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阿走拿著自己的衣服一拉開浴室的門,赫然看見黑暗中炯炯有神的兩顆眼白。 阿走:。。。。。。。
又一次和穆薩並排坐在浴缸裏,月光透過小小的窗戶投射進來。 水慢慢變涼之際,穆薩溫柔敦厚的聲音在浴室響起: 「阿走,我還是覺得,如果灰二身邊要有一個人,那個人一定是你。」 「。。我只是灰二哥的九個隊友之一。。」 「不,阿走」穆薩搖頭:「你比任何人都接近,他的心。」 阿走偏頭看了穆薩一眼,不知道該說什麼。 「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超新星嗎?」穆薩突然改變話題。 「嗯??。。嗯。。。」 「有些超新星爆發之後會在半秒之內演化成黑洞哦,你知道黑洞嗎?」 阿走覺得有點跟不上這位理科生的腦洞:「。。不太清楚。」 「黑洞是吸引力很大的東西,太接近的話,什麼都逃不出黑洞的範圍。」穆薩意有所指地說,沒等阿走做出回應,他又自顧自蕩漾地捧著自己的臉「噗噗,真是。。啊~」 黑暗斗室中,阿走滿頭問號:?????
洗完一個不上不下的澡,回房的中途阿走聽到廚房釘鈴鐺鋃的,疑惑地撩開門簾一看,才發現是灰二在擺弄廚具。 櫥櫃對現在的灰二來說是在太高了,他扔開拐杖,用完好的那隻腿跪在流理台上,搖搖欲墜地伸手,卻還是夠不著他想拿的東西。 「灰二哥?」 「嗯?啊!!」分神的一瞬間,灰二立即失去平衡,他伸手拼命地想摳著櫥櫃的手把。 「灰二哥!!」阿走立即衝上前,小心地把人抓穩,然後不由分說地一把攔腰抱起灰二。 還不等灰二反應,阿走就先發制人。 「太危險了!」阿走忍不住對著灰二生氣:「為什麼不叫人?」 「這不是因為你突然出聲我才會嚇到嘛,哈、哈哈。。」灰二習慣性地打哈哈。 但是現在的阿走已經不是那個會被他三言兩語打發過去的阿走了。 阿走緊盯著灰二不說話,用眼神示意他的不滿。 倆人的身高差不多,灰二還是第一次被俯視,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阿走在不笑的時候眼神是這樣銳利,被他緊盯時就像被什麼野獸捕獵一樣,一股壓迫感油然而生。 「喂,比起那個,你先把我放下來,我還要收拾呢。」灰二強撐著前輩的尊嚴命令道。 「明天我再幫你收拾。」 「我是腿不能動,又不是手不能動。。」 但阿走不再回答他,順手拿起靠在一邊的拐杖,就要把人強制性抱回去房間。 他一走起來,無處著力的灰二就一陣心慌,忍不住用手環住對方。 剛剛還在火大的阿走立即開始小鹿亂撞。 灰二哥。。在抱著我。。。 擔憂的心情立即被其他情緒取代,他情不自禁地放慢腳步,只想把這條短短的走廊走到地老天荒。
回到房間,阿走站在房中央不動作,也不說話。 「我說,你要抱到什麼時候。。。」 阿走害羞地坦白:「。。我不想放手。。。」 「說什麼東西呢你這小子!」灰二伸手作勢要抓他的頭,但最後還是放輕了力度,只是抓著阿走的頭髮往後擼。 沒了瀏海的遮掩,灰二更清晰地看見了,阿走低著頭看他的認真眼神,眼睛裡滿是以前沒注意過的溫柔神色。 一瞬間,灰二的心好像漏跳了一拍。 原本堅定的心又好像沒那麼堅定了,他不自覺地提起本來想要努力淡化的話題。 「你到底。。喜歡我什麼?外面還有很多可愛的女孩子哦」灰二開始勸說他:「你還沒見過什麼人,你對我的感覺也許並不是喜歡,你看,之前你不是還覺得你喜歡葉菜子嗎?」 阿走搖頭,也不知道在否認什麼。
小心地把人放到椅子上,阿走半蹲下來抬頭看著灰二,輕輕勾著他一隻手指。 「灰二哥,我沒有你這麼會表達。我只知道,就算灰二哥拒絕我。。我還是一秒都沒有辦法停止喜歡你。」 剖白到這個地步已經快要超越了阿走的極限了,得要拼命地忍著才沒有落荒而逃,但灰二的不拒絕,又好像在無聲地鼓勵他再做點什麼。 阿走低頭不再看灰二,快速地把人的手指拉到自己唇邊輕吻了一下,隨即觸電一樣逃回自己的房間。 留下灰二一個人,一動不動,被親過的手指被火燒一樣熱。
睡前,阿走看著外面的星空,心裡還在剛剛想灰二的問題。 為什麼喜歡他呢? 這個人,給他地方住,給他飯吃,給他跑步,給他朋友,給他意義。 這樣還能不喜歡嗎?
灰二哥,你跟我說過。 愛是不計較喜惡,不在意得失,不顧一切被吸引;就像天上那一群被黑暗吞噬、不知會被帶往何方的星星。 你說得對,我就像一顆流星,註定無法逃離你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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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清晨時分,不需要鬧鐘,清瀨灰二就被自己的生物鐘準時喚醒。 沒有賴床過的他習慣性地翻身想起床,右腿卻一陣僵硬,不聽使喚。 灰二這才記起, 現在的他,已經無法晨跑了。 灰二對著腳上的復康護具發呆了許久,才繼續慢慢爬起來。 他還是走去了前院,看著他一手訓練出來的隊友一個一個去晨跑。 就算大家口上說再也不想跑步,時間一到,身體還是自動自覺地想要跑。 「灰二哥~ 今天能喝到味增湯嗎?」 「求你啦~~」 雙胞胎出發前在他身邊噁心地撒嬌。 比較有眼色的人就默默地出門了,也不敢打擾他。 灰二還是保持微笑,一個一個目送他們邁步跑出門。 直到竹青莊剩下他一個人。 「原來青竹還可以這樣安靜呢。」他自言自語道。
慢慢地拐進廚房,開始準備早餐。 淘米,煮飯,切菜。 平時熟練的一套流程,沒了一條腿才發現原來一切都這樣不簡單。 無法好好地保持平衡,雙手也沒辦法做靈活的東西。 煩惱的灰二脫口而出:「阿走!過來幫。。。」 無人應答。 只有廚房的扭不緊的水龍頭滴滴答答的。 灰二低下頭,良久才繼續動作。
吃完早飯後,灰二拗不過要送他去學校的阿走。 就算怎麼拒絕,他的學弟只會默默尾隨他,一副不會放棄的樣子。 嘆了一口氣,灰二只能任由人扶著他去到課室、在別人若有似無的眼光下被輕輕放在椅子上。 「灰二哥,你今天最後一節課是下午五點對吧?我會去接你的。」 不等灰二拒絕,阿走就跑走了。 真是的。。。 灰二無奈地笑了。 雖然不想麻煩他人,但阿走的關心還是讓灰二得到一點寬慰。 我真不應該。 要拒絕他的話,應該跟他保持距離比較好吧? 。。不過這樣實在是太可惜了。 無論對他的感情能否歸類在愛情,要捨棄這份情都太可惜了。 灰二坐在教室,不住地回想他跟阿走的一點一滴。
想得太入神,連教授提早下了課他都差點沒發現。 灰二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掙脫回憶的漩渦,掙扎了一下,還是走去跟阿走約好的地方。 還沒到達,他就遠遠地聽到熟悉的名字。 「藏原君~請問你是藏原君嗎?」 幾個女孩子圍著阿走,灰二不用看阿走的表情都能知道他的手足無措。 「啊。。。嗯。」 「啊!!我們看了哦,箱根驛傳,藏原君超~厲害的!」女孩用甜美的聲音,充滿崇拜地對阿走說。 灰二躲在樹後偷瞄。 幾個女孩各有各的漂亮之處,阿走被圍在中間,這個距離灰二都能看到他緊張的表情和無處安放的手。 被女孩子稱讚,果然還是很開心吧。 那個少年也已經不像一開始遇到他時那麼渾身是刺,動不動就目露凶光準備開揍。 這一年來,灰二親眼見證他變得成熟可靠,就算不說話的時候也能散發出沈穩的力量。 灰二突然想起昨晚阿走看他的目光。 嗯,這樣的話,跟女孩子相處應該也沒問題了吧。
灰二自嘲地笑了,抓著拐杖轉身離開。 邊走邊用手機給阿走發訊息:「我先自己回去了。」 想了想,灰二補發了一個笑哈哈的表情符號。
拖著腿向前走著,灰二一直回想剛剛看到的畫面。 阿走的話,還是要找一個懂的照顧他的人比較好吧? 那個人,只要能跑步,其他都沒所謂。就連進食也很隨便,只要有蛋黃醬就可以。 沒人管他的話生活肯定一團亂的吧。 啊,還是也找個跑步快的女孩子呢? 生下來的孩子一定也很會跑。 不,這樣想的話不就跟我父親一樣了嗎。 還是找個你真心喜歡的人吧,阿走。 「我還是一秒都沒辦法停止喜歡你。」阿走的聲音又浮現在他腦海中。 想起說這句話時阿走認真的神情,灰二的嘴角無法自已地勾起,手指彷彿又泛起熱度。 隨即,右腿的不適感把灰二拉回現實。 他又嘆了口氣。
平常的灰二,經常會繞路去公園,今天也下意識地走了過去。 明明以往慢走也只需三十分鐘的地方,拖著腿硬是多走了三倍的時間。 等到灰二意識到自己在哪的時候,天已經變黑了。 真是的,晚飯都來不及準備了。 灰二頹廢地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抬頭看向夜空。
當年手術後,灰二躺在病床上,一轉頭就能看到天空。 每夜每夜,只要看著浩瀚的宇宙,就連自己的痛苦都會變得渺小。 自此,他變得喜歡仰望星空。 第一次受傷時,灰二曾經想質問上天,為什麼要如此殘忍地把他全部門都關上? 他把終生奉獻給跑步,跑步卻背叛了他。 他以為他的餘生都會在這樣的黑暗裏徒勞掙扎。 直到一個晚上,他不經意地抬頭一看,才發現原來命運給他留了一扇窗。 一顆閃耀的流星從他眼前划過,從此他的世界又活了過來。 灰二無時無刻都感激這那一天,讓他得以目睹那顆流星翱翔天際,去到他窮盡目力都無法看見的地方。 真好,他真的這樣想。 即便是只能站這裏看,對他而言也足夠幸福了。 他衷心希望,那顆流星能飛到更高、更遠的地方。 即便他不屬於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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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習習,灰二坐在公園,不知道看了多久的星星。 直到阿走的聲音從遠處傳過來: 「灰二哥! ——— 灰二哥! ———」 灰二猛然回神:「阿走?」 阿走嘴裏一邊喊著他的名字,一邊四處張望地奔跑著。 跑到了公園入口,他就瞄到了灰二。 「灰二哥!!」他立即奔向灰二,在他面前停下。 放心下來的走,忍不住彎下腰、撐著膝蓋粗喘著氣,汗水像溪流一樣從他的臉滴落。 灰二連忙拿出紙巾為他擦汗:「怎麼了?你跑了多久?怎麼喘成這樣?」 阿走一把抓住他的手。 「灰二哥才是,怎麼一直都不接電話?」 灰二拿出自己的電話,才發現有幾十個未接來電,竹青莊的全部人都給他發訊息了。 「啊。。。對不起,我應該是靜音了。。。」 「還有,你不是跟我說你先回去嗎?」阿走提高聲量質問他「為什麼你在這裡?」 「。。。啊?」灰二難得有點支支吾吾「我平常都是走這裡回去的,只是今天比較慢。。」 「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嗎?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抱歉。。」
可能是終於發現灰二的表情有點不對勁,阿走收斂了氣焰,默不作聲地坐了在灰二旁邊。 阿走覺得這個時候自己應該說點什麼,無奈他真的憋不出什麼安慰的話。想扯點輕鬆的話題,但怎麼都想不到梗,未免說出火上添油的話,阿走只好閉上嘴。 兩人默默坐在長椅上被風吹著,最後還是灰二先開口。 「阿走。」 「嗯?」 「還是喜歡女孩子比較好吧?」 「。。。蛤??」 「我看到了喔,不是有女孩子向你示好嗎?還不只一個。」 「所以灰二哥明明看到我也不叫我一起回去嗎?」 「那種情況還去打攪,會被雷劈的。」 阿走捏緊拳頭:「。。。我只想跟灰二哥一起。」 灰二抓著自己的頭髮,不知道要怎麼解釋。 「阿走。。。我只要能看著你跑步就夠了,我不想參與你其他的人生。」 「不,灰二哥,因為有你我才會繼續跑的,你就是我奔跑的意義。」 阿走也拼命地絞盡腦汁搜索合適的字眼,把自己的心意傳達給灰二。 但灰二低頭盯著自己的拐杖,沒有回應阿走。 阿走抿著唇,突然一下子蹲在灰二面前。 「灰二哥,我背你回去吧!」 「我自己可以走。。。」 「你不上來我就一直蹲在這裡!」 灰二已經不知道這是自己今天第幾次嘆氣了,只好妥協地爬上阿走的背。
阿走確認灰二抱穩了之後,側頭悄聲說到:「灰二哥,我們跑吧?」 「嗯??」 沒等灰二反應過來,阿走就背著他跑了起來。 阿走特意放慢了腳步,比他平常街跑的速度慢了一倍有多,但灰二還是覺得比過山車還刺激。 「啊!!」灰二緊張地全力抱住人。 熟悉的風拂過灰二的臉,他又重新感受到他懷念的那個世界。
短暫地失神後,灰二立即緊張地阻止阿走: 「阿走,停下來!給我停下來!」 只跑了短短不到一百米,阿走就聽話地停了下來。 「你知道我有多重嗎?你的膝蓋受傷的話要怎麼辦?!」 「可是灰二哥不是開心起來了嗎?」 灰二噎住。 「灰二哥開心的話,我跑多久都可以。」 阿走偏頭看著灰二,灰二有點賭氣地把臉放到他另一邊肩膀上。 「你的人生還很長,怎麼可以這樣說。」 阿走也追著把臉轉到另一個方向,繼續看著他:「灰二哥自己說的,要尊重別人的選擇,灰二哥就是我的選擇,請灰二哥不要隨便否定我。」 「好傢伙,居然拿我的話對付我?!」灰二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臉「給我好好看著前面走回去!」 阿走扁扁嘴,但還是聽話地邁步向前走。
燈光下,阿走的側臉忽明忽暗的。 灰二突然醒覺,那顆他曾經引領而望、朝思暮想的流星, 其實早已悄然降臨在他手中。 做了就知道,不去做的話永遠都不會知道。 這不是自己跟王子說過的道理嗎?怎麼會連自己忘了呢? 灰二無聲地笑了起來,把臉埋在阿走的肩膀上。
明明今夜平靜無風,是什麼拂過我的臉龐? 明明今夜平靜無風,也許是因為我追到了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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