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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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鬼太郎誕生/ゲ謎│父水] 倖存者(0407更新完結)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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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狼 發表於 2024-4-6 00: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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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地區: 日本
連載進度: 短篇完結
※看完電影後的妄想
※OOC我的鍋
※一切OK就走囉~

一片漆黑。


黑暗中彷彿有水的聲音,水木頓了下,試著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腳下沙沙作響,像是踩在落葉上。好冷、好黏膩,腳下、背後像是凝滯的沼澤一樣,明明什麼都沒有卻漸漸虛弱而動彈不得。

驀地,沁冷的月光從天頂微微灑落,鮮紅的櫻花瓣飄落眼前,水木伸手接住,反射性地拔腿就跑。
快一點、再快一點……
撐著虛浮的腳步跌跌撞撞地拼命奔跑,要來不及了,那個人……!自己在南方叢林中誰都救不了,起碼,這一次要……

*
水木驚喘一下,從棉被中睜眼驚醒,心臟還在快速跳著,滿身淋漓的冷汗讓睡衣都半濕了。驚醒的瞬間眼前一花,血汙的病床與破碎的軀塊閃過腦海,水木反射性的繃緊身體後又意識到大概是夢,抬起左臂蓋住眼睛,試著調整自己的呼吸心跳,卻不慎拉到舊傷而悶哼了聲。
房內的空氣好悶,想喝水,但更想出去抽根菸。


水木坐起身,轉頭看著在一旁縮成一團睡的正好的鬼太郎,又默默打消抽菸的念頭。這孩子總是超齡的成熟,不太撒嬌又擅長忍耐。很好帶,但總讓水木放心不下的再三觀察,擔心鬼太郎在勉強自己。幾次發現身上帶著菸味會讓鬼太郎睡覺時容易咳嗽,水木便默默戒掉了睡前抽菸的習慣。但近期三不五時就睡不安穩,還得打起精神應付煩人的新上司,水木實在很想逃避一下。


小心的出了房間,水木走到廚房,開了瓦斯為自己熱一小杯清酒。喝個兩口應該會比較好睡吧,畢竟明天還有難纏的客戶要處理,實在不能精神不濟。
「也給老夫來一碗吧。」水木轉頭,看到眼珠老爹不知何時清醒了,站在餐桌上理直氣壯的想喝酒。
「不去陪鬼太郎睡覺,偷溜出來喝什麼酒啊你這傢伙。」水木翻了個白眼,還是彎腰從櫥櫃中再拿出一個小碗,等著爐子上的酒溫好。
「夜晚的美酒老夫可不想錯過啊。話說回來,你近期睡不好啊?人類不該三天兩頭就這時間起身吧,這可是咱們妖怪活動的時間,不是人類的。」水木沒回話,逕自關了爐火後將酒端上桌,眼珠老爹滿意的將全身泡下去,發出哈啊的嘆息。


所以到底是想喝還是想泡澡?水木搖晃著手上屬於自己的那杯酒,實在搞不懂這顆眼珠的嗜好。
「不太記得了,但最近好像一直在做類似的夢。」
「夢?還記得夢到些什麼嗎?」
「黑暗……還有櫻花樹吧?只記得很可怕又很悲傷,一直奔跑。」
眼珠老爹眼神一暗,卻若無其事的說「這樣啊,還真是辛苦呢。喝完這杯酒早點睡吧,老夫在一旁看著。」
「沒事啦,不過是夢罷了。」水木仰頭,趁杯中酒液尚且溫熱時一飲而盡。擦擦嘴後對眼珠老爹伸出手「走吧,離開太久的話,鬼太郎等等醒來會哭的。」應聲跳到水木的掌心,眼珠老爹沒說什麼就跟著回房,很快就鑽入自己專用的被褥中。


興許是溫清酒的功效,水木終於一夜無夢的安睡至天亮。


*
「咯、嘿嘿~」鬼太郎揮舞著小手,視線追逐著水木拿在手上搖晃的波浪鼓,呀呀的伸長手想抓,水木露出難得一見的溫和表情,將手中的玩具遞給鬼太郎,下一秒便手忙腳亂的阻止鬼太郎將玩具往嘴裡塞的動作。
近期換了單位,水木接連加了數周的班,好不容易緩下來些,這幾天終於能趕在天色全暗之前踏入家門。大概是想彌補前段時間無法陪在鬼太郎身邊的愧疚,晚飯後水木專心致志的陪著鬼太郎玩耍,還孜孜不倦的試著教他講話。

水木指著眼珠老爹「把、拔~
「咯、哈?」
「把、拔~
「咯、叭~
鬼太郎一邊模仿一邊笑,小手小腳充滿活力的揮動著,被水木嘿咻一聲抱上脖頸坐著,立刻又咯咯咯的笑出來。眼珠老爹橫躺在桌上看著眼前的畫面,在意的卻不是牙牙學語的鬼太郎。


水木背後那片虛渺的黑霧,好像越來越大……?細看之下會發現水木雖然笑著,但臉色確實是逐漸變差了。他原以為是從哭倉村不小心帶出的怨念,但細看之後發現似乎不是。身體崩解後他就難以使用妖力探知了,眼前雖然人還好好站著,但放任下去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水木啊,你近期身體還好嗎?」
水木聞言回頭應聲「還行吧,就是應付上司實在有點累。」將鬼太郎從脖子上撈下來抱在懷裡,水木走回客廳,盤腿就坐在桌前,給自己開了罐啤酒,也順便倒了一杯給眼珠老爹。鬼太郎玩了一輪後開始點頭瞌睡,被水木慈愛的擦手擦腳後安放於一旁的墊子上。

仰頭灌了一口啤酒,水木終於難得的開始抱怨。「那傢伙也是個只會壓榨部屬的混帳。雖然這種混帳到處都有,但看到的時候還是令人厭煩。」為了養家,血液銀行這份工作必定得好好把握。爾虞我詐的職場也不過是另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罷了,上次能挺過去,這次也一定能活著回來。


「明明是自己做了錯誤的決策,卻都怪罪下屬無能。」一罐。
「攬功勞與給人下絆子時倒勤快的很。」兩罐。
「上次居然偷摸我,要不是看在薪水的份上我就直接把他過肩摔。」那瞬間真的是驚嚇與想殺人的心都有了,水木重重將鋁罐頓在桌上,還以為離開南方後就不會再遇到這種事,沒想到人性的黑暗不論是企業或戰場都別無二致。端著營業用的禮貌笑容好不容易才巧妙避開,水木盤算著下次該怎麼避免獨處。
「好了,水木要不要喝點水?會舒服點。」眼珠老爹看著水木氣勢驚人的連乾三瓶啤酒,心底明白水木是為了他們兩個非親非故的幽靈族才這麼拼命。


那團黑霧確實逐漸在耗損水木的健康。雖說有點放心不下,但實在不能再拖了。主意打定,眼珠老爹又喚了聲「水木啊」
「嗯?」
「老夫恐怕得回天狗森林一趟,或許能加快速度修練靈力,將軀體凝聚回來。你顧著鬼太郎幾天行嗎?」

水木稍稍瞪大眼,既然有可以修練回身體的方法,這一年多還愣在這兒?啊,大概是放心不下鬼太郎吧?「行行,你去吧,孩子我會顧好的,不行的時候會請我母親白天過來幫把手。」微顯紅暈的臉垂眼看著眼珠老爹,語氣難得的溫和「你倒是好好修練啊,別貪快,出了問題反而麻煩。」想了想又問「等等,你大概需要多久?」差點忘了妖怪跟人類的時間差很多,如果說要修個三十年,自己就沒把握這棟房子能再撐那麼久,到時眼珠老爹回原址找不到了可怎麼辦呢……
「大概一個月左右就能完成第一階段的修練吧,下個月剛好逢血月,能加速凝聚力量。」
水木聞言鬆了口氣,原本還想說或許最少也要個幾年,一個月的時限還撐得過去。「那沒問題,你去吧,路上小心啊別被鳥給叼走啦。」半醉的水木還有心思開玩笑,惹來眼珠老爹的白眼。
本文最後由 星狼 於 2024-4-7 19:5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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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星狼 發表於 2024-4-7 19:4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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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送走眼珠老爹沒多久,水木就後悔了。當時確實想著才一個月而已不成問題,誰知道就這麼剛好,母親也病了,工作方面也剛好遇上開發新客戶,這個月看來沒喝到半夜是別想回家了。水木一咬牙,決定還是找課長低頭商談「課長,非常抱歉。我明白部內近期忙碌,但母親病了,家裡沒人能夠照顧,近期晚上的酒席恐怕無法參與。」
水木低頭彎腰,姿勢標準得彷彿用尺規量出。佐藤部長倒是不悅了,翹著的腳換了邊,帶著粗金戒指的肥短手指往旁撈了撈,噴了口菸才不耐的開口「就這點事也不能處理嗎?這個新客戶可是重要得很,談得好的話未來幾年公司的資金都不用愁了。」畢竟水木長得好看又挺會說話,據說是搞砸了龍賀這個大客戶又出了意外才調過來這個小單位,但有他在還是很有機會談下好客戶的,於是語氣就有點刁難了。「還是說……在哭倉村遇到點事,你就窩囊到什麼都幹不成了?能取代你的人多的是,你清楚自己的斤兩吧?」
窩不窩囊不好說,畢竟自己除了莫名其妙多了個兒子和兒子他爹要養之外,其他還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但在殘酷的職場中自己隨時可能輕易被取代這點倒是心知肚明「是,我非常明白,真的非常非常抱歉。待母親狀況穩定,必定更加用心協助公司業務,還望您此次高抬貴手。」
「嗤,滾吧。」部長不再搭理,轉過身隨意的揮了揮手。
「是,非常感謝您的寬容與大量!」雖知對方看不見,水木依然一絲不苟的鞠了九十度的躬後才退出部長室。
關上門之後水木靠在牆邊無聲地嘆了口氣,點了根菸。最近噩夢的頻率變高了,總覺得上班都有點體力不支。這樣下去不行啊,水木拍拍自己臉頰,盤算著下班先買點食物給母親,再回家顧鬼太郎。
在水木看不見的身後,黑霧又濃了一點,伴隨水木呼出的煙霧繚繞著。

*
「喲,還以為你像之前一樣來討酒喝,我禮物都準備好了吶~」數百歲的烏鴉天狗側身撐頭橫臥,面前早備好酒壺酒杯,誘人的香氣漫出。翠綠的森林透著燦亮的陽光,在洞窟外沙沙作響,清澈乾淨的靈氣隨之搖晃。

「下次吧,老夫也實在想念你的酒想念得緊。山那邊的狐狸們釀的可沒你好喝,聞到香味老夫肚裡的酒蟲都饞了。」眼珠老爹笑著跟面前的天狗碰了碰手指,權充招呼。

「但趁這次時機不錯,想厚著臉皮借你的靈泉一用,盡早把身體修練回來,才好盡興跟你喝啊!」
「那算啥,別介意那點子小事。去去去,等你弄回身體,再跟咱喝個三天三夜。」
「行,那老夫不客氣了啊~
「客氣啥,之前你幫我搶回溫泉,這欠你的人情可還沒還清吶。靈泉借你是不要緊,不過你也清楚,拚這麼短的時間修練總會有些代價,妖力也不紮實。」

天狗放下酒杯,表情帶點疑惑「幽靈族的時間無窮,即使要花數百年才能拿回原樣,對你來說也不過是轉眼的事吧,急啥呢?」
「唉……沒辦法,老夫的孩子實在還太小了,這身模樣不好照顧啊。幫忙照顧的人類友人近期身上黑霧越來越多,半夜總是夢魘。老夫覺得那是不好的玩意,只可惜現在妖力太低了,只看出沒有妖氣也不太像怨念,但也沒辦法處理。左思右想還是加緊修練吧,至少先頂著用啊~
眼珠老爹盤腿坐著,雙臂環抱著有些苦惱,嗓音倒是一如往常的安然閒適。天狗也不介意視線高低,幫自己又斟了一杯酒後開口「人類畢竟年歲短,許多事情沒辦法像妖怪這樣看得開啊。」祂漫遊過許多地方,也在神社待過一段時間,見過無數匆促的人類被小小的愛恨情仇困住,尚未能想通就因壽命過短而離世。

「若非妖怪或怨念,也有可能是人類自身心魔產生了瘴氣吶。」
「是這樣啊?老夫之前沒怎麼跟人類深入打交道,所以不太清楚。那心魔怎麼來的?」
「執念太深容易帶起怨念成妖,而傷痕太深成魔時就漫出瘴氣了。」大概跟傷口化膿差不多吧?天狗轉著手中半透明的琉璃酒杯,透過酒液看著外頭蒼翠的樹林。
「在神社時看多了,單純祓除瘴氣的成效挺差,得修補內心的傷才行。只是這難度挺高就是。」
眼珠老爹聞言了然,進入人類內心不算難事,難的是深到化膿的傷痕該如何修復。
「畢竟是生死之交的吾友,總得試試啦。」微笑了下,再度碰了碰天狗的手指「老夫趕時間,先行一步,下次再帶下酒菜補你。」
「行啊,下次帶小豆妖的麻糬來吧,咱們來喝陳釀三百年的梅酒。」天狗也笑了,揮揮手就讓眼珠老爹鑽進洞窟後頭的靈泉。
*
果然還是高估自己了。
水木不知道第幾次恍神驚醒後,微微苦笑了下。近期疲憊的程度節節升高,上班時間就算了,連在超市買菜也恍神到差點讓手中的牛奶摔落,未免有點過頭了吧?
睜開眼的瞬間只見眼前深深淺淺的紅色,彷彿還殘留著櫻花的影子般,下一秒便退去,只記得剛剛拚了命想拯救些什麼。
近期怎麼老覺得睡不好啊?水木困惑了一下,很快又將念頭拋諸腦後。生病的母親與年幼的鬼太郎還等著他照顧呢,沒空糾結這些。
水木快手快腳地回到母親的家,先量了量體溫確定正常,再鋪上自己所帶回的便當。生病的人是該吃營養些,雖無法餐餐都煮出熱騰騰的餐點,但水木也盡力了。確認母親食慾正常後,水木馬不停蹄的又趕回家為鬼太郎準備晚餐。
「搭?」鬼太郎睜著明亮的單邊大眼,揮手找著什麼。
「要爸爸嗎?你爸爸這幾天在忙,很快就回來啦。來,啊~~」水木溫和的回答不知所云的疑惑聲,又餵了鬼太郎一口。
說起來近期陪鬼太郎的時間也不夠啊。鬼太郎很乖,幾乎不怎麼哭的,但畢竟是孩子,該被好好照顧。水木大口扒著飯,狼吞虎嚥的填飽肚子。
啊啊,我這人也太沒用了,連幾天都不能把孩子照顧好嗎?母親也是工作也是,都想做的更好一些啊,可惡。
恍惚間,像是又看到了鮮紅的櫻花。幻覺吧?還是夢?水木搖搖頭,暗自提醒自己可不能再恍神了。

「好啦鬼太郎,來洗澡囉~
*
果然還是高估自己了。
眼珠老爹想苦笑卻扯不出力氣。當年岩子笑他貪懶時他還仗著自己幽靈族的身分不當一回事呢。

「反正幽靈族天生妖力高強,咱們隱居也不需要那麼強大的力量啊~」他還記得當時是炎熱的夏季,他臥在廊簷橫臂蓋著眼睛,伴隨著嘈雜的蟬聲昏昏欲睡。
「親愛的你就懶吧~」在院子裡縱跳鍛鍊的岩子回頭笑他,那笑容比陽光更加明亮。
「但力量這種東西,就是在需要的時候保護重要的事物用的啊~
「是是,這就來啦~
當年如果自己更認真修煉一些,是否能來的及在岩子被折磨得不成人樣之前拯救她?眼珠老爹不知道,活了漫長歲月的幽靈族鮮少後悔。但眼前確實仍有自己再努力一點或許就能拯救的人類,還有岩子留下的、他們重要的孩子。
「這次可不能來不及了吶……」眼珠老爹閉上眼,忍耐著靈力跟怨念衝突的劇痛,一點一點耐心的、小心翼翼的開始拆解淨化身上背負著的龐大怨念、慢慢凝聚乾淨的妖力作為實體。

「好了,沒事了,你們已經自由,可以離開此地前往該去之處了。」眼珠老爹一遍又一遍、喃喃的平和低語。身體被溶解的疼痛與重塑的疼痛混雜,老爹的聲音忍耐到都啞了,語調仍是那樣安然自在,引導著失去理智的魂魄們擺脫至死未休的痛苦,找到正確的道路。
慢慢的,隨著淨化成功的魂魄越來越多,凝聚身體的速度終於快過怨念侵蝕腐朽的速度,終於在月形恢復成峨嵋的凌晨走出靈泉。

「說一個月還真的就一個月啊,真佩服你的毅力。」天狗仍坐在洞窟內的老位置,見到他便舉了舉杯招呼,打量了一會又挑眉「不對,你這樣子勉強也才算恢復三成吧,這形體撐不了太久吶。」
「老夫明白,不過時間有限,目前先這樣也勉強夠用啦。」恢復原形的ゲゲ郎揮了揮手「感謝的話就不多說,老夫還趕時間,先走啦~」天狗也不阻他,擺擺手自讓他離去。
*
說起來也差不多要過一個月了,ゲゲ郎應該也差不多要回來了吧。
水木稍稍鬆了下領帶,走出公司大門後望著陰沉的天空,隨時會下雨的預感讓他想加快腳步早點回家。
「小心有車──!」水木抬頭,正巧看到路邊幾個孩子在打鬧,其中一個被推了把的孩子踉蹌一步,重心不穩就要向後摔向馬路。水木瞬間嚇得連嘴裡的菸都掉了,身體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便向前衝,將孩子往回一拉。
轟隆──────
熾亮的白光劃過頭頂,雨點刷啦一聲驟然落下,如同厚重的簾幕切割世界。眼前閃爍的車燈像是槍口的火焰,打在身上的雨帶起噩夢般的潮濕氣息。恍惚間像是又踩進黏膩的沼澤、鼻尖繚繞多少菸味都無法掩蓋的屍臭。
水木湛藍的眼眸彷彿瞬間抽去了神采,就這樣楞在路口,對於險險閃過自己的車輛與喇叭聲渾然不覺,只有呼吸越來越粗重急促。雙手握拳到指甲都刺入掌心、流下嫣紅的血,混著雨水一滴一滴落入地面,隨即被更多雨水不留痕跡的洗去。

「水木?水木?你還好嗎?快後退別站在路口──」後方跟著下班的同事驚覺不對,出聲喊人的瞬間,只見水木失去意識向後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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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星狼 發表於 2024-4-7 19:4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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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剛剛是在哪裡?
水木晃了晃頭,遲疑的睜開眼。又是同樣的場景,深深淺淺的黑霧圍繞在身後,模糊的視線遠方依然是妖豔鮮紅的巨大櫻花。
「哈…………」水木拖著虛軟的身體,握著斧頭一面掙扎吸氣、一面往前奔跑。踩過的水中滿滿的斷肢與軍服,腐爛的血肉黏上腳步更加沉重。黑霧似乎聚成數個人影,在耳邊喑啞的低語著什麼。

要帶走我嗎?要殺了我嗎?我虧欠的人可多了,到閻王面前我也不會辯解的。但即使要帶我走,也讓我先救下那個人──!!
櫻花樹忽遠忽近,水木拼命掙扎,卻難以確認自己到底是否真的離樹更近了些,只知道樹上的人影是自己唯一要救下的、重要的對象。
「喝啊──!」水木揮動斧頭,身邊的黑霧因此退去些、很快又帶著陰冷纏繞上來。

我這雙手早已沾滿血腥,既卑劣的從戰場上苟且偷生、在職場上的諂媚逢迎自己看了也覺得噁心。我早就沒有被拯救的資格了,就跟這個爛透的世界一樣該死。但那個人不一樣,他那麼乾淨,用我來交換讓他活下去的資格也好啊──
腦海中閃過破碎的畫面,湛藍的和服,看不清五官卻覺得懷念。啊啊,那個人還是適合在樹下悠閒的喝酒,而不是被綁在樹上滿身血污。水木騰出手抹過自己狼狽的臉,站穩腳步後就掄起斧頭朝著樹幹砍去。
*
幸好趕上了──
從天狗的領地拜託森林中的妖怪們協助,日夜不停的趕回來的ゲゲ郎,見到的就是在路邊倒下的水木的身影。背後那團漆黑的瘴氣比離開時更巨大,在水木失去意識的瞬間暴漲,幾乎要將水木的身影完全吞滅。ゲゲ郎一個皺眉,嘖了聲便從屋頂落下,正好趕在水木著地之前將人抱起,隨後一蹬木屐朝著家的方向奔去。
水木的狀況太糟了,ゲゲ郎一邊奔跑一邊焦慮的觀察懷中人的臉色。這麼根深柢固的瘴氣與傷痕一定得在安全的地方袚除,而且要快,不然水木的心靈真的會潰散到難以回復。
幾個縱跳後終於抵達家門,ゲゲ郎先確認鬼太郎安全的待在寶寶圍欄內後,轉頭用頭髮拉出被墊、將水木平放上去。
ゲゲ郎深吸一口氣,低頭以額抵著水木,進入水木的夢境。
櫻花、黑暗、泥濘、槍枝、殘破的軀體。哭倉村與南國叢林的戰場畫面混雜成一團。及膝的水底混雜著枯槁的骷髏及斷肢,血液將水染成混濁惡臭的泥沼。
啊啊,對水木來說,這些大概都是一樣的吧,都是他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拯救的人,連跟他們一起離開都做不到。
在血櫻黯淡的光線與黑霧鬼哭之下,ゲゲ郎瞇眼尋找了一下才看見水木,即使滿身傷仍執拗的舉起斧頭砍向毫髮未損的巨大櫻花樹,樹上隱約有個模糊的人影,身影淡薄連顏色都幾乎失去。
ゲゲ郎的呼吸停頓了幾秒,眼角泛起水氣。夢中所見之景就是夢主的心象,明明記憶喪失至此,連他的五官身影都記不得,水木卻還是一次又一次的,試著想要拯救他嗎?即使僅餘下潛意識中稀薄的印象,在他伴在水木身邊這段時間、在每個聽他輾轉夢囈的晚上,水木在夢境裡也從來沒有放棄過想拯救他的念頭。救了他的妻子、救了他的兒子……即使如此,水木在夢中還是念念不忘那個他唯一沒能帶出哭倉村的人,咬緊牙根也要拚上性命般的努力。
一步、兩步……ゲゲ郎從背後靠近虛脫到已站不穩的水木,按住水木的肩膀,施了點力讓人轉過身後捧著水木的臉,「水木,好了,老夫在這裡,已經沒事了。」
水木搖晃了一下才穩住身體,重新對焦視線,湛藍的雙眸映出面前滿頭白髮的高大身影「你…………ゲゲ郎?」
血櫻樹上的透明人影聚焦為眼前色彩清晰的身形,盤據在腦中已久的黑霧散去一個角,水木彷彿被什麼牽引似的,下意識地喊出這個一直想不起來的名字,面前的ゲゲ郎眼淚拼命地流下,嘴角卻上揚了「對,是老夫。水木你已經拯救了我們,已經沒事了。」隨著語音落下,背後的血櫻顏色逐漸從血紅慢慢褪成淺粉,而漆黑的空間也逐漸明亮。
反應遲鈍的嗯了聲,水木看著眼前身著紺青色浴衣的人影,覺得自己腦袋還在當機。腳步一個踉蹌,面前的人動作更快一步的撐住他。「我成功了?你……沒事了?妻子呢?」哭倉村的歷程飛快的閃過眼前,他怎麼就忘了呢?這麼驚心動魄又深刻的五天,ゲゲ郎這些日子以來又是帶著什麼心情,守在忘掉一切的他身邊?
「你成功了,你已經救下老夫與吾兒,妻子也安心了。」
水木聽著眼前愛哭的幽靈族溫和平穩的嗓音,眼角不知不覺也濕潤了。「對不起啊……太晚想起來了……來不及救你太太、真的很抱歉……如果、我再早一點趕過去、嗚……」想起破屋中ゲゲ郎與岩子的慘況,水木忍不住也開始哽噎。
ゲゲ郎上前一步,溫柔的將人按進肩窩。「沒事的,不是你的錯,老夫很清楚你有多努力了。」白皙骨感的大掌一下一下的拍撫著水木的背,水木明明哭到顫抖了卻還是壓抑的不怎麼出聲。
「為什麼……是我……明明你們是那麼好的人……我沒有資格……」明明自己才是最狼狽又卑劣的人,為什麼每次都是被留下來苟活的那個?在戰場上也是、在哭倉村也是,執著於存活的自己是如此醜陋,為什麼自己無法帶回重要的同伴?蠶食內心已久的自我厭惡跟罪惡感一口氣爆發出來,水木閃躲著ゲゲ郎的眼神想逃開。
ゲゲ郎稍稍用了點力,再度把人往懷裡帶。「水木喲,我們都沒有怪你,你身後的戰友們也沒有。你可是老夫承認的夥伴啊,當然有資格活下去。」

他們的死去不是你的錯,活下來也不是你的錯。
水木聞言眼淚掉的更兇,ゲゲ郎靜待一會後將水木轉過身,雙手按著水木的肩膀,讓水木靠在自己懷中,眼前的黑霧褪去,赫然出現半透明的人魂。水木一個個看過去,熟悉的臉孔、熟悉的身形,他幾乎要開口喊出每一個戰友的名字,但聲音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真的沒有怪他嗎?在全員被下令無意義送死的戰場上,他最終還是掉隊了,沒有跟著這群同袍一起前往彼岸。懷著無能為力的罪惡感,活著彷彿是種背叛,在意識的縫隙時時啃嚙著他的心。這樣的負面情感化成黑霧,遮掩了透明的人魂、掩蓋了祂們的話語。
面前的人影們倒是笑了,對水木伸出透明而模糊的手,拍了拍他。
「喲,試著喊你這麼多次,你可終於聽到啦……
……活下來不是你的錯,你還活著就已經很好了」
「謝謝你活下來了,我們才能跟著你一起回家」
……不需要對我們感到抱歉,那不是你的責任……但謝謝你想要拯救我們」
……好好的活下去吧,代替失去機會的我們……
「看到有人照顧你……我們也放心了……
夢魘中的黑影們的絮語終於清晰可辨,水木先是僵住,之後忍不住將臉埋在手裡,痛哭失聲。「對不起……對不起……謝謝……」ゲゲ郎攬著他的肩膀,目光始終寬容溫和。
隨著日光逐漸明亮,透明的人影們也漸漸淡化,原本清晰的嗓音變得遙遠「水木,我們要走了……若有來生,有緣再會……」水木抹了把臉後收好情緒,扯出還有點勉強的笑臉。
「喔,一路好走。」這些弟兄跟著他那麼久,起碼要讓他們安心成佛,自己還能為他們做到這件事。水木站挺行了軍禮,目送過往的同胞們離開。
一直到最後一個人影消失於空中,ゲゲ郎才再度出聲「水木,走吧,咱們回家。」熟悉的、溫和閒適的獨特嗓音,讓水木不自覺的安下了心。
「啊啊」
*
ゲゲ郎緩緩睜開眼,面前的水木幾乎同時也恢復意識,反射性就掙扎著想坐起身,被ゲゲ郎稍稍使力按著肩膀又往後倒回被褥上。
「你內裡的瘴氣是袚掉了,身體可還沒好全,先緩一會,別急著起身。」水木聽話的放鬆身體,很快就感覺疲勞一擁而上,昏昏欲睡。
一隻僅在夢中見過的白皙大掌帶著好聞的氣息蓋上他的眼睛「沒事的,老夫在這裡看著,你安心睡吧。」
被蓋住眼睛的水木很快就開始輕緩綿長的呼吸,確認水木睡著後,ゲゲ郎也在水木身旁側身躺下,緩緩閉上眼睛。
好久不見,吾友。
這一次,一定要好好的、一起活下去,跟我們的兒子一起。

留言

@religion75 感謝肯定! 就覺得水木的個性會莫名放不下QQ 2024-5-6 23:32
@瀾峰 謝謝留言與海草! 寫這篇的時候一直在想,水木感覺就是很會ㄍ一ㄥ的昭和男子。即使沒有和自己內心和解,他大概還是能繼續撐著、頑強的活下去。 只是這樣活著很辛苦QQ 2024-4-7 2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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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igion75 + 1 寫得真好QQ
瀾峰 + 1 水木能夠與過去達成和解真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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