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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秋葉落時
——你可曾聽聞過「黑森林教會」?
那是在幽靜的深林之中,不被世間萬物接受的存在。歷史悠久,創立之日已無法追溯。
當初,魔族跟人族經過幾百年的爭鬥後,雙方皆元氣大傷、損失慘重,有不少英雄被埋葬於沙場。
不知過了多久,兩族才發覺戰爭是無意義的。在經過眾人的努力後,終於在戰場交匯之處的中心——也就是現今的王都,簽訂了和平條約,開啟了兩族共存的「完全魔法時代」。
完全魔法時代,代表著魔族與人族各自研發的魔法在雙方魔法師的學術交流後結合出來的,更強大、健全的魔法體系。
不單單只是魔法師變得更強大,相比以前只有受過嚴格訓練的魔法師才能使用的魔法術式,經過改良與稀釋的完全魔法甚至連毫無基礎的平民也能夠使用,令生活也變得更為便利。
一場殘酷戰爭的結束,揭開了魔法盛世的序幕。
——但即便是在這輝煌的時代中,也有一個族群遭到人類與魔族的排擠。
而這個倒霉的族群,便是由「魔女」和「巫師」組成的「黑森林教會」。
被歸類成黑森林教會成員的都是當初不願意或無法融入完全魔法社會的魔法師與其後代子女。男性稱為巫師,女性則稱為魔女,初代的教會成員們都被打上了會傳給後代的罪印,阻止他們回到正常社會。
這可真夠諷刺的,不斷勸說他們回歸法師塔為皇族與人民效力,又不斷拒絕消除他們身上的罪印。對他們而言,帶著罪印在正常人身邊生活其實沒什麼問題,但悲哀的是——帶著罪印的魔法師們,根本沒有基本人權。
他們也沒辦法隱藏身分,城中到處都是偵測罪印的魔法陣,稍不留神便會被公之於眾。當初願意回歸法師塔的魔女、巫師們⋯⋯已經被屠殺殆盡了。
什麼一視同仁,一切平等;什麼既往不咎,舉國歡迎⋯⋯
一切的一切,根本就是為了騙他們回去自投羅網!!!
當然,黑森林教會這聽著就不太妙的名字是由兩族長老集議後給他們強制取的,要是讓巫師跟魔女們自己取名的話⋯⋯好像會更恐怖?
畢竟像他們那種境界的魔法師,通常壽命都不短,為了打發時間,巫師和魔女們都各自有一些千奇百怪的癖好,正常點的例如寫童話、寫小說、研發魔法發明等等;奇葩點的例如惡整其他教會成員、整天找城裡的傭兵幹架、動不動就施點小魔法引起些慌亂等等⋯⋯實在不能以常人的眼光來看待這群魔法師。
而芙蕾身為被排除世外的魔女之一,她有著以撿小孩來養為樂的怪癖,她現在頭上飄著滿滿的問號。
她一邊掃著落下的楓葉,一邊在心裡想著。
這陣子不該是最吵的嗎?怎麼這麼安靜?
按照過去幾百年的經驗,把孩子送回正常社會之後的幾天,她的林中木屋就會被一群義憤填膺的人們襲擊。因為芙蕾從沒向任何孩子坦白過她是魔女,也沒有教導過他們有關黑森林教會的事。所以只要那些孩子一回歸社會,被身邊的人告知黑森林教會的存在之後,就會馬上察覺或懷疑芙蕾是魔女。
通常嘛,他們都會在心裡掙扎個幾天,畢竟要不是芙蕾當初救走自己,自己也不會活到現在。但同時,他們還得應付周邊不停勸告自己快點供出芙蕾的人們。對從小接受正規教育的人民而言,魔女和巫師都是叛徒,是必須被整肅的異己,是不該存在的怪物。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所以,芙蕾常常被各種冒險者、傭兵、魔法師等小隊襲擊。
而在幾天前,她剛送走了一位魔族少年。
雖然那小孩是芙蕾已經過世的魔族老朋友託付給她養育的,但當他被送來這邊時也才剛滿兩歲半。正常人連當時會不會走路說話都不知道了,誰還記得自己兩歲半的時候發生什麼事?
她想起了老朋友在臨終前向她說過的話。
那名朋友名叫茱莉·希爾,是個魅魔。
雖然魅魔常常在魔族之中代表著最淫亂邪惡的存在,但芙蕾可以保證,茱莉並非惡魔。
她是一位在死前都還在惦記著家族與自己孩子的、即便已經氣若游絲也在拜託她的,善良的靈魂。
相比活了近千年卻不改青春容顏的芙蕾相比,雖然在茱莉已經老去的臉龐中還是可以看出她年輕時國色天香的美貌,但時光的刻刀對待她可說是毫不留情。
「芙蕾,我死後⋯⋯希爾家族一定會大亂,到時候,你能不能幫我照顧基斯?」
已經不顧教會成員反對,試過各種治療方法卻屢屢失敗的芙蕾只能坐在床邊傾聽,低著頭,雙手緊緊攥著身上的深紫色裙襬。
她痛恨時光的無情流逝,也痛恨自己在自然法則前的軟弱無力。
——即便她自己不被法則所制約。
在好友即將消逝的殘酷現實前,即便是早已捨棄大多數情感的芙蕾也亂了陣腳,著急地開口道:「不只是照顧基斯,你要是希望,我也能幫你穩住希爾家族——」
而這句跟找死沒兩樣的話當然也激怒了最關心芙蕾生命安全的茱莉。
「不行!你——」茱莉太過激動,話未盡便被咳嗽干擾,「唔⋯⋯咳咳⋯⋯咳!」
接過了芙蕾急急忙忙遞過來的溫水,茱莉緩過來後又生氣地開口道:「你是魔女——是不被世人所接受的魔法師!你知不知道,你的身分被揭發後,你會被處以怎樣的極刑?!」
⋯⋯我當然知道。
絞刑、火刑⋯⋯甚至是用自己最了解、引以為傲的魔法凌遲⋯⋯
一條條珍貴的生命就是這樣消逝的⋯⋯
——但即便如此!!!
「可是⋯⋯!」
「咳、咳咳⋯⋯」茱莉的呼吸越來越虛弱,已經沒了說話的力氣,只能發出一些氣音:「照顧基斯⋯⋯就好⋯⋯」
「拜託你,不管是魔族還是人類⋯⋯」
都不要⋯⋯接近⋯⋯
秋風輕掠過一棵棵楓樹,吹下了幾片搖搖欲墜的楓葉。
「⋯⋯」
當負傷的茱莉帶著基斯跑來找她時,兩人立下了誓約,芙蕾發誓,會將基斯扶養至希爾家族需要他的那一刻。
而她也遵守約定一直照顧著基斯,教他生活,傳授他魔法,直到希爾家族穩定後,派人接回他們的大少爺時。
林間發出的沙沙聲停止了。
芙蕾停下手上的動作,看向了不遠處,那裡有明顯的色差,那一條光影交界將芙蕾的居所與黑森林的區域劃分了開來。
這是她為了維持耳根清淨而設下的法陣,除非是她主動帶進來的人,否則任何人都進不來,也找不到這裡。踏出結界後,對方也會忘卻自己在這裡的大部分記憶。
除了在這裡學到的魔法與基本技能外,其他不該留下的記憶都會被芙蕾影響。但這方法也有個小缺陷——無法斬草除根。
要是全部洗掉記憶,腦海中會出現記憶斷層,嚴重一點的甚至會陷入瘋狂,再也救不回來。
這也是為何她自己常常被以前親自養大的孩子襲擊的原因。
因為記憶,是很脆弱的東西。
是要好好收藏,好好保護的珍貴之物。
不該被這樣奪走。
芙蕾依然記得,當時已經16歲的基斯回頭看她的那一眼,眼底似有說不出的情緒。不過當時基斯其實已經算是離開了結界,她並不清楚基斯為何要回頭。
是察覺到有視線在自己身上?
「⋯⋯算了,現在想這個也沒用。」
芙蕾將掃帚隨意地扔在落葉堆旁邊,拍落衣角沾上的灰塵,轉身回屋,伸了個懶腰,喃喃道:「就是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畢竟基斯與其他孩子不同,是芙蕾最用心照顧的。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芙蕾便將畢生所學全教給了基斯,自然也就對這個孩子上心了些。
忽然,芙蕾腦中浮現了一個瘋狂的想法。
——不如就去找他?
「嗯?好像行得通?」
不過,她並不清楚基斯被接回去後又去了哪裡,有可能直接在家族中繼續研習魔法;也有可能送去哪個魔法學院。
「魔法學院嗎⋯⋯」
以希爾家族的傳統來講,基斯最有可能被送去的學院應該是位於王都的奈特西亞皇家魔法學院。
而要實踐那個觀察計畫前,她首先得去取得另一位故友的幫助。
——奈特西亞皇家魔法學院的校長——沃爾特·貝特。 本文最後由 修羅趕稿ㄉ魚 於 2024-5-2 23:5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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