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ulmate（05）[PG]（01/10）

因為感情關係破裂而被事業封殺的溫圖徹，終於找到一間公司願意雇用他。
在進行靈魂研究與製造應用的《靈製研》，溫圖徹擔任護衛員，保護公司重要資產──靈研科研究員韓逆辨。
這麼不科學的科學研究，如何應用在生活各式面貌？在這過程又有什麼故事？

──護衛員誓死保護研究員，平時也跟研究員形影不離，所以兩者關係被稱為soulm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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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定關係，算輕腐向吧。
八成都是胡謅，靠胡謅抒壓快樂一下
不算靈異向吧
更新隨緣

　　一天伊始，早晨遠眺戶外可見遠方山巒綿延，陽光掛在山頭，光芒打散了晨間霧氣，落入了未拉上窗簾的房間。

　　被一道陽光筆直照著雙眼的溫圖徹從夢中緩緩轉醒，然而沒有感受到清晨陽光的溫煦，反而為新的一天果然還是來了而感到厭世。

　　不想去那種詭異至極的公司報到。溫圖徹埋在枕頭，用毫無意義的方式抗議。

　　然而對現在的他來說，他的意志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這一份維持生活所需的工作。

　　萬般無奈之下，仍是面對現實，起床梳洗，穿上前女友贈送的西服。

　　站在全身鏡前的男人約略二十五歲的年紀，年輕帥氣，體格精瘦，五官輪廓深邃，橫看豎看都具備吸引他人目光的外在。

　　截至目前為止，溫圖徹的人生是成於皮囊，敗也皮囊，因為長相出眾而人生順遂許多，感情史男女不拘，紀錄得極為豐富，沒想到勾搭到全球前十名首富的獨生女，因拒絕女友求婚而被誣陷劈腿，首富老爸直接封殺他的人生，讓他被離職，長達兩年找不到正職工作，連打工兼差都只能維持三個月便被辭退。

　　直到今日，存款所剩無幾的他買不起新的西裝，只能換上迫害他至此的罪魁禍首贈送的衣服，想來真是諷刺至極。

　　只不過是一件衣服而已，跟尊嚴沒關係。

　　兩年來的怨恨和不甘已讓自己身心俱疲，即將有一份正職工作，溫圖徹不願再執拗過往，深陷前女友惡意之舉帶來的傷害。

　　他拍拍臉頰，穩住心態，準備前往新公司報到。

　　在搭乘大眾交通工具時，溫圖徹再次確認報到資料是否準備齊全。

　　公司寄來的紙袋打印著名稱《靈製研股份有限公司》，這是一家家戶欲曉的公司，同時是溫圖徹這輩子沒想過要進去的公司。

　　《靈製研》的主要業務是進行靈魂研究與製造應用，放眼全球也是罕見到只有三家公司有著相關業務。

　　靈魂學往實證科學的方向發展行之有年，直到五十年前有了重大突破，靈魂能被儀器抽離出來，進行分析解離後，研究應用於社會、生活、軍武和醫療等面向，《靈製研》主要就是在做這種研究開發和製造，因為業務性質牽扯倫理道德，相關爭議層出不窮。

　　溫圖徹倒不是基於良知才不想到《靈製研》上班，而是他打從心底害怕這種虛幻、沒有實體的東西。

　　這才是他不想起床面對的主因。

　　爛命一條，哪有選擇的餘地，別太悲觀了，說不定他只需要當保鑣就好。

　　溫圖徹凝視著錄用通知書的單位和職稱：資安部員工安全科護衛員。

　　從字義上解讀確實像保護員工的工作。

　　他是沒聽過靈魂當員工，應該不會是保護靈魂吧。他光是想想就毛骨悚然。

　　「喂，你看《靈製研》這則新聞，說新研發出的自動防火建材之後會投入市場⋯⋯」

　　附近的乘客說起關鍵字，引起溫圖徹的注意，忍不住豎起耳朵聆聽。

　　「先不說有沒有用，牆裡混雜著靈魂⋯⋯會不會發出慘叫啊？」

　　「應該不會吧⋯⋯但我也看不懂他們提出的研究報告啦。」

　　「算了，放棄思考吧，好用就好。」

　　這也是多數人對《靈製研》的看法，包含他自己，但他是不想用靈製研的相關產品的。

　　太多身不由己也敵不過現實，失業兩年的溫圖徹只有感激再感激，一定好好認真工作，不辜負公司給予的機會，為此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下車前往公司大門口前，深呼吸了幾口氣，拼命在心裡加油打氣：瞧瞧這大樓嶄新時髦，不會有超現實的虛幻物體出現的，他們會管制好的吧！

　　大門警衛見到門口有人徘徊不前，前去詢問溫圖徹：「您好，如果要找資安部主任潘先生報到，麻煩您提供證明，我會帶您進去找他。」

　　溫圖徹嚇了一跳，「你怎麼知道我要找誰？」

　　警衛拿出一個小小的展示盒，裡頭裝著木偶，「木偶植入了資優生靈魂中的默背特質，能替我們紀錄一週期間的約訪資料，就是它通知我的呢。」

　　溫圖徹頭皮發麻到差點翻白眼，內心瘋狂尖叫著快點拿走。

　　他試著無視木偶的存在，接受警衛的引領。在員工證分發下來前暫時以訪客證進出大樓，但是行動範圍十分有限，仍要盡快取得正式進出管制卡。

　　警衛替他按了電梯，以警衛的權限才能抵達位於十七樓的資安部員工安全科。

　　以靈魂為業務的上市公司，溫圖徹實在害怕轉角遇到「鬼」，配上電梯這種亙古不衰的題材，他全程戰戰兢兢，擔心開門時會不會有什麼東西擋住，還是朝他衝過來，電梯抵達樓層時心臟都跳到嗓子了。

　　實際上什麼也沒發生，電梯門開了，裡頭空無一人，電梯門關了，上樓來到十七樓，電梯門開了，他穩穩地踏出電梯，完成膽戰心驚的上樓任務。

　　皮鞋鞋跟落地的聲音清脆悅耳。雖然是仇家送的鞋子，品質還是沒話說。

　　在他恍神想著無謂的事情時，櫃檯的年輕男性員工來到他的面前，工作牌寫著名字「麥王准」，他笑容滿面地打招呼：「嗨，你好，敝姓麥王名准，叫我阿准就好，我是十七樓的接待員，你是今天報到的溫圖徹先生對吧？」

　　看來有過不少誤會，讓麥王准劈頭就自我介紹。

　　溫圖徹點點頭，「你好，我是溫圖徹，以後請多指教了。」

　　麥王准笑說：「啊呀，可惜員工安全科的同事幾乎不會在辦公室，我們見面機會很少的。」

　　既然對方都開話題了，溫圖徹順勢問起工作內容，「為什麼不在辦公室？」

　　「因為你們是分派到各部門研究員的專屬護衛員啊，之後都得跟著研究員一起上班，沒事就不會來辦公室，我想想⋯⋯上次見到戶文隕好像是三個月前的事情，他是資深員工，你要是見到他可以多多問他，對了，建議你別去二館的餐廳吃飯，因為⋯⋯」

　　麥王准開朗健談，說起話來滔滔不絕，頗難不著痕跡地打斷他的節奏，可是眼看著報到時間已至，溫圖徹只好狠心強制結束話題。

　　「抱歉打斷你，事實上我有點困擾報到流程該去1733室，這是在哪裡？」

　　「啊，抱歉耽誤你的時間，我帶你去1733室，你的主管彼安先生應該還在早會，晚點會見到他的。」麥王准帶領他前去地點，他倒是沒再說起彼安的情報，而是順著路線概略介紹辦公室環境，可惜對一個員工安全科的員工沒什麼用處。

　　來到1733室，麥王准沒有進門，「之後有機會一起吃飯吧！我很喜歡聽Soulmate的故事呢！祝好運！」語末，便揮手道別了。

　　Soulmate？靈魂伴侶？溫圖徹一頭霧水，為什麼麥王准覺得自己會遇到靈魂伴侶？難道是長得帥才有的刻板印象？兩年前或許有可能，但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溫圖徹在門前整頓心情，敲了敲半敞的門後才進去。

　　1733室有兩名同天報到的同期，其中一位名叫熊書基的高壯男人，他們是同批團體面試的，體技精湛，讓溫圖徹印象深刻。

　　熊書基同樣認出溫圖徹，十分驚訝，「是大帥哥！你也來資安部了！看當時公關部的主管們那麼喜歡你，還以為你會去公關部耶！」

　　《靈製研》的面試並非針對職缺投遞履歷，而是每半年一次大型徵才活動，由各部門選擇應徵者面試，當然應徵者還是可以填寫求職意向，不想和該部門面試也是可以拒絕，但基於求職者的立場實在很難這麼做，總而言之，要應徵《靈製研》就得事先做好不知道被分發到哪個單位的心理建設。

　　至於為什麼最後是員工安全科選擇他，他也不清楚，唯獨有印象的是當時有一個面試官全程看著他，但也沒有任何問話。

　　希望有天能獲得解答，但就算沒有也無所謂，他只希望能平安喜樂，穩定就職，薪水準時入帳。

　　對這個問題，溫圖徹只能含糊回應：「或許這裡才是我的天職也不一定啊。」

　　熊書基想了想也認同了，「也是，我聽在職朋友說，員工安全科看重的不全是體格和武力，會因人而異。」

　　「——確實會因人而異。」

　　談話途中，從門口傳來一道低嗓聲音。

　　金髮藍眼的男人進入房內，渾身上下散發不可侵犯的威壓，面無表情更讓全場氣氛溫度降到零度以下。

　　他的身後還有一名女性，向新進職員揮手微笑，兩者冰火二重天，讓人不知該擺什麼表情才合適。

　　「我是員工安全科的主管，彼安·肯，她是丁娜。」彼安吩咐丁娜將一疊疊文件交給在場三位新進職員，「員工安全科就是你們的墳墓，為了別太早進墳，該注意的事情都寫在裡面，但現場隨機應變才是重點，簡單來說，研究員的安全第一，你自己第二，為你們給付的高額保險足夠提供一個四人家庭二十年的正常開銷，所以請務必有此職業操守。」

　　護衛員是研究員第一道血條，珍貴點的研究員說不定有九條。溫圖徹心道。

　　「薪資福利問題去找人力資源部，有升遷轉調需求直接遞辭呈，有任何糾紛去找員工福祉會。簡單來說，有事不會找我，我沒事不會找你們，通常有事都是替你們收屍，所以我們還是別再見面。」

　　彼安擔任主管多年，每半年都得經歷一次，不想為這群免洗筷部下消耗太多情感，草草說明完便準備起身離開，「丁娜會帶你們去負責護衛的研究員工作單位，我先走了。」

　　丁娜習慣頂頭上司這副作派，在確認彼安走遠後，為了緩和氣氛而呵呵笑著說話：「剛才介紹過了，我是丁娜，算是科內雜務工吧，彼安先生不擅長的內勤工作會交給我來做，但你們不要覺得他無情啊，這種新人說明會他是不用參加的，這是滿慘忍的單位，他帶你們進來，未來也是他送走你們，所以就這樣囉。」

　　在場三位新人面面相覷，明明是就職，搞得像找到一塊自己的墓地，等著某天被快樂地埋起來。

　　另一位同期詢問：「我今天才知道死亡率這麼高，沒辦法轉調單位是嗎？」

　　丁娜遺憾表示：「不行喔，當然你還是可以重走一次面試流程，或許有其他單位遞出橄欖枝。」

　　同期思考片刻，放下所有報到文件，「那麼我先放棄這次報到了，各位請保重。」話完，便離開了1733室。

　　丁娜不以為意，向剩下兩位詢問：「需要再給你們考慮時間嗎？」

　　溫圖徹立刻搖頭，實在是生活所逼，至少要先活下來。

　　熊書基聳聳肩，「薪水福利太香了，也不用擔心身後事，很適合我啊。」

　　「既然決定了，那麼我就帶你們去見你們負責的研究員。」

　　丁娜帶領他們離開十七樓，溫圖徹望著僅僅待了一小時的科內所屬辦公區，以及似乎在揮別一段緣分的麥王准，心情說不清楚的複雜。

　　他們乘坐電梯來到二十五樓，從一館空橋連接總館，而總館分別都設有空橋通往一館、二館和三館，能在總館十樓、二十五樓、三十五樓都有空橋建設。

　　丁娜一邊走向總館一邊說明，「熊書基先生，你是負責武部武器研究科的研究員寧清小姐，位於三館24樓2488室，以後直接在那裡打卡上班。」

　　熊書基順勢望向三館的位置，「離入口好遠啊！」

　　「你可以跟研究員商量上班時間，只要他們願意更動自己的上班時間，你可以下午再上班。」丁娜翻閱文件，將溫圖徹的資料挪到前面，表情有點耐人尋味，「溫圖徹先生是在總館56樓，先帶你過去，你是負責靈部靈魂研究科的韓逆辨先生。」

　　韓逆辨，靈魂研究科。溫圖徹心裡默讀這幾個單詞。

　　熊書基好奇問：「沒有幾室嗎？難道56樓都是一個人使用？」

　　「50樓到70樓都是靈研科的研究員，分別有專屬樓層，都是靈製研的頂尖人才。」丁娜說。

　　熊書基樂呵呵的拍拍溫圖徹，「恭喜啊，你跟到大咖耶！」

　　溫圖徹糊塗了，為什麼這種鑽石級人才會選中他？凡事必有因，說不定死亡率更高，難道自己得英年早逝嗎？只是想有一份工作，為什麼如此坎坷？

　　他們搭上總館電梯，來到42樓時停下，一位穿著白色長袍，戴著厚重眼鏡的年輕男人進入電梯，他瞅眼樓層按鈕後便收回視線，沒有按下其他樓層，意味著他也是要去56樓。

　　丁娜慢了一拍才意識到年輕男人是誰，趕忙打招呼：「韓先生您好，我是員工安全科的丁娜，您的護衛員今天報到，就是這位溫圖徹先生。」

　　溫圖徹冷不妨被點名，嚇了一跳，兩人正好四目相望，一對澄澈的海藍色眼眸映入眼簾，似乎裡頭有什麼在吸引他探索，忽然意識恍惚了起來，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走神，連忙收斂失禮的目光。

　　為了挽回失誤，溫圖徹笑臉迎人，試圖掩飾內心的忐忑，「韓先生您好，可以隨意稱呼我，抱歉因為您的眼睛很漂亮，不小心失了神，望您見諒。」

　　話一說完，溫圖徹恨不得自打嘴巴，為什麼說得那麼曖昧？居然說出以前跟戀人常說的話⋯⋯但從未見過如此吸引他的眼眸，不是欣賞或情愫的意思，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就是「吸引」。

　　韓逆辨仍直勾勾地凝視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一絲端倪，讓溫圖徹不禁膽戰心驚，深怕下一秒就把他炒了。

　　丁娜乾笑著試圖破冰：「韓先生也覺得溫圖徹先生很帥吧，這才盯著人不放呢！」

　　韓逆辨沒打算理會丁娜，半晌收回視線，勾起唇角，因為面無表情而像是冷笑，「果然感覺到我們是soulmate不是錯覺。」

　　丁娜無法判斷這句話是認真還是玩笑，只能走迂迴戰術，改為向兩位新進員工解釋：「大家都是靈魂業務的同事嘛，因為護衛員誓死保護研究員，平時也跟研究員形影不離，所以兩者關係被稱為soulmate，也確實有soulmate結婚了呢！」

　　溫圖徹不知道用這個例子舉例，要他怎麼解讀才好？他確實男女不拘，韓逆辨也是長得不錯，雖然是書呆子似的打扮⋯⋯不對，不管怎樣都無所謂，他不想職場戀愛搞砸得之不易的工作。

　　「挺浪漫的耶，可惜我已婚了，還有一個孩子，哈哈！知識水平那麼高的研究員會想跟我這種大老粗當知己嗎？」熊書基不是真的在意，多半是玩笑之意。

　　沒想到韓逆辨對此有了反應，開口說：「靈魂的品質和知識水平高低沒有顯著相關，而在於個人本質，要引為知己則須靈魂組成元素10%一致才有機會。」

　　熊書基覺得有趣，笑道：「原來知己還能量化，難道有經過檢驗合格的知己證書嗎？」

　　「有，三年前開放民眾付費檢測，需要的話有員工價，打八折。」韓逆辨沒有察覺對方的玩笑，正正經經回答，但沒有預期中的回饋，他解釋說：「開玩笑的，這個項目沒有員工價，不好笑嗎？」

　　場面越來越尷尬，溫圖徹都替他緊張，討好實際上掌管他的工作的人不是什麼壞事吧，他嘗試緩衝局面，「跟您熟悉點應該就懂笑點了，請給我一些時間了解您吧。」

　　韓逆辨不以為然，身為研究員，他有更合理的解釋，「不需要強迫自己，想必是在場的靈魂和我沒有相同頻率，產生不了波動，跟了解與否並無顯著關係，在你們聽完我的解釋後仍無反應就是證明之一。」

　　溫圖徹過去許多知心好友，彼此相識相熟，相處久了，有時不用言語也能理解對方，但韓逆辨卻說花時間相處是沒有用的，這讓他感到一股惱火，他極力壓抑衝動，可仍無法阻止近乎脫口而出的嘲諷，「如果靈魂頻率不對，就不能交朋友了是嗎？」

　　韓逆辨推了推滑落的厚重眼鏡，「沒有不行，是效率問題，靈魂產生共鳴涉及組成元素的變化，不是容易的事情，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也是如此。」

　　很難嗎？溫圖徹心想，兩年前的自己，那個開朗樂觀、人緣好、坦率真誠、熱情、到哪裡都是焦點的自己，如今已經面目全非，不過兩年時間就能徹底改變一個人，所謂「不容易」是有多難。

　　他怕自己忍不住口出惡言，只是莞爾頷首——就連這種畏事膽怯的做法都是兩年前的自己不會做的。

　　韓逆辨沒得到明確回應，心裡煩躁，這是研究過程中最麻煩的地方，只要涉及活體心智生物就會面臨種種不配合的情況，包含拒絕闡述自己想法的案例，每每遇到都恨不得直接將靈魂丟去分解，從白紙黑字的報告解析研究效率更好。

　　不，不對，為什麼到目前為止都和溫圖徹沒有共鳴？韓逆辨回想溫圖徹的靈魂檢測報告，他們的靈魂同質性高，意味著他們不需要磨合就能成為默契的搭檔，為了省麻煩才選中溫圖徹擔任護衛員。

　　違背了初衷，韓逆辨反倒沒有資遣溫圖徹的想法，他太好奇有什麼因素導致預測失準，或許能成為今年的論文題目。

　　因為勾起了興趣，韓逆辨情難自禁地興奮，唇角上揚，在外人看來十分陰險。

　　到底是想到什麼？難道是激怒了韓逆辨，盤算著怎麼刁難自己嗎？溫圖徹打了個寒顫。

　　位於56樓的個人研究室是開放式辦公室，明明是一覽全貌的設計，然而室內雜物堆積如山，生生把現代精簡設計風格，搞得像末日廢墟風。事實上前年提供一次個人辦公室客製設計，增加不少收納儲物空間，但歷經一年波折仍變回原貌。

　　剛出電梯的丁娜被辦公室狀態嚇了一跳，滿地都是散落的紙張或不知裝著何物的詭異容器，稍有不慎便會誤觸，彷彿來到科幻影劇的場景，胡亂撞倒什麼可能會引發災難。

　　「這個，需要替您找一位清潔工打掃嗎？」

　　韓逆辨立時拒絕，「不用，看似很亂，但這是組織過的心智圖，透過肌肉記憶加強連結，打亂一點都會大幅影響工作效率。」

　　丁娜聞言，抬起的腳又放回原位，「我粗手笨腳的可不能影響您的工作，能麻煩您在這份報到文件上簽名嗎？」

　　韓逆辨接過文件，邊走邊翻看，身為房間主人熟門熟路的找出最佳路徑前去房間中央的辦公桌，桌上的文件和書本堆疊出不可思議的高度，因而完全看不見韓逆辨的身影。

　　沒想到現實世界真的存在如此誇張的書桌，到底該怎麼拿最底下的東西？這點勾起溫圖徹的好奇心了。

　　韓逆辨從另一條路折返回電梯交還文件，就算親眼目睹他的往返，溫圖徹仍看不出怎麼走出路來的。

　　「那麼你們先聊聊認識彼此吧，溫圖徹先生下午新訓記得來二館五樓會議廳喔。」丁娜交代幾句後，帶著熊書基離開56樓。

　　「同梯的有機會一起吃飯啊。」

　　 熊書基離開前留下一句溫圖徹好久沒聽過的話，他提醒自己別動不動就傷懷，比起這種事，他眼前的難關才是重點。

　　──該怎麼跟韓逆辨相處呢？

　　韓逆辨不太在意新人的存在，開始忙碌起來，渾身上下散發「生人勿擾」的專注力，溫圖徹別無他法，如果無法從別人口中獲得指引，他只能先翻閱報到拿到的一疊文件。

　　公司組織與架構、公司內部地圖、職能發展規劃與教育、新進職員SOP、員工安全科筆記：護衛員策略指南、員工安全科筆記：靈研科攻略指南⋯⋯為什麼會有攻略本？基於好奇，溫圖徹先閱讀《靈研科攻略指南》。

　　靈魂研究科是公司重要人才匯集之地，通常關係到公司營運方向，因此不可讓人才有所損傷，每個研究員基本上都配置三位以上護衛員，採連坐責任，所以請建立良好合作關係。

　　根據本科數據分析，靈研科的研究員多半宅不出戶，除了研究過程的危險，基本上很難遭遇外來災禍，所以通常會讓研究員自己選擇一定程度能規避研究風險的護衛員。

　　原來有前輩，但整間辦公室都沒看到其他人。

　　溫圖徹出聲詢問是否還有其他護衛員在這裡工作，在這個位置看不到被辦公桌雜物擋住的韓逆辨，陷入靜默讓人有點尷尬。

　　直到溫圖徹打算再次開口時，韓逆辨才回答：「戶文隕魂體受傷去治療三個月，下周一回來。」

　　戶文隕⋯⋯丁娜有提到這個名字。

　　「這麼嚴重？方便詢問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嗎？」

　　「靈魂沾染到實驗物，偶爾會做出貓的行為，說話都會帶『喵』音。」

　　溫圖徹完全沒有概念，「怎麼做才會沾染？」

　　「他喝了放在桌上的茶壺，水裡面有病逝貓咪的靈魂。」

　　「啊⋯⋯那真是不小心啊。」溫圖徹瞅眼到處擺放的各類容器，實驗器材和茶杯混放一塊，暗忖以後得自備水壺。

　　「不，那是蓄意的，因為戶文隕的靈魂波長和實驗體的貓類似，符合我的一項研究題目『人與動物溝通共鳴波長』，在他以『變成貓懶洋洋的不錯啊』此話同意後便實行了。」講到研究和實驗，韓逆辨話也多了起來，走出辦公桌到一塊白板寫寫畫畫，「戶文隕的實驗結果受獲頗豐，節點段1882到1935、5123到5398一致，貓和人能理解彼此的話語，也能共享聽力，當然仍需要更多數據比對，我懷疑不止共享聽力，或許是哪個節點段影響共享部位，實驗很順利，只是沒想到跟戶文隕的靈魂融合得太深，只能靠靈解科幫忙剝離。」

　　怎麼有人把陰謀詭計和私慾說得如此坦蕩？

　　「這⋯⋯不算犯法嗎？」溫圖徹問。

　　「我有經過他同意。」韓逆辨理直氣壯。

　　怎麼感覺是詭辯呢？但溫圖徹非當事人無法判斷。

　　如果溫圖徹再繼續閱讀《靈研科攻略指南》，裡頭已經提供一段實用性高的建言：「研究員都是一群難以理解的怪人，有的思路清奇，有的怪癖滿身，有的就是神經病，無須探究他們不同常理的地方，只要認份地保護研究員的安全即可。若他們有職務外的需求──尤其是要求護衛員協助研究，這是他們在節省經費的招術，請注意他們會為此偽裝無害，誘騙護衛員上當，建議您盡可能婉拒，請務必根據研究員性格，小心琢磨拒絕語句，避免引發無法預期的詭異災難。」

　　此時難得韓逆辨理他，他把新人報到文件先拋到一邊，他不想錯過交流機會，「您是做什麼研究？」

　　「靈魂性質研究，這一塊仍藏著許多未知秘密，即便我們已經有技術可以分析、拆解和合成靈魂，但直到解析出每一個生命個體的組成規則之前，這項研究就還沒結束，除此之外，我也有跟其他科合作，你有興趣？」

　　完全沒有，我還會怕。溫圖徹笑臉盈盈地說謊，「有一點。」

　　「你答應協助我的實驗，我收你當徒弟。」

　　「⋯⋯我會考慮的。」溫圖徹面不改色，趕緊換話題，「您今日有什麼行程規劃嗎？需要我準備什麼嗎？」

　　韓逆辨思考時像是停機一樣，暫停動作五秒，忽然走向電梯，「我跟日生研科有合作案，他們今天要實驗，得去看看。」

　　「現在嗎？」溫圖徹趕忙穿上外套跟上。

　　「嗯，我遲到了。」

　　現在近正午十二點，通常是不會把時間敲定放中午飯點吧，遲到多久不提，為什麼合作方還沒來找人？

　　溫圖徹初來乍到，只能跟著韓逆辨兜兜轉轉，來到三館地下室，或許是室內隔音效果佳，走廊只剩下兩人走路的聲響，偌大空間沒有人，讓人有點心慌。

　　忽然響起了水聲，韓逆辨頓時止住腳步，原來他一腳踩進水裡，淺淺一層淹沒地板的程度。

　　「淹水了？」溫圖徹問。

　　韓逆辨比了噤聲手勢，隱約傳來哭聲，他幾乎能斷定了，「實驗出事了。」

　　報到第一天就遇到緊急狀況嗎？地下室傳出幽幽哭聲真的太可怕了，該不會有鬼吧？啊當然有鬼，這裡可是靈魂匯集地。溫圖徹緊張得心律加快，「我、我會善盡職責。」

　　韓逆辨點點頭，往水流方向前進，直到一扇門前，沒看見日生研科的門牌，而是掛著《合成實驗室—製器一科使用》的牌子。

　　哭聲正是從裡頭傳出來的，是小孩的聲音，除此之外還有幾位成年人焦急的對話。

　　「到底聯絡到韓逆辨那王八了沒啊！當時是誰提議不等他直接上的！」

　　「是組長您的吩咐！」

　　「我的吩咐妳就無腦聽從嗎！」

　　「如果不裝無腦，屬下會無法自制痛罵無腦的長官意見！」

　　「還真敢說啊！再不把韓逆辨找來，我這次可饒不了妳！」

　　「韓大師就不接電話啊⋯⋯我有什麼辦法⋯⋯」

　　溫圖徹眼神詢問韓逆辨，後者停機五秒，眉頭一動，「因為他們太煩一直吵我，索性把日生研科的人都封鎖了。」

　　「這有點任性了呢⋯⋯」語畢，溫圖徹驚覺失言，急忙道歉，「對不起，我沒有惡意，只是⋯⋯諫言。」

　　韓逆辨瞅眼他，「說我任性是對的，沒有錯就不要道歉。」

　　「韓大師！」裡頭吵架的下屬總算發現門口的兩人，淚眼汪汪地奔向他們，直接跪下抱住韓逆辨的腿哭嚎：「韓大師——！快來救救我們無腦的組長吧！嗚嗚孩子哭得我的母愛都快爆棚了！」

　　「很吵，妳閉嘴，我自己處理，別黏著我。」韓逆辨無情推開她，嫌髒地拍拍白袍走進屋裡。

　　下屬達到目的，擦擦眼淚，注意到溫圖徹打算扶她起身的手，但她一時誤解，將鞋子放到他手中。

　　「⋯⋯」濕淋淋的鞋子。

　　她驚覺不對，飛快收回鞋子，重新放上右手，「失禮了失禮了，不覺得我像個可憐的灰姑娘嗎？給帥哥你一隻鞋，記得來日生研科救我。」

　　溫圖徹好像有點懂為什麼韓逆辨想封鎖他們了。

　　實驗室地板淹水，紙張雜物到處飄泊，小孩哭鬧聲不絕於耳，現場混亂到讓人頭疼，淹水的來源是哪裡？哪家的孩子哭成這樣都不哄？幾位員工和韓逆辨卻圍繞在工作臺上的一塊石板指指點點，這種環境能安心工作嗎？

　　研究的事幫不上忙，至少幫他們處理一下吧。溫圖徹心道。

　　他張望研究室，但沒看見孩子，也沒找到哪個水管破裂，若是仔細探尋聲音和水流方向，似乎都來自於韓逆辨等人方向。

　　「難道是⋯⋯石頭在哭嗎？」他詢問那名灰姑娘女員工。

　　話說她不是負責單位員工嗎？其他人都圍著石頭，為什麼只有她還站在他旁邊？雖然有此疑問，但可能涉及工作職責劃分，他沒有問。

　　「是啊，哭個不停真傷腦筋啊！」她裝似苦惱表情，在觸控面板快速操作什麼。

　　「為什麼石頭會哭⋯⋯還哭得這麼像⋯⋯小男孩？」溫圖徹打了個冷顫。

　　「帥哥我先趕快寫個實驗問題報告喔，笨蛋組長一天到晚出事，我天天都在寫報告書，等會我再跟你吃飯喔！」

　　「⋯⋯我沒有約妳吃飯。」溫圖徹替自己聲明。

　　「好的好的，記得先訂餐廳喔，等會見！」她抱著觸控面板尋處坐下，再也沒理會旁人。

　　聽他說話啊！唉，算了，來到新職場多認識幾個人是好事，該交幾個朋友了。溫圖徹往好處想。

　　「溫圖徹。」韓逆辨突然喊他，語調平穩，海藍眼眸筆直望著他，可是溫圖徹傻愣愣的沒反應，韓逆辨又喊了一次：「溫圖徹，過來。」

　　溫圖徹回過神來，敲敲腦袋，不知道為什麼當溫圖徹仔細看他的眼睛時總會不禁失神。他急忙過去，不能再說幾乎是性騷擾的實話，含糊扯謊：「抱歉剛才在想其他事情，需要我幫忙嗎？」

　　韓逆辨沒有追究，指著工作檯的石板，「你會哄小孩嗎？」

　　那是一塊花紋漂亮的石板，表面不斷淌流清水，沒有發聲設備，可是哭聲確實是從石板出來的。

　　溫圖徹不願細想這是否屬於鬧鬼的一環，不敢看石板太久，「可以先回答我這是什麼嗎？」

　　「這是正在研發中的智能防火裝置，萃取了死前畏懼火焰和愛哭兩種靈魂特質，只要安裝此裝置就可以通過政府建築防火檢核項目。」

　　日生研科組長補充道：「埋在建材裡而不用再設計複雜管路，許多建商投資的研究項目啊，我好不容易搶到手的！」

　　其實溫圖徹是想知道這塊石頭是不是鬧鬼，但只聽懂這是一個裝在建築物上的防火裝置。

　　韓逆辨又問：「所以你會哄小孩嗎？」

　　「小、小孩嗎？會是會，但不知對石頭是否有效⋯⋯」

　　「那就可以了，這裡頭有孩童靈魂中的愛哭特質，會起效的。」

　　溫圖徹愣住，一時忘記害怕，不敢置信，「你們⋯⋯拿小孩做實驗？」

　　韓逆辨不覺得有什麼問題，「我們取用死亡靈魂實驗，跟醫學用大體一樣道理。」

　　「死後的靈魂⋯⋯你沒想過靈魂仍有自我意識嗎？」

　　「我希望有，可惜科學證明靈魂沒有個人意識，創造不了生前不曾發生的言語、行動或感情，解離靈魂就像移植器官一樣，未違反倫理道德。」

　　溫圖徹不懂理論是否真實，但這件事相當衝擊一直以來的價值觀，一個小孩子面對死亡已經很殘酷，死後還得被實驗被利用，太殘忍了。

　　「到底是對他做了什麼？你們讓小孩哭成這樣都不為所動，為了口中的實驗就能抹滅良心嗎？」

　　韓逆辨望著他，「我說了，死後靈魂已經沒有意識。」

　　日生研科組長眼見場面要更混亂，趕忙出現當和事佬，「這位帥哥啊，不是你想的這樣啦！小孩的哭聲不是因為對小孩做什麼，而是遭到火刑的死刑犯的靈魂對火燄的恐懼，透過恐懼引起哭泣，嚴格來說不是誰在哭，只是一種觸發機制。」

　　溫圖徹心知自己過於激動，緩和情緒後道歉：「抱歉我太激動了，在不理解你們的研究的情況下，不該做出個人憑斷。」

　　「沒事沒事，我們習慣大家這麼想了，我們的實驗研究都嚴謹遵守人道精神的。」日生研科組長拍拍溫圖徹和韓逆辨，「韓大師也諒解吧，別生氣啦。」

　　「我沒有生氣。」韓逆辨言語冷冰冰的。

　　就這語氣還不是生氣⋯⋯溫圖徹不想直接道歉，而是接受一開始請他幫忙的事情，他轉為詢問態度親切許多的日生研科組長：「既然是死刑犯的恐懼，難道不是哄死刑犯嗎？」

　　「本來是滅了火源就能關閉觸發哭泣機制，但有點意外狀況，呵呵。」日生研科組長呵呵乾笑。

　　韓逆辨翻閱本次實驗數據，殘忍揭穿真相：「沒照講好的數據實驗，比例失調，對火燄太過害怕而觸發機制壞了，得先停止哭到淹水的災難。」

　　「是我們貪小便宜，掺了太多懼火特質，沒聽大師您的話，是我們罪該萬死，感謝大師您願意前來替我們想辦法。」日生研科組長態度卑微。

　　坐在不遠處的灰姑娘員工舉手問：「組長我可以在報告書這樣寫嗎？」

　　「混蛋！當然不行啊！」日生研科組長態度丕變。

　　韓逆辨若有所思，接著滿意地頷首：「貪生怕死的靈魂特質，用於武器或防具研究想必能有效減少傷亡率，藍迪你的死亡靈魂捐贈書有人拿走了嗎？」

　　日生研科組長面如死灰，恭謹地站著：「我等研究員願無私奉獻靈魂於科學研究，無論是任何精神傷害的研究都不會埋怨，請盡情使用吧⋯⋯」

　　灰姑娘員工笑到半死。

　　「明璇妳給我在今天寫好檢討報告才能下班！」日生研科組長怒道。

　　孩子哭鬧聲和幾個研究員吵架聲，跟溫圖徹想像中的研究中心不太一樣，不該是滿是知識學術探討和實驗嗎？高知識份子親民的一面，多少緩解溫圖徹的不安感。

　　「溫圖徹，懂了的話幫忙哄孩子。」韓逆辨命令完再次投入這次實際實驗數據。

　　這就是職場階層關係吧，要適應沒禮貌的長官才行呢。溫圖徹乖乖聽話。

　　哄小孩和哄石頭能一樣嗎？溫圖徹回想社團團康活動時要做些沒臉沒皮討大家開心的羞恥行為，做好心理準備，蹲身對石頭做可愛的鬼臉。

　　石頭頓了一秒，繼續哭。

　　「⋯⋯」溫圖徹羞恥得耳朵都紅了。

　　韓逆辨瞅眼，「沒辦法就叫其他人。」

　　這話挑起溫圖徹的不愉快，他明明告訴自己不要衝動，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才嘗試一次就沒辦法，你做實驗也這樣？」

　　「每次實驗都是有意義的，不是隨便嘗試，你做不到安撫孩子就直說，不要浪費大家時間。」

　　真氣人。溫圖徹講不贏高知識份子，轉過身不理他，羞恥心什麼的就算了，他要證明能做好這份莫名其妙的任務。

　　他將石頭抱在胸膛，從石頭流出的水浸濕了衣服。他輕輕拍撫石頭，聲音盡可能柔和，「寶寶乖⋯⋯爸爸在這裡喔⋯⋯別怕⋯⋯爸爸在這裡，沒事的⋯⋯」

　　他還是覺得羞恥，安撫過程背對其他人，直到哭聲漸漸停止，也不再湧出來水，他慢慢轉過身，「這樣可以了嗎？」

　　日生研科組長擦擦不存在的眼淚，「可以了，謝謝你的幫忙，你真是好爸爸呢！」

　　「您誤會了，我未婚也沒有小孩，有樣學樣而已。」溫圖徹將石頭交給日生研科組長，偷覷韓逆辨的反應，後者好像看到什麼難以理解的畫面，神情還有點恍惚。

　　溫圖徹不太放心，還是走去問了句：「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韓逆辨收回茫然，揉揉眉心，「⋯⋯沒有，只是在想我是不是說過那些安撫人的話，但我不會說那種話的。」

　　確實是不像會安慰人的。溫圖徹思忖。

　　「或許只是既視感？曾經目睹但以為是自己做的。」

　　韓逆辨同意，「你說我自以為是也不算錯。」

　　「⋯⋯我沒有這樣說。」

　　灰姑娘員工明璇舉著手機跑來，眼睛閃亮亮的，「帥哥，我可以拿你的照片投稿公司舉辦的《溫暖人心的一刻》嗎？」

　　「那是什麼？」

　　「就是一個攝影比賽啦，我想拿這張照片投稿，可以嗎？得獎的話請你吃飯！」

　　「獎金有三萬，請吃飯要請一萬五嗎？」日生研科組長揭穿她的不軌意圖。

　　「一萬五就一萬五啊！」

　　「別了吧，帥哥跟妳吃飯太浪費時間了，妳直接把錢給他就好了。」

　　「組長毀人因緣，詛咒沒人拿你的靈魂做研究！」

　　「妳這張狗嘴吐不出象牙！」

　　⋯⋯這是詛咒嗎？溫圖徹困惑。

　　「你要繼續待嗎？我要去吃飯了。」韓逆辨說完就逕自離開了。

　　「我們先離開了，有機會一起吃飯！」溫圖徹急忙跟上。

　　「那我可以拿照片投稿嗎？」明璇喊道。

　　已經到門邊到溫圖徹懶得返回問清楚，心想反正只是公司內部比賽，便隨口應答：「好的。」

　　至於他知道這比賽是做什麼的，就是之後的事情了。

　　公司的研究員上班埋頭研究就是工作的一環，如果沒有實務操作，他們可以整年埋首鑽研，身為研究員的護衛，他們要做的就是共進退，可想見會是多麼枯燥無味的日子。

　　韓逆辨住在公司宿舍，別人上班兩點一線，他是一點成圓，平時不踏出公司大門，需要什麼就打電話給日勤組跑腿。

　　這種生活對護衛員的影響是什麼？變得更閒。

　　韓逆辨上下班時間沒有一定規律，若懶得回宿舍就直接睡在辦公室，因此沒有必要配合韓逆辨的上下班時間，只要到班滿八小時即可。

　　溫圖徹一般會在十到十一點間上班打卡，而今日一來便見到他的護衛對象躺在地板，不知怎麼睡的，整個人被地毯捲成一團，睜著眼睛看他。

　　「好，等會。」溫圖徹到班第一項任務：救出被地毯捆住的研究員。

　　韓逆辨尚未開機完成，坐在地板呆愣愣的，一頭亂髮，也沒換睡衣，睡眠品質堪憂。

　　「放一套睡衣和折疊床在辦公室好嗎？」溫圖徹問。

　　「⋯⋯懶得換衣服。」

　　「那我整理出一張床的大小，睏了直接躺？」

　　「⋯⋯嗯。」

　　真的沒睡醒啊。溫圖徹心道：平時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沒睡醒的樣子像是乖巧的小朋友，如果可以的話，真想揉揉這顆腦袋瓜。

　　韓逆辨伸伸懶腰，在辦公室走動翻找，兩次沒找到他要的東西，轉為詢問唯一嫌疑人，「你把我的衣服拿去哪裡了？」

　　溫圖徹被警告過不能亂動，但他以為限於工作，殊不知連亂丟的髒衣服也是範圍之一，他只能老實道歉，但忍不住加上幾句辯解，「穿過就得洗乾淨，讓辦公室散發臭味會影響工作效率，在陽台晾著，應該已經乾了。」

　　韓逆辨繃緊的表情鬆開了，「你說得沒錯，我有聞到就會叫清潔小組處理，沒想到有其他人主動解決，謝謝。」

　　看來規矩沒有定得很死，他也不是胡攪蠻纏的人，只要能說服他就沒問題，只是沒想到會為此道謝。

　　似乎多認識了對方一點，有機會建立新的友好關係讓溫圖徹安心許多，只是久無交際才生懼，他沒有忘記怎麼與人交流。

　　韓逆辨走到陽台望著被風吹動的一排衣服，思考片刻後頷首，接著拿了一套換洗衣物。

　　「建議別把放衣服的位置改到陽台，風吹雨打，也不知道有沒有飛蟲。」溫圖徹將剩下的衣服拿回屋內折疊，見韓逆辨沒有反應，偷偷握拳慶祝自己勇氣可嘉。

　　不好相處，但能講道理，這份工作能好好做下去吧。

　　「我回來了喵。」

　　上班一週的辦公室一向安靜，突然有陌生人的聲音，身為護衛員要對周圍絲毫異常有所警惕。溫圖徹趕忙起身確認，來者是束著馬尾的男人，長及腰際的棕髮隨著走路姿勢晃盪。

　　男人瞧見溫圖徹，略微驚訝，「新人喵？」

　　韓逆辨首席護衛員戶文殞因工傷住院，又因未通過最終健檢而延後回來崗位的日期，預計今天回歸。

　　溫圖徹想起這件事，率先自我介紹：「您好，我是溫圖徹，您是戶文殞前輩對嗎？」

　　「對喵。」

　　語末夾帶口頭禪，別具一格。

　　溫圖徹盡量不去在意語癖，要展現自己的工作價值，為了不要被炒掉，他得好好表現才行。他拿出報到時的文件，「我已經將守則都背下來了，對公司規定和工作職責有初步了解，我是韓先生的第二位護衛員，由您分派細部工作。」

　　戶文殞髯髯不存在的嘴鬚，「你剛才在幹麻喵？」

　　「⋯⋯折衣服。」溫圖徹心裡忐忑，這算不算失職？保鑣應該正正經經站著戒備，結果他卻在收衣服。

　　戶文殞走到衣服堆蹲下，撿起兩條內褲、一件衣服和三雙襪子，「沒想到連我的衣服都洗了，謝了喵。」

　　原來還有其他人的，還以為尺寸不一是韓逆辨偶爾想穿得寬鬆點的關係。

　　此時韓逆辨洗澡完，渾身冒著熱氣，白得過頭的膚色有了些許透紅，沒有厚重的眼鏡，一對清澈的海藍眼眸格外引人目光。

　　以一個欣賞美的角度來說，韓逆辨是一個賞心悅目的美人。

　　韓逆辨隨意用毛巾搓了搓頭髮，瞅眼戶文隕，但沒有久別重逢的寒喧之詞。

　　溫圖徹找出吹風機，「頭髮不吹乾會頭痛，頭痛也會影響工作。」

　　「嗯。」韓逆辨坐下，同意他執行。

　　⋯⋯但你不能自己來嗎？溫圖徹將這句話默默藏在心裡，乖巧地幫忙吹頭髮。

　　戶文隕一屁股坐上沙發，「我們老爺納了小妾就嫌棄糟糠了喵？」

　　「他比你賢慧，無庸置疑，你們各有長才，不要做無謂的比較。」韓逆辨洗完澡，腦袋也重新開機完成，語氣和表情變回正常狀態，「你的語癖沒治療成功？」

　　「算是有吧。」戶文隕說，「無法根除，最後選擇集中一個特性，身為護衛員，我選擇了一個有意義的特性。」

　　這事勾起韓逆辨的好奇心了，「聽覺強化？」

　　「不是。」戶文隕搖搖手指。

　　「行動變快？」

　　「不是。」戶文隕走向他，蹲下身子抬首看他，「撓我下巴。」

　　韓逆辨依言照做，說也奇怪，戶文隕的喉間忽然發出呼嚕嚕的震鳴聲，韓逆辨不知道這是什麼聲音，喃喃自語推斷：「是高頻振動來震傷敵方五臟六腑？我記得貓科沒有這項特性⋯⋯難道是無意間從靈魂中找出潛在能力？這可是不得了的事，現在學術界認可人腦的潛意識和靈魂是有關係的，但由於現階段技術找不到屬於潛意識的編碼規律，這項研究發展處於停滯不前的狀態，戶文隕和貓科靈魂同質性高，產生意料之外的特性，或許可以以此提出虛無假設⋯⋯」

　　「雖然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但這個呼嚕聲是貓叫聲的一種。」戶文隕打斷對方興奮到上頭的前兆。

　　「那是什麼？」

　　「舒服的時候會發出呼嚕嚕的聲音。」

　　溫圖徹左思右想仍想不通關聯性，問：「前輩⋯⋯這跟護衛員是什麼關係？」

　　「保護韓逆辨的日子太無聊了，工作期間需要多一點療癒感。」

　　好像有點合理，但還是不能苟同。

　　韓逆辨哪會在意實用性，他更在乎探尋真相，「我們得先定義舒服的極值，先以撓下巴的舒服程度當作中間值，哪種行為的舒服程度比它低？」

　　戶文隕研究的配合度高，答道：「撓下巴是最低限度，再高一點⋯⋯拿毛筆在手臂畫畫。」

　　「再高一點。」

　　「用手指在掌心畫圈圈。」

　　「再來。」

　　「按摩肩膀。」

　　「還有⋯⋯」

　　來回問答幾次，戶文隕撓撓臉頰，「再講下去得十八禁了。」

　　韓逆辨不懂，「我們都是法定成年人，沒有十八禁的限制，這不該是問題。」

　　「會害羞啦。」

　　「這是學術性質的探討，你之前也沒在扭捏，我記得是長度16.5公分，周長12公分，我這次只是問你對取悅長16寬12的方式所能達到的極限值，為什麼害羞？」

　　戶文隕拗不過對方，覺得好笑，「需要我身教嗎？如果這是我妹書架上的男男漫畫，現在在場三人都是主角。」

　　溫圖徹嗑瓜子觀戲，冷不防被扯進戲棚，「咳，我也包含在內？」

　　「是啊，看過《靈研科攻略指南》了沒？你再不救我，等著一起加入學術性質的深入實證。」雖然語義顯得急迫，但戶文殞的肢體表現卻不是如此，身體陷入沙發，懶洋洋的。

　　──若他們有職務外的需求──尤其是要求護衛員協助研究，請注意他們會為此偽裝無害，誘騙護衛員上當。

　　溫圖徹心想應該是這件事。

　　前輩第一次發令，除了能考驗自己是否熟讀報到文件，也能考驗隨機應變的能力，或許還能確認做事方式是否合拍，畢竟同為韓逆辨的護衛員，默契越高越好。

　　若要介入他們最好是公事，最好是能將戶文殞帶離辦公室。

　　確實有一個。

　　溫圖徹說：「我看報到文件提到護衛員可選擇武器和防具，但我不知道實務上什麼比較好，不知前輩能否協助挑選？」

　　戶文殞聞言起身，「沒有裝備形同裸體，違反公司員工安全規定，身為前輩很擔心你，我馬上帶你去武部領取裝備。」

　　語義很急，但語速不急不慢，語調平穩，聽著更像藉口了。

　　沒有武器是事實，溫圖徹沒有說謊，只是兩位護衛員都離開，他不大放心，「韓先生，我們能離開一兩小時嗎？希望這段時間您能避免外出，如果有要幫忙帶什麼回來可以跟我們說。」

　　「好，我一般不外出，無所謂。」韓逆辨走到白板寫下待辦事項：找出戶的舒服度極值。

　　一絲不茍啊。

　　溫圖徹走到戶文殞旁邊，「抱歉，還是沒逃掉。」

　　戶文殞拍拍後輩的肩膀，「沒事的，往好處想，我們今天沒機會聊聊，至少能深入了解彼此的性癖了，我會抱持期待的喵。」

　　「⋯⋯好的。」

　　不過，為什麼語癖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