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顯示左側選單

[BL] [灌籃高手│深良] Shall We Dance? [G](HP PARO)(已完結)

[複製連結]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小吉子 發表於 2023-7-5 02:21:13
只看該作者 回文獎勵 |遞減排序 |閱讀模式
文板分類
作品地區: 日本
連載進度: 長篇完結
- 蛇院六年級級長 深津一成/獅院五年級級長 宮城良田

---


【第一章】

宮城跟在史萊哲林級長的身後,雙手插在褲袋裏,一邊手握住了魔杖。走動時,他忍不住打量周遭的陌生環境。走廊上的燭火在穿堂風吹過時瑟縮發抖,通往史萊哲林交誼廳前的石砌走廊無比陰寒,結了斑斑綠苔的人魚石像水池,像溺亡似的姿態也甚是詭異。宮城心想,明明大家都待在同一幢校舍內,史萊哲林的就是特別讓人不舒服。

鄰院的級長,停在一面石牆前,回身向他比了比那面看似平平無奇的岩壁,「到了咧,我們院的交誼廳。」

宮城挑起一邊眉毛,比起口令,他更想問對方:「你確定能讓我進去?」他指了指身上的院章,勇猛的獅子在他胸前無聲咆哮,緊鄰的「P」字級長徽章,在微弱的燭光下仍是閃閃發亮,「我得先聲明:哪怕不是巡查的目標,但要是等等在我面前有什麼違規情況,我還是會扣你們分的,如同你們院的另一名級長會做的一樣。」

宮城嘗試別把話講太具挑釁性,但史萊哲林與葛萊芬多間的恩怨源遠流長,就算宮城不想挑事,光是他穿著猩紅的袍子、而對方穿著綠的,都足夠打起來了。

這次各院各級的級長們,之所以都被挖起來夜間突擊巡查,原因是有人帶了違規魔法物品進校。麻煩的是,那件物品會自行移動的緣故,前幾天明明找到了,現在又不見了,推測有機會是回到了物品主人的身邊……於是乎只能認命去查了。

大家都曉得,要是宣布了校內現在有違禁品在移動,膽大包天的青春期孩子定會興沖沖的去找,找到了,也不會給校方,而是會自己拿來玩——別的院不知道,但宮城非常清楚自家院的人是什麼脾性,屆時葛萊芬多的交誼廳沒變露天花園都已經是萬幸了。

同時間,為免監守自盜及安全起見,巡查是兩人一組的,由兩名不同院的級長一起行動,而向來運氣沒怎麼好的宮城良田,就抽中了鄰壁史萊哲林的六年級級長深津一成。

就是現在,一同站在石牆前的人。比宮城高了一個頭有餘的高大男生,低下頭,用一雙深邃得讓人毛骨悚然的黑眼睛,緊緊盯著宮城,盯得人雞皮疙瘩,才面無表情地聳聳肩。

「隨便咧。」他這樣回應,冷漠的語氣和那搞笑的語尾,都顯得他對葛萊芬多的級長乃至是他的警告,都相當不放在眼裏,而這無疑讓宮城暗地惱怒——史萊哲林嬴了今年的魁地奇盃,讓他們的沙漏多的是綠寶石沙子可以扣,而宮城認為對方漫不經心的口吻,就是在暗示這件事。

身為葛萊芬多隊的搜捕手,宮城自然氣得牙癢,只得咬著牙,皮笑肉不笑的擠出一句:「那就還請帶路吧。」然而,深津卻沒有說出開門口令,還是默默地盯著他看,於是宮城便語帶挑釁地問:「怎麼?想後悔了?還來得及喔。」

其實來不及了,今晚沒搜完史萊哲林的男生宿舍,他或深津都不用睡覺。

「不是咧。」深津立即搖頭否認。

摸了摸下巴,他低頭盯著宮城思索了一會。

「脫下來會比較好咧。」他邊說邊指了指宮城的外袍,語調無比平板,聽不出有什麼情緒在,公事公辦得很,「還有領帶,最好也脫掉咧。在遍地綠銀色的地方,紅金色實在太搶眼了咧。」

宮城翕張了下嘴唇,最後也沒反駁什麼——綠油油的蛇巢裏,突然跑進了一頭猩紅獅子,原本想查想抓的都不可能抓得著吧——呶呶嘴巴後,便動手扯開領帶,揉成一團塞進褲袋裏,解開喉鈕;外袍則往內摺起,仔細藏起學院顏色後,掛在手臂上。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衣著,宮城瞧著覺得不太順眼,於是摺起了襯衫衣袖、又理了理髮型。

自覺打扮合宜了,他便揚起一邊眉毛,抬頭問身邊那個一直背著手看著他的人,「這樣可以了吧?」

「嗯……」深津又再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了宮城幾回,厚厚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得了,宮城內心翻了個大白眼,這定是要有什麼意見,史萊哲林的混蛋。

深津低聲說了聲「失禮了」後解開了自己的領帶,把那綠銀相間的布條掛到宮城頸上,「請戴好咧。」他有禮而強硬地要求,讓宮城只得捏著已經掛到他頸上的領帶,不情不願地打了個結——鬆垮垮的駟馬車結,結都垂到胸口前,這讓深津忍不住嘆了口氣。

宮城感覺到深津冷涼的指節輕擦過他下頷,意識到對方竟然直接替他扣上喉鈕,不由得呆住,而這時,深津索性親自執起那條領帶,熟練地打出一個複雜而厚實的領結——方才對方打的,不叫領結,只是條醜陋的布製項鍊罷了。

低著頭的深津自然曉得,身前的葛萊芬多級長的眉毛,揚得快沒入髮際線去,大概快回神過來罵人了,所以他慢條斯理的解釋著:「請見諒咧,就跟方才所說的一樣原理,衣著突兀會引來不必要的關注咧——」對稱而漂亮的溫莎結很快在他手下成形,他捏著領結,輕輕將其拉至合適的位置,「——而本院,實在很少出現儀容不整的學生咧。」

未等宮城消化出當中的嘲諷,深津便拎過宮城手臂上的外袍,抽出魔杖對著它揮了揮,把紅色的變綠的、金色的變銀的後,還到宮城手上,又下了一個禮貌但不客氣的要求:「因此,外袍,也請你好好穿上咧。」

宮城感覺到自己的怒氣急促上升,但鄰院的級長像沒有留意、或是不曾在意似的,又再揮了揮魔杖,剎那間,宮城的皮鞋頓時變得鋥亮,連校褲都筆挺起來——卓越且爐火純青的無聲咒運用。

深津向窩火的宮城略略躬身,「畢竟,注意自己的衣著打扮,也算是貴族禮節的一環。」說話間,宮城感覺到對方的目光,滴溜溜的在他身上游了一遍,似乎是在確認外觀沒有露出馬腳的地方,但宮城總敏感地覺得,裏頭好像多了些什麼,只是說不上來,而這時,深津已經收回視線,轉過身來,對著石牆唸出通關密語。

氣悶的宮城在等石門敞開時,忍不住在心裏嘀嘀咕咕:明明葛萊芬多也有貴族的呀,花道那一群問題兒童裏就有一個古老純血家族出身的,為什麼想找個把校服穿得整整齊齊的都難……怨著怨著,這人都忘了自己低年級時已經亂穿校服,為了追求外觀好看,曾經把襯衫換成馬球衫,被罰了好幾次勞動服務。

就是現在呀,這人的一邊耳朵都還戴著招搖的銀亮耳環呢。

抱怨過了,宮城倒沒真的放在心上,畢竟他也知道自己院嘛,不闖禍不鬧事不挑戰一下規則的,都不會被分進來,所以作為級長的他在心裏怨幾下工作困難後,便把事情丟到腦後去。

這時候,石門也完全敞開了,一條昏暗的隧道出現在眼前。隧道內沒有照明,唯一光源是起點和終點,而從入口便依稀可見盡頭,是影影綽綽的綠火與湖光、以及史萊哲林交誼廳的一角。宮城看著,不禁握緊拳頭,心裏疑惑自己會不會是近十年來,第一個踏足蛇巢的葛萊分多學生。

隧道足夠寬敞讓兩人並肩步行。皮鞋敲在石磚地上,發出的腳步聲在隧道間悠悠迴響,宮城計算過,走了約莫四步時,石門就在身後徐徐關上了。視野頓時變得更加昏暗,宮城下意識瞇起眼睛。

深津比自己高上不少,理論上對方的步伐也該比他大吧?但兩人一直維持在並肩而行的狀態,宮城猜得到是深津有意為之的,但漸漸地,宮城發現兩人的手背時常互相擦過,不由得在意起來,疑惑起他和深津之間的距離,是不是愈走愈近了?但有件事明顯更為重要——

「你不打領帶沒問題嗎?史萊哲林的級長。」宮城輕聲開口問,細小的說話餘音在隧道迴盪。

他側過頭,試圖去看對方現在的表情,看看對方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會否有所變化,可惜隧道太暗了,蛇巢的綠火,照明能力實在不怎麼樣……史萊哲林的陰冷昏暗交誼廳,實在是個很適合你虞我詐的環境,保準連玩牌出老千都不會被發現,住了這群心計多多的陰謀家也是剛好,宮城暗地嗤笑。

在宮城看不見的位置,深津抬手鬆開了頸喉鈕,嘴唇扭出一個淺淺的弧度。

宮城良田感覺到有東西搭上了自己的肩;明知什麼都無法看到,但他仍然忍不住看了過去,想看看肩頭上的是什麼,而這時,扣著他肩膀的深津便用力把人拉了過來,近乎是圈進懷裏似的,然後低聲像自言自語似的垂頭呢喃:「其實無論怎樣換裝咧,都不可能有學生不認得級長們的臉吧——」兩雙皮鞋敲在石磚路上咔㗳作響,「——其他院不知道,至少我們院不可能咧。」

宮城皺起眉頭,思考要不要直接給旁人一下肘拐好了,角度位置都剛剛好,保證可以捅到深津一成把剛才吃的晚餐都吐出來。

「所以呢?」宮城反問,語氣是刻意強調的不屑。

「所以咧——」深津說著,語調仍然和剛才一樣平板,語氣亦是同樣漠然而隨意;他用指頭夾著那條被宮城隨手亂塞的領帶,用力抽了出來,而宮城感覺那一陣窸窸窣窣,像極了有蛇從他大腿上爬過,留下一陣雞皮疙瘩。

「——我在製造你的身分咧。」深津說著,隨手把那條紅金色的鮮艷領帶搭在頸上,扣在宮城肩頭的手滑下,撫過小級長的後背,在宮城跳起來打人之前,在那腰窩半撓半捏的搔了一把。

「讓一個葛萊芬多級長合情合理地進入我們地盤的身分咧。」深津如此總結,而癢癢肉突然被觸碰的宮城噗一聲笑了,雙腿一軟,險些摔到地上,而深津像早知會如此,直接攬過宮城的腰,挾著人把剩下的幾步走完,嫻熟得像在跳社交舞。

視野頓時豁然開朗,史萊哲林那幽森陰冷的地牢交誼廳闖入眼簾,同時間,宮城看到的,是不約而同往出入口這邊看來、很多很多的史萊哲林學生。

一雙隻眼睛盯著深津和宮城兩人看,顏色各異的眼睛裏都有不同的心思,有些好奇、有些探究,有些鄙夷、有些興奮……然後宫城聽到他們開始竊竊私語。

宮城立即甩開深津一成,用力到都不在乎會否拍紅了對方的手,繼而使勁抓過對方的領口,另一邊手揚起拳頭,怒氣令他瞠大了眼睛,咬牙切齒,鼻樑皺起一節節的肉,像極了憤怒得想把獵物撕爛的獅子。

深津順從地讓他抓著,躲也不躲,像不怕宮城會揍下來般,那雙漆黑的眼珠平静地回望宮城。

瞧見這幕,周遭的學生耳語得更嘈雜了。

宮城的拳頭,緊握得連指甲都陷了進去,刺痛掌心。他瞪著一副沒事人似的深津一成,用力地深呼吸,反覆提醒自己在史萊哲林的交誼廳毆打史萊哲林的級長不是個好主意、惹事不是他的目標、他是級長、他是葛萊芬多的級長……一會兒後,他鐵青著臉的放下手,向對方啐了一口,含糊地罵了聲粗鄙的話。

深津連表情都沒變過,還是那副死樣子。他拍了拍被抓皺了的領口,然後一副剛剛沒事發生過似的模樣,漠然開口道:「那麼,請我隨我到睡房吧。」

不大的聲音、稀鬆平常似的語氣,卻在史萊哲林的交誼廳激起千重浪。那嗡嗡的竊竊私議停頓了一下後,以更密集、更興奮的聲量響起,像數百萬隻蒼蠅洶洶過境。

宮城瞪著深津,而深津向他點了點頭。

想來搜我們史萊哲林的宿舍嗎?沒問題,但你最好真的能找出什麼來,不然你會為你的質疑與無根無據的指控付出代價——哪怕這次的搜查,並非宮城的意思,但史萊哲林的護己,並不怎麼關心公平。

這次是秘密搜查,在找到目標物前,所有人都不能公開任何情報,即使行動可能得花費數晚時間……也就是說,這注定四起廣傳的花邊新聞,宮城只能忍耐它,任由旁人幻想他是在默認,默認自己與史萊哲林的級長好上了,好得在夜晚試圖混進對方的臥室裏偷情。

宮城彷彿聽到了,對方的棋子敲碎了他的國王,又聽到蟒蛇在他耳邊嘶嘶吐舌的聲音,但發現得太晚了,皇冠早已粉碎,而蛇身經已緊緊勒住他的身軀,寸步難行,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走吧?」深津催促道,手背輕擦過對方的,一副想要牽對方的樣子——當然被宮城用力拍掉了——兇惡有餘但效用不大的瞪眼,自然不會讓深津覺得害怕。

「……你對你們院很有自信嘛?」宮城冷笑。

深津假裝思考了一會,才繼續用那種冷淡口吻回答:「嗯,好歹我也是級長咧……而且還是嬴了你們很多次的史萊哲林搜捕手咧。」

宮城氣得快瘋掉。



經過這一晚後,如果施展「原形立現」咒也有牌照可以考的話,宮城良田相信自己已是大師級——無奈那件違規魔法物品,著實不在史萊哲林的男生宿舍裏。

雖然也揪到些小錯小誤,扣了史萊哲林幾分,但那實在不足以解恨,尤其深津一成的目光,冷淡到快放空似的,清楚顯示出他有多不在乎那幾分——畢竟,對啦!魁地奇盃嘛!五十分已經進袋了嘛!

宫城憤憤然的回到葛萊芬多的交誼廳,才剛爬過通道,就看到問題兒童櫻木花道,在宵禁時間,理直氣壯地叉腰站在交誼廳正中央,看到他時,還扯著嗓門嚷了聲:「喔!良良!」

「你小聲點!」宮城差點想直接給對方一發噤聲咒,但一想到對方只會鬧騰得更厲害,只得認命噓了他一聲,走到他旁邊問他有什麼事,怎麼這麼晚了還不去睡覺。

可別說又迷路了,這人都三年級了啊!

櫻木沒有立即回答他,反而神秘兮兮的左右張望了下後,才捂著嘴唇小聲問宮城:「你用不用上藥啊?我去替你在校醫院偷一些吧!」

「你給我乖乖待著!」宮城立即敲了意圖犯規的學弟腦門一下,「而且什麼藥啊?我為什麼要上藥?」

櫻木眨了眨眼,「洋平說的啊,他說這個——」他一臉無辜地用右手比了個圈、左手伸出一根食指插到那圓圈裏,「——你屁股會痛,要塗藥的。」

宮城氣得結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最後塌下雙肩,惱怒卻又充滿無奈地低罵:「他媽的,流言傳得也太快了吧?」他踮起腳,一把勾住櫻木的項頸,煩躁地逼問:「說來,史萊哲林交誼廳剛發生的事,你又是怎知道的?啊?你們他媽又在宵禁偷溜出去了吧?」

櫻木立即流下冷汗。也就前幾天罷了,自己才誠心誠意發過誓,承諾自己會好好睡覺,養足精神來應付魁地奇練習——是輸了沒錯,但他們還有下年啊!——結果今晚就被逮到犯規了……不會被罰明天不能參加訓練吧?他愛死了在天上飛的時間了。

眼睛骨碌碌的亂轉了一通,櫻木壓下心虛,認真地解釋:「沒有這樣的事,本天才是剛剛占卜,占出了你屁股會受災的。」

宮城怒極反笑,「屁,你占卜根本沒合格過,占你屁股占的。」


本文最後由 小吉子 於 2024-1-14 01:00 編輯

留言

@akita_furyo 明早宮城睡醒,發現流言已經編了長篇連續劇,某個誤信謠言的姓三什麼井的還來可憐他,說他跟私定終身的青梅竹馬分開到霍格華茲才重逢卻又分在勢同水火的兩個院內只得偷偷幽會真是慘的 宮:三小????? 2023-7-5 14:29
魔法學院造謠速度應該非常快速,還有八卦的畫像人們一起助攻,大概不用到明天全學院都知道史萊哲林的級長跟葛萊芬多的級長在一起!! 櫻木你知道那動作是什麼意思嗎? 我還要再說一次,繫領帶真的很會 2023-7-5 11:55
@t880238 就那幾小時,盛產文青的史萊哲林已經編出一部可歌可泣的霍格華茲版羅密歐與茱麗葉👌👌👌👌 2023-7-5 09:55

投餵

參與人數 2海草 +5 收起 理由
關節 + 1
t880238 + 4 我謝霍格華茲魔法造謠的速度!!

查看全部投餵紀錄

使用禮物 檢舉

2#
原作者| 小吉子 發表於 2023-7-11 21:31: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第二章】

若論天底下誰最熟悉葛萊芬多魁地奇球隊,深津一成認為除了史萊哲林學院外,根本沒有其他答案——對,他甚至覺得自己比那群自大獅子更清楚他們球隊的情況。深津和他的隊友都習慣閱讀對手,在賽前就了解清楚對方有什麼強弱項,而葛萊芬多……無意冒犯,但他們曉得「弱點」這兩個字要怎寫嗎?

深津記得,宮城良田是二年級才加入魁地奇校隊的,跟澤北一年級就被破格取錄不一樣,但據他所知,宮城一年級時,飛行課表現已經不錯,敏捷的身手和瘦小的身形都適合擔任搜捕手。

深津還記得,宮城入隊第一年,喚掃帚上來時手都在微微發抖,但哨聲一響便像換了個人一樣。跟他待在同一片天空時,深津可以感覺到刮過皮膚的,除了凜冽的冷風外,還有對方銳利的視線。宮城冷靜而專注地在上方盤旋伺機而動,而卓越的反應速度和靈敏的掃帚操控,讓他能輕易跟上對手的動作——於是乎,也很容易被假動作騙。

整場賽事中,深津都處心積慮誘引宮城往高空飛去,直至彼此的隊友在視野裏都小得像顆芝麻般,才突然以直線俯衝向在地面高度徘徊的金探子。深津記得當日的氣流像要扯爛他的衣袍,對流強風尖嘯,連呼吸需要的空氣都變得稀薄,彷似墜崖一般的高速俯衝如像自殺,深津得非常非常用力,才能抓緊掃帚,不至於掉到地上變成肉泥。

宮城的速度是很快沒錯,但論這種墜崖俯衝,體格壯了近一倍的深津有著絕對優勢,畢竟垂直俯衝時,需要極大的體力來抵抗逆風,還得在真的撞上草地前轉向急剎,不然一定會撞爛掃帚且身體骨折……更別說連重力都站了在深津那邊。

一顆石頭和一條羽毛,何者更快落地?羽毛沒飛到一半就被風刮跑已算萬幸。

那年,史萊哲林球隊再次勝利,但深津看著完好無缺(除了髮型亂成雞窩)的宮城良田,想起剛剛,對方的手掌和他僅差了分毫,要是宮城的手再大多一點點,深津難保抓住金探子的會是自己——葛萊芬多的新任搜捕手,是他們反擊的第一道狼煙,深津有這個預感。

瞇著眼,深津抬頭望向比分牌,方才還有些緊張的焦慮瞬間蒸發:比分是40:250,也就是說,深津就算搞丟了價值150分的金探子也沒有問題,因為他的隊友很強,對手還須努力。

賽後握手,深津很真誠地說:「宮城,我很期待你日後的表現呦。」,但聽進宮城耳中,只覺得是在嘲諷,尤其那個莫名其妙的「呦」,古怪又輕挑。宮城「蛤」了好大一聲,低吼在喉頭滾出,眼睛瞪得快噴火似的,拳頭都握了起來,但裁判在看、隊長也在看,他便憤然放下。

憑這個下意識的動作,深津判斷宮城應該是麻瓜家庭出身,也就是說,對方很可能在入學後才第一次接觸飛天掃帚和魁地奇,和絕大部份的史萊哲林學生不一樣,一年級就被球隊破格取錄的澤北更是還未學會走路,就被巫師父親抱到掃帚上在家裏飛來飛去。要是宮城真的在一年級才學飛,那他能在這麼短時內就有這種表現,不能不說他有著不俗的飛行天賦。

想到這裏,深津真的很期待對方的成長——不然老贏得那麼輕易,也挺無聊的呦。

過了兩年,四年級時的宮城良田騙人騙得愈來愈純熟,也學會判定對方的假動作,不再傻傻的老跟著別人衝,甚至能在搜索間留意比賽動向,偶然出聲指揮隊友——深津以為,在場上又要看金探子又要看隊友行動的過勞搜捕手只有他一個,也只有他一個做得到,但現在看來宮城和他有著一樣的視野啾。

靈活而敏捷的動作讓宮城的變向順滑如絲,彷彿連風勢都永遠依順他,加上愈漸嫻熟的假動作後,總是繞得對手頭暈目眩……這一年,深津記得宮城使出了「朗斯基假動作」,誘使深津和他一同俯衝向地面,再在腳掌踩到地面前,忽地一抽掃帚前端急促轉向,垂直急衝上雲霄。

方才說過,下墜速度深津有絕對優勢,但論攀升的話,宮城總是比深津快一點點。

「畢竟是那麼小的一隻啾。」深津心想。他在強風下瞇起眼,緊盯著前方猩紅色的背影,忽覺對方好像比二年級時長得強壯了一點……那時候的他,小隻得總讓深津懷疑,要是有搏格撞上他的話他會不會就此死掉。

葛萊芬多的搜捕手奮力追上那道金色流光,伸長了手試圖抓住它,而他亦成功追上它了!

然而,就在這時,突然一聲尖銳的哨聲劃破球場——

宮城立即收回手,指尖擦過金探子的羽翼,而他放過它了。金探子瞬間拍翼飛走。宮城一橫掃帚,反過來封阻後來居上的深津,阻止對手趁機奪得金探子。深津第一次發現矮小的宮城力氣可不小,竟撞得他偏離原本路線。最後,金探子順利飛走,葛萊芬多的其中一名打擊手也退場了。

他們從高空俯瞰,瞧見一名紅頭髮的人拖著掃帚,憤然離開球場。

深津聽到宮城喃喃自語,說:「果然這場不行嗎……」之類,風吹散了對方大部分的話語。

事後深津才知道,葛萊芬多的兩名打擊手都是新入隊的二年級生,其中紅頭髮的那個不曉得為什麼,對另一名黑頭髮的打擊手相當敵視,甚至老把搏格打到對方方向,有幾次差點打到觀眾席去。葛萊芬多的隊長罵過幾次但都無果後,索性壯士斷臂,罰紅頭髮的離場,留下黑頭髮的繼續打。

史萊哲林的追蹤手是公認的天才澤北榮治(真不想承認啾,但確實,深津沒見過有比澤北更擅長騎掃帚的人)、以及兩名經驗豐富的五年級球員,反觀葛萊芬多那邊的追蹤手,雖然有曾經被球探相中過的三井壽,但因為傷患,他已經缺席了球場兩年,而且同隊的另外兩名追蹤手,有一名是今年才轉為正選的。

整體實力參差不齊,配合也一般般,在搏格搗亂下,葛萊芬多連合作運球都顯得吃力,相反,史萊哲林的球員間有充分默契,而且還有部分人(這個部分指的是七分之一,亦即是專指澤北榮治這一個人)樂在其中。比賽期間,就連忙著監察宮城和金探子動向的深津,都能見到澤北和那兩個冤家打擊手玩得不亦樂乎,中間還跑去挑釁人家,看看對方能不能把搏格砸中他。

「深津學長!他們的力量很夠喔!搏格打過來時都快得像炮彈一樣,『咻』的一聲擦過耳邊,感覺像河田學長的球一樣!」澤北在更衣室嘰咧呱啦的說個不停,拳頭模仿搏格在半空中用力揮了揮,說了半天,綠色的魁地奇隊服還是脫不脫的,掛在頸上。

「飛行的速度和敏捷性也夠,黑頭髮……流川?是這個名字吧?甚至曾用搏格,打走過我在追的快浮。哎呀!要是那兩名打擊手配合好的話,嗯……」澤北皺起眉頭又呶呶嘴巴,「好像會有點難纏耶。」

話是這麼說,但澤北臉上的興奮可是完全沒在掩飾。深津和河田雅史對看了一眼,然後深津打了個手勢,繼續更衣,河田見狀就點了點頭,「喔」了一聲,捏了捏指骨後站到澤北身後。

「澤北。」河田用力揪住澤北的後衣領,把人提到更衣室外,「你學長叫你既然沒有信心那就加練練到有信心毀天滅地為止不要亂長他人志氣。就這樣,晚餐再見。」

木門砰一聲關上。

「為什麼——!」澤北放聲哭叫,委屈的聲音穿過門板。史萊哲林的球員可以想像到那名天之驕子正坐在門口地板,可憐巴巴的在掉眼淚,但沒膽子開門。嚎個半天,發現真的沒有人被他煩到投降而開門,賣慘不果了,便會吸著鼻子到球場加練。

河田翻了個白眼,而另一個河田,則一副很擔心的樣子,頻頻望向木門。看守手一之倉累得快睡著了,選修過多課堂的他還有精力打球本是奇蹟,現在更衣時腦袋一點一點的,強忍睡意,而在旁的松本不由得多分個心眼來關心對方,生怕他一頭栽到地上去。

這時,已從隊袍換回校服的深津一成,坐到木板凳上,低頭凝望自己的手掌。

剛剛賽後握手時,深津又說了那句:「宮城,我很期待你日後的表現啾。」,如同前年和大前年一樣。他做好了被宮城瞪死的準備,卻沒想到,今年的宮城良田只是揚了揚眉毛,糾正他說:「是『我們』。」

「啾?」深津疑惑。

宮城勾起一邊嘴角,笑得志氣滿滿又足夠挑釁,朗聲說:「我也很期待喔!『我們』打贏『你們』的一刻。」

獅子總算磨利爪子,反擊的狼煙也真的燒起來了。要是他們磨合順利,下年的葛萊芬多也許是深津一成面對過的、最強的一屆。

深津怔了怔,然後抿緊了唇,沒再說什麼,用力握過宮城的手掌後鬆開。同樣辛勤訓練、同樣久握掃帚、同樣總得與強風和重力搏鬥,令雙方的手掌都有一層粗糙的繭,在掌紋互相擦過之際,深津突然覺得一陣癢意,從心臟一直騷動到四肢百骸。

好興奮啾。

可惜的是,下年的葛萊芬多隊,被雷文克勞以十分之差給淘汰,然而,那時在觀眾席觀賽的深津、乃至是各學院的其他球員,都隱隱意識到有怪物將要橫空出世:吃了不甘的敗果後,紅髮的擊球手只會更加渴望勝利。今年,他為了上場,願意學習並遵守規則;那為了勝利呢?

會學懂合作嗎?

一直零零落落的葛萊芬多各個組件,會終於順利磨合,共同組成強力的得分機器嗎?

被雨水淋得濕透的雷文克萊球員向觀眾揮手後,一一離場,慢慢步進更衣室,但他們那性格奇特、髮型也相當奇特的搜捕手忽然停下,抬頭望向深津的方向。距離太遠,深津不可能看得清的,但他總覺得,對方的臉上會掛著爽朗的笑容,但猜不透在笑什麼那種——然而,深津一成曉得對方在挑釁,也在為明年的大家幸災樂禍:明年的比賽要變得好玩了。

最後,六年級的深津一成帶領球隊打敗了雷文克勞,再一次成功衛冕。

深津在五年級時當上級長,六年級時當上球隊隊長,七年級時繼續留任,並當選學生會男主席。那邊廂,宮城良田也在五年級時,滿臉愕然地接到級長徽章,接著在六年級時,誠惶誠恐地坐上球隊隊長的位置,而七年級的前任隊長赤木剛憲繼續擔任隊內看守手,在球隊待到最後一年。

就在這年,葛萊芬多終於贏了。

宮城握住金探子的那一刻,世界頓時安靜了。宮城與深津的距離,近得就在彼此的鼻尖前,讓深津幾乎可以從宮城紅潤的雙頰感覺到對方的體溫,瞠得渾圓的棕眼看進深津的眼裏,彼此都能瞧見對方的愕然。

用力拍翼的金探子在掌心微微震動,讓宮城察覺到這一切不是夢,他真的就在深津一成的耳邊——嚴格來說,是腦後——抓住了金探子,而這一次,他有著可靠而強悍的隊友,讓兩隊的快浮得分一直互相緊咬,於是乎,在宮城抓住金探子的瞬間,150分的到帳同時結束比賽,讓比分定格在370:210。

回過神來的觀眾,激動得大喊大叫,葛萊芬多的學生部分甚至哭了出來,身披紅金色圍巾的旁述也忍不住高聲叫囂。

時隔多年,史萊哲林的誇張連勝紀錄終於被中止,就在深津一成七年級的時候——連報仇都沒有機會了咧。

深津聽到旁述說這是歷史性的一刻,但他腦袋,只記得抓著金探子的宮城良田,向他揚了揚眉毛,咧齒一笑,淩亂的棕色鬈髮在斜陽夕照下,鍍了層金色的光環,耳珠上的細小耳環閃閃發亮。

深津的耳朵頓時只容得下自己的心跳聲。

本文最後由 小吉子 於 2023-9-30 22:14 編輯

留言

@henakim1106 那深津只能留級了(住手 2023-7-18 23:19
@catznicole 畢竟他花了五年又四千字才暈船,蓄力多年的巨浪拍來還不砸懵他(? 2023-7-11 23:33
深津心動的瞬間, 腦袋不是空白就是好可愛好可愛彈幕嗎WWW 2023-7-11 22:31

投餵

參與人數 1海草 +3 收起 理由
henakim1106 + 3 校園戀愛的時間 能多給點嗎?

查看全部投餵紀錄

使用禮物 檢舉

3#
原作者| 小吉子 發表於 2023-8-9 10:18:02
只看該作者

[宣傳]通販預購


                               
登入/註冊後可看大圖


▼ 字數:2萬字正文 + 2篇番外,全書約3萬字
▼ 售價:240元(含代理及包材費用)
▼ 通販預購期間:即日起-08/20
▼ 預定出版:8月底(一律採用7-11寄出)
* 這次加印通販結束後,未來不會再加印,懇請留意截單時間
* 全書會在9月底時公開內容

代理通販(購買)連結:
https://www.plurk.com/p/pckz5d

使用禮物 檢舉

4#
原作者| 小吉子 發表於 2023-9-30 22:14: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第三章】

河田雅史監察著美紀男的用餐情況,確保對方沒偷吃什麼高油高糖的食物——還挺困難的,畢竟霍格華茲的膳食總是相當豐盛,天天都像在過聖誕節一樣——並見美紀男都有乖乖聽話,就打算低頭繼續看他的課本,卻發現身旁深津的餐點僅僅動過幾口,連他喜歡的櫻桃餡餅也只咬了一小角。

河田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用叉子敲了敲深津的餐盤,金屬與陶瓷碰撞後發出清脆的聲音。「別再看了。」河田勸予,用的語氣並非苦口婆心,而是帶著淡淡的調侃:「無論你再看幾多次,那顆金探子也不會掉到你手上。」

距離史萊哲林輸掉總決賽後,已經過了兩星期,連當時哭到抽搐的澤北榮治都調適好心態,重捨被他忘到一邊去的勇士身分,備戰火盃項目,又拉著美紀男一起發誓要奪回魁地奇盃,準備下年接棒隊長一職。七年級的其他隊員亦轉移目標,認命開始埋頭溫習,準備迎戰超勞巫測。只有深津一成,像魂魄還丟在球場似的,每次用膳時,視線都穿過雷文克勞,一直往葛來芬多的長桌盯著看。

聞言,深津轉動眼珠,幽幽看了河田一眼,深邃的黑眼珠今日也依舊陰森,但河田雅史跟深津一成相識七年了,從第一年入學就坐在同一間火車包廂裏,分院又分在一起,年年宿舍房都在同一間,就睡在鄰床罷了,還想被嚇到都難。

「不是在看這個咧。」深津澄清,語氣如平日一樣淡淡然的。他重新握緊餐叉,盛了一口櫻桃餡餅進嘴裏,細嚼慢嚥,燉得甜甜爛爛的櫻桃在舌頭上化開,帶著肉桂的辛香,酥脆的奶油派皮在嘴裏發出細細的沙沙聲——深津又切了一角,放進嘴裏,這次不忘多放了一抹雪白奶油。

河田皺起眉頭,瞪著深津嘴角那抹鮮紅果醬,滿臉嫌棄地開口:「吃飯時專心吃飯,別一邊吃東西一邊盯著別人看,你的教養都丟哪裡去了啊深津一成。」

語畢,他望向一直盯著這邊,欲言又止的美紀男說:「美紀男,不要學這個人,知道嗎?」

美紀男連忙點頭,「知道了,哥哥。」

一之倉從課本上抬頭,看了他們一眼,發現並無要事,只是在拌嘴罷了,便微微彎起嘴角,又重新埋頭回書本中,順便在松本的作業上指了指,讓埋頭趕死線的人發現自己拼錯了的字。

「你都不懂咧。」這回滿臉嫌棄的人變成了深津。他幽怨地瞅了河田一眼,搖了搖頭,一副懶得說下去的樣子,給自己盛了一大塊巧克力蛋糕。

聽到這句,河田倒是不服氣起來,挑眉反問:「我有什麼不懂的?」

他扳了扳手指,本想一件件翻深津的舊帳,但話到口唇邊又懶得數了,一想到對方最近的表現、以及一年前那宗自導自演的花邊新聞,深津的心思根本昭然若揭,連空氣都變得酸臭。河田用力指了指深津,止住對方準備說出口的強詞奪理,壓低了聲線道:「別裝了,一年前那種流言,要是你深津一成不願意,我不認為會有史萊哲林生敢多口說出去,還鬧得全校都知。」

深津聳了聳肩,沒打算否認。

那則小小的香豔流言,在違規魔法物品被找到後仍不怎麼澄清得了,隨著時間過去,只是少了人提起,但一旦有人談起相關的事,大家都會彼此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畢竟葛萊芬多的級長穿著一身綠銀色的制服,出現在世仇學院的交誼廳裏,還準備到睡房去幽會,深津相信這種故事大家都難以忘記。

河田盯著他看,用眼神逼迫深津講點什麼。

摺起餐巾紙的一角,深津仔細擦乾淨嘴巴後,總算捨得開口:「我看的是葛萊芬多的宮城良田咧。」

「你倒是說點我不知道的。」河田雅史不客氣地催促。

深津沒理他,繼續用自己的節奏慢慢講:「我在看他吃飯咧。」

「不然你是在看他呼吸嗎?」河田指了指手錶,暗示早餐時間都快完了,「先生,請你別再忸怩。」

「看他吃飯很有趣,總是兩三口就能吃完一件饀餅咧。」深津用手指比了個三角形,又對照了下自己碟上,那件用了很多時間也才解決掉三分一的櫻桃饀餅,「令人好奇,他嘴巴裏是不是有頰囊咧。」

又或者該說是,他很好奇宮城良田的嘴巴能放進多少東西?

聞言,河田表情頓時變得怪異,「你把人家當成什麼神奇動物了?」,又瞪了澤北一眼,大有澤北敢試著模仿就做好會死的心理準備,嚇得澤北立即合上大張的嘴巴,訕訕然放下手裏捏著的南瓜餡餅,乖乖當回個文明人類,用餐具吃飯。

深津嘆了口氣,「所以才說,雅史你不懂咧。」又是聳肩又是搖頭的,姿態極其欠打。

「哈。」河田扯扯嘴角,冷笑一聲,擺了擺手後說:「反正你要記得自己在什麼院、宮城良田又在什麼院,而你嘛,就是現在、立即、馬上,衝過去把人從頭腳都塗成綠色,都不可能在餐廳把人帶到來我們長桌和人家來場早餐約會,死心吧。」

同一時間,相隔了一張長桌的葛萊芬多那邊,今天也依舊鬧哄哄的,連貓頭鷹都特別活潑,跳來撲去打翻了宮城手邊的南瓜汁——深津看到他皺起眉毛,朝貓頭鷹的主人低吼著發了些牢騷,然後用力甩了甩手,試圖把黏黏的果汁甩掉,最後、噢,他舔去流到手腕快滲到袍裏去的汁液。吵了一會後,宮城旁邊的人才給他找來幾張餐巾紙,得以擦掉滿手的南瓜汁。

邊擦邊聊著,宮城偶然會抬抬眼皮,給其他同學分一點目光——那些時候,深津總覺得他們之間的目光會撞上,彼此接觸上零點零零一秒,然後急促退開;又或許根本沒有。

丟掉紙巾,宮城低頭嗅了嗅手掌,南瓜汁那甜膩的味道仍然殘留,讓他忍不住嫌棄得呲牙裂嘴。

深津撐著臉頰,眺望葛萊芬多的長桌,把河田的話聽進耳裏,但沒聽進心裏。好一會兒後,他才用夢囈一般的口吻興嘆:「我知道咧,所以就看看而已咧。」

說完後,深津把最後一口巧克力蛋糕放到嘴裏,仔細咀嚼後吞下,又用紅茶沖去滿嘴的甜味,最後擦了擦嘴、放下餐具;就在這時,桌上的餐點和餐具——還有澤北那幼兒吃相造成的滿枱狼藉——全都倏然消失,像從未出現過一般,桌面無比整潔。

深津拍了拍長袍後離開座位,準備像平常那樣,跟隨隊伍移動到課室;他身邊的河田和澤北等人也跟著站了起身——明明六年級的澤北,跟七年級的他們上的課都不一樣,連美紀男都乖乖站到四年級生的隊伍去了,就澤北榮治老愛跟到最後一刻。

其他學生也陸續湧到餐廳出入口,擠得水洩不通,深津一行人只得耐心等待。一群學生聚到一起,自然會聊天,那些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從四方八面傳來。河田活動了下頸關節,響亮地咔咔兩聲,忽地想起件事,於是轉頭望向後方的澤北,問:「說來,魁地奇比賽完了後,火盃的下一個項目也該開始了吧?在聖誕前還是後?」

「後。」澤北應道,說完後,他勾起一抹自信滿滿的笑容,叉著腰氣驕志滿地說:「放心吧,我一早已經弄清楚線索的意思了,畢竟嘛,我是被火盃選中的勇士來著。」

聞言,其實也悄悄往火盃裏投過名字的河田雅史頓覺無名火起,伸手勒過澤北的脖子,用力往今年度的霍格華茲勇士的腦門敲了一記。

留言

灌翁本,完售後按照一開始說好的那樣全本釋出 每星期放一章,逢星期六更新 2023-9-30 22:15

使用禮物 檢舉

5#
原作者| 小吉子 發表於 2023-10-7 18:49:24 來自手機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第四章】

三巫鬥法大賽。

曾因為安全性而停辦,後來又為了魔法界的友誼而復辦。自恢復以來,至今已是四屆,意外和重傷都時常有聞,但死亡事故則萬幸地沒再發生,不過無論如何,宮城還是沒有往火盃裏投紙條……雖然對那一千加隆奬金是蠻有興趣的啦,但今年入學的安娜,一打聽到往年大賽裏發生過的各種不幸後,便氣沖沖地要求良田發誓不會參加,她不喜歡要為兄長的生命安全而擔憂的感覺。

良田答應她了,當然。

另一邊廂,與宮城同院的那兩位四年級活寶,一聽到這挑戰頓時雙眼冒火,一副踴躍試試的樣子,最後因為年齡不夠,被環繞著火盃的年齡限制魔法線驅逐,彈飛到老遠,還雙雙長出了滿臉白鬍子,笑得宮城和其他人都直不起腰。那是今年剛開學沒多久就發生的事。

三間院校的勇士名單公佈時,流川和櫻木都抱著手,哼了一聲,吹鬍子瞪眼,滿臉不服氣——畢竟今屆被火盃選上的人,是史萊哲林的澤北榮治。他們覺得,要是自己成年的話,根本沒史萊哲林也沒澤北的事——宮城對此不予置評,畢竟澤北在球場上的囂張模樣他也看在眼內,誰也想一挫他銳氣,但同一時間,他亦聽聞過澤北也蠻擅長巫師決鬥……好吧,現在是澤北被選上了,宮城承認他跟(絕大)部分的葛萊芬多學生一樣,都寧願讓波巴洞的勇士勝出算了。

有誰不想看那個澤北榮治滿臉悔恨的樣子?

總之,三巫鬥法對今年六年級的宮城而言毫無關係——頂多就是去看看比賽罷了——而他現在,完成了五年級的普等巫測(順帶一提,成績普普,勉強達到選修心儀學科的所需標準)、又尚未需要面對七年級的超勞巫測,魁地奇比賽亦於十一月頭時結束了,讓他現在不可謂不清閑……但是,他心情卻沒有很好。

就在數星期前,宮城良田失戀了。

時值十一月中,走廊的窗戶吹進陣陣涼風,秋意正濃的風景是一片瑰麗金紅,落葉灑了滿地,湖水碧波粼粼,正是人間好天,那時候,宮城剛帶領球隊奪得魁地奇盃,眾人都說他們締造了奇蹟,打敗了七連勝的史萊哲林,揚眉吐氣的快感,讓宮城內心充滿自信,亦有一點點覺得,幸運女神終於站到他這邊來了。

因此,他鼓起勇氣,決定向心儀多時的女生告白——他打算以聖誕舞會的名目,問對方願不願意當自己的舞伴。

打從一年級入學那天,在國王十字車站,宮城良田就對該名女生一見鍾情。對方那烏亮的鬈髮、爽朗自信的笑容、以及親切友善的性格,全都深深吸引著他,更別說對方還有著昳麗的臉蛋和性感豐唇,而且宮城永遠記得,當時麻瓜家庭出身的他對魔法世界茫無頭緒,推著行李在9號和10號月台之間獨自徘徊,又一再檢查火車票,看著票上寫的「9¾月台」疑惑得發懵,根本找不到那神秘得彷彿不存在的檢票口。宮城甚至開始焦慮這一切會否只是精心準備的惡作劇。

在心裏的無助升至最高點時,那名女生主動跟他搭話,指引他方向,和他一同登上火車,前往確實存在的魔法學校。

在戴上分類帽時,宮城憂心忡忡,眼睛頻頻望向最左邊的長桌,內心不斷懇求分類帽把他分到葛萊芬多去,因為那名女生剛剛就坐到那邊長桌,正與其他歡迎她加入的學生談笑。

後來,宮城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彩子」,知道了她在變形學極具天份,也知道了她喜歡魁地奇,最愛的球隊是「豐橋天狗隊」(宮城起初對此茫無頭緒,還跟彩子說了自己喜歡的籃球隊和NBA球星,讓對方也跟著茫然了一會)。

到了二年級,知道可以參加葛萊芬多的魁地奇球隊選拔,彩子立即申請了,報完名後,她拍了拍身旁的宮城,按著他肩膀,遊說他也該申請的,因為他在上年的飛行課展現出天賦,而他的速度(還有身型,但宮城決定忘掉這句)很適合當搜捕手。

宮城記得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時,熱得不可思議,而彩子興高采烈地說搜捕手有多重要時,宮城看著女孩臉上的笑容,覺得這要是真的有那麼重要的話,那他渴望為對方做到,而要是自己做到後,對方也能視自己為「重要」,那就太好了……於是乎,他傻笑著點頭答應。

無奈一隊魁地奇球隊只會有七名球員,而彩子對魁地奇的喜愛,並沒有讓她飛得比其他人好——最後,彩子在選拔中落選了,而諷刺的是,當時對魁地奇並無興趣的宮城良田,反而成為了被赤木隊長報以期待的新丁搜捕手。

話說當年入學,分類帽曾猶豫過,要把宮城良田分到葛萊芬多、赫夫帕夫、甚至又或是……史萊哲林,因為分類帽說他有領導才能、亦有想要證明自己的野心,猶豫過一會,最後在宮城本人的強烈意願下,順應他的願望……宮城記得,分類帽在宣布結果前,說這是在尊重他的其中一項寶貴特質:勇氣。

分類帽說他心裏潛藏著無比勇氣,但宮城覺得分類帽被騙了,他是個膽小鬼,只是擅長隱藏情緒,老裝得若無其事罷了——不然,怎會喜歡一個女生喜歡了五年快六年了,拖到現在才想來告白。

可是,彩子一直都很聰明,她一聽良田支支吾吾的問她,聖誕舞會有舞伴了嗎?沒有的話,要不要考慮——彩子沒讓宮城說下去,而宮城覺得,也許她早就發現到,平日那些總包裝得油腔滑調的行為、那些包裝得像笑話似的一聲聲「喜歡」,底下全是真心真意。

彩子從窗外收回目光,盈盈雙目望向宮城,欲言又止,最後,塗了唇膏的嘴唇勉強彎出一抹微笑,而眉頭是蹙起來的,這無疑讓宮城的心沉到谷底去。

說不清那笑容是抱歉還是為難,總之彩子搖了搖頭,說她已經有舞伴了,而且——

「謝謝你邀請我,也謝謝我能有你這個朋友,良田。」,彩子說得很清楚,溫柔而殘忍地斷了宮城的單相思。

因為宮城說出口了,所以她也只能說出來……一份曖昧,如果當中真的有什麼,那麼它總會隨時間發酵出一些什麼,但如果裏面什麼都沒有的話,放多久都一樣,更別說,曖昧這個東西,放久了本身就會變質。

宮城點了點頭,乾笑了兩聲,然後目光便下意識飄到窗外,不敢看初戀對象的臉。他的拳頭慢慢握緊,指甲刮痛了掌心,宮城突然覺得喉嚨好乾,讓他開口說話變得相當困難,然而他在嚥了嚥口水後,還是決定,把一早就應該跟對方說的話跟對方講清楚:

「我喜歡你。」,話一出口,宮城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抖得可怕,便連忙閉上嘴巴。

聞言,彩子合上眼。宮城聽到她的呼吸聲,然後聽到她說:「我知道了。」,於是宮城望向她,只見彩子的笑容摻上了一點——宮城也說不清,但感覺,彩子好似突然升了幾個學級,不再和他一樣只是個六年級的學生——開口說:「謝謝你喜歡我。」

宮城良田的「喜歡」不求回報,他總盲目地試圖讓喜歡的人開心,也只要對方開心就夠了,他需要的是一個對象,讓他付出、讓他有所目標,讓他感覺自己是「被需要的」,彩子有時候覺得良田根本像在供奉神明似的,甚至乎……覺得宮城喜歡的不是「彩子」這個人,而是這個存在、這個角色。

彩子自問回應不了宮城的情感,畢竟她真的、真的只把對方當朋友,亦認為對方的這種戀愛態度……她由衷希望,這世界可以有一個人,可以在宮城良田瘋狂掏空自己並往外輸出他的喜歡時,也能跟著瘋狂輸出愛意來填充這個人,儘管彩子頗肯定,如果這世界有這種人的話,應該也是個怪人,但絕對是個相當喜歡良田,喜歡到看著良田呼吸都能覺得幸福、喜歡到病入膏肓無可救藥的怪人。

收到意料之內的回答,宮城彎起嘴角,試著讓自己別笑得那麼難看,可以表達得稍微瀟灑一點,別像個輸家一樣,「嗯,我也謝謝你……謝謝你。」

他甚至無法說清要謝對方什麼,只知道內心空盪盪的,空虛、難過,卻又鬆一口氣,像哽在喉嚨裏多時的魚刺終於被拔了出來一樣,又像一直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落地。

他失戀了。

使用禮物 檢舉

6#
原作者| 小吉子 發表於 2023-10-14 10:09:29 來自手機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第五章】

過了一個月後,聖誕舞會當晚。

餐廳到處都是緞帶、冬青、以及檞寄生的裝飾,在用餐過後,桌椅全貼到牆邊去,所有空間都變作了舞池,正中央的舞台有樂隊演奏出悠揚的音樂。原先橘黃的燈光燭火全都熄滅了,餐廳那片夜空天花成了最大光源,銀亮而閃爍的星屑散了滿天,懸在半空中的冰晶折射光線,皎潔的月亮為他們投下幽幽銀光。

不少七年級都會在舞會中途就悄悄離開,有的去睡覺,有的則去繼續溫習,畢竟超勞巫測的開考日期不遠了,焦慮讓部分人食不下嚥,更別說要他們跳舞。能在舞會中愉快玩樂的,只有還未需要面對等級測驗的四年級或以下的學生、以及正在喘息期的六年級生,但是,在一個月前失戀的宮城良田不可能開心得起來。

坐在餐廳一角,宮城默默啜飲奶油啤酒,背靠到椅背上,手邊的桌上全是軟木塞和喝空了的玻璃瓶。他沒有邀請任何舞伴……應該說是,根本邀不到。

同級的人都曉得他愛慕彩子(畢竟宮城低年級時,只差沒天天舉著「我愛彩子」的旗幟大肆宣揚),卻又在四年級時突然自殺式跑去跟九名不同的女生告白(順帶一提:全數失敗);後來更在五年級時,跟史萊哲林的級長傳過緋聞;種種因素,都讓宮城難以找到任何舞伴,儘管他實際上一直單身。

他試過站在樓梯口,邀請每一個路過的人,但被拒絕到第四次後,就沒興趣再自討苦吃……也許他直接走到低年級的課室裏頭問的話,本來沒有參加資格的後輩們總有一人會願意,但宮城覺得這樣太無謂了。

彷彿又回到四年級時,單戀到被寂寞逼瘋的他,自暴自棄得亂槍打鳥,希望至少會有一名女生,走過路過能喜歡他、甚至乎能刺激到彩子吃醋之類的;那種把自己賤賣又同時侮辱對方的行為,自然被人罵得厲害,而那時候……對,那時候,那時候彩子便已經勸告他說:「這裡,老是想靠別人來填滿可不行喔。」

說著,她指了指宮城的胸口。

「噢,你是指我的胸袋嗎?」宮城笑嘻嘻地反問。

彩子定定看著他,直至宮城收起笑容,擺出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她才叉著腰,沒好氣的嘆道:「你呀,如果是女生的話,恐怕早被壞男人騙過無數次了。」

滿臉愕然的宮城揚起眉毛,連番嚷嚷著抗議,嘴巴都噘了起來,而抱著滿手教科書的彩子哭笑不得地應了他幾聲,和他一同走到下節課的教室。

最後,宮城都沒有得償所願,彩子沒有吃醋,也沒有女生答應和他交往,宮城唯一得到的,只有那段最後因為上課而不了了之的對話,還有彩子給他的、無限類似於「缺愛」的評價。

思至及此,他握著啤酒的手下意識抖了一下,金黃色的酒液在瓶中輕搖了一圈,又回復平穩,但隨之泛起的氣泡,仍不斷上湧直至破裂。目光放遠,餘光是對角線的另一張長桌,視野中央是舞池裏一對對衣香佳人,瞳孔想對焦的,是穿了一襲漂亮銀緞禮袍的彩子。她美得似要與月亮爭輝,明豔動人極了,跟身邊的德姆蘭勇士相當登對;兩人正隨著音樂翩翩起舞,合拍無比的舞步無疑讓宮城更加鬱悶。

宮城曉得,要是自己現在上前邀請彩子的話,她不會拒絕的,畢竟彩子很善良,不會想讓人難過,但宮城覺得這相當沒有必要。

舉起酒瓶,宮城把飲料一喝而盡,氣泡刺得他喉頭發麻,甜得像汽水似的奶油啤酒遠遠不像啤酒,從味道到酒精濃度也是,喝多少都無法使人入醉,只有過多的糖分衝到腦袋去。

又喝光了一瓶,宮城捂嘴打了個嗝,隨手放下玻璃瓶。

這時,曲子換了,換了一首輕柔而緩慢的樂曲。原本在舞池裏的人,有些離開、有些繼續、有些換了舞伴;在人影熙攘間,宮城視野裏再也找不著彩子……而也許,他不該再找。

在緩慢的旋律下,舞池裏的人不再執著於舞步,只是互相擁抱著,隨音樂輕輕搖擺、轉圈、傻笑。比起跳舞,這更該說是溫存似的耳鬢廝磨。宮城拍了拍禮服長袍,心想也差不多該離開了,反正舞會也快完結,但這時,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到他身前。

一隻手掌,掌心朝上的遞到宮城面前。

順著指掌沿著衣袖,望到來人的面孔,那張不算陌生的臉讓宮城下意識握起拳頭,卻又緩緩鬆開。呼了口氣,宮城揚起眉毛,戲謔道:「你肯定?」

他抬抬下巴,指了指舞池裏幾乎是抱成一團在轉圈圈的人群。

沒穿校服的現在,象徵了兩間敵對學院的東西都不在了,只有花俏的禮袍,但不變的是,對方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和深邃得讓人發寒的黑眼,都不禁讓宮城回想起上年發生的事、還有每年的球賽、以及……最近對方每一天都會死死盯過來的視線。

宮城清了清喉嚨,棕眼不自在地轉開,問:「也許……等會再說?」眼珠又骨碌碌望回去,「如果深津你是真的在邀請我,而不是……我不知道,某種史萊哲林的惡作劇?」

「我無比確定,就是現在。」深津的語氣,鄭重又認真得不容置疑,遞出的手掌連半點抖震都沒有,站的位置就堵在宮城身前,姿態強硬,比起邀舞,更像在要求商業合作伙伴握手。他見宮城遲遲沒有回應,就補充解釋:「這支舞才方便說話。」

聞言,宮城發出一聲情緒複雜的笑聲,夾雜了疲憊、瞭然、以及「隨便啦怎樣都好了」。他抓了抓頭髮後,又問:「所以你一直在等就是等它?」

宮城沒有刻意去看,但任誰被一個坐在對角線的人盯了一整晚,除非是五感盡失的可憐人,否則一定會發現到,更別說深津還邊看邊飲南瓜汁,握著高腳杯的模樣,一派悠然又津津有味的樣子,活像什麼上流貴族在品酒看表演。宮城看到有人曾試著去邀舞,但深津全都拒絕了,繼續在不怎麼舒適的餐椅上扎根。

這下輪到深津揚起眉毛了。

「沒想到你會留意到。」他說著,並自行在宮城身邊就座,手臂有意無意地繞過宮城背後,又給自己拿了杯南瓜汁。

宮城抱起手臂,哭笑不得地抱怨:「不可能沒發現吧?」他聳了聳肩膀,「每天都被盯著看,腦門都快被你盯穿。」

深津握杯的手頓了一頓,心下有點詫異。對方方才說的,他不只是留意到今晚的注視,但又要是宮城在過去的日子都有察覺到的話……那為什麼沒過來打架呢?他認識的宮城良田,可是曾經試著對他揮拳的,氣急了就會,還不只一次。

合上眼,三秒後再張開,深津決定先把疑惑壓下來,以他最誠懇的語氣說:「抱歉。」

雖然聽起來和平常一樣。

「哈」了一聲,良田抬起一邊眉毛,揶揄道:「真心話?」

氣氛好像不錯。

深津點了點頭,嘴唇抿住後放開,他猜他可以開點小玩笑:「但我恐怕無法保證不會再犯咧。」

又或許不是玩笑,但誰知道呢。

宮城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抱怨:「別說得那麼理直氣壯啊。」,但深津聽得出,對方的話裏帶著笑意,所以深津也跟勾起嘴角,淺得微乎其微。

「抱歉咧。」他說完後,抿了口南瓜汁。

宮城笑了笑,垂下目光,看到深津緊抓住椅墊的手,手背上甚至有青筋凸起,彷彿快把木椅捏爆似的,讓宮城忽然意識到,深津一整晚下來狂喝南瓜汁的原因——宮城完全明白的,這情緒。清了清喉嚨,宮城突然也想再來一杯奶油啤酒,不知為何,他口乾得不可思議。

「所以、呃——」宮城開口,目光亂瞟得不知該放哪,又撓了撓自己頰邊,「——要是,我是說,被拒絕了的話,你要怎麼辦?」,棕眼飛快望過來,瞥了深津一眼,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讓宮城完全不肯定自己是否在場唯一一個既緊張又尷尬的人,所以他補上了一句:「畢竟,我還沒決定……你知道的、就是答應你,跳舞什麼的。」

宮城聽到對方深深吸了一口氣。

「要是真的被拒絕……」深津試圖去組織句子,舌頭下意識舔過唇間。

他的喉嚨又開始乾了,這無疑讓他要說得更加艱難。

「我猜,也沒什麼的。」他又再深呼吸了一口,然後一股腦地說:「不過是在最後一個在霍格華茲的學年,輸掉了魁地奇盃、還很可能輸掉學院盃,又在聖誕佳節被拒絕,這些我想我都可以……我會接受到的,我猜,接受到自己要悲慘地度過最後一個學年之類。」

那古怪的語尾又消失了。

「哈哈。」宮城乾笑,假裝自己沒有心有戚戚,眼尾餘光忽然有一抹銀彩掠過,而他用盡全身氣力不去追逐她,反往另一邊轉頭看去。

他朝餐廳出口抬了抬下巴,邀請道:「我們……為什麼不找個方便說話的地方再說?」

使用禮物 檢舉

7#
原作者| 小吉子 發表於 2023-10-21 15:13:02 來自手機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第六章】

離開變為舞場的餐廳,穿過大理石走廊和門廳,宮城和深津走到玫瑰花園去。蜿蜒的小徑兩側長滿玫瑰,比人還高的花叢像牆壁一樣,為夜間流連在花園的人提供一點點私隱。沿途默默無話,深津似乎在構思自己等等要說的言辭,而宮城,意外地發現,這趟沉默沒有讓他覺得不適。

晚風吹來,吹皺花園一角的噴泉池面,他們就坐在那邊的鐵藝長椅上。

宮城呆望在月光下飛濺的水珠,指尖無聊地轉著手中的玫瑰——剛折下來的,來自身邊那個現在像中了噤聲咒的男人。宮城想起剛剛,深津走著走著突然說他該送一份聖誕禮物的,不然太失禮了,然後未等宮城回應,就拿出魔杖對著花叢輕輕一揮,給宮城送上一朵在月色下仍然豔麗的紅玫瑰。

荊棘都去掉了,不曉得深津是如何辦到的⋯⋯也許他很熟悉這種小魔法?宮城不知道,他不是個對鄰院八掛有多關心的人。

馥郁的香氣引來小仙女的到訪。閃爍著點點星光似的她在花朵上繞了一圈,嗅了嗅玫瑰後抬頭,才留意到花朵已經有主了,便向宮城行了個禮後翩然飛走。

又是一陣晚風吹過,宮城搓了搓手臂,想要是對方還不開口的話,那他就回去了,順便把某人踢進水池裏,幸好就在這個時候,深津總算想到他該如何開口:「和你同場比賽是件令人享受的事,宮城。」

說完後,他便合上嘴巴,這讓準備將會聽到長篇大論的宮城感到錯愕,「你……只是想說這個?一直以來都只是想說這個?還是在比賽都結束一個多月後的現在才來說?」

「不只如此。」深津慢吞吞地開口:「這五年間,每一年的比賽,我都很期待你會怎樣對抗,而且,我必須承認,如果沒有魁地奇,以及,如果『我們』沒有輸給『你們』的話,我猜我不至於如此在意——」深津頓了一頓,瞟了旁人一眼,看看他的實話實說有沒有惹惱對方,但大概是甜美的勝利麻痺了宮城的聽覺,沒讓他感覺到有任何被得罪的地方,「——你。」

宮城從水池上移開目光,棕眼望著深津,抬抬眉頭,示意他說下去。

「既然你已經發現到我有多喜歡看著你,那我猜,還為了面子而試圖掩飾這點,顯然並沒有任何意義咧。」深津飛快而小聲地囔囔,平板的語調讓他這句話變得像在抱怨,但他抱怨的對象恐怕是他自己。

「我只發現到你有『經常』看著我,你剛才說的那個詞語嘛,我可不知道。」宮城說,但顯然,玩這種文字遊戲並沒有任何意義。說話間,他還在玩手上的玫瑰花,在深津的角度看來,他彷彿在研究要不要丟進水池裏。

「『喜歡』,是的,我剛才說了,在我懊惱又含糊不清的自言自語裏說了,而且甚至放進錯的句子裏,簡直天才咧。」深津捏了捏鼻樑,一副被自己的表現蠢到頭痛的樣子,但就在他搖頭嘆氣之際,驚喜地發現,一直發現得頗為冷漠(至少,絕不熱情)的宮城,耳根子原來紅透了,而深津不認為那是被晚風給吹的。

「這句話聽起來也許很嚇人,但我比你想的更加了解你——」話說出口了,深津才覺得自己不是在告白,而是在進行犯罪預告,後知後覺地害怕嚇到對方。天地良心,雖然深津他的確握有一點點地下權力,像操控傳聞和情報的流通,不過他無意再次用來對付宮城良田,「——我只想你明白,這絕不是未經思考的魯莽衝動。」

像生怕宮城不相信,深津開始滔滔不絕地數:「我知道你的成績——每一年、每一科,當然了——我知道你的朋友、我知道你養的貓頭鷹叫什麼名字、我知道你喜歡什麼球隊,無論是魁地奇還是籃子球——」

「是『籃球』。」宮城糾正。

「『籃球』——我會記進腦內的。」深津點了點頭,鄭重承諾。

「另外,我知道你喜歡吹寶泡泡糖,每年都會在火車上買一大堆。我亦知道你用什麼魔杖:蘋果木的,鳳凰羽毛,七英吋長,彈性不錯;而我查過資料,據說蘋果木魔杖的主人,都會有強烈的個人魅力,以及會被他人深愛。」

深津說到這裡,總算記得要停下來喘氣。

宮城忍不住苦笑,挖苦起自己:「那看來,傳聞都總是些沒根據的謠言。」

「不,我不這樣認為。」深津立即反駁,俯身握過對方,寬大的手掌完整包裹住宮城的雙手,「我本人可以證實,奧利凡德先生的魔杖筆記所言非虛,而我希望我能有榮幸,向你證實傳聞。」

「噢、呃……」聽到對方相當明顯的暗示,宮城擠出幾聲意義不明的怪聲。他撓了撓後頸,感覺到臉頰的熱度,突然就燒起來且消退不下去,一直滾燙得讓他懊惱,讓他巴不得掩住臉、或是立起衣領把整張臉藏起來,但雙手都被對方緊緊握住了,只得低頭去望水池中的月亮,但水面如實倒映出他比手上玫瑰都還要紅的臉,這無疑讓他更加不自在。

低咳一聲後,宮城問:「所以你的意思是……」

深津不認為宮城會連這種淺顯的暗示都聽不懂,就算對方的成績頗為、嗯,有待改進。對於宮城良田的裝傻,深津也只能嘆氣了,無可奈何地直說:「我著迷於你,宮城,在我意識到這件事時,我對你的注意顯然已經超出正常水平,一直試圖從不同人的口中了解你也頗為病態,所以,我得說——你抓住我了,從天上到目光、就連腦袋都是你的了咧。」深津聳了聳肩,「以防這對你而言還是過於複雜,就容我這樣總結吧:宮城,我喜歡你。」

宮城發出被捏著脖子的怪聲。

「怎麼?你沒想過會聽到這些咧?」深津反問,舉起他們握著的手,中間夾著的那朵玫瑰花在晚風中輕輕搖曳——拜託,誰會送一般同學一朵紅色的玫瑰花?更別說他們是史萊哲林和葛萊芬多。

「沒、沒,我有預計到,但——」宮城的舌頭打結得厲害,彷彿現在中了噤聲咒的人是他;他幾乎感覺到心臟跳到了他喉頭間,像快吐出來一般,「我呃……我猜我不可能,有你喜歡我的那麼喜歡你。」

這話繞口得充分證明了他的思緒有多混亂。

他開始不切實際地希望這只是不用負責任的玩笑。

深津但願自己沒有逼得對方太緊,然而他必須澄清:「沒人要求你把心意都放到天秤上量量看咧,我只是在謀求一個機會。」

他覺得宮城把愛情看得有點太理想化了。

「自己給了對方多少愛意,對方就得回以多少」,這種精確的公平是不可能實現,而要是愛情能用量化計算,深津相信,那只是種交易,而不是愛——在純血巫師家庭,這種情況相當常見,所以深津很清楚。

為了血統純正,滿足家族要求的「正確」人選才是最重要,愛情那種虛無縹緲又變幻無常的東西,誰還能有餘力去在乎呢?深津一成只慶幸他家,在第二次巫師戰爭後就變得稍微開明一點。

宮城陷入了沉默,而深津別無他法,只能等待。

深津凝望著對方,幽微的月光讓對方的臉,得以藏到陰影裏去。舞會相信已經完結了,深津隱約聽到花園的另一角傳來談話聲、和此起彼落的窸窣跫音,相信是外校的學生正在沿著花徑,慢慢步回所屬的住宿地方去。

這時候,宮城總算開口:「那……」

他看到深津立即坐直了身,然而他正試圖把手抽出來。

「……時間很晚了我想,我們再不回宿舍,會犯宵禁的。」,宮城不敢看深津會有什麼表情。

被捂暖的雙手在接觸到空氣時,頓覺聖誕夜有多寒冷。

宮城垂下頭,避開深津的目光。

他知道自己作出了最差勁的回應,在大家談了那麼多以後,他連一個痛快明確的答覆都給不了,只會顧左右而言他地逃避,這無疑是在折磨對方。

聞言,深津頓時垂下肩,但還是點了點頭,諒解道:「也是咧。」深津忍住嘆氣的衝動,「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吹一會風咧。」,雖然他已經感覺到頭痛。

宮城胡亂點了幾下頭,正當他僵硬地抬起腳步準備離開時,深津突然開口喚住他——

「可以跟我說聲晚安嗎?」深津問。

這問題還真是讓人心情複雜,宮城彷彿幻聽似的,聽到那個尊貴的史萊哲林級長、兼學生會男主席向他說了「拜託」,為的只是一句輕飄飄又無法丈量的「晚安」,儘管深津的語調還是那樣平板,而宮城開始意識到這大概是對方的習慣——畢竟這人,就是在剛才滔滔不絕時,都還是這種平淡口吻。

「當然。」宮城回頭,向深津擠出一個笑容,揚了揚手上的花朵並說:「晚安。」

語畢,他便踏上回宿舍的路。一步、兩步、三步……宮城的腳步愈來愈慢,最後索性停下來。他捋了捋頭髮,蓬鬆的鬈髮被用力壓平過後又彈回去,來回梳了幾次後,他只是把頭髮弄得愈來愈亂。心亂如麻,他喪氣地垂下手,跺了跺腳,用力深呼吸了一口後呼出,重重踩著腳步走回深津面前。

宮城覺得深津的目光似乎頓時一亮——也許是幻覺。

「你說剛剛那些話前,有想過……有假設過,我是有可能也會喜歡你,之後才決定說出口的嗎?」宮城問完,低頭扳了扳手指,「我們也就講了幾次話而已吧?更別說宿舍那次……陰險的混蛋。雖然你表現得好像相當了解我,但……你並不真正認識我,不是嗎?」

「老實說,完全沒想過咧,想過你今晚就會喜歡我。」深津坦然承認,在宮城「那你還講?」的質疑目光中,豁達地說:「都最後一年了,丟臉都比遺憾好咧。」他聳了聳肩,「而且按照本來的計劃,就算告白失敗了,至少我也有賺到一支舞咧。」

聽完後,宮城皺起眉頭,用埋怨似的口吻咕噥:「你不開口的話,就不會被拒絕啊。」,但怨的似乎不是深津。

不開口確認對方到底喜不喜歡自己的話,那就永遠、永遠都能保留可能性,於是乎,也能繼續單方面地持續去愛,永遠都不會失戀。

深津想了想,配合自己最近得知的消息(有關宮城良田與他一開始想邀請的舞伴的事),似乎明白到對方的意思,並同意道:「也是咧,不去驗證的話,就能活在『對方或許也喜歡我』的世界中咧,可是——」

他稍作停頓來思索言辭,最後側著頭,答得很奇怪:「——你不會一直都是單身的咧。」

宮城明白這心情——說實話,就算他當時沒去邀請彩子,沒有戳破假象,到了今晚,他看到彩子和德姆蘭的勇士跳開場舞時,他的結局也會是一樣,心情也會是一樣,亦也許更難接受。那根哽在喉嚨的刺再也沒可能拔掉,它只會爛在皮肉裏潰瘍發炎,永遠都不會好,未來每當吞嚥,疼痛都會令他想起那兒有根刺。

如果早在一年級時,他就開口跟彩子表明心意,讓兩人沒當那五年多的朋友,他們的結局會否不一樣?那也許存在過的微弱花火,會否就能順利燃燒?這些假設,宮城都已無法驗證。

兩人安靜下來。

「無論如何——」深津主動打破沉默,「——都請你給我回答。」

說實話,深津倒沒期待過今晚就能得到對方的回答,早預計可能得等上幾天……三天吧,再長的話,他不太確定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例如跳進級長浴室水池裏永遠不出來之類。

「我……」宮城又再撓了撓自己的頭髮,柔軟的棕髮糾纏過他指間,又柔柔鬆開來。

他抬眸望向深津,而對方也在看著他。

拳頭握緊後又鬆開,宮城猶豫了一會後,抬步走到深津身前,模仿方才舞池裏的人一般,默默地伸手、虛虛的抱著深津。

「我們不是朋友。」,就在深津的心臟飛起來之際,宮城開口第一句就讓他跌到谷底。

「這就是你的回覆嗎?」深津問道。他感覺到自己手心在出汗。

宮城搖了搖頭,語氣有點悶悶的,「只是在確認。」

深津希望自己的語氣不要太像窒息一樣,「那請問,您確認出來的結果是?」

宮城深呼吸了一口,緩緩呼出。

深津的感官現在只容得下宮城良田的聲音,連呼吸聲都彷彿放大到,就在他耳邊呼出。

度秒如年。

終於,深津聽到宮城這樣說:「……好像不討厭。」

在回神過來之前,深津就發現自己用力抱住了宮城,一隻手緊緊圈著他的腰、另一隻手牢牢扣住他的肩膀,像怕對方會騎上憑空出現的掃帚逃之夭夭,而這次,對方沒有抓著他領子試圖打他。深津可以感覺到宮城骨架的形狀,感覺到對方在他懷裏動了動——他的手臂立即收得更緊——低頭一看,深津發現懷裏的人把臉埋在他的衣袍間,從髮稍間露出的耳朵紅得快滴血。

真是個美好的聖誕夜。

月亮仍然高掛,眾星始終閃爍,芬芳的玫瑰花叢包圍了他們,點點銀光是小仙女飛過。宮城不太記得到底抱了多久,只記得臉頰貼著的胸膛突然微微震動,然後他聽到了低沉的哼唱聲,於是他舉起手,搭上深津的肩膀,抬起腳步,悠悠地翩翩轉圈——

據說,在霍格華茲的聖誕舞會中,這樣抱在一起轉圈的行為也叫「跳舞」。

投餵

參與人數 1海草 +5 收起 理由
關節 + 5

查看全部投餵紀錄

使用禮物 檢舉

8#
原作者| 小吉子 發表於 2023-10-28 21:19:21
只看該作者

【番外——「羅密歐與茱麗葉」】

【番外——「羅密歐與茱麗葉」】

霍格華茲是一間學校,而四位創校人當年顯然已經脫離青春期太久了,所以沒有想到他們的學生,除了學習和基本生活需要外,他們還有一個很逼切也很重要的需求:私穩。

宿舍:是多人同房的,連級長也不能擁有獨立寢室。

交誼廳:熱鬧得像開學前的斜角巷。

學院的每一個角落:不是有師生、詭異的雕像、就是有對著你咯咯笑的肖像,要不然,就是有隨處游走的幽靈突然出現,更別說還得提防皮皮鬼的突襲。

禁忌森林:請問閣下是在開玩笑嗎?

在此,或許能引述一句出自某名史萊哲林級長兼學生會男主席的話:「在霍格華茲,你連跟愛人親熱的空間和私隱都沒有咧。」

雪上加霜的是,當你們是一對來自葛萊芬多與史萊哲林的情侶,這基本上就跟魔法世界版的羅密歐與茱麗葉沒有分別——第二次巫師戰爭後,很多東西都改變了沒錯,但水火不容是世間真理,如同天地必然對立。

很多人認為友誼應該跨學院的,尤其在經歷完戰爭後,大家應該更重視團結,但有不少學生始終對自己學院的榮耀無比看重,而雷文克萊的學生普遍不重視這種世俗物質、赫夫帕夫的學生又不重視競爭,導致每年在鬥的,其實就只有葛萊芬多和史萊哲林。凡競爭必有敵人,於是滋生敵意,敵意又能釀成惡意,惡意造就對立與偏見。

這就是現況了——葛萊芬多的學生說不討厭史萊哲林的人,但要是有同學跟那邊要好?噁,叛徒。

反之亦然。

深津不介意公開戀情,也不覺得史萊哲林的人能對他怎樣,反正低年級時,已經有人造謠詆毀說他是黑魔王的傳人會爬說嘴之類的,而他已經充分教導了對方小心說話的重要性,但一想到自己其實沒多久就要畢業,要留下宮城一人面對那些流言蜚語……他就決定事事小心。

因此在告白成功後,他竭力壓制住自己,不能夠在走廊見到宮城良田就衝過去抱著對方,也不要在用膳時間過去他所在的長桌和對方聊天,更不可以在圖書館親吻對方鼻尖上不小心沾到的墨跡——深津皺起眉頭,瞪著坐在他斜對面另一張桌子的宮城良田,試圖用目光擦掉那抹可愛到難以忍受的墨跡,又在對方用那隻沾滿墨痕的手掌推推眼鏡、向他看過來勾唇一笑時,一時激動,把手上的羽毛筆給捏斷了。

真的難以忍受。

七年級的深津知道校內有不少密道和神秘房間,但他總害怕自己知道了就等於別人都會知道,百般挑剔之下,著實找不到方便又能安全說話的地方,於是深津只好給對方寫信,再吩咐學校的貓頭鷹隨意在四周兜兜風後,才把信交到宮城手上。

順帶一提,深津給宮城的第一封信,是一捲長達五英尺的羊皮紙,比魔法史的論文長度要求還多出兩倍。貓頭鷹是在早餐時間飛來找宮城的,而他一看到綁著紙捲的豔麗桃紅色蝴蝶結,臉頰便頓時紅了起來,立刻以電光石火之姿——趕在任何人對紙捲有興趣並出手搶奪前——收到袍子口袋裏。

自此,深津一成和宮城良田就開始了秘密的書信交往……明明身在同一間學校。

宮城發現深津的文筆很好,而且對事情總有些獨特的見解。他很喜歡看對方寫的日常小事,無論那有多麼瑣碎尋常,深津總能幽默地調侃,讓宮城不自覺地勾起嘴角,亦能就此窺見,平常眼睛都長到頭頂上的史萊哲林生真實(蠢)的一面,讓他總期待收到對方的信,然而,學科成績老在合格線徘徊掙扎的宮城,實在沒有能力寫出像深津那樣的回信,因此,在第四次回信時,咬爛筆桿都想不到確切用詞的宮城,只好自暴自棄地在旁邊畫圖,用火柴人來描述最近發生過的好笑蠢事。

沒想到,深津在收到信後的當日,趁兩人的班級都剛好要到地牢時,拉著宮城手腕躲進轉角處的陰影裏,用力地抱了他一下,在他耳邊急促地低喃他有多喜歡那些插圖,然後在被人發現之前急忙跑開。

宮城感覺自己全身的皮膚都滾燙起來,整節魔藥課都神不守舍,被教授扣了好幾分,差點被罰勞動服務。

宮城的心臟怦怦跳了一整天,晚餐時,連櫻木都看得出他不對勁,和三井一左一右連番追問他是不是病了,吵得宮城頭都要痛起來,沒病都變有病。一頓飯吃下來都沒滋沒味的,從皮膚上褪下來的溫度燒在心頭;他感覺到深津的目光,而他沒有回望,但這亦無助降溫。

思緒千迴百轉了整晚,徹夜難眠的宮城這次沒等深津回信,就寫了張紙條託學校的貓頭鷹交給對方。紙上沒有上下款,像他們平常的信一樣,而且內容也只是簡短一句:「我們能當面談談嗎?」

匆匆寫完後,宮城忽覺話氣太重,於是在紙條的右下角,小小的畫了朵玫瑰花。

貓頭鷹帶著紙條飛走,而牠大概是餓極了,忘了——或懶得——要繞校閑晃,直接就衝向餐廳,把小紙捲交給收信人後,就埋頭在某位學生的餐盤裏狼吞虎嚥。

在宮城匆匆跑到餐廳時,剛好看到深津把紙捲攤開來,又飛快地摺起,收進口袋裏。

宮城猜,既然對方收到信了,而且也看了,那對方應該很快來找他吧?畢竟深津著實不像是會猶豫的人,再不然,也該回個信吧?那捲紙條上就只有短短一句,要寫上時間地點、或是一句「不方便」,也不會花學生會男主席太多時間。

然而,對方的回覆,彷彿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宮城起初惴惴不安,思考自己是不是要求太多了,始終深津一成出身和他不一樣,深津是純血巫師家族,要公開和麻瓜出身的人交往想必會有很大壓力,但後來,隨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對方的不回應,讓宮城的惶惶,慢慢滲上了惱怒,最後真的生起氣來。

一開始要告白的人是他,現在突然一走了之的人又是他,這算什麼呢?要是怕的話,倒是別在花園裏說那些話啊。宮城起初覺得,書信交往這件事還蠻可愛的,猜對方是不是害羞了,又會去想深津搜索枯腸地寫信的模樣……但現在,另一個令人寒心的可能原因浮了上來,而宮城已經無法不去想它了。

坐在寢室窗邊,宮城嘆了口氣,窗台上放了墨水瓶、羽毛筆、辭典、以及一張等了整晚的羊皮紙……他無法下筆。晚風經由敞開的窗吹過室內,時值二月初,乍暖還寒,只穿了單薄睡衣的宮城忽地覺得冷了,下意識搓了搓手臂,又長吐了一口氣。眼睛望著那張始終空白的羊皮紙,煩得直撓頭,索性閉上眼來;一會兒後,他決定把東西都收起來。

人總是如此,當要失去了,才曉得自己原來有在乎。

但願今夜能入眠。



明早。

宮城是被一頭闖進寢室裏的貓頭鷹給喙醒的,一睜開眼,就看到一頭陌生草鴞,正滿臉嚴肅地瞪著他,圓圓的眼眨也不眨一下的,讓宮城不知為何,想起每次用膳都距離他一張長桌的某人。

「嘿、嘿,我醒了,放鬆點嘛伙計?」仍然睡眼惺忪的宮城邊說著,邊在草鴞的頭頂上輕輕搔了幾下,但繃著一張蘋果臉的草鴞不領情,扭頭就喙了他的手背一下。

吃痛的宮城嚎了聲,抽著氣的直甩手,埋怨道:「天啊,你是怎麼回事?誰派你來的?」

草鴞啼了一聲,爪子跺了跺宮城枕頭的一份包裹,腦袋側到一邊去,像催促收件人趕快拆開,生怕再被雀烏霸淩的宮城只得照辦。

那包裹用幾張牛皮紙草草包起,又亂纏了幾圈桃紅色的絲帶——見狀,宮城立即嚥了嚥口水,不肯定自己想不想拆開,但那頭草鴞拍翼飛到宮城頭頂,大有「敢拖延老子就把你的腦殼喙穿」的意思,讓宮城只得低頭,乖乖解開那完美對稱得毫無必要的蝴蝶結(是的,這顯然也是一道線索)。

包裹沒有多少東西,只有一件銀白色的織物。一拿上手,宮城就覺得這是他摸過最柔順的布料,不曉得是以什麼織成,色澤雪白又帶有淺淺銀光,比絲綢都來得輕盈柔滑,宮城幾乎感覺不到它的重量。

實在無法不嘖嘖稱奇。宮城把這面神奇布料抖開,有一張小卡掉了出來,悠悠飄到地上。相信這會有寄件人資訊的宮城撿起它,卻發現卡上只有一句用銀色墨水寫成的話:「今晚九點,請你披上它到占星塔上。」

宮城下意識抬起一邊眉毛,把卡翻到背面去,發現寄件人用了那銀色墨水,在卡的背面畫了許多一個個圓圈,像某種奇怪符文。

儘管已經隱約猜到寄件人的身分,但宮城還是仔細端詳著這古怪圖案,思索這是什麼意思。

就算是深津一成,也總不可能是在擺顯自己古代神秘文字的成績吧?



「那是玫瑰咧。」深津答道,語氣帶著無奈和……懊惱,顯然沒想過自己連一朵玫瑰花都畫不好。

手裏也握著一條隱形斗篷的他,此刻正縮著肩膀,和宮城躲到同一面布料之下。

宮城感覺到深津的肩膀緊挨著自己,把高壯的身軀盡可能縮小,畢竟隱形斗篷下的空間實在有限。如果兩人勾肩搭背的、甚至是抱在一起的話,相信能更省位置,而深津坐下時,相信也曾想到這點而抬高過手,但他最後放下了,僅僅撐到宮城身後的位置。

「玫瑰?」宮城從衣袋裏翻出那張卡,指尖描摹那一個個圈圈,調侃道:「噢,我都不曉得玫瑰是十字花科的。」

「這樣我也不介意——」深津攥緊了放在宮城身後的手,「——只要你喜歡甘藍的話咧。」

這種略顯油腔滑調的回答,深津以為會得到宮城的笑容、幽默的戲謔回應、或是羞紅的臉頰,但對方只是默默把玩手上的小卡,沒有回應,連眼尾餘光都沒往他的方向瞟來。沉默籠罩,壓得兩人都有點氣悶,各懷心事、各自緊張。

深呼吸了一口,從收到對方字條時就隱隱不安的深津,隔著斗篷窺看天上星斗,試圖回想占卜課中學到過的技巧,從星相預測今夜,兩人的戀愛會否有任何災厄。文字再多,都無法呈現所有的情況,深津總是害怕自己的信會否令對方感到壓力,畢竟他知道宮城絕對不是個喜歡閱讀的人。

他們才剛交往,哪怕深津做了多少資料搜集,他都總覺得未能完全了解這個人,摸不清對方的脾氣,抓不準反應,也不曉得,自己會不會做得太多而嚇到對方,因為告白時,宮城顯然是未喜歡自己的……深津總怕自己的愛意會溺死對方,而自己,卻渴死在名為「好像不討厭」的沙漠中。

深津連親宮城的手背一下都不敢。

愈想,思緒就愈亂。星辰當然無助解憂,也告訴不了他戀愛吉凶,所以深津只能開口:「那麼,你想當面談談的事情是什麼……咧?」

拜託,請不要說再見——深津僅希望此際能有流星劃過。

「噢、呃……」宮城撓了撓頭,洗過澡後他沒有特地再抓頭髮造型,棕色的鬈髮垂到眼前,「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只是想當面、面對面的,跟你聊聊天……要是,你不介意的話。」

語畢,他飛快地瞄了深津一眼,「抱歉,讓你如此大發周章。」

深津頓時鬆了口氣。

「不。」深津立即搖頭,但頓時意識到這個「不」字能回應太多東西了,便連忙補充:「我意思是,要命人從家裏的儲藏室找出兩條還能用的隱形斗篷,這的確需要點時間準備咧,但——」他又再搖了搖頭,這次是回應宮城訥訥道歉,「——請不要說『對不起』咧。」

深津往旁望去,驚喜地發現宮城抬起了他泛著紅暈的臉,略顯緊張地瞅著深津,眉頭蹙起的,嘴唇也噘了起來。心頭大石頓時灰飛煙滅,深津握過宮城的手,以手掌覆上對方的手背,輕嘆:「我很高興咧,我很高興你想見我。」

瞧見宮城的臉紅得更厲害,深津刻意多說一句:「我猜,這可以理解為你在想念我咧?」

此刻,深津願傾盡他古靈閣金庫內所有的加隆,以換取一個時光器,好讓他每次有話說出口後,都能立即回到未說之前,並把正要開口的自己打昏。

沉默。

深津看到宮城抿緊了嘴唇,嘴角微微下彎,胸腔急促起伏著,讓深津思考起要如何換一個新話題,但就在這時,宮城說話了。

「我能理解的。」他說,目光又垂了回去,繼續看那些銀色玫瑰花。

深津實在摸不著頭緒,不理解宮城理解了什麼,只好直接開口問。

「就是……」宮城捏著小卡的角,把那一小處揉熟搓爛,「我明白你寧願花更多的氣力,也不想公開我們的關係。」,難說的話說出口後,他頓時像個泄氣的氣球般,長吐了一口氣。

「我真的能理解,所以……」宮城努力彎出一抹微笑,語氣開朗地說:「謝謝你的隱形斗蓬,我猜這是在目前情況下最好的方法了。」

「等等咧。」深津抬手,表情怪異地反問:「我不想公開?」

誠心發誓,他每天都想在天空上放煙火,昭告全校、全天下、全個太陽系,宮城良田是他的,署名了咧,雖然還沒親過吻。

只可惜現實和人心,都令他有所顧忌。

「好吧,我的確認為,公開我們的關係或許未必是個好主意——」深津說到這裡,宮城便已經露出一抹苦笑,「——但是,如果你認為,這份憂慮是與我的姓氏有關,那我想我必須向你澄清咧。」

深津握緊了對方的手,慢慢解釋起他的擔憂。

「我不想公開,只是因為我不想在我無法在旁陪伴的時候,讓你獨自面對一些或許很難聽的說話咧。這一切考量,與我本人或家族名聲無關咧。」深津如此總結,「純血與否,從來不在我的擇偶條件內,亦請你相信,無論是我或我的父母,都不在意這件事咧。」

總之,他只是害怕宮城良田因為流言而受傷。

然而這份貼心,令宮城氣得皺起了鼻子,「還真是感謝你的體貼,但請問主席閣下還記得我今年幾年級了嗎?」未等深津回應,宮城便怒氣沖沖地續說:「六年級!六年!你覺得我會沒經歷過言語暴力?不瞞你說,我連肢體暴力我都面對過!我聽那些廢話聽得耳朵都要變成防彈金屬了,更別說有些——」

要說到最生氣的地方,宮城戳了戳深津的胸口,一字一頓地責難:「——就是你造成的!」

在宮城的瞪視下,被過去的自己所搬的石頭砸痛了腳的深津,只能摸摸鼻子——如今才來道歉就無謂了,他頗肯定,要是宮城聽到自己現在才針對一年前的事來道歉,只會更加生氣,更何況他在氣新的事情。這讓深津又多了個理由,去買時光器好暗殺掉過去的自己。

喘了口氣,宮城繼續指出荒謬的地方:「而且!你說你不想我獨自面對攻擊,但你現在就一直讓我獨自一人,你竟然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合理?」他冷笑了一聲,其尖酸意味酸得深津胃都要痛起來,「要是我會介意被人說閑話,就因為我真的跟一個史萊哲林交往,那我從一開始!」宮城的聲量大得連他自己都覺得耳朵痛,「從一開始!就不會跟你一同離開舞會,更別說到花園說那些話!」

宮城閉上眼,用力深呼吸,似乎想冷靜下來,但聽進深津耳內,那節奏頻率和哭泣太像了,心頓時軟成一團——宮城生氣,意味著他有在乎這段關係,肯定不只是「好像不討厭」那麼簡單了。

深津從後環過宮城的肩,把人拉進懷裏來,「看來我的自作聰明,讓你不安了咧。」

把臉埋他胸口間的宮城發出一串含糊的罵聲,用詞辛辣得讓深津思考自己是不是該哭幾聲。宮城一邊罵,一邊用力揪住深津的絲綢襯衫,抓得布料皺巴巴的,低吼道:「對!沒錯!很高興尊貴的深津先生終於發現到這件事!」

說完後,他在深津的襯衫上蹭了一下。

在對方的背上輕拍,深津嘆了口氣,既滿足又無奈,覺得世事怎會如此,原來他忍得那麼辛苦,其實都是作繭自縛。深津低下頭,湊近宮城的耳朵,小聲地低喃:「請你相信我咧,每次在走廊遇見時,我都想上前緊緊抱住你,擠開你身邊那群葛萊芬多。」

宮城從他胸口上抬頭,揚起一邊眉毛,頓覺怒意又上來了,厲聲責備道:「嘿!尊重點!」

深津沒理他,徑自繼續耳語:「請你原諒我,每次在餐廳,其實我都想坐到你面前,親自餵你吃奶油派,一口一口塞得你滿嘴都是咧。」

對方刻意壓得低低沉沉的聲線,搔得宮城從耳朵一直癢到心裏去。感覺到自己的臉恐怕是又紅了起來,宮城別過頭去,半真半假的吶吶抱怨:「連歉都未道一個的人,竟然開始了言語性騷擾,這張嘴巴可真厲害了。」

深津繼續不予回應,自顧自的續說:「還有咧,也請你體諒我,每次在圖書館,我都渴望撫摸你的皮膚上每一道不小心沾上的墨水痕,並請你允許我摘下你的眼鏡——」

宮城呶起嘴唇,帶著不滿和驚訝地問:「搞什麼?你不喜歡它嗎?」

他本人可是挺喜歡的。戴眼鏡在圖書館溫習,讓他感覺人都會變得聰明了……

雖然他的成績,充分證明這只是看起來。

「——請你允許我摘下你的眼鏡,然後當眾親吻你咧,從眼睛、鼻尖、再到嘴唇。」

深津吐出最後的耳語,成功讓宮城全身都滾燙起來。

宮城睜圓了一雙棕眼,像第一天認識深津一成那樣,既驚訝又害羞的看著他,漫天星斗都似映進那雙棕色眼睛裏,讓深津看得移不開眼。

捧起對方的臉頰,深津用姆指摩挲宮城的嘴唇,低喃道:「在此,本人懇請閣下准許我,由今晚開始執行上述請求咧。」

兩人的嘴唇愈湊愈近,深津可以感覺到宮城緊張得屏息,眼周的肌肉不斷亂顛,似乎不曉得該不該睜開眼,而不曉得深津在接吻期間,其實一直都張開眼,仔細得貪婪地觀察宮城每一個微細反應。從深邃的黑眼中投出的目光,沉重又用力得彷彿成了他另一條舌頭,舔拭宮城的皮膚。

深津猜,自己應該不會在沙漠裏渴死了,只是他敢主動索取咧。

使用禮物 檢舉

9#
原作者| 小吉子 發表於 2023-11-4 13:04:53 來自手機
只看該作者

【番外——活米村約會】

【番外——活米村約會】

那晚兩人談開了後,深津基本上每天都想辦法實現自己的說話,老抱著人來親吻,甚至如果沒有河田雅史拉住他,他真的會跑到葛萊芬多的長桌去,坐下來親自餵對方吃飯,讓宮城良田——以及全校——都集體患上消化不良。

如是者,過了一兩個星期,到了二月十四日,亦即是被麻瓜及巫師稱之為「情人節」的日子。深津一成早早就約了宮城良田去活米村,還畫了張滿是十字科異變玫瑰花的邀請卡,害宮城收到時,笑得樂不可支。

他們一早就出發了。深津不會放走任何一個和宮城良田牽手的機會,沿路都緊緊抓著那比他小上許多的手掌,但又怕捏痛了對方(是的,這的確有發生過)。

「你有地方想去嗎?」深津問,而把臉埋進毛線圍巾裏的宮城向他眨了眨眼,含糊地回答:「我以為你已經計劃好?」

他可不相信深津一成的約會會未經計劃,想必有十幾二十個應變方案,所有事都要在計算之內,哪怕天雨雪雹、地震水災。深津的約會,只有一成是「隨機應變」。

深津清清喉嚨,沒有否認宮城的話,但仍然假裝客氣地說:「我認為咧,在這種天氣下,去喝一杯熱騰騰的奶油啤酒是個不錯的主意咧,而——噢!憑我之前的印象,良田你喜歡奶油啤酒,真是太巧了咧。」

那像演話劇一般的誇張口吻,配合深津那張再用力都還是表情變化不大的臉,弄得宮城良田哭笑不得。晃了晃兩人牽著的手,宮城哼了一聲,模仿深津的浮誇語氣說:「可是,我認為咧!在這種天氣下,去喝一杯熱騰騰的紅茶、吃點巧克力蛋糕,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咧!」

深津眨了眨眼,顯然有點措手不及,「蛋、蛋糕咧?」

他的腦袋頓時飛快運轉起來,翻找第幾號方案裏有茶館的資料。

「嗯,蛋糕。」宮城從圍巾上抬起臉,勾起嘴角,笑得有點狡黠,「你不是在第一封信裏寫過嗎?

『喜歡的食物:甜點,最近喜歡巧克力蛋糕』。」

「我都有看完喔,雖然嘛,那時候收到真的嚇了一大跳。」宮城笑著說,「『我查過你的情報,為表公平,容我把我的資料都告訴你——』,這想法太搞笑了,讓我忍不住看完,加上看到你喜歡的球隊剛好也是我喜歡的,就回了信給你。」

深津撓撓自己後頸,決定不去面對過去的自己,望向街道一角,支開了話題:「有一間荼館蠻有名的咧,我們就去那邊吧。」

聞言,宮城相當不給面子的,大笑了出聲。



泥腳夫人茶館。

打從店舖門口,宮城良田就覺得這地方與自己格格不入,粉紅色的店門、以及裏面滿是蝴蝶結和褶邊的裝飾,都讓良田全身上下的屬於男性的細胞尖叫著拒絕入內,更別說從櫥窗就能看到,店家聘請了金色的小天使在店裏飛來飛去,到處拋散五彩紙屑。

宮城覺得自己有生之年都不會進這種茶館,但深津一句話就讓他甘願拉開門——

「這地方,是大家到活米村約會時都會去的地方咧。」深津說,而宮城聽得出在對方平淡的語氣下,隱隱透露出期待。

宮城立即收起所有不滿,換上笑容。

他知道深津熱愛所有「情侶熱門」,無論是餐廳、糖果、服飾、乃至是活動,只要跟他說是「情侶間都流行這個」,他就會想拉著良田一起。宮城覺得這樣的深津很傻瓜,尤其對方是個耍陰險時真的很混蛋的混蛋,這甚至有點可愛。

他多半不會拒絕深津這些邀請。

他總覺得,深津熱衷那些,都是在試圖證明他們是情侶,而宮城至今都不太肯定,他對深津抱有什麼情感——「在乎」嘛?是一定在乎的,但說到「喜歡」,宮城實在不肯定,自己的喜歡、和深津那種彷彿想把他融進血肉裏的喜歡,是不是同一種。

因此,宮城良田不敢拒絕。



深津一成喜歡甜點,也喜歡宮城良田,所以能到泥腳夫人茶館約會,於他而言是意外驚喜。加了大量蜜糖的熱茶和蛋糕填滿了胃袋,糖分讓深津的嘴角淺淺往上彎,嚇呆一眾認識本屈學生會男主席的學生。

「那人、那人是不是就是那個?傳說中控制了葛萊芬多的史萊哲林……會爬說嘴的黑魔王後代!」

深津和宮城聽到有學生這樣交頭接耳說道,不由得抬起眉毛。深津是沒想到,這古老的謠言現在還有人在講,看來他鬆懈了,而宮城則是對「控制了葛萊芬多的史萊哲林」這說法感到不滿,而且——

「爬說嘴?」,宮城疑惑地問。

「很久以前的謠言了咧。」深津淡淡然回答,「我以為學校允許學生帶貓啊、蟾蜍啊、貓頭鷹啊之類的寵物回校,就應該可以帶蛇吧?」,深津那無辜的口吻,讓宮城覺得,這人一定到了今時今日都不覺得自己有錯,「所以,就在一年級時攜了家裏的寵物過來咧。一打開行李箱,就嚇傻了同宿舍的人,消息傳開後,到我二年級還是三年級時,就被人指著鼻子說是黑魔王的後代,因為我會爬說嘴咧。」

深津吐了吐舌頭,沒好氣地說:「如果只是嘶嘶叫只能稱作爬說嘴,那我還會跟貓貓狗狗談心呢。」

然而,宮城更注意的是另一件事:「你在家裏養蛇?」

聳了聳肩,深津輕描淡寫地說:「對咧,反正庭園很大。起初是想養火龍,但家人不允許咧。」

「啊,不過又好像不能算是蛇咧。」他摸了摸下巴,「『怪味豆』是兩腳蛇咧。」

他望了宮城一眼,想確定對方還記不記得奇獸飼育學科裏學過的內容,「就是,有著蛇的身軀,但又有羽翼翅膀和兩條腿的——」

「——龍和鳥的孩子!嗯,我知道的。」宮城回答,語氣有一點沾沾自喜,「我還記得牠們的蛋殼很值錢。」

事實上,這是他記得牠們的最大原因。

「是的,『怪味豆』的蛋殼是純銀。」,深津點頭,又展示出他的魔杖,「握柄就是用了牠的蛋殼來熔鍊鑄造,而且——」他向宮城眨了眨眼,「我的魔杖本身,也有借用到『怪味豆』的其他部分。」

這點,他在那長達五英尺的第一封信中有提及:「目前使用魔杖:松木,兩腳蛇的羽毛(是的,這就是杖芯),十二英吋長,彈性很強。」,但宮城沒想到杖芯的來源,竟然是他自己的寵物——他不敢問到底是哪位魔杖製造師,願意替深津做一根這樣的魔杖,畢竟奧利凡德先生可是明言了,他只會用「獨角獸尾毛、龍的心臟神經和鳳凰羽毛」這三種材料來做杖芯。

更有趣的是,這根奇怪魔杖,深津顯然用得相當得心應手。

宮城想起,奧利凡德先生常說:「魔杖會自己挑選主人」,而大概是深津一如既往的獨立獨行,讓這根標奇立異的魔杖心悅誠服吧。

「嗯,這個我也記得。」彎起嘴角,宮城回應說,而知道宮城有看完那封信,讓深津也微微勾起嘴角,心情非常之好。

他們像兩個傻瓜似的微笑對望了一會,直至被後方的路人催促別要擋路。

宮城道了聲歉後,挽住深津的手臂匆匆往前走了幾步,同時好奇地問:「但為什麼你家的兩腳蛇會叫『怪味豆』?」

他明明記得課本上的插圖裏,兩腳蛇可沒有長得很可愛啊?

「噢,這個。」深津又撓了撓後頸,「因為我小時候很喜歡吃『柏蒂全口味豆子』咧。」



直至日落前,他們都在活米村裏閑逛。

蜂蜜公爵糖果店是一定要去的地方,他們也買了不少東西——主要是深津在買,而宮城也挑了一點,打算晚餐時送給還未能外出的一年級生安娜,還特地從貨架上翻找出糖豆顏色最為怪異的「柏蒂全口味豆子」,買來送給深津一成。

順帶一提:一星期後,深津誠實地告訴宮城食後感:「可以考慮送給阿茲卡班,作為一種懲罰不聽話的囚犯的新方法咧。」

提著一袋二袋的糖果,兩人又在惡作劇商店看了一會。

宮城有興趣看,沒興趣買,因為他實在收拾過太多次這些亂子,看到就反胃。

深津有與趣買,但沒膽子買,因為鄰床的河田雅史,早在三年級時就警告過深津,只要有一顆糞彈出現在他們的宿舍或交誼廳,他就會把深津折起來塞進馬桶裏沖掉,而如非必要,深津著實不敢挑戰這位同學的底線——

有時候,他覺得該當上級長的是河田雅史咧。

接著還去了「三根掃帚」,喝了杯熱呼呼的奶油啤酒。綿滑的奶油泡沫顯然讓嗜甜的深津相當滿足,眼睛都瞇了起來,而宫城只覺得深津唇上掛著奶泡鬍子的模樣相當有趣,傻裏傻氣的,讓他想要揪住對方的領帶,把人拉過來親一口——而他也這樣做了。

東逛西看了一大輪,兩人像第一次去活米村似的,走遍每一個角落,連尖叫屋都想要進去走走,畢竟現在,身邊的同行是特別的,哪怕是熟識的地方,也似乎變得與過去不同,讓人想要重新探索一次。

最後,深津請宮城陪他到一個地方:「高級巫師服飾」

一進店,深津便直接到櫃檯前,請人拿出他之前預留的貨物。店員遞來一件以紙盒包起來的商品,而似乎是已經付款的關係,深津直接拿起它便離開。

「這是給你的咧。」深津一出店外,就以雙手,把它交到宮城手裏,「拆開吧,請告訴我你喜不喜歡。」

宮城揚了揚眉,依言照辦,打開長方形的盒子:裏面是一條葛萊芬多院的紅金色相間領帶。

他望向深津,等待對方解釋。

「我之前,不是拿走過你一條領帶咧?」,深津這樣一說,宮城頓時想起來,也記起了自己衣櫃最深處的角落,也有一團揉得皺巴巴的綠銀色領帶。

深津抬起手,止住宮城的話頭,「我是不會還你的咧。」他倒說得理直氣壯,「所以現在直接送你一條新的。至於我的那條領帶,也請你不要還給我咧。」

宮城猜他也沒有不收下這個選項,除非自己又想被深津養的那頭兇猛草鴞喙穿腦門。

這時候講「謝謝」就太掃興了。宮城踮起腳,咕噥了一聲:「情人節快樂啦。」

語畢,宮城拉過深津的領帶,在對方的嘴唇上喙了一下。

「情人節快樂咧。」深津回道,擁過宮城的腰,又再親了上去。



最後是服飾店的老闆沒好氣地出來趕人,要他們別在店門口親熱,才中斷了他們的纏綿熱吻。



面紅耳赤的宮城用袖口擦去嘴邊的口水,右手緊緊握著剛收到的禮物。

剛從呼吸困難中回過神來的他,暈呼呼的得嘴巴失守,又或許是今天實在快樂得可怕,令他忍不住說出了他一直以來心底裏的疑問:「我們……這樣就可以了嗎?」

宮城感覺,自己的話,突兀得好像在對方彈奏美妙樂曲時,用拳頭在低音按鍵上用力搥了兩下,咚咚的震痛兩人耳朵。覆水難收,抿緊嘴唇也於是無補,因此他也只能說下去。

「你知道……我知道,你好像比我喜歡你來得更喜歡我——」宮城瞟了深津一眼,「——至少,迄今為止,都是。」

宮城小心翼翼地選擇措辭,但還是覺得,在情人節講這個,實在是有夠沒神經,怎麼說都還是相當破壞氣氛。「我、我不是在抱怨,真的,我很感激——」,他揚了揚手上的禮物,「但……這樣,真的沒問題嗎?我知道你說過,有關那些『公平』和天秤之類的。」

事先就預備好的領帶、與一盒臨時才買的怪味豆,彷彿光是今天的禮物,就能看到兩人心意重量上的不同。宮城對此感到內疚,他知道這很有病,只是,這讓他感覺到壓力。

他真的能享受對方的愛,而不用回報任何東西嗎?這種單方面的付出,他深信總有一天會乾涸。

深津竭力讓自己不要嘆氣,「你的想法,真的很可愛咧。」但他無法讓自己說話不那麼尖酸刻薄……他到底要說多少次,才可以讓宮城明白,他畢生最大理想,就是用愛淹死宮城良田咧,而無論宮城喜歡他多少,都不會改變這個事實。

他只是想要這個人,無論到手的是幾多茶匙的宮城良田也沒有關係。

有一個比喻,深津猜他說出口了,宮城會明白他的意思,但這也許……不太恰當,所以深津決定把句爛在肚子裏。他本來想說:他喜歡「怪味豆」、想要「怪味豆」,而他也不在乎「怪味豆」喜不喜歡他咧,只要牠是他的就夠,他的世界需要一條兩腳蛇;但他不希望宮城誤會他的意思,畢竟一個宮城良田比兩腳蛇珍貴太多,而他亦不想和「怪味豆」做愛咧。

深津合上眼,好一會兒後才張開,背誦道:「『二十九個納特,等於一個西可;十七個銀西可,等於一個加隆。』」

魔法貨幣的兌換規則,宮城自然也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深津突然提這個幹嘛。

「如果用麻瓜的國際貨幣匯率來解釋,好像比較貼切咧,但我實在不太熟悉咧。」深津捂著嘴唇咕咕噥噥了一頓後,才邊摟過宮城邊說:「如果你認為,我做得太多、太沉重,請記得那只是『青銅納特』咧,它們本來就很多,不必為它們心疼咧。」

宮城皺起眉頭,嘴巴張張合合了幾下,似乎不太能接受這說法、又似乎是基於其他原因。

「你……接下來不會是想說——」

「沒錯,而我要說下去咧。」深津失笑,「你的,於我而言是金加隆咧。」

他親了親宮城的髮頂,不理會對方被肉麻到扭曲的古怪表情,然後無比認真地說:「那會殺了我的,我是說,如果我不把那些『納特』塞給你,那就會壓死我咧。」

宮城抬起頭,瞅著深津一成,舉起了食指。他本來有一大堆說話,來反駁,但想想,似乎都沒有必要說出口——他知道這感覺,他也經歷過,但他更加清楚的是,迷戀帶來的義無反顧和一廂情願,就算最初能甘之如飴,不代表寂寞不存在。現實中的西西弗斯是會死於筋疲力竭,哪怕他再享受一再將大石推上山頂的過程;而如果,現實版西西弗斯在苦刑中,至少能有幾口水喝喝、幾顆糖果吃吃的話,那相信或多或少,都能延後他的死亡,而這正是宮城一直在對深津做的事。

「真奇怪。」垂下手,宮城像突然脫力般,靠到深津身上,嘴唇噘著,一臉苦惱的樣子嘟囔:「不久之前,才有人跟我說,我不能妄想靠別人的喜歡來填滿自己的心。」他嘆了一大口氣,「但現在看來,我能安心成為一個小豬撲滿,當個心靈上的百萬富翁了。」

「有人這樣跟你說咧?」深津問,又把人圈緊了一點。

宮城點了點頭,悶悶地應了一聲。

「看來,那人相當聰明,也相當熟識你咧。」深津撫摸宮城的頭髮,很想知道說話者的身分,因為那一句說話,的確解釋到了很多問題,而且也替他們找出這「滙率」問題的根源——深津突然發現,這與宮城良田有多喜歡他無關,而是他不相信自己有被人喜歡的價值,可是,任深津一成再聰明,他都不可能教一個人如何自愛,尤其宮城和他只是剛剛開始,但是,深津樂觀地想,也許正是「只是剛剛開始」,所以他用不著害怕。

來日方長咧。

深津相信當他用愛淹死宮城良田時,總會有幾口嗆進他氣管裏、吞進食道裏,繼而融進血肉裏,讓宮城良田自己的內在,也喜歡上被深津一成深深喜歡的宮城良田。

他對此深信不疑咧。

留言

最後一章了,全本內容已釋出🙏 回饋表單: https://docs.google.com/forms/d/e/1FAIpQLSfmecmcN84sHeLWdJHZkRX812-JUEBj3D-h6os4Zn-kSrfLzg/viewform?usp=send_form 感謝購買了實體本和一直閱讀到現在的你🙏🙏🙏 2023-11-4 13:07

投餵

參與人數 1海草 +5 收起 理由
關節 + 5

查看全部投餵紀錄

使用禮物 檢舉

Archiver|手機版|在水裡寫字

GMT+8, 2024-6-3 18:58 , Processed in 0.066918 second(s), 62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2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覆 TOP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