薩,及天、龍、鬼、神、龍、神、人、非人等,聽吾今日稱揚讚歎地藏菩薩……菩薩摩訶薩,於十方世界現大不可思議威神、慈悲之力救護,一切罪苦之事……」
低頭唸了三分鐘,身畔靜悄悄,我忍不住欣喜地想,《地藏菩薩本願經》法力果然威猛。
「小胖妹,妳漏了一段『日月歲深,轉復尪瘵,眠中叫苦,慘悽不樂者,此皆是業道論對,未定輕重,或難捨壽、或不得癒,男女俗眼,不辨是事。』還有後面唸錯太多地方了,我聽得很痛苦。」
黑暗中響起我最愛的日本聲優嗓音,低沉性感,我真的想尖叫了。
這個極品的聲線……化成灰我都認得出來!而且是中文!中文啊!
等等,現在不是自嗨的時候,臉頰一熱,隱約發現那隻鬼知道我喜歡的不只是熱門動畫角色,主要是謎之廣播劇和女性向動畫配音那塊,因為他末了還發出曖昧的呻吟聲。
不好,有種弱點被用力掐住,還反覆揉捏的感覺。
我頭皮發麻,想裝死當作沒聽見繼續唸下去,奈何這個已經開始散發宅氣的惡鬼開始切換音調,開始輪番嘗試哪個聲優攻擊性最強。
還有,所有喜歡寫點玩意自娛的人,都他喵的討厭被糾正錯字,更別說這隻鬼就是我不得不在家裡朗誦佛經的罪魁禍首!錯字又怎麼樣?既然會痛苦我就要繼續唸!
「哼!我只是打聲招呼,不是來浪費時間聽妳那些愚蠢的表演。」這個聲音……不是銀髮犬妖大人嗎?
「不過如果妳堅持要唸的話,我推薦第五頁的『安土地真言』。」
聞言,內心已經淚流滿面,黑色史萊姆的衝擊印象仍深烙在視網膜中,加上這些極品聲線配音,這王八蛋故意要一口氣崩壞所有我的愛就是?
「煩死了!你有完沒完啦!」我心一橫往樓梯口衝,目標是逃難時遺落三樓房間裡的皮包,我瞄準樓梯口方向用手電筒照去,一不小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這次換成胃差點飛出我的喉嚨。
腐爛男鬼改成橫躺在樓梯口前,擺明了不想讓我過去,成年男子屍體形狀的長條狀物質不規則的抽搐蠕動,宛若超巨大黑色水蛭。
繼創意無限的聲優羞恥Play之後,端了這樣一條主菜上來,這已經超越好兄弟的境界了,我開始認真思考男鬼生前是外星變形蟲的可能性。
去你的──現在男鬼是變形蟲與否現在不是重點,我在瘋狂的憤怒中竟然成功跳過異形障礙,三步併作兩步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回頭一看,這次男鬼放棄瞬間移動,改採緩慢爬行跟在後頭,同時留下一路濃濃的黏液痕跡。
太噁了!我拖著發虛的雙腿努力往上爬,同時悲憤地想,反正都變成這樣了,我可以不可以點名喜歡的角色來苦中作樂?比如左眼綁著繃帶的攘夷志士?
「休想得逞,我不會放棄的!」
如果我還有一公克的人類自尊,死也不能把剛剛那個腦殘的想法說出來。
※※※
我消極地用棉被蒙著頭,無視房門砰砰亂響,不時傳來男人猥瑣的笑聲,千辛萬苦撐過了一天,第二天入夜,情況並沒有好轉。
憋了一整晚的口渴,終於還是忍不住摸黑找水喝,沿著樓梯扶牆走,對打不開的電燈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來到一樓廚房,突然踏入薄薄積水中,我立刻縮腿。
好吧!相信自己,我一定辦得到的!繼續摸索飲水機的方向,果不其然,開水都被放掉了,廚房地板則溼了一片。
「混蛋!你這頭豬!」
「小胖妹……很有種啊?怎不找道士來陪我玩玩?昨天妳不是巴上了一個嗎?」
男人的嗓音在耳畔呢喃,還故意吐了口臭氣到脖子上,耳朵敏感的我尖叫一聲跳開。我已經確定在這間鬧鬼的房子裡不管怎麼尖叫,鄰居都聽不到,事到如今只能自立自強。
「你幹什麼?」我拔起菜刀。
黑暗中我也不知那隻男鬼到底躲在哪,一轉身卻迎上兩枚瞳孔模糊的眼睛,嚇得再退一步,卻好死不死卡在流理臺與櫥櫃之間的狹窄空間,那隻男鬼比我高了將近一個頭,趁機低頭貼了上來。
想像一下浪漫愛情電影裡,帥氣男主角將女主角逼到角落臉紅心跳的畫面,再把男主角換成一條巨型黑色水蛭,還散發惡臭的話──我打了個顫抖,用盡全力怒吼。
「你幹嘛纏著我不放?」我咬著下唇,想藉疼痛驅趕恐懼,聽起來就像在哭的軟弱聲音卻只會讓賤鬼更高興。
我應該躲去家人那邊避難,這些怪異已經超過我的處理能力了,理智這麼說,感情就是不聽話。憑什麼──外來的惡鬼憑什麼趕我走!
男鬼不答,頭側傳來「啪」的一聲,他將失去彈性的手掌用力拍在牆壁上,製造血肉模糊的效果,我立刻閉緊嘴巴,生怕肉屑或黏液噴進嘴裡。
死命握住菜刀胡亂戳刺一通,明知沒感覺有刺中實體,卻仍徒勞掙扎。
趁白天男鬼消停時,我曾檢查過房屋,除了某些地方出現潮溼痕跡,並沒有真的黏液和屍水殘留,也就是說,這隻惡鬼用幻覺在干擾我!
「你到底想怎樣?我哪裡得罪你了?」
雖然暫時不會死,但老爸老媽正為了外公跌倒腳骨折的事操勞,原本讓我這個不事生產的小女兒專心找工作,現在卻被一隻變態男鬼纏上這種不科學的怪事,我自己光想就就覺得夠扯。
「怎樣?去找那道士來也沒關係,我讓妳幾天慢慢來,光是欺負笨蛋讓我有點羞恥呀。」
「你以為我不想嗎?三先生的手機打不通啊豬頭!」我衝口吼出。
可是吼完就馬上後悔了。
糟了!我不該提這件事,起碼也要當成必要時虛張聲勢的殺手鐧,卻被他變相套出我聯絡不上高人大師的重大危機,這下子死阿宅更加有恃無恐。
背抵著牆,男鬼似乎又開始融化,我只能小口小口呼吸,無處可逃。
沙啞的喘氣聲愈來愈近,我索性閉氣將菜刀豎在臉前,鋒刃向外。
結果卻是一陣細小的麻癢爬上小腿肚,我全身彷彿被通電地蹦跳起來。
「啊啊啊啊啊是蟑螂!」
多虧女性遭遇小強的反射動作,我想不起來如何突破重圍,再回神時已經握刀站在街上。
看著手裡的菜刀,好像不太妙。
蒼白昏暗的路燈下,映著藍光的鋒利菜刀,披頭散髮的女人,嘴唇乾裂,眼睛泛紅,恨不得渴飲獵物鮮血,活生生就是我的寫照。
趕緊在鄰居報案門口有殺人鬼出沒前,訕訕提刀回到屋裡,我趿著拖鞋經過積水,電燈還是故障中,只能等天亮再來拖地板。對峙這麼久,實在渴得受不了,我倒了一杯自來水咕嚕咕嚕地牛飲完,帶著隱隱作痛的胃回到床上蜷縮成一團,默默詛咒那隻惡鬼下十八層地獄。
就這樣經過整整三天的鬼屋生存記,我還活著。
所以說凡事做過頭就麻痺了,宅鬼顯然明白這點,後來再也不像第一次那樣化身腐爛史萊姆跟在我附近,改成精心計算等我放鬆警戒的瞬間趁虛而入,我已經從驚恐無措的逃跑進化到看見黑影立馬拿球棒衝過去。
你問我衝過去做什麼?當然是復仇!
誰叫這宅鬼可以嚇人的機會絲毫都不放過!
話是這麼說,女生總不能不洗澡!我磨磨蹭蹭將大批十字架、佛珠運進浴室,遮遮掩掩地抹沐浴乳,溫水一瞬冰冷刺骨,馬桶邊倏地冒出黑影。
明亮蒼白的浴室燈光下,血水滲出瓷磚縫隙淹過腳背,惡鬼用破裂的嘴唇對我獰笑,盤坐著一邊喘息一邊拍濺血水。
「小胖妹,這裡是我的地盤了!不滾妳就準備倒大楣!」他用金屬般的詭譎噪音下達宣言。
這玩意居然真的敢偷窺女生洗澡──難道死變態言下之意是這樣還不算悲慘的極點嗎?
來不及反應的我在哀叫中滑倒,萬分狼狽羞恥時,鬼影一閃消失。
抹著潮溼的臉頰,混著冰冷的洗澡水,分不出哪邊是眼淚,意識到有新的危險,我總算憶起這隻鬼應該是公的?被嚇被鬧,最壞的情況可能會被殺都想過了,但還未考慮到性騷擾的層面,那太噁心了,我想都沒想過。
溝通理解,那個大師是這樣說的,但是當鬼這樣捉弄人很好玩嗎?他老大以為死了就很大?別惹我生氣我也是很恐怖的!
後來那幾天我和死阿宅繼續對抗,他摔垃圾桶時,我不唸經改唸耽美小說──宅男和腐女永恆的戰爭一旦開打,當然要拿男人最怕的BL來刺激對方,互相精神汙染,當惡鬼第三度現身於浴室附贈停電時,我早有防備,改為包著浴巾擦澡,拿起大手電筒往牆上一照,空空如也。
很好,但我明白對手心機很重,一定會選擇常人無防備的角度設心理陷阱。
閉著眼睛轉身,我鎮定地回頭望去,鏡子裡果然出現一張被黑色長髮覆蓋的腐爛臉孔,大概清楚我愈來愈不怕他,這回他還以那副尊容嘟嘴送了朵讓人抽筋的飛吻。
「你!給我暫停!」我深吸一口氣狠狠瞪他。
「王八蛋!有本事偷窺就他媽的不要給我跑!你知不知道這樣很沒品!」
「嘎嘎嘎……」惡鬼抖動下顎。
不是很能言善道嗎?這時候裝不懂人話太假了!
「給我滾出去!這是我的家,我不怕你我不怕你!管你什麼妖魔鬼怪我都不怕!」一氣之下,我掄起手電筒用力敲破鏡子,打碎鬼影,剎那燈光大亮,整間浴室裡只剩下我。
眼角餘光掃過殘留鏡面,屬於我的破碎倒影終於有點笑容,雖然是淒慘無比的苦笑。
這場對決,算我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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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5-17 22:4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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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上) 

第三章、小厲鬼兄妹
就這樣,我和一隻不請自來的惡鬼陷入了耐力賽中。
早晨,心情從慘黑稍微提升到灰暗,拿著報紙展開,順手抽起財經版往床上一丟,我邋遢地啃著薯片補充能量,預備展開一天二十四小時寢食難安的長期抗戰。
整天縮在家裡疑神疑鬼也不是辦法,再說為了打贏這場戰爭,我的額外開銷變重,本來荷包就已經夠瘦了,我只好乾脆去附近的7-ELEVEN應徵大夜班打工,白天就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
至於那些充滿理想的SOHO工作只好暫時延後,祈禱某天或許有命繼續,就這樣過了幾天感覺倒也不錯,起碼這一連串超自然意外開始朝穩定跡象發展,有工作做心情也踏實了點。
只是每天下班只剩下一攤爛泥,生理時鐘尚未完全調整過來,回家時臉色慘白精神恍惚不輸恐怖片演員,鄰居紛紛走避。
反正會死早就死了,外面的人不見得比鬼好到哪裡去,只要家人相信我還是那個打混懶散,總歸不會給他們添大麻煩的小南,那就是我目前唯一的願望。
結果姊姊之前的玩笑預言成真,我要真能順利活著就好了,目前看來勉強還算可以吧?
7-ELEVEN的打工制度很完善,雖然時薪不高但是要存錢不難,前陣子還在恐慌的生活問題暫時算是解決了,只是家人叨念著大學畢業卻還做這種低微工作,但我覺得無所謂,反正自食其力也沒犯法。
距離第一波衝擊已經過了一個禮拜,我不但沒死掉或躺在醫院,反而從無所事事的待業青年變成打工族,貌似往前衝了,至於那隻宅鬼走了沒?別問這種傻事,當然還在。
那玩意唯一的貢獻就是幫沒錢裝冷氣的我保持一到三樓的室溫恆定在26度以下。
我打算看完報紙吃完早餐就來睡覺,現在別人上班時間是我躺平的時段,但我還是改不了「熬夜」的惡習,跳躍式地瀏覽報紙標題。
「羅東運動公園驚聞溺水女屍?」
月之鄉事件才發生沒多久又死人了?
我叼著奶酥麵包,將報紙摺一摺方便看清楚。
原本喧譁一時的民宿雙屍命案,沒兩天就以意外結案,我懷疑根本是警方吃案,怎麼會是意外呢?
民眾很快就把這樁新聞拋諸腦後,只剩我懷疑還有個變態凶手在附近逍遙法外,但我家已經住了個更加變態的混帳宅鬼,我都不知道要先擔心哪一邊才好?
這次屍體研判屬於自殺,檢查不出外傷和疾病因素,是溺斃,女屍臉上神祕的微笑讓人毛骨悚然,原狐的推理小說中寫到凍死的人表情看起來是微笑,但淹死應該很痛苦,為何笑得出來?
已經連續三樁溺斃事件,地點集中在附近一帶,而且死者大致上都是平和的往生,表情不見痛苦,沒人相信這是謀殺,但若說湊巧也太詭異了。
忽然覺得有些反胃,報紙上的微笑屍體彷彿透過馬賽克一直盯著我。
我掩上報紙,自我欺騙地摺成整齊的一小塊,並用財經版壓住。
漱完口我躺平拉好被子,在心中默唸往生咒,但我更希望死阿宅去刀山油鍋,以致很難專注唸經文。
隨便你怎麼看,老娘就是不理你怎樣!
※※※
冷風呼呼地吹,身上只剩小可愛和短褲,連胸罩都沒穿,我站在運動公園的人工湖碼頭上臉紅撓腮,扭頭看四周的人,可誰也沒留意到我衣衫不整。
我怎麼會突然穿成這樣站在公園裡?
是夢吧?我用力揉著臉頰。
手被人摸了,我險些沒驚叫出來。
「誰在那裡?」
「姊姊……」
一對六歲小兄妹眼眶通紅要哭不哭地仰頭看著我,看起來很相像,同樣秀氣可愛,也許是雙胞胎。
奇怪,這對小兄妹到底怎麼來的?之前完全沒發現他們就在旁邊。
「弟弟妹妹,迷路了嗎?姊姊帶你們去找媽媽?」我蹲下來仔細打量他們。男孩應該是哥哥,在後腦留了束小啾啾,穿著吊帶褲配襯衫,他緊緊地牽著小女孩的手,努力表現得鎮定乖巧,小女孩則是不斷啜泣。
「媽媽!」小女孩撲上來,抓著我的表情害怕又恐慌。
「沒事啦,大姊姊帶妳去找媽媽!」我頓時不忍起來,哪家父母這麼不負責任,小孩丟了還沒發現?正打算哄兩個小鬼去廣播處讓家長認領時,小男生也牽住我的手,三個人像跳舞般形成圈圈。
「萍萍會聽媽媽的話,媽媽不要走!」小女孩哽咽著,手勁卻又加大了。
「媽媽不要我們了。」小男孩雖然也握住我的手,卻陰狠地開口。
「媽媽是壞人。」
「你亂講!媽媽才不壞,她說過會回來!」
「對不對?媽媽不像爸爸,媽媽要永遠照顧萍萍和哥哥。」小女孩看著我撒嬌地說,不知為何,腦袋昏昏沉沉,我無意識地應了聲,沒發現正一步步被拉向碼頭邊緣。
好像不太對勁?
噗通!
水花打醒了我。吃了幾口水,腦袋清醒過來,好不容易才在爛泥裡站穩,我驚恐地打算舉起雙手求救,手腕卻被小手拉住,重得舉不起來。
「啊!」
聲音碎在水裡,兩道拉力不由分說地把我往深處拖,湖水嗆得我眼睛鼻子劇痛。
我才二十三歲而已,沒交過男朋友,沒有過讓人難忘的成就,親戚提起我總是曖昧地搖頭,高中畢業後被家人丟去外縣市讀大學,專業上普普通通只混了張文憑,回到家當個尼特族成天上網打嘴砲,這樣沒用的我頭一次真心覺得不想死!
那是我的住處,我的人生,再怎麼窩囊都是我的東西!你們這些鬼憑什麼來搶!
湖裡水流激烈地顫動,似乎和拉力相抗,突然雙臂一緊,依稀有人抱住我,奮力拽離那兩雙冰藍色的小手,兩股力道不相上下地拉鋸著,手掌幾乎要被扯斷,我痛到暈過去。
用力掀開涼被,我流了滿身冷汗。
「原來是噩夢。」之前也做過類似噩夢,怎麼都是夢到水,有人要殺我。
抬手一看,手腕及前臂上赫然出現可怕的瘀青,兒童的細小指痕對比著手臂上大片瘀血,顯得格外醜惡猙獰,陰暗無光的臥室裡,窗帘飄動,居然沒發現快要入夜了,白天就這樣消失。
我慢慢抬起頭,椅子上蹲著眼熟的黑影。
那玩意,可愛一點的說法是我家的鬼,正第N次企圖用正攻法逼我崩潰,畢竟快閃招數我已經習慣視而不見。每次朝他扔東西或拿球棒衝過去暴打,宅鬼就會消失,搞得好像我在跟他嬉戲一樣,煩死人了!
跟一隻黏液惡臭的巨型黑蟑螂搏鬥是件多艱鉅的挑戰,我很想找別人來體驗看看。
噩夢驚醒後,這是我第一次讓平靜盈滿心胸,看他到底是要過來還是會消失?看!我已做好準備進行大師叮囑的「理解溝通」。
「幹嘛?」都在魔掌下存活這麼久,我開始認定死阿宅不想殺我,既然如此,不管他再怎麼嚇唬,我都能咬牙扛下來。
反正不會死就好。
就這樣和那鬼含情脈脈地互看了十分鐘,得不到任何回應,正當我忍不住想將床邊玩偶都砸過去時,空氣豁然淨空,黑影消失了。
就這樣?
我忽然有種高手對決於泰山之巔,落日如火,罡風清冽,當氣勁鼓飽於袖,衣袍亂飛,即將放出大絕時──忽然對手和你說「不好意思我肚子痛要去拉屎,改日再戰」,有沒有搞錯,負不負責任哪!
我鑽回棉被,沒力氣起來吃晚餐,想乾脆繼續睡下去,又怕陷在噩夢被小鬼抓住淹死,忍不住拉下棉被乾脆瞪著天花板發呆,始終無法驅除心中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
宅鬼奇怪的沉默彷彿是某種欲言又止。
※※※
翌日,難得今日休假,我站在頂樓陽臺欣賞夕陽西下,不承認自己是在躲死阿宅,水泥散發的輻射熱烤得我很舒服,即使有點過熱也無所謂,這些天我已經受夠陰涼的空氣。
陽臺角落種著好幾叢野薑花,白色蝴蝶花朵點綴在花莖頂端,在黃昏中釋放濃郁香氣,我深深吸了一口又一口花香,有點得意自己最近種了這種只要澆水就能活的野花。
上次見過的菜鳥刑警又在附近探頭探腦,記得好像叫趙奉武?我從頂樓陽臺往下看,他看不到我,我卻可以將他的動向看得一清二楚。
刑警鬼使神差地望向某間民宅屋頂,我趕緊蹲下,藉著圍牆掩護。
趙奉武的出現激起我新一輪的不安,他應該是為了調查羅東運動公園虹明湖的微笑溺水女屍才又過來。仔細想想這一切都很可疑,兩件疑似自殺和失足摔落排水溝的命案發生後,我家就被這隻宅鬼入侵。
該不會是正在我家作祟的阿飄幹的吧?假使死阿宅就是凶手,他對我的攻擊可以說很沒效率,目前外面死了三個人,我除了有點扭到腳和腰其他倒是沒什麼重大傷害,精神創傷除外。
比起一開始的混亂,臭味其實變淡許多,宅鬼也不再亂滴液體了。
難道是我這幾天來法器、經文、偏方還有把檀香當蚊香點的努力終於生效?那隻宅鬼開始虛弱了?
算了,多想無益。回到房間裡,凝視著一整排愛藏,我最喜歡的本土推理作家原狐的作品,無一遺漏,我可以毫不羞恥地承認自己是原狐老師的忠實粉絲。
在臺灣,本來就不被看好的推理小眾市場中,本土作家更是不引人注目,但這人是個例外。
啊!我的神!
拿下其中一本磨蹭著封面,我也知道這樣做很蠢,但是原狐的文字有種直入人心的魔力,閱讀他的作品以來,只有人與故事之間的交流,這時候就算有鬼戴著椰子殼在旁邊跳草裙舞也無法分開我的注意力。
我傻笑著打開書頁,把所有不愉快拋開,如果不這麼阿Q的逃避現實,我早就瘋掉了。
看完原狐的新小說,我將精心寫就的心得和鼓勵話語貼到出版社留言板,誰叫這個作家太神祕了,從來不公開露面也不透過網路跟讀者交流,我還是想表達小小讀者的支持。
現實生活裡,沒有一個我可以放心求助分享遇鬼疑難的朋友,不是怕對方不信,就是怕拖累人家,霎時我竟有種衝動,將這件事寫信寄到出版社給原狐,但馬上又打消主意,寫推理小說的現實主義者怎會相信怪力亂神呢?
再說,讀者若遇到任何麻煩都要跟作家訴苦,只會被當成跟蹤狂吧?
我關掉出版社的網頁,轉而打開「Peacebook」的遊戲。
「和平之書」是近年風靡全球的社交網站,大家都流行申請一個帳號互相關注,轉貼一些有的沒的訊息,阿芳就是用Peacebook和她各式各樣的朋友保持聯繫,包括年年開同學會的人也是這樣組織來的。
但我堅持不用真實姓名申請帳號,乾脆騙阿芳我沒玩Peacebook,其實是有的,但卻是用玩同人誌的筆名活動,認識的也是無關現實的網友,畢竟在網路上比較容易認識志同道合的人。
Peacebook裡面也有很多小遊戲,比如說這個叫「傷心墳場」(Sorry Grave)的超紅網頁遊戲,只要是臺灣人沒有不愛玩。
簡單介紹玩法,「傷心墳場」可用虛擬貨幣購買墳地,然後再跟墓園管理人買死亡證明書,設定好下葬的屍體,然後定期開挖取得金幣寶物、經驗和魅力值就好了。
傷心墳場最大的特色是,你可以盜掘別人的墳墓,當然也要小心防備自己的墓園被偷挖。
無論如何,好歹我也是傷心墳場的資深玩家,我的墓園真是陰森豐富又溫馨,還種滿可愛的瘟疫花,加上最近改版多出卡牌系統,花樣更多了,可以抽NPC來守護墓園或開啟每日任務,NPC個個又帥又萌,幫角色升級又是條不歸路,還有朋友專門幫傷心墳場配對出同人誌呢!
我揮動滑鼠激情地挖完屍體,帶著收穫的金幣衝向灰髮紫眼的帥氣管理人。
「給我五十張死亡證明書!」我將空出來的墳墓遺照全部設定成那隻死阿宅的模樣,可惜那隻賤鬼只有一張爛臉和史萊姆身軀,姓誰名啥也不清楚,只好統一用斗篷模組,寫上「死阿宅」當作姓名。
接著就是等待屍體熟成開挖了!遊戲官方何時才要開放對墓碑射擊番茄醬的功能?就算要額外花錢我也一定奉陪!
正當我看著好不容易埋完的墳墓堆抱胸冷笑,穿著黑長袍的管理人突然從他的小屋走出來──等等,傷心墳場何時有這個動畫?
不祥的預感萌生,我冒著冷汗屏息等待。
螢幕下方忽然翻出一個銀黑色對話框。
>>墓園管理人:吃飽太閒是不是?乖乖夾著尾巴去看妳的小說。
「說……說話了?」我揉揉眼睛。
這根本不是NPC的制式臺詞啊,我忽然反應過來,又是那隻死阿宅!這是新招數嗎?
「是你對不對?你又有什麼陰謀?」我退離三步遠,仍能清楚感受螢幕冒出的邪氣。
此時墓園管理人的眼神完全變了!
為何警告我?明明這一切和我無關,他不是要害我嗎?那句話到底是恫嚇還是為了我安全著想的忠告?
「喂!你在這裡吧?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不要妨礙你殺人嗎?」我轉身扶著椅背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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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鳥海魚 感謝賞文!我一直的遺憾就是寫鬼故事都恐怖不起來,如果能讓閾值較低的朋友感受靈幻樂趣是我的榮幸! 4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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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2024-5-21 19:5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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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中) 

房間溫度陡降五度,背後有一塊空間特別冰冷,他就在書櫃和天花板間的狹隘縫隙中窺伺著我。
二十四小時隨時出擊,白天也行的惡鬼,為什麼我發票連兩百塊都對不到偏偏中了這個極品呢?
現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小南,事情有變。
「哈哈,是我幹的又怎樣?小胖妹,妳還有空多管閒事嗎?」陰惻的嗓音響起,我已經懶得轉頭去看那隻宅鬼今天又變成何種異形挑戰我的視神經。
「你有什麼心願未了,還是這裡頭有你牽掛的人?托夢或留言都好我幫你通知,不要搞得這麼迂迴。」我終於忍不住這樣說。
我之前的確懷疑宅鬼是凶手,可是,宅鬼動不動譏諷的表現,我反而覺得他應該不是淹死那些女人的凶手,風格差太多了。
假設,真的有個非人類的凶手,他給人的感覺應是單純無情有如機器,彷彿奪走一條人命對他來說就像關燈般簡單且不具意義,雖然這也是我主觀的猜測而已。
「笨蛋,妳以為自己有對我施展聖母光環的本錢嗎?」宅鬼不屑地低笑。
在我抓狂地拿東西丟他,黑影則在天花板上靈活游走閃避的同時,門鈴聲響起了。
「是誰?」我喃喃自問,不料腰後被宅鬼推了一把,跌跌撞撞走了幾步差點跌倒。
「夠了喔!」我對著空氣咒罵,然後磨蹭著去應門。
門外正是趙奉武,今天菜鳥刑警也是一身便衣,但是看上去有種格格不入的嚴肅感。
「晚安,有事嗎?」
「剛好又到這附近公務,想順便過來巡視。」趙奉武這樣說。
正常且無懈可擊的理由,不過我一眼就看出那是藉口,他一定是查案陷入僵局,期待不勞而獲的目擊線索。
我和趙奉武之間隔著一扇外玄關的鋁合金紗門,我正考慮著要不要當個親切大方的主人招待人民保母進來喝杯茶,還是猥瑣地縮在門後應付了事,小腿肚又憑空被踢了幾下,怒火狂飆後決定靠警察的煞氣壓壓這隻惡鬼。
「呃,辛苦了,是運動公園的命案嗎?今天早上新聞有報。」我眨巴著眼睛說。
「記者的手腳真快。」趙奉武明顯正因為這點感到不快,劍眉也皺了起來。
「你要不要進來喝杯茶?太陽都下山還這麼熱,而且,上次月之鄉事件的事情我有問題想請問,我就住在隔壁沒多遠,新聞報得不清不楚的我還是會怕。」我這樣對他邀約,雖然一樓客廳幾百年沒打掃過,幾乎是倉庫狀態,勉強還有套長椅加茶几可以用。
趙奉武欣然答應,我則開門迎接他,心想這次一定要套出月之鄉民宿內外兩樁溺死事件都以意外結案的內幕。
我毛手毛腳地移開椅子上的紙袋雜物,趙奉武鎮定地坐著,等我從冰箱裡拿出草莓優酪乳請他喝。好啦!本小姐剛好只有這種飲料又怎樣?
「為什麼新聞說是意外?」我義憤填膺地追問。根據我的推理,明明有個變態殺手!
「關於排水溝的死者蘇韻希死因是溺斃,但經過調查原因,應該是貧血導致暈眩,不幸跌落排水溝撞擊到頭部昏迷無法及時爬起。」
「那五號房的陳馨馨呢?」第一個結果我不意外,有問題的是客房裡那具遺體,房間和浴室門雙重反鎖的自殺疑雲,然而新聞報導又有了新的轉折,法醫勘驗結果翻案,不是一開始警方認為的自殺,案件愈發不可思議。
「其實不該透露太多訊息,如果妳保密的話。」趙奉武口風有點鬆動。
我立刻點頭如搗蒜。
「警方接到誤報,差點將陳馨馨的案件當成謀殺,都是因為民宿老闆說有個無名氏推測凶手是民宿內部人士,老闆不肯告知是誰做出這種推理,給我們帶來很大的困擾。那真的是意外。」趙奉武無奈地說。
「啊咧?」我慢了好幾秒才想起來那個反應根本是標準的作賊心虛。
「但是明明連續三天晚上都有人在命案現場活動,這太可疑了,不管意外或自殺都沒辦法解釋五號房的侵入者呀?」我真該改掉這個口快的毛病,一說完,菜鳥刑警雙眼寒光一閃,緊緊盯著我。
「妳怎麼知道死者房間被不明人士入侵?這件事應該沒有公開過。」
「因、因為附近大家都在說,不知道才奇怪吧!民宿客人都說月之鄉鬧鬼,死掉的幽靈晚上還在房間裡徘徊。」
我冷靜地回答,菜鳥刑警想了想就點點頭。很好,唬住菜鳥刑警了。
「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還說鬧鬼會不會太不科學──」我忍住抽搐的衝動繼續編織謊言。「加上第一次見面時你跟我打聽可疑人物,普通都會想壞人還在附近活動。」
趙奉武搔搔鼻子,沒有深究下去。
「應該是以為房客不在的慣竊,偽裝成客人朋友出入比較不會被其他人注意。我們還在追捕這個竊賊。」
「那意外到底是什麼?」我不死心追問。
「滑倒。」趙奉武回答。
「怎麼滑倒可以滑成那樣你告訴我!」我不服氣。
「你們這些人就是太愛看小說才把事情想得很複雜,陳馨馨準備洗澡,自然要把門鎖好,但她在踏入放好水的浴缸同時不幸腳滑摔倒,脖子撞到浴缸邊緣。」趙奉武歪了下頭示意,然後用指尖比著耳後到頸側一帶。
「這個部位忽然受到強烈撞擊會刺激到迷走神經,發出訊號影響到延髓,抑制心跳和呼吸作用,嚴重時甚至會造成心力衰竭和呼吸停止死亡。陳馨馨就是因此慢慢滑入洗澡水中窒息,她可能因為無法出聲呼救,意識不清時企圖禱告,死後才呈現雙手交握的姿勢。法醫檢查結果是這樣,體內未驗出過量的安眠藥或其他藥物成分,致命傷很明顯是頸側的瘀青,身上其他碰撞傷痕位置也顯示是生前跌倒的證據。」
我啞口無言,菜鳥刑警外表菜歸菜,資料似乎背得很熟。
這年頭要扮偵探果然沒那麼容易,我尷尬地笑了笑。
「總而言之,季小姐還是要小心居家安全,但毋須過度緊張,我們已經確認這不是他殺案件了。」趙奉武這樣告誡,我只能縮著脖子乖乖稱是。
「那虹明湖事件又怎麼說?」
趙奉武滿臉不敢苟同,我又忍不住幫運動公園溺死女屍取了個代號,日系推理不是很喜歡用XX事件來代表之類?反正他會露出那種表情表示有聽懂,幹嘛計較那麼多?
「這次應該是自殺,動機還在釐清中。」
接著趙奉武終於有空檔喝那罐草莓優酪乳,我則默默咀嚼敗北的恥辱。不知為何他額頭斗大的汗珠愈冒愈多,抱歉我家沒有冷氣。警察這行飯也不好吃,雖然號稱刑警,也不過是一槓三的小嫩嫩,不知要混多少年才爬得上去?
接著將近十五分鐘都是言不及義的對話,他可能想多賴一點休息時間或者希望我主動透露線索?
「我可以借個廁所嗎?」趙奉武臉色不佳說。
「呃,可以啊!」
於是趙奉武起身走入一樓廁所,我則趁他離開時心虛地將優酪乳瓶身轉到保存期限那一側檢查,末了雙手合十慶幸地拜了拜。
還有一天才過期,沒問題。菜鳥刑警大概是太累了才忽然不舒服,死阿宅也沒出來搗亂,目前一切都很順利。
過一會兒,他走出來了,看樣子洗過臉,卻把頭髮和前襟弄得很溼,一臉陰沉不悅。
「等等!你說陳馨馨是意外跌倒死掉,那她的表情為什麼那麼安詳?意外也很恐怖呀!就算不甘心或吃驚也好。」不管死因為何,表情怎會是民宿老闆說的她笑著死去呢?
趙奉武沒有回答,頭髮還在滴水。
正當我煩惱去哪裡生一條新毛巾給他擦時,趙奉武忽然有了動靜,他一個箭步衝上來掐住我的脖子連帶壓倒。我完全嚇傻了,連氣都吐不出來更別說尖叫求救。
只見面前的趙奉武眼球翻白,咬牙切齒悶吼著。他的肩膀後方浮現兩道模糊的影子,是我在夢中看見的那兩個小鬼!
但掐住我喉嚨的手是貨真價實的活人,再不掙脫的話真的會死,但我怎麼可能敵得過受過訓練的男人力氣?死定了!
「誰叫妳要看到我們。」看著我狼狽的樣子,趙奉武身上的小女孩咯咯笑著。
「大姊姊少管閒事,我們還沒完工呢!」
「萍萍,別說廢話快點弄好,這裡對我們不利。」男孩則冷冷地催逼趙奉武加大手勁,可愛小正太的眼窩開始染上青黑,露出可怖的死相。
脖子好痛,我死命扒抓著鎖在脖子上的大手還是沒用,淚水滾出眼角,黑暗逐漸籠罩。
眼前突然一花,光芒四射,壓迫著呼吸的力道也鬆開了,我趁機奮力推開身上重負,狂亂地爬離被操控的菜鳥刑警。
一道人影橫在我和那對鬼兄妹之間,背對著我宛若護衛,高舉著電光閃爍的長鐮刀,暗色長斗篷無風卻飄飛不止,冷酷的紫色眼睛在帽兜陰影下閃閃發亮。
「傷心墳場的墓園管理人──」來到現實了!
小男孩震驚看著眼前等身高的漫畫CG人物,小妹妹卻已不耐地驅使被迷惑的菜鳥刑警做出攻擊。
墓園管理人揮動長鐮刀,三兩下打倒了被小厲鬼附身的趙奉武。鐮刀砍中菜鳥刑警身軀時,我幾乎以為趙奉武要血濺當場,但他只是毫髮無傷地軟倒,身上飄出黑影。
「滾!」墓園管理人吐出這個字。
「不要太囂張,下次我們一定會殺了這女的!」
小女孩扶住她的哥哥,厲聲威脅後咻地消失,留下昏倒的菜鳥刑警、我和每天陪我挖屍體的墓園管理人。
「到底怎麼回事?」我厲聲追問應該是死阿宅變的CG人物,近看卻也沒有很大的違和感,真詭異。
墓園管理人原本垂著臉,忽然抬頭冷酷地看著我,露出壞壞的笑容,然後霧化成一堆灰黑透明的團塊,散入各個角落縫隙不見了。
我找出外套披著,把溼毛巾放到趙奉武臉上,接著再點上檀香,這樣子怎麼看都是我在襲警吧?難不成要和趙奉武說你被一對小鬼附身來掐死我,然後傷心墳場的NPC出現並用帥氣的死神鐮刀教訓他們,接著鬼跑了人昏了沒有證據?
還好過了一會兒趙奉武就醒了,當他看到抖得像篩子般臉色蒼白的我,結結巴巴解釋他中暑昏倒的狗屁藉口,聞到濃得不尋常的檀香,再笨也知道不對勁。趙奉武依舊不相信有鬼,但也沒多問就搖搖晃晃地回去了。
今晚發生太多事了,腦海一片混亂,比如夢裡我看到的是死者的記憶還是幻想?死阿宅為何要救我?至少他似乎比我還知道更多命案內幕,而且不止死阿宅,那對恐怖的小鬼兄妹還在這附近徘徊。
小厲鬼說「少管閒事」,是指還會有其他受害者?我的噩夢會不會真的變成現實?
事情已經發展到不只是撞鬼這樣單純,甚至有生命危險,我只能祈禱年輕大師的手機快點接通,現在只剩下他能給我比較信得過的指示了。
三先生,人命關天,你不要再裝死下去呀!
※※※
目前為止我三天兩頭地撥號,可是一次也沒聯絡上高到雲深不知處的大師,倒是臉色發黑的次數增加。
『脫掉脫掉!通通脫掉!上衣脫掉內褲脫掉!脫!脫!脫!脫!』
聽著大師的來電答鈴,我肯定大師肯定也是不講手機的人種,不然就是他人格分裂對來電答鈴有特殊品味,否則音樂應該是別人幫忙設定。
這次響了快一百聲,終於有人接了。
「我找三先生……」
『等等唷!』一個陌生男人接起。隱約地聽到悠揚國樂曲調,好像是古琴之類。
『劉小姐,有人找小三咧!他人呢?』那個調笑似說著話的男人拿著手機這般吆喝,連通話這頭的我都聽得很清楚。
『小姐,妳要找的人昨晚起壇太累還在睡,我去幫妳叫他起床。』拿著別人手機聊得很快樂的那人,語調帶著點病態興奮。
「不、不我晚一點打過來,不用麻煩了。」估計那人根本沒在聽,好像拿著大師的手機去找人了,過了一會兒,大師的手機接收到一連串詭異莫名的噪音,最後落地復又被人拾起。感覺好像那個笑聲男被狠揍了一頓,難道大師有起床氣?
這段等待期間我簡直緊張到難以呼吸。
「是三先生嗎?」
『嗯。』隨著答話,那日細雨中的單薄印象又回到我腦海裡,真的沒看過那麼微妙的男人,說像古人也不是,但又很不現代,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
這就是所謂的仙風道骨吧!
「我是小南,就是之前在宜蘭找你說話的人,我問你有沒有看到那個……還記得嗎?」我實在很怕他說不記得了,大師那種飄忽表情好像看活人死人都差不多的樣子。
『記得。』
「我想說,那男鬼還在我家,可是暫時相安無事。」
『嗯。』
「好像又有新的小鬼莫名其妙纏上我了,還有要怎樣才能把原來纏我的那個徹底化解掉?」
說完我心口怦通跳著,到底要多衰才能創造出這種電話對談的內容?
說真的,死阿宅剛剛還救過我,雖然說造型不怎麼傳統,但不穿白衣也就算了,為什麼要變成電腦CG人物?這隻男鬼生前一定是交不到女朋友的孤僻宅男,怨念才會那麼重。
現在死阿宅又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我趁機打電話找大師求救。
「那對小兄妹會不會是嬰靈?」因為是小鬼我才這樣問,但仔細回想看起來外表又有六歲左右。
『嬰靈不致殺人,也很少能持續留在陽世。一切有為法,皆悉歸無常,因緣聚會。』」大師淡淡地說。
「那是什麼意思?」
『理解。』
「有沒有辦法阻止那兩個小厲鬼?萬一他們又找上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又是這回答!一想到小鬼還能控制警察來掐死我,這樣下去我要怎麼信任別人?那種陰冷噁心的觸感,到現在還會讓我想哭。
『小南,妳莫怕。家裡有祭祖嗎?』
大師輕輕唸出我的名字,我忍住嗚咽喘了口氣,怕隨時會淚水決堤,我已經很久沒這樣情感脆弱了,明明只是一面之緣的陌生人淡漠的安慰。
「奶奶家有。」
『我寄一種請神香給妳,收到以後連同祭拜祖先的香灰,帶點花果到附近的福德廟,然後對土地神稟告妳的籍貫,睡前在床頭點上請神香,記得,要選香火還在的神明。』
「我可不可以請你直接來這裡收鬼,要花多少錢?我一定會打工存錢還你!」
還要等寄過來?會不會太慢了?我捏著鼻子哀求,以免鼻水跟著淚水一起滴下來。
大師停頓了片刻。
『年紀小就能凶祟致死的厲不尋常,應為枉死,才會戾氣深重,「厲」收不了,只能依緣由化解,否則對方還是會找上妳。』
「我怕來不及化解就死於非命啊!」這是我的真心話,一號死阿宅根本就是壓著我打,二號三號想來弄我還得先排隊。
『陰陽之間有一道界線在,活人是陽,但也夾帶陰氣,因此有時可以看見這些存在,只要無畏鬼反而會忌憚妳。』
這只是理論吧?
『小南,凡事皆有因果,孰為因,孰為果,罕有一眼辨清……』
語調拉得很輕很長,然後就沒了。
「三先生?」
「喂?你還在嗎?」
「你還沒問我家地址耶!」
「……」
我只能不安地把地址用簡訊傳過去,死命檢查好錯字,按下傳輸後整個人虛脫躺在床上。
請神?不會真的要我來做吧?
真的有神嗎?要請為什麼不乾脆請大一點,找關公或太子爺把那些擾人安寧的惡鬼都給收了,請土地公能做什麼?
才開心不到兩個小時,死阿宅突然從窗口悠悠地飄過,對我冷笑,順便拍了幾個血手印在玻璃上。
這下我被激起鬥志了,請就請!最好連你也除了!
剛剛電話中大師說的關鍵語「理解」還卡在心中,總覺得有弦外之音。
難不成那對小兄妹要找媽媽?因為太孤單了需要母親的替身?
犧牲範圍似乎繞著這一帶?至少我夢到的感覺是這樣,豈不是身為女生都有危險?
死阿宅似乎知道某些祕密,他還變成墓場管理人和小厲鬼兄妹PK,但想從變態口中問到情報談何容易?
想來想去,想得頭都痛起來,我決定出去走走,剛剛在客廳被趙奉武襲擊,現在我根本待不下去。
乾脆去奶奶家看看神明廳也好,順便拿任務物品的香灰,以前拿香拜拜都是有口無心亂許願,現在我是真的想請祖宗保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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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5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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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下) 

爺爺奶奶很久以前就是住自己的房子,爸媽結婚時他們借錢給新人買下附近的透天老屋安身,覺得孩子結婚就是要自己管家,也沒要求我媽非得當孝媳服侍公婆,這在當年和現在都是很新潮的觀念,不過兩家還是離得很近。
爺爺去世後奶奶就一個人住,要她搬來跟我們同住也不願意,她離不開爺爺使用過的物品和種著玉蘭樹的庭院,爸媽結婚後,長達十年都是在還向爺爺奶奶借的錢,現在奶奶仍有一筆足以自給的積蓄,加上其他財產,真的是不求人。
實在很佩服嚴厲的奶奶,要不是非得去拿香灰,我也怕牽連到她,但奶奶家有股肅穆神聖的感覺,奶奶吃齋唸佛,早晚三炷香虔誠祀奉神明祖先,搞不好真的比我強太多了。
一開始想留在羅東老家,也是家人都搬到宜蘭市後,總得有人留下來陪奶奶,雖然從宜蘭過來只要半小時,爸媽和奶奶的感情也很好,親人就住在附近感覺還是不同。
騎著我的小綿羊機車,馬路四周是荷花田,天色還未全暗,我忍不住停車深呼吸一口荷葉清香。
前方有名女人漫步在荷葉叢間,我不懂為何有人會想體驗那些深度及膝的爛泥巴,正猜測她是否看荷花開得美去偷摘時,女人忽然倒地不起,鮮血從雙腿之間流出,將裙襬和小腿染成紅色,她趴在田埂上抽搐幾下便不動了。
我趕緊跳過水溝沿著田埂跑向她,正要打119叫救護車的同時,女人死透的臉孔卻朝我直直看過來,臉上肌肉不停痙攣。
我直覺認定她已經斷氣死亡,即使身體還微微動著。小時候跟媽媽去菜市場看被割脖子的雞或放在地上的魚,牠們總是在我看到的時候抽搐幾下,但我知道那些動物基本上已經死了。
僅剩的一點人道勇氣頓時蒸發,我快步退後。
此時一旁荷葉陰影下卻伸出四隻透明小手揉著女人的臉,慢慢地,用力地,將五
官推拉出僵硬的笑臉,兩雙陰暗狠毒的視線躲在雜亂交錯的荷花田間內正瞪著我。
屍體……真的笑了。
我被嚇得跳上機車,拚命往奶奶家大門衝刺,直到躲到神龕桌下簌簌發抖為止。
最後我還是冷靜下來叫了救護車,醫師檢查之後,據說那個女人死於子宮外孕導致輸卵管破裂的大出血。
只有趙奉武用複雜眼神看著無辜的我,才分開不到兩個小時又見面,因為奶奶家也算落在他的案子轄區之內,他立刻回來關注,每次都這麼巧遇到我,他再不懷疑我就是白痴。
不知不覺,我跟菜鳥刑警牽扯得愈來愈深了,我覺得他也有同感,可以的話其實是想避不見面,我真的被嚇怕了。
荷花田裡倒著一個孕婦的印象深烙在腦海,我不禁有種挺身而出的衝動,誰叫他們太過分了!但是,另一方面我卻真的很想當一隻鴕鳥,那兩個小厲鬼很明顯威脅我,插手就是死!
※※※
五月中,又過了一天,這陣子的經歷使我失去正常時間感,甚至產生每天都會死人的恐慌,但是打工還是得照做。
下班後,我匆匆忙忙趕回家,拿起水杯猛灌一口,仰倒在床上喘著粗氣,心臟狂跳,靜不下來,總覺得待在外面隨時會被厲鬼兄妹襲擊,他們也能在白天殺人。
天花板又滲出黑影,我拿起趴趴熊正要砸向死阿宅,手臂一軟,強烈睡意襲擊而來,眼簾合上前隱約彷彿看見一張微愣的陌生男性臉龐。
老樣子,擁有瘀血斑痕和翻白的眼睛,但輪廓卻更清晰了。
我又在作夢了。
運動公園的虹明湖碼頭,四周水光閃爍,岸邊鋪著白色卵石,陽光熾烈,碧草如茵,那對小鬼兄妹面對面握著手站著,乍看有如迷路的天使。
嗚嗚咽咽的童泣聲,嘶啞得必須間斷喘氣,儘管我知道他們下一秒可能就變成青面獠牙的厲鬼,還是很難命令心中柔軟的那處不疼痛。
這樣小的孩子,讓我想起我那堆親戚家的弟弟妹妹。
他們還是哭著在找媽媽。
「哥哥……好冷喔……」
「我知道,我也是……萍萍,不要怕,一定會有辦法的。」
「一定會有辦法……」
男孩故作堅強地用那淌流著血水的手臂,摟住同樣血肉剝落卻依然啼泣的妹妹。
「太多了……」
「沒有媽媽的同伴……」
小男孩附近的水面浮起一團團靈光,前前後後地飛舞著。驀地小男孩朝我站的方向望過來,那張先前夢裡看過俊秀可愛的臉,此時已快腐爛成骷髏,空洞眼窩裡青光閃閃,四周也轉為完全的黑夜。
又被發現了!我下意識按住嘴狂奔,厲鬼兄妹飄了起來,夥同那些半成形的嬰靈在後方追趕。
「季曉南!」
忽然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想說不能應,應了會被抓走,腳底踢到凸起,整個身子立刻往前撲倒,正萬念俱灰的時候──
冰冷瓷磚觸感喚醒了我,聽到樓下的快遞送貨員正不斷喊著:「有人在嗎?季曉南小姐!請點收!」
纏著涼被從床上滾下來,我納悶到底是怎麼睡著的?最後有印象時好像還看到死阿宅那討厭鬼,怎麼這樣我也睡得著?下班離開便利商店後我一回到家就從下午三點多睡到五點,怪邪門的……
不斷地夢到那對兄妹到底意味什麼?我實在不了解。
下樓應門之後,快遞小弟給了我一份詭異小包裹,我見寄件地址在臺北市,心下有底,回到房間打開來一看是數個小香塔。
大師果然還是守信用的。
現在還沒天黑,大師既然是說睡前,我實在迫不及待了。
其實我骨子裡依然是個無神論者,但是心想要請土地公顯靈就感到複雜又興奮。
蹦蹦跳跳地打算下樓找打火機,笑容僵在臉上。
老家是屋齡四十多年的三樓透天厝,樓梯成ㄣ狀結構貼著牆,當我停在二樓樓梯口,身後是廁所,左側有三間房間,門板自動拍打不休的噪音響起,死阿宅倚牆而立,和我隔著一條走道的距離對望。
你就鬧吧,看在本小姐被你救過一次的分上,不和你計較這麼多。
敵不動,我也不動,氣勢平手,我淡定地走過去。
這次死阿宅換了一副我始料未及的外表,幾乎是很清晰了,雖然半藏在陰暗中,依舊看得出那隻鬼有著蓬鬆淡褐色短髮,蒼白五官立體卻秀氣,唇色深紫,即使眼白欠缺瞳仁,還是一張很女性向的俊美臉孔。
見鬼了。
雪白寬大的襯衫勾勒出比我還細的纖腰來,令人眼紅,單薄的肩膀還帶著點黛玉式的病態美!但是,我們之間的深仇大恨已經越過了女性愛美之心,就算他再怎麼帥也是個變態色胚!
死阿宅突然從腐爛神進化到人模人樣,說不定終於要投胎去了,聽說人剛死時死相最悽慘,若是這樣最好。他一言不發,也看不出有任何情緒。
「笨蛋。」
「啊?」
「不想死就去警察局睡吧!」
「幹嘛要我去警察局?」先不說被死阿宅罵得莫名其妙,我現在只要聽到或看到死阿宅的任何聲息,本能反應就是抵抗到底。
「哦,原來妳想和我在一起?」死阿宅雙手環胸倚著牆壁,我還沒看過哪個活人能把這個動作做得如此灑脫、帥氣而且邪魅……喵的怎麼都是讚美的話?
「你少胡說!」我氣得口齒不清。
「叫我去警察局,你打算趁我不在對這間房子做什麼?」
「啊……季曉南小妹妹,死到臨頭還在耍白目說的就是妳這種人,本少爺難得好心給妳建議,最好懂得感恩。」死阿宅望著另一側牆壁輕歎,我只能看見他的側臉,有點半透明,細緻得像是被燭光照亮的薄絹畫。
「誰理你!我今天晚上有重要事情要在這裡做!我就是要留在家、裡、面!」我加強重音叫板回去,才不告訴他我要請土地公,以免被這個陰險怪物從中作梗。
「已經四個了,雖然條件不完全符合,貌似妳會是第五個。」死阿宅露出女老師看著班上最後一名的學生那種悲憫然後直接放棄的眼神。
「什麼第五個?你到底在講啥?」沒頭沒尾的,我聽到這裡已經焦躁到不行。
「連續殺人事件。」
從死阿宅口中接到這個關鍵字,瞬間啟動我某個開關。
雖然很不甘願,但居然有點同好的欣慰。
「少屁了!警察已經確認民宿的兩具屍體都是意外,公園那個大概是自殺,等司法解剖出來就知道了!」我大聲引用菜鳥刑警的情報否認。
但--孕婦就在眼前被鬼纏身而死,毛躁地嗆回去後,我立刻被不安淹沒。
「法醫學嗎?有句話這麼說『當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因素之後,剩下來的東西,無論多麼荒謬,也必定是真相。』」死阿宅冷笑。
「我知道,福爾摩斯說的,有問題嗎?」不管再怎麼孤陋寡聞,這種經典名句還是聽過,別小看我。
「出自《綠寶石皇冠案》。問題是,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因素這件事本身就是不可能,所以,這句臺詞純粹只是為了耍帥而已。」死阿宅攤開手掌聳聳肩。
我抽搐著嘴角,卻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有道理。
「別說那對小鬼,小胖妹,妳喜歡什麼死法?上吊?喝農藥?車禍?臥軌?跳樓?山難?刺殺?割腕?跳海?脫水?餓死?哪一種我都可以幫妳實現,保證法醫絕對不會驗錯。」
「說了這麼多,你到底想怎樣?」我喉嚨乾澀,指尖冰涼,漸漸明白死阿宅想表達的意思。
「是什麼讓蘇韻希貧血症狀加重精神不濟,又在溝邊推了她一把?是什麼在陳馨馨準備洗澡時猛然拉扯她,讓她跌倒摔死?然後就是『意外』囉!事實往往不等於真相,再說,因果病可是多到超乎妳想像,想要造成子宮外孕的效果其實比癌症要簡單。」
這隻宅鬼果然有在留意這些死亡事件的案情變化,而且說不定還認識那對厲鬼兄妹,照他所說,那些意外全部都被無形界的存在加料過!
等等!我忽然想起來死阿宅剛入侵家裡時對我做的事情。
如果他在追趕時害我摔下樓梯結果扭斷脖子,在只有我一個人的房子裡法醫和警察會怎麼說?
──意外。
如果這死阿宅卑鄙地偷看我洗澡還搞停電嚇我,當時我不小心踩肥皂滑倒撞到頭死掉,結果呢?
還是意外。
就像死阿宅說的,意外死亡只是事實,但真相卻是連續殺人事件。
只要死阿宅高興,他也可以像厲鬼兄妹操控趙奉武那樣,遙控我去鐵軌睡覺之類,不,根本不用那麼麻煩,叫我爬到樓頂往圍牆外放手一躺,不死也重殘。
忽然懂了他為何要我離開這裡到警察局找靠山。
浴室裡的漂白水和清潔劑,廚房裡的水果刀,獨居者家裡到處都是致命危機。
背上滿滿的都是冷汗,原來死阿宅如果有心要殺我,根本就不費吹灰之力。
「這裡沒有任何防護,我進得來,別的玩意也能來逛逛,坦白說我真的懶得再救妳了,給妳一個忠告,今天晚上到比較安全的地方,找個靠山不擇手段讓他幫妳擋災。加油,好嗎?」死阿宅雲淡風輕地說。
「我才不希罕!你不是很想我死嗎?幹嘛裝好人!」我衝口而出。
到現在已經十天了還是無解,究竟死阿宅怎麼找到這裡,為何要衝著我來?難道古早以前他是被人謀財害命的前房客?地板下其實埋了屍體?不對呀!這混帳明明連最近流行的動漫畫和新出道的聲優都如數家珍,不可能是五六十歲的大叔老頭!
「別誤會了,小胖妹,我對妳的命沒興趣,不過若妳在這裡陣亡,這間房子不是閒置成空屋就是被賣掉,我討厭人多吵鬧的環境,但是到處堆灰塵蜘蛛網和老鼠屎我也受不了。還有妳到底什麼時候要整理樓下?」死阿宅聳聳肩。
管人家打掃計畫怎麼定,你處女座啊!不知為何,看著現在這個人模人樣的死阿宅,我卻只敢在心裡回嘴。
「再說,雖然人死了還是有娛樂需求,要找到活生生的笑話也不容易,是吧?」
宅鬼揚起嘴角,做出目前為止最惑人的神祕表情,我不禁感動得拉開最近一扇房門,抓起垃圾桶回來衝向他劈頭打下去。
「森羅萬象化為灰燼!流刃若火!」我等不及找土地公了,現在就將他一擊必殺比較乾脆!
「呵,為了我的精神生活,千萬別死呀!」宅鬼囂張地說完,優雅滑步閃開,其實他不閃我可能也打不到,但他就是故意要閃來氣我的!
灑了滿地的乾燥衛生紙團,我手上的垃圾桶撞到牆壁,發出好大一聲噪音。
沒想到死阿宅就地變身,嘴唇裂到耳朵,渾身長出長毛,弓著背手腳化為獸爪近距離張開滿嘴利牙咬來。
「啊──」
沒防範到這招的我驚叫著朝後跌坐,屁股摔得很痛,那大狗般的生物愉快地用尖叫聲當進行曲,穿過我化為透明消失。
跌坐在地上,我瞪大雙眼。又被玩弄了,幹……什麼無聊啊?
只是阿宅難得說這麼多話。離開這間屋子?擋災?難道今天晚上那兩個小鬼又會來找我索命?
想到這個可能,我火速撥打趙奉武手機。
昨天因為第四位死者的關係,我終於有了作筆錄的初體驗,趙奉武主動負責這項工作,我表現得很鎮定,其實心裡非常害怕,不是因為他是警察,而是當時他才剛被厲鬼兄妹操控來殺我。
趙奉武似乎想藉這個機會再找時間和我相處,搞清楚他在我家昏倒又喪失記憶的真相。
筆錄結束後,趙奉武主動給我他的手機號碼,我也不客氣收下來,因為我知道自己接下來還會遇到生命危險,起碼要有個隨時可以求援的管道,反正……現在就當是那個菜鳥刑警欠我的!
『季小姐?』過一會,電話接通了,從菜鳥刑警劈頭就知道是我的情況看來,他必定把我的號碼輸入手機通訊錄裡了。
「我有事拜託你,今天晚上可不可以讓我留在警察局?」單刀直入,我不想刻意犯點小罪進去被銬在椅子上留案底,只能靠趙奉武幫我想辦法了。
『為什麼?』他問。
「我……我被色狼跟蹤。」豈止跟蹤?那個死變態就住在我家啊!靈機一動的藉口,但我語氣裡的悲憤絕對沉重寫實無比。
趙奉武沉默,驀然開口。
『妳沒說實話。季小姐,如果妳需要幫助,最好停止說謊。』
我喉頭一哽,無奈地仰頭,天殺的我到底是為了誰才說謊?不就是主動配合那些喜歡凡事合理化不然就給人戴上精神病患或謊精大帽子的人嗎?
「那你給我聽好,我被鬼追,今天如果獨自待在家裡就會死!我需要幫助,沒有人會相信我!我也不能找家人,我怕害到他們!」被死阿宅這樣刺激,加上趙奉武的逼問,我的脾氣已經到達忍耐極限。這些男的是怎麼回事?半點騎士精神都沒有!
大師,沒錯我還有大師,但大師叫我去找土地公,問題是我現在哪裡空得出時間和地方燒請神香?總之先想辦法度過今晚這一劫。退一步說,就算我想不顧一切先點燃請神香,也不敢真的腦殘這樣做?為何呢?
根據遊戲規則,通常要先從關鍵人物身上接到任務,比如說大師,然後開始蒐集任務物品,按照NPC的指示開始解任務串,昨天那樣一鬧害我得去警察局作筆錄無暇取得神主牌香灰,也還沒把請神香和香灰一起拿到香火鼎盛的土地廟祭拜。
今天本來想請假做好事前準備,但一起床渾渾噩噩身體就自動跑去上班了,到了現場輪夜班的男生急著回去休息,我當然說不出口,也找不到朋友願意代班,誰叫我朋友很少。
總而言之該做的事情一項都還沒做,
萬一準備不足失敗,現實裡搞不好沒得接第二次任務,千萬不能浪費好不容易到手的請神香!這才是我找趙奉武幫擋的真正原因,才不是乖乖聽死阿宅的命令!
『……』剛剛解釋了以後,現在手機彼方果然沒有回答。
「別人不相信就算了,你沒有資格說不信,因為昨天下午就是你忽然掐住我的脖子想殺我,我脖子上都還有瘀青。」要爆料就一起來!
『我做出那種事?』趙奉武聽上去非常驚詫。
「嚴格來說不是你,是追我的惡鬼控制你來暗算我,那是一對小孩子,但是超凶的,民宿、公園和昨天的孕婦都是他們下的毒手,詳細情況見面再說,總之你要幫我!我不管!」最後我只能哭叫撒潑,還好這招奏效了,電話裡的趙奉武果然手忙腳亂想安撫我。
我繼續接著說:「所以你知道我多害怕嗎?本來我以為跟警察在一起很安全,沒想到差點就死掉了,如果是警察局大家還可以互相監督一下,我不想……吊在自己家裡被發現,別人還說我想不開自殺。」說著說著我真的哽咽了。
今天晚上的劫難,一定是我已經收到請神香,那對鬼小孩要趁我還沒請到土地公報案前對我滅口。
『可是……鬼怪真的存在嗎?我是聽前輩說過被害人托夢的事情……』趙奉武遲疑地說。
「我就被托夢了!而且你也被附身啦!要是你再被附身來殺我或是殺別人,你就是法律上的凶手了!你想看到事情變得這麼糟嗎?」這麼冥頑不靈!我有點抓狂吼著。
「我不會到處宣揚鬧鬼,怎麼配合都行,我只是要有人保護我或監視我的身體沒被那對小鬼弄死,今天晚上就好!拜託!就算是假的你又沒有損失!如果是真的你就救了一條人命還可以阻止這種鬼殺人的情況繼續發生!」
『……好吧!』趙奉武很勉強地答應。
就這樣,我正式和那對厲鬼兄妹對上了,不只要阻止新的受害者出現,我還想把他們踢回老家去!
雖然我也知多管閒事很犯賤,但為了自救,繼續被動挨打下次我可能真的沒命回來,至少,我得找個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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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賾流 發表於 昨天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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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上) 

第四章、請神香
我和趙奉武先約在羅東分局附近的簡餐店補充能量、交心並增進對彼此的理解……好啦!為了不把他拖下水一起當瘋子,必須先進行沙盤推演,決定讓我混進警察局避難的最佳策略,同時他也想跟我要一個解釋。
「你們可以當成意外,但是還會繼續死人。」被遭厲鬼附身的警察掐過脖子,我可不想再和他獨處了。
「季小姐,妳是靈媒?」趙奉武聽我訴說著這一切,突然開口問。
「什麼?我的天!當然不是!我大概是最近衰到底。」我抹抹臉否認:「可能因為我住在附近,不知為何忽然就能看到了。」
「我不懂要怎麼做,妳夢到下一個目標了嗎?」趙奉武的警察腦袋很自然傾向制敵機先的思維。
「警察先生,你好像跳過我了。」我指著自己的鼻子,提醒他我就是那第五個預備受害人。
菜鳥刑警端起飲料尷尬地喝了口。
「我的意思是,季小姐,妳是受保護的地下證人。」
「一直季小姐的聽起來很彆扭,叫我小南就好。」除了拉保險的我還沒聽過有人不停這樣稱呼我,比我年紀小的另當別論,但菜鳥刑警應該大我幾歲吧。
趙奉武乾咳一聲。
「總之,也沒必要太麻煩,順利的話明天就結束了。」
「對手是小孩子的厲鬼,妳已經有計畫了?」趙奉武大概是受到刺激,語氣也跟著緊張起來。
「我已經求到一位高人送我請神香,只要順利度過今晚的危機,明天我就趁白天把儀式準備好,召喚土地公叫祂把那些惡鬼收回去,那個世界的事情還是給交給那個世界自己處理最好。」我自動把死阿宅也算進去祈願著。
「……或許這樣可以解決,但是現實裡案件真相怎麼辦?」趙奉武不滿地沉吟。
「所以說,約在警察局可以順便調查。」雖然不知那隻死阿宅在想什麼,但他終於也算做了件還過得去的好事,內部資料,我來了!
「調查?」趙奉武語調微微上挑,我猜他的意思可能是,他是刑警說調查這個字還可以,但我這個死平民想這麼做,目標還是警察局內部機密就有問題。
「比如那對小厲鬼從哪裡來的?要挑選那些女人當謀殺對象的標準?那些被當成意外身故的被害人一定有某種共通點,而且我知道小厲鬼兄妹裡面那個妹妹的名字,說不定可以利用警局內部連線資料庫確認他們生前到底是誰?」我連珠炮地說,不給趙奉武掃興的機會。
然後我們花了比預期還要久的時間,爭執用哪種藉口讓我混進羅東分局比較靠譜。「我可以當離家出走的高中少女,聯絡上家長前只好留在分局,不然是有妄想症亂報案纏上你的女病患好了。」第二個設定有點太寫實了,萬一被當真我還蠻擔心會上新聞。
「妳有想過明天早上要怎麼出去嗎?小南。」趙奉武無奈地反駁。
「對哦!」
最後我們敲定用最不會留下後遺症的方式,用菜鳥刑警友人名義混進去,一切招呼由趙奉武擔當,反正沒有事先預約,大家都很忙不會理我,趙奉武也說好要貼身保護我了。
「我會說認識一個作家想要取材,當然,希望她能描寫一些警方的正面形象,剛好今天我要留在局裡查資料,可以順便監督她不至於惹麻煩。」趙奉武皺眉說,看來這是他的底線了。
「那你會真的帶我參觀嗎?我要看武器室還有靶場。」
「靶場不在局裡……」趙奉武歎了口氣。
「那個,真的要說作家嗎?」為了不讓彼此表現得太生疏被人窺破馬腳,我們交換了個人興趣和出身學歷之類的情報,菜鳥刑警知道我會畫畫,喜歡寫作,問題是他應該很難想像腐女興趣的真實面貌。
我的創作內容,說白了就是寫加畫我最喜歡的推理作家原狐老師作品,裡面兩個男主角之間的愛情故事,加上許許多多不可告人的粉紅泡泡,因為配對太冷門了,沒有同好寫給我看,自立自強也好。
雖然覺得趙奉武不是那種會嘲笑少女妄想的人,但反過來說我也猜他對這方面毫無興趣,解釋太多只是讓雙方都很尷尬,不如讓他順勢誤會好了。
「可是我還未出版過一本實體書呀!」我害羞地說,其實是不好意思坦白殘酷的真相,總有一天我要自己出本,商業誌是沒指望了,自己畫圖自己印,想要什麼內容都可以。
「會寫就很厲害了。」趙奉武真誠地鼓勵我,讓我覺得或許不該計較他掐我的事情,他也是身不由己,卻變成我拿來勒索的藉口,但後面要怎麼補償都等我有命活下來再說吧!
「小武哥。」糟糕,心情一放鬆下來,喜歡給人取綽號的惡習又冒出頭。
「呃。」他又頓了一下,顯然不適應這種稱呼,但沒抗議就表示接受了。
「我們可以出發到警察局了嗎?」
從表情看來,趙奉武屈服了。
※※※
快十一點了,小武哥已經帶我在警察局上上下下繞完一圈,連男廁我都站在門口鬼鬼祟祟地張望過,還有某些警察電腦螢幕上出現傷心墳場視窗的八卦,但不該去的他也沒為我破例。
我待在小武哥旁邊正襟危坐,覺得手腳到處發癢,就是靜不下來。
這段時間因車禍來錄筆錄或醉酒鬧事被帶進來的民眾陸續進出,我有點不好意思,仍然不敢鬆懈,小厲鬼兄妹現在隨時可能附身在任何陌生客或熟人身上接近我趁機滅口。
當初自我犧牲也要提防家人被操控陷害的考量果然是對的!
一個制服警察全副武裝像是要出去執行任務,經過我們身邊時順手拍了下趙奉武肩膀,他飛快地轉頭反應,有點驚弓之鳥的味道,該不會他其實很怕鬼?
「小武,這麼好康,女朋友來探班。」
「不、不是!」
小武哥和我都來不及解釋清楚,那幾個人已經談笑著走出去,準備好的藉口只有進來的時候派上用場一次,後來其他人不知是太信任趙奉武還是根本直接誤會,都露出心照不宣的曖昧表情。
「啊……」什麼叫甸甸吃三碗公?這個趙奉武真的沒女朋友嗎?還有我幹嘛這麼倒楣被誤會?我有點為小武哥的木訥寡言默哀。
「對不起。」
「沒關係,下次有機會再解釋好了。他們要去哪,查案嗎?」先轉移話題免得連我都跟著尷尬起來。
「是去橋邊協助臨檢。查案是二隊的工作。」趙奉武仍舊解釋給我聽,不過對一般人如我看警察都差不多。
「你肚子餓不餓?我去幫你買宵夜。」
「不用麻煩了。」
「我餓了,順便幫你買。」夜還很長,乘勝追擊繼續打好關係是一定要的。
「那就一起去。」
趙奉武似乎是答應了就會負責到底的忠犬類型,我真的撿到寶了,這一定是為了平衡死阿宅帶來的毀滅浩劫!
「不用了,就在警察局旁邊而已,你不是快查到頭緒了?」我瞄瞄趙奉武的電腦螢幕,雖然我說知道小厲鬼兄妹之一的名字,不過是夢到那個哥哥稱呼妹妹「萍萍」而已,聽聲音到底是哪個萍也不知道,並非全名,趙奉武聽我的描述決定從失蹤兒童查起。
看他聚精會神的模樣,顯然案件內情比保護我要有吸引力多了。
撇開這點不提,第一次和男人相處那麼久,我也想喘口氣,便利商店就在警局門口旁不到十公尺的距離,又在大馬路邊,我還是覺得獨處比跟趙奉武在一起安全。
說到底,我被死阿宅纏了那麼久,還有小厲鬼兄妹盯上我,但這三隻鬼目前為止一次也沒附我身,小厲鬼甚至還要操控別人來殺我,說不定我屬於很難被附身的體質?
賴在警局有個好處是,不管那對小鬼再操縱誰來,或者趙奉武又發作,就近都有人民保母可以保護我。
當然我可不敢把這個想法告訴小武哥,也不想親自實驗自己到底能不能被附身,一切行動還是要保守、保險、保全小命!
趙奉武將視線從螢幕上轉開,伸伸懶腰,我視線不由自主地移到他的腰上……的槍套,當警察就是這點威風,想想,如果有個佩槍警察跟我一起對抗惡鬼,氣勢就是不一樣。
「蒲燒鰻魚飯糰配生活綠茶?」他拿出百元鈔票問道。
「好!」
趙奉武露出彷彿小男孩的笑容,那一瞬,我想經過之前亂七八糟的接觸,他終於也把我當朋友看了。
涼風送爽,下過雨後白日的燥熱一掃而空,我買好宵夜後帶著愉快的心情踏出便利商店。
有事沒事想想家中那隻宅鬼已經成了慣性,吃東西前先詛咒一番胃口也變好了。
仔細想來死阿宅的行動充滿著不定性,先是玩弄我脆弱的身心,從厲鬼兄妹手下救了我後,又很瞎地變成招搖美男子,完全搞不懂他想幹什麼。
雖然打掃衛生與負責搞笑變成我的存在價值這個理由很讓人火大,但死阿宅畢竟還是現身給我忠告,我才想到趁機利用趙奉武背後的警界資源,但是,他這算關心我嗎?我捏緊塑膠袋,把這個可怕的想法甩出腦海外。
走了幾步,背後傳來呼喚。「小南!快躲開!」趙奉武驚慌地朝我這邊奔來。
雙腿突然傳來刺痛,有人用指甲抓我,駭極低頭,兩雙滿是惡意的青色瞳孔在陰暗中閃著螢光。身體被猛然一拖,下巴與手肘重重磨上水泥地,哀叫一聲,抬頭卻見趙奉武拔槍開了保險瞄準我。
不會吧!大義滅親也不要這麼快啊!況且我又沒被附身!
「小武哥!我不是啊──」在我哀號的同時他開槍了。
一聲有點像鞭炮卻更低沉的爆炸聲響,耳膜還有些疼痛,下一秒鬼手鬆開了,小武哥拉抱著我的上半身拽著我狂奔入警察局尋求掩蔽,接著轉身拚命拉上玻璃門。
我在疼痛和驚恐中勉強回頭偷看,一大片黑影撲來,門窗馬上全碎了,我和他都趴在地上,背上灑滿玻璃碎片。
「你剛剛射中了嗎?」我氣喘吁吁地問。
嚇死我了,還以為他要殺我,原來是對抓住我的小厲鬼開槍。
小武哥也好不到哪裡去,驚疑不定地按著我的肩膀並擋在外側,用心的保護動作令我感動不已。
「沒空說這些,我們引起騷動了。」
「糟糕,嘶……好痛。」我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傷口。
兩名員警跑出來以為發生槍戰,趙奉武編了個飛車歹徒攻擊分局入口的理由,推說要問我有無目擊犯人的口供,拉著我往休息室走。
走廊水銀燈光照亮他臉側,趙奉武表情相當凝重,抓著我的大手有些不知輕重地收緊,我不禁感到害怕想掙脫,想起剛剛這雙手不顧一切地將我拉離危險,只是輕輕搖晃,讓小武哥知道我的存在。
「你也看到了嗎?」我怯弱地開口。
他吐了口長長地氣。
「還真是應了那句『看到黑影就開槍』,這下要我怎麼寫報告?」
「小武哥,你剛才怎麼發現我被那兩個小鬼纏上?還是其實你有陰陽眼?」
「我看到兩個小孩輪廓的黑影跟在妳身邊,經過路燈時不但沒能看清楚反而變淡就知道不對勁了,以前是看不見這些。」他沉下五官,拿出急救箱幫我消毒傷口塗藥。
應該是根本就不相信吧?我能理解這種感覺。
「接下來要怎麼做?去廟裡拜拜吃豬腳麵線?」他顯然也是狀況外的鐵齒人士。
「那個完全沒用啦!」我嫌惡地揮手,豬腳麵線還害我肥了一公斤。
民宿的詭譎意外暫且不論,虹明湖事件的微笑女屍已經鬧到全國皆知,迅速累積的死亡數字甚至還引發網路上獵奇愛好者熱烈討論。
「地緣肯定是關鍵,四件命案裡就有三件是溺死,最後一件的孕婦也是倒在荷花田,基本上,除了她們都是女人,第二個共同點,都跟『水』有關,而且我每次夢到那對小厲鬼兄妹,都是在虹明湖那裡。」其實有兩次只是又黑又深的水域,水流緩慢,底層還積有厚厚泥巴,但我直覺認定是公園的水沒錯。
我想起原狐老師的故事,你乍看以為普通不起眼的地方,不經意遇到的人物,其實都是事件關鍵,不知不覺間,主角搭檔已深陷事件之中,更別提那對小厲鬼兄妹還是衝著我來,為何我會不斷夢到他們?又為什麼那隻死阿宅要纏著我?
小厲鬼們說我看到他們就得死,以前我又沒陰陽眼!話說,知道有鬼在害人也不能坐視不理吧?也許早在那一刻起,我跟那對小厲鬼就非自願地槓上了。
「那兩個小鬼會不會跟虹明湖有關?那裡曾經有特別回憶,或根本是死亡地點?」神哪!再多給我一點推理能力吧!
陳馨馨那次的推理失敗實在太丟臉了,之後倒垃圾看到民宿老闆都抬不起頭,還害我被死阿宅嘲笑!
「妳還真的是寫故事的小說家,整理了這麼多線索。」
小武哥佩服的反應讓我有些窘迫,我只能搖搖手,不敢說我也是從別人的小說現學現賣。
我忍不住動起歪腦筋,妄想倘若把月之鄉民宿的雙屍案、虹明湖溺屍和死在荷花田的孕婦這些事件寫信到出版社,或許會激起原狐老師的靈感,使他來這裡取材也不一定。
一回神看見趙奉武欲言又止,在我不斷逼問下,他總算反問了我一個尷尬的問題。
「小南,妳說妳是小厲鬼兄妹的第五個目標,有件事我想請教,妳有沒有男朋友?」
不會吧!我瞪大眼睛看著趙奉武。
「不、不是那樣子,是跟案情有關的。」他慌亂地連搖手。
原來趙奉武趁我不在時,又把被害者們的驗屍報告和其他個人資料拿來比對,被他發現了一個隱藏的共同點,他愈想愈擔心,還是立刻跟下來,也這麼剛好發現我被小厲鬼兄妹襲擊。
跳過我抗議小武哥不夠意思的噪音後,他繼續解釋那樣問我的用意:「除了那個孕婦以外,其他被害人不久前都有中止妊娠跡象,不管是墮胎或自然流產,總之,有懷孕過,孩子卻沒有生下來。」他說完盯著指頭不語。
「愈來愈恐怖了,可是,我沒有懷孕!」半晌,我乾澀地擠出這句話。
連初吻都沒有懷個西瓜啦!但我不想說得太白。
「因為我擋到他們的路,他們才想殺我。那對小厲鬼兄妹說我看到不該看的。」我繼續弱弱地解釋。
「不過,這件案子已經移交給宜蘭市刑事警察大隊負責了,畢竟羅東這邊資源有限,幾天之內連續發生三起怪異命案,民眾和媒體也在施加限期破案壓力,這邊是文教區,光是公園附近就有兩間學校,這些死亡事件已經引發恐慌。」
小武哥隸屬的只是分局,地位到底還是比總局低一點,但他好像不肯放棄,寧願和我合作還有拚命查資料,我有點懂他再無奈也要配合我的心理了。
「那小武哥你們不管了嗎?」這幾天遊覽車一輛接一輛開來,運動公園觀光客反而更多耶。
「我們和總局那批人習慣方法不同,真的要查只能私下來。不只是我,其他同事也不太甘心就這樣放棄,畢竟被害人在眼皮下被殺,就算凶手不是人也一樣。」
趙奉武表情抑鬱地交錯手指,「或許那對小厲鬼跟運動公園有關,命案才會都發生在這附近,但是羅東運動公園面積將近六十公頃,內部地形複雜加上遊客眾多,如果沒有證據也無法說搜索就搜索。」他現實地說。
因為剛剛的災難,順利拉攏了小武哥,接下來到天亮時分都平安無事,趙奉武提議送我回家,被我以要去他處拿東西拒絕,我灰溜溜地離開警察局。
我對小武哥隱瞞了死阿宅的存在,這件事一言難盡,那隻變態宅鬼無緣無故出現還死咬不放,我怕事情愈搞愈複雜才暫時保密。
雖然還得回到那棟鬧鬼的房子進行作業,但心情總算恢復了一點,想起那宅鬼意義不明的警告,我必須強調,只有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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