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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灌籃高手│深良] 幸福結局 [PG](第三章,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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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eBLue 發表於 2023-7-4 10: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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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地區: 日本
連載進度: 連載中
*不考據,不嚴謹,大量私設,只是想寫個深良愛情故事
*本篇作品裡的CP只有深良
*澤北會出現但只是深良的共同朋友/助攻/電燈泡
*因個人中文寫作習慣,深津的口癖不會特別寫出來,如果會出現口癖我會用「唷」這個字因為覺得發音跟日文更像。




序章


  「爺爺,良田是誰?」

  一道脆生生的稚嫩童音,徑直鑽進耳朵。

  黑暗隨著睜眼散去,視線往下,一張粉撲撲的小臉伏在蓋著毛毯的腿上。

  被稱為爺爺的老人緩慢地眨了眨眼,雙眼渾濁,眼皮被皺褶拖累般沈重,似還沒睡醒,疑問的回了句:「什麼?」

  小孩不厭其煩地重複:「良田!良田是誰?」

  乍然聽到這個名字,老人有些恍惚——他不知道有多久沒從旁人口中聽到這個名字了。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

  「是爺爺自己說的!剛剛睡覺的時候!」小孩先回答了老人的問題,接著鍥而不捨地問第三次:「所以,良田是誰?」

  「良田……」

  這個發音從喉嚨滾出來的瞬間,老人感覺到一股怪異的彆扭,猶如一個太久沒有說話的人,歷經漫長禁閉後的開口。曾經的熟悉被歲月磋磨成了陌生。

  「良田……」

  老人練習般的又唸了一次那個名字,這次順暢多了。蒙在記憶相冊上的灰塵,被這一口氣吹得飛起,紛紛揚揚,在空氣中散開。

  良田。

  那個名字的主人聽見呼喚,疑惑的回過頭。

  「沒事。」

  對方才剛轉回去,同樣的呼喚又傳來。

  良田。

  這次,對方發出「蛤」的聲音轉過來。

  「幹嘛?」

  「沒事。」

  「你在耍我?勸你別再來第三次!」

  警告顯然沒用。於是對方在第三次被呼喚時轉過身來走近、定住。

  「一直叫我的名字是想做什麼!」

  「沒……」

  「不准說沒事!」

  「只是熟悉一下,」頓了頓,語句延續,「作為男朋友。」

  對方的臉因這句話瞬間脹紅,像被噎了一下當場卡殼,好一會才說出話。

  「這有什麼好熟悉的!」只瞪了一下,對方的眼神便閃躲似地挪開了,語氣要兇不兇的,「反正,以後都會習慣……」

  那樣的語氣令人覺得可愛。

  良田。

  對方眼神專注,從容地組織著一次進攻。面對周圍高大的球員也沒露出半點懼色,身手敏捷地切過對手,將手裡的球迅速地傳給隊友。

  良田。

  對方懶洋洋的癱在沙發上裝死,說什麼也不肯去廚房洗碗。

  良田。

  對方靜靜的眺望著遠處的海面,渾身氣場一反往常,肅穆寂寥。

  良田。

  對方側過來的臉映著大都會的斑斕霓虹,在煙火與人群的喧囂中笑著對他說出新年快樂。

  良田。

  對方雙頰緋紅如火,眼神滾燙又濕潤,色澤鮮豔的唇瓣開闔幾下,挾著熱氣湊了上來。

  良田。

  對方眉毛豎起,眼神依舊那麼亮,這回承載的卻是滔天怒火。

  他並不希望對方生氣,卻還是親手點燃了那簇火苗。

  「你是想要分手嗎?」

  良田。

  這兩個字連同他的聲音都被扔進火堆裡,燒得一乾二淨。

  殘忍如他,不但點燃了那無可挽回的火焰,同時又用冰水澆了對方一身。

  於是那叢火焰熄了,對方眼裡的溫度一點一點的降下去,直至完全冷透。

  他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轉身離去,走出他的視野。

  一天、一星期、一個月、一年……這個名字曾經無數次地、反覆地往他心口踏足,直到有一天再也無人造訪。於是,那條道路就此荒廢,一天、一星期、一個月、一年、五年、十年、二十年……

  耳邊的雜音變得愈來愈遠,最終安靜。

  「爺爺、爺爺……」

  「啊啦,小鳩,你怎麼又跑到隔壁去了?過來,深津爺爺累了,要休息了,我們不要吵他……」

  「爺爺?」
.
.
.
.
.
.

  深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張開眼睛的時候,腦子還有些暈眩。

  視線的前方是某種座椅的椅背。深津微愣,四下打量。

  他怎麼會在飛機上?

  他是……死了嗎?

  不然睡覺前跟睡醒後怎麼會在不同地方?

  而且。深津低頭看著自己骨肉勻稱、皮膚光滑的手,又看了一下窗戶映出的倒影。

  變年輕了。明明他都已經八十幾歲了。

  這是表示他的靈魂很年輕嗎?

  深津十分坦然,一點也沒有因為自己的死亡感到惶恐,相反地還有心思研究,天馬行空的想法一個個冒出。

  既然是飛行,表示他應該會上天堂?

  現在上天堂都這麼先進、這麼有效率,用集體運輸的?

  所以開飛機的是天使嗎?天使開飛機用的是駕駛技術還是神力?

  天堂航班會跟人間航班錯開嗎?人間航班的人有沒有可能偶然看到他們?

  深津總覺得鄰座的乘客有點眼熟,整個機艙裡的情景也有點眼熟。

  漫無邊際的思緒,隨著機艙內的廣播戛然而止。

  聽到目的地的當下,深津整個人愣怔。

  廣播用兩種不同的語言各自唸了一遍,深津聽得很仔細,以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砰砰的心跳聲突兀地在耳膜上跳動——可死人怎麼會有心跳?

  他倏地彎腰,從座椅下方拉出隨身的背包,在裡頭翻找,接著翻出一本藍色封面的日記本。

  日記本如同一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跟他打招呼,但深津沒有敘舊的心情,一下子將它打開,目光在搜索到目標的時候便定住不動了。

  四個阿拉伯數字書寫在第一頁的右上角,那是這本日記書寫的年份。

  這一年,正是一九九六。

本文最後由 BLueBLue 於 2024-4-27 02:2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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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BLueBLue 發表於 2023-7-4 10: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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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在許多作品裡都會有這樣的場景:總會有某個具有紀念性的歷史畫面,深深銘刻在角色的腦海中。

  然而現實是,即使是後來對當事人來說充滿意義的時刻,很多時候在發生的當下還不足以被記憶——它尚未被賦予任何歷史意義,至少那個時候還沒有。它跟其他分分秒秒一樣,只是生命裡的某個片段。

  一九九六年的七月四日,對深津一成來說就是這樣的日子。

  彼時,這個日期充其量只是「他到美國的第一天」。

  倒不是說抵達異國、即將展開十個月的短期留學是件小事,只是對那時的深津一成而言,長途飛行的疲憊、落地後的奔波,輕易地瓜分掉了那一天,以致於很多細節自然而然地被忽略。

  即使來接機的人後來成為了他的男朋友,但那時的深津一成又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在他的日記裡,初到美國也就是一段簡短記述的文字。

  他甚至不記得那天的天氣如何,只依稀記得是個不太差的天氣。

  但如果重新問現在的深津──重生再來的深津,他會說,那天的天氣好極了。

  從小小的橢圓窗戶望出去,是一整片蔚藍、純淨的天空。

  廣播完飛機即將降落的通知後,機身高度愈來愈低,與之相反,深津的心跳頻率則愈來愈高。那是緊張,卻不是因為飛機降落的給予人的生理壓力。深津很清楚原因是什麼。

  壓力在增強,窗外的風聲在增強。令人不安的失重感隨著「碰」的一聲落了地,顛顛簸簸,搖搖晃晃,最終慢慢地停下。

  深津在第一時間鬆開了腰間的安全帶。

  落地到出關的這個過程很漫長。先是挾在人群裡鍋牛似地挪出機艙,接著又得排隊,通過出關審查,等待行李提領……

  隻身處於不同膚色、不同語言的人群中本該是令人倍感孤單的一件事,但因為意識到某個人將在出口等待,於是周遭的一切都成了微不足道的背景。

  深津滑著行李箱,往接機的人群張望。人太多了,找人並不容易,尤其對方的個子在高大的歐美人種裡顯得嬌小。

  對方要是知道自已形容他嬌小,肯定會生氣。

  他的眉頭會揪結,嘴巴會不自覺的噘起。

  生氣的表情……就連這個都令深津感到懷念。

  許久沒有回憶過,深津以為自己已然淡忘,但原來對方的每一個神情,他居然都還是記得那麼清楚。

  當深津終於發現對方的時候,宮城良田也第一時間看到了他,原本因煩躁皺起的眉頭鬆開,轉而變成另一副表情。

  是在緊張吧。深津想。這時候的他們還不熟,只在多年前打過一場比賽。

  不熟悉宮城的人看到他面無表情的樣子大概都會以為他波瀾不驚,但深津畢竟曾與宮城相處過好幾年,對於他的狀態一清二楚。

  深津推著行李箱走到宮城面前。宮城繃著臉,一時間居然誰都沒有說話。

  「How are you?」

  一句突如其來的英文打破了尷尬的沈默。

  宮城很明顯地愣了下,反射性的回以一句「蛤」,表情有些莫名其妙。

  「我以為你是想跟我說英文。」這句是日文。

  「啊?怎麼可能?我嫌平常說得不夠多嗎?」

  或許是接觸到熟悉的語言,宮城的狀態明顯放鬆了些。這是個好的開頭。

  「宮城,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深津前輩。」

  宮城帶著深津來到停車場,將他的行李放進後車廂。

  「這是你的車?」

  「是榮治的,拜託別人來接人,當然要由他提供交通工具吧!反正他現在也用不到。」

  榮治。深津因這個稱呼默了下。他知道宮城跟澤北榮治的關係很好。

  兩年的時間,念鄰近的學校、住在鄰近的地區,隊伍間時常切磋,二人接觸的機會自然多。宮城良田是那種遇到合得來的人就會自動把對方劃在「自己人」範圍的類型,澤北榮治本身也是開朗的性格,兩個人會成為朋友一點也不奇怪。私下裡,兩人也會一起出去打球或玩耍。

  上一世,從深津和宮城尚未交往前,一直到兩人交往初期,如若相約出門,經常是三人一起行動。在他們交往初期,粗神經的澤北總是不經意當了電燈泡,直到被提醒才恍然大悟。爾後雖然三人還是會一起出去,但更多時候,澤北會識相地不去打擾他們的二人時光。

  儘管深津知道宮城和澤北只是朋友,但現階段宮城跟澤北的距離、宮城和他的距離,兩相對比的結果,還是讓深津稍感鬱悶。

  他們已經熟到能互叫名字,深津卻還只能稱呼宮城的姓。

  「……你在看什麼?」

  開著車的宮城沒有轉頭,卻似乎感受到深津注視的目光,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我在想,你是不是長高了?」

  宮城匆匆瞪過來一眼,「喂,你是故意提這個的?想笑我?」

  雖然這幾年宮城的身高的確有再增加,但成長得並不多,更不要說和深津比了。由深津口中提起身高話題,總有股取笑的意味。

  「不是,」深津道,「只是覺得你很厲害唷。」

  突如其來的誇獎令宮城一時愣住,不懂情況是怎麼一百八十度轉彎,由貶低變成褒揚。

  「……為什麼這麼說?」

  「你的身高,在美國這裡並不佔優勢,你也很清楚吧?」深津道,「但是,你並沒有逃回日本,而是選擇繼續留在美國,這點很了不起唷。」

  「以前,跟我們──跟山王比賽的時候,即使情況再怎麼不利,你也沒有退縮,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覺得你很厲害了唷。」

  「……謝謝。」

  或許是沒有想過會得到深津這麼高的評價,宮城耳廓發紅,道謝得靦腆。

  深津……是這麼樸實的傢伙嗎?怎麼能這麼自然說出這些?

  這個時候的宮城完全被這意料之外的誇讚誇懵了,一直要到未來的某一天,他才猛然驚覺他對某人的認知錯得多麼離譜。

  「其實你也很厲害啊,那個時候,真的是讓我吃盡苦頭。」說的是曾經的全國大賽。

  「全日本高中的第一控衛,我真的能戰勝這樣的傢伙嗎?想都不敢想。」

  深津:「即使如此,湘北也贏了唷。」

  「但是下一場就敗得落花流水了。」宮城笑著自我吐槽。

  湘北好不容易贏了山王,面對愛和卻毫無招架之力,全國之路就此止步。輸球的當下當然是很惋惜的,但時隔境遷,現在的宮城已經能夠很自然的提起往事。

  兩人互相交換回憶,宮城說湘北的,深津說山王的。

  宮城沒想到深津這麼能聊天──明明第一印象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深津講話的速度像是精算過,既不會快得令人煩躁,也不會慢得令人不耐,並且時不時帶進一點獨有的幽默,使跟他聊天的人感到舒適,能一直往下聊。漫長的公路車程也因此變得沒那麼無趣了。

  「話說,」宮城開了另一個話頭,卻顯得有點侷促,「你真的……不再繼續打球了嗎?」

  深津:「打唷,休息的時候。」

  言下之意,是沒有往職業籃球發展的打算。

  明明打球那麼厲害,為什麼不繼續了?

  自從聽聞深津的消息,宮城就一直懷抱著這個疑問。但他也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規劃,不是所有人都會選擇職業籃球這條路。因此聽到深津四兩撥千金的回答後便適時打住,沒有繼續追問。

  宮城轉了個彎,「既然如此,回去後我們打一場?」

  「我才剛下飛機唷?」

  「正好,我的勝率增加了。」

  載深津回住處之前,宮城先帶他去了一趟速食店。雖然才四點多,但兩人剛好都有些餓,就當提早吃晚餐了。

  「我來美國的第一餐,你就請我吃這個?」

  宮城笑嘻嘻的,「這可是道地的美國食物。」

  說是道地,其實也是美國沒什麼其他的特色餐點,除了速食,還是速食。

  深津咬了一口漢堡,停下,又喝了一口可樂,停下,眉頭皺了起來。

  鹹味足以蓋過食材的濃厚醬料、甜得彷彿在喝濃縮糖漿的飲料……

  深津已經很久沒吃這麼重鹹又重甜的食物了──看來上一世的味覺記憶延續了下來。自從上了年紀後,這些東西他就再也沒碰過了。

  可能是深津的表情太嫌棄,宮城噗哧一笑。

  「歡迎來到美國!」

  速食店離他們住的地方不遠,開車十分鐘就能到。

  宮城先帶深津去找房東。房東是個留著俐落短髮的中年女人,口中說著歡迎,但態度略顯冷淡。她先跟深津確認了一些資料,核對過租約並簽名,這才領著深津去他租的住處。

  深津:「你住哪?」

  宮城:「你樓下。」

  宮城住的地方也在同一棟公寓。當然,這並不能算是巧合,畢竟深津之所以會租到這裡,還是宮城牽的線,牽線以前的事,才算巧合──以交換學生的身分進行留學的深津,留學的學校正好是宮城的學校,得知這點的澤北請宮城幫忙物色適合的住處,又恰好宮城的房東手上還有空餘的租房,於是事情順理成章地定下來了。

  雖然租房這件事也可以透過學校方面協助,但有「在地人」幫忙,很多方面都會順利許多,諸如事先的溝通、各種手續的準備等等。

  房東領著深津在屋子內轉了一圈,條理分明地提醒他各種注意事項,講完也不多做寒暄,逕自離去。

  以單身租房而言,空間算是很寬敞了,也有基礎的家具,暫時夠用。

  暫時。深津想。

  在深津來之前,宮城其實已經拎著澤北來打掃過了,因此環境還算整潔,行李拿出來就可即刻入住。

  想著長途旅行深津應該也累了,宮城向深津道別。轉身離開時,又被叫住。

  「宮城。」

  「嗯?」

  深津往宮城的方向邁了一步,說:「明天見。」語氣自然。

  宮城笑著回了一句明天見。

本文最後由 BLueBLue 於 2024-1-2 22:4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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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把握機會的深津,感覺上輩子是單身孤老,還好有機會重來 好期待後續 2023-7-4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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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BLueBLue 發表於 2023-10-16 20:0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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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深津曾經看過一部電影。電影裡,男主角不斷經歷同樣的一天,原本憤世嫉俗的他在這個過程裡一步步修正自己,逐漸成為一個能力優秀、有同理心的人,並同時收穫了生命中的愛情。

  電影積極正向,劇情也引人入勝,這點深津一成給予肯定。但即使他給予肯定,他也從不相信這世界上有如果。

  「如果那時候這麼做就好了⋯⋯」這種假設並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因為假設永遠只是假設。而人們往往被這個念頭困在難以逃脫的深淵之中,痛苦地反覆折磨自己。

  跟宮城良田分手後,深津一次又一次對自己說:沒有如果。

  沒有如果。沒有。沒有。沒有。

  但是現在,一個「如果」在深津一成身上發生了。

  這是夢境?或是曇花一現的時空錯置?對深津來說都不重要。

  既然他多得到了一個機會,他合該把握這個機會——他可以做一個,和從前截然不同的選擇。

  深津的心裡有一股迫切,但越是這樣。他提醒自己。越是不能著急。

  一步一步來。

  到學校處理手續、熟悉環境、採買日用品⋯⋯這些零零總總的瑣事,深津其實都可以自己處理,但他特意拉了宮城陪他。

  宮城沒察覺有哪裡不對。關照一個初來乍到的人在他看來是理所當然的。

  被請託、被依賴,總能讓宮城不自覺地生出責任感。深津吃準了宮城這個性格。

  宮城:「你的英文講得真好。」

  能作為交換學生來進行留學,深津的能力自然毋庸置疑。但知道歸知道,親眼看到深津口語流利的和他人交流,還是令宮城不由歎服。

  想當初,宮城能獲得獎學金贊助的留學資格,主要靠的還是籃球,本身的英文程度並不算太好。來美國的第一年預校期間,除了必須跟上球隊的訓練,還得進修語言課程。不充足的語言能力,讓他連跟隊員溝通都有困難。無法順利溝通,自然也就更不容易配合、融入。那段時期,僅僅用「艱辛」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即使是深愛籃球的宮城,都不只一次升起乾脆回日本的念頭。

  可以了吧。他已經來過美國了。

  可以了吧。籃球回日本也可以打吧。

  可以了吧。他已經到極限了。

  只是,辛苦個一天、兩天、三天……不知不覺,竟也在美國待了三年。

  所以說很多事情是無法預料的。就像他當初也絕對想不到有朝一日,他會和曾經的頭號對手成為同校同學、住同一棟公寓的鄰居,還一起逛超市。

  「你會做菜?」

  看到深津陸續買了鍋碗瓢盆,又往推車裡一樣樣放入食材,宮城有些驚訝。他很難想像深津做菜的樣子。

  「會一些……宮城自己不煮嗎?」

  「煮,但不會買這麼多東西。」

  做菜在宮城看來是件麻煩的事。事前得準備,事後得清理,宮城特別討厭後者,因此他總是只做些簡單的料理:煮飯、煮麵、燙青菜、煎蛋、煎牛排,諸如此類,反正越簡單越好。

  宮城興致勃勃的看著深津往推車裡放調味料,「你會做哪些料理?」

  深津隨口報了幾個菜名,滿意的看到宮城露出憧憬的目光。

  「但要做那些菜的話,得跑一趟亞超了。」宮城道。有些調味料跟食材必須去亞洲超市才有。

  亞洲超市距離他們的生活圈有段距離,於是兩人約了隔日專程去一趟。深津在回程時邀請宮城一起吃晚餐,當然,是他親自下廚。

  「當作陪我跑了兩天的謝禮唷。」深津道。

  沒有意外,宮城答應了。

  回到家,深津便開始著手準備。他先洗好米放在一邊悶煮,接著去處理主菜。清洗食材、削皮、切塊、炒肉、入鍋、加調味料、加水、燉煮,整個過程行雲流水。

  看深津做得有模有樣,宮城不禁暗自佩服。

  會念書、會打球、會做菜,英文也講得滿好的……深津這個人就像是優秀的代名詞。

  待深津將料理端上桌,宮城的佩服進一步成了折服。

  一道主菜,兩份小菜,一鍋湯,熟悉的菜式令人備感親切。

  濃郁的醬香縈繞鼻間,勾得人口水直流,食慾大增,才剛說完我開動了,宮城就迫不及待地動筷。

  帶點油花的牛肉軟嫩鹹香,酥軟的馬鈴薯輕輕一夾就分開了,洋蔥自帶清甜,連胡蘿蔔都燉煮入味,再搭上醬汁,與熱騰騰的米飯簡直天作之合。

  宮城雙眼發亮,「真好吃!」

  「是嗎?那就好唷。」

  深津清楚宮城的喜好,他是特意做的。不僅是吃的東西,宮城的事情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包括他早知道前一天宮城開的車是澤北的、宮城就住他樓下、宮城不擅料理等──這些深津「前世」就經歷過了。

  這是深津的優勢,他也很清楚要如何利用這股優勢。

  深津應了宮城再來一碗的要求,將盛好的飯遞回去。單單一道主菜,就讓宮城不斷添飯,最後兩人將一桌佳餚清得一乾二淨。

  當深津收拾好餐桌開始洗碗時,宮城仍兀自回味。不僅是因為家鄉的味道,而是深津的手藝真的不錯。宮城很久沒有吃得這麼滿足了。

  他自己不會做日本料理,外面也沒有餐廳在賣,成天面對的都是漢堡、三明治一類的食物。久而久之,宮城對吃東西的興致減少許多。

  但現在不一樣了。

  深津說過他還會做其他的料理……深津報過的菜,一個個從宮城腦中閃過去。

  對於未來,宮城莫名有了期待。

  深津的聲音透過嘩啦水流和碗盤碰撞聲傳來。

  「等等去打一場?」

  「咦?是可以,怎麼突然……」

  「只是想活動一下身體……說起來,我們沒有一對一過吧?」

  「是……」

  他們唯一一次的交手,便是那年的全國大賽。那時深津已經三年級,比賽結束後就引退了。後來他們沒有機會再碰上。

  跟深津的一對一。

  宮城求之不得。

  深津將洗好的碗盤用乾布擦拭過,一一晾在水槽邊的盤架上。

  「走嗎?」

  「走!」

  休息一陣後,宮城先回去換衣服拿東西,才跟深津一起出發前往附近的公共球場。

  球場不遠,只有十分鐘路程。他們到的時候,兩個球場都有人,不過其中一個球場只用到了半場,詢問過後,宮城和深津得以使用另一邊。

  拋擲的硬幣落在宮城的手背,顯示正面,由宮城先當進攻方。

  前方的深津擺好了架勢,神態一改兩天以來的輕鬆悠閒,驚人的威壓排山倒海而來。

  以前在賽場對上深津時,宮城緊張得心臟狂跳,那是生物本能裡對於強者的畏懼,如今卻是滿滿的興奮。

  宮城運著球左右移動,試圖突破深津的防守,而那並不容易。深津的動作絲毫不見生疏,看來這幾年也有在持續練球。

  不過。宮城想。自己好歹在美國也待了三年。深津沒有原地踏步,他也不會!

  深津注視著面前的宮城,神情認真——不認真不行。

  在美國歷練了三年的宮城,和四年前已經不一樣了。他的動作更加純熟、氣勢更加逼人,像一匹蓄勢待發的花豹,隨時要撲上來兇狠地撕咬。

  他們對峙著、僵持著,深津幾度干擾都摸不到宮城的球,宮城也無法輕易通過擋在面前的牆。兩具身軀有時幾乎要撞在一起,但下一秒又會馬上拉開,彼此的距離若即若離。

  變化往往只在一瞬。

  當宮城成功甩開他時,深津並不意外。宮城的目標是職籃,他注定會越過自己,往籃下衝過去。

  砰、通!進球的聲音如此悅耳,宮城不禁露出笑容。

  他撿回彈到一邊的球,轉身望向深津。

  深津臉上波瀾不驚,語氣平靜:「我時差還沒調過來唷。」

  一副「你理所當然會贏」的樣子。

  聽起來像在耍賴。宮城頓時撇嘴,「……你下飛機兩天了。」

  深津:「交換。」

  宮城:「待會如果輸了,你該不會又要拿時差當藉口?」

  深津:「待會時差就調好了唷。」

  還能這樣?宮城忍不住吐槽一本正經說瞎話的深津。

  宮城進了一球,因此二人攻守互換。兩人來來回回打了一個多小時,最後比數以宮城三、深津二坐收。

  深津收起喝完的水壺,看向正用毛巾擦汗的宮城。

  深津曾說宮城長高並不是客套,而是宮城的體格確實更結實了,提升的球技也是經歷反覆敲打、鍛煉的最佳證明。

  他和宮城提議以後可以一起打球。

  「不過,」深津道:「你白天還有訓練,感覺勝之不武。」

  「蛤?什麼意思?」宮城挑眉,「告訴你,就算白天打過比賽,一對一我照樣能贏你!」

  那囂張放話的樣子令深津不合時宜地聯想到「張牙舞爪」四個字,深津的眼裡因而露出淺淺的笑意。

  「那我拭目以待唷。」

  無意間彷彿定好了以後的球約。宮城渾然不覺,咕嚕咕嚕的喝水。

  明明達到了目的,深津卻沒有因此感到輕鬆。

  因為去外地的電燈泡也要回來了。

本文最後由 BLueBLue 於 2023-10-17 00:0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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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BLueBLue 發表於 2024-4-27 02:19:5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深津的預感沒有錯。
  被他稱為電燈泡的那位──曾經在山王一同打球的學弟澤北榮治,從外地訓練回來的當天,就跑到深津家報到。
  時值週日正午,宮城正好也在,三人便一起去了附近的餐廳用餐。
  「什麼?你說深津學長下廚了?」
  「沒錯,而且他做的料理超──級好吃!」
  宮城列出深津前兩日做過的菜色,並繪聲繪影地描述料理的味道。
  能得到宮城的盛讚,澤北自然不會對深津的手藝有所懷疑。
  「我還沒有吃過深津學長煮的東西呢……」手中的漢堡頓時失寵,澤北眼巴巴地望向深津,像一隻討食的大型犬,「學長,我也想吃……
  澤北的撒嬌攻勢對深津不起作用,「想吃自己煮。你不是會做菜嗎?」
  「那不一樣!我想吃深津學長做的!」
  澤北其實是會下廚的,跟宮城相比,他會做的菜色更多。但是澤北嫌做菜花時間,因此大部分時候都草草應付,偶爾興致來了才會好好煮一頓。
  澤北苦苦央求、澤北軟磨硬泡,深津都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好半天才鬆口:「想吃可以,不過……
  「不過?」
  「要付些代價唷。」
  「咦?」
  澤北心頭一悚,那一刻,他回想起了過去在山王被深津支配的恐懼。
  事實證明,是澤北多想了。
  深津口中的代價,也不過是讓澤北負責開車、協助搬運採買的食物。當澤北進廚房問深津是否需要幫忙時甚至得到深津一個嫌棄的眼神,隨即被驅逐出境。
  因為有三個人,深津做了五菜一湯,兩位評審皆不吝嗇地給予了五星評價。
  澤北讚不絕口:「真厲害,我都不知道深津學長這麼會做菜!」
  深津語氣淡淡:「珍惜這個機會,說不定是唯一一次。」
  「怎麼這樣!」
  澤北在那端花式稱讚,唧唧聒聒,總之重點就是讓深津以後多多下廚。深津自顧自地將飯送入口中,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表面上看起來是澤北在鼓吹深津,實際上這也在深津的計畫之中。
  在和宮城建立關係的初期,澤北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有澤北在,所有的邀約都顯得順理成章,可以說澤北起到很好的掩護作用。
  「你一個外校的,就不用大老遠跑來了!這個福利留給我吧!」
  「奸詐!居然想要獨享!再說我也沒有離多遠吧……
  深津悄悄瞥了鬥嘴的兩人一眼,又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
  果然,還是電燈泡。
  深津心裡的算盤敲得響亮,但還是算漏了。幾次聚餐後,深津跟宮城提起以後都一起吃飯,說「反正都是要煮唷」,卻收穫了宮城糾結的神情。
  「恐怕不行。」宮城嘆息,「雖然深津前輩的料理真的很好吃,可是我要飲食管理……
  失算了。深津為自己的大意暗自懊惱。他忘記宮城作為運動員,在飲食方面的管控確實需要更加嚴格。雖然這樣的餐點他也可以為宮城準備,但在他們關係還不到位的時候這麼做太突兀了。
  沒辦法,深津只能退而求其次,開玩笑地說可以用自己的料理當宮城的放縱餐,這個宮城倒是可以接受。雖然不是天天,但也有了一起吃飯的機會。每當他們一起進餐,深津總是不會讓宮城失望。
  不過對於深津天天下廚,宮城有些疑問。
  「每天煮你不覺得麻煩嗎?」
  以追人來說,這點小事連麻煩都算不上。深津想。
  「比吃外面的東西好多了。」
  「那倒是……但很花時間欸?開學後你也打算繼續嗎?」
  據宮城所知,深津的學業也並不輕鬆。僅僅是看到深津的專業用書,宮城就忍不住咋舌──英文就已經很難了,那些宛如天書般的數字、符號又是怎麼回事?這是人類能理解的語言嗎?
  「習慣了就好。」
  「是嗎?真有毅力。」
  「宮城。」
  「嗯?」
  「下巴有飯粒唷。」
  宮城摸了下,沒摸到,被深津提醒是另一邊才摘下那粒白飯,送進口中,對於深津的眼神短暫停留在他嘴唇上一事渾然不覺。
  「說起來,你是不是再過幾天就生日了?」
  「對,七月三十一,不過你怎麼知道?」
  「聽澤北提過。」
  「那個大嘴巴……
  「宮城以前都怎麼過生日?」
  「生日不都一樣?就吃個蛋糕,沒什麼特別的。」
  「那今年也這麼過吧。」
  「咦?不用啦……
  聽這個意思,是要特別為他慶生。
  突然間被重視起來的感覺,讓宮城莫名有些害臊。
  還在日本時,每一年的生日買蛋糕來慶生是宮城家的慣例。來到美國後,沒有人會特意為他準備,宮城便自己買。
  生日對宮城的意義並不單純,因為這個日子不只是他的生日,也是他另一個親人的生日。他會獨自對著小小的蛋糕說生日快樂,給自己,也給另一個親人。
  「為什麼不用?」
  「這個......
  其實並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宮城啞口。
  「那就這麼定了。」
  「等等!」宮城眉毛豎得高高的,「怎麼擅自決定……我說你,是不是有點控制狂啊?」
  「這個嘛……說不定唷?」深津望向宮城,眼神高深莫辨,「你以後就知道了。」
  「哇,真可怕!」
  深津的表現被宮城當作開玩笑,因此完全沒放在心上。
  總之慶生的事情就這麼定下了。
  深津提前預訂了蛋糕,並精心準備了一桌料理──這次他「特別」讓宮城點菜,說這是壽星的特權。除此之外,深津沒有準備其他禮物,以他們目前的關係來說,太過隆重反而顯得奇怪。
  隨著喀啦喀啦的開罐聲接連響起,三罐鋁罐在空中輕輕一碰。
  「生日快樂!」
  作為朋友,宮城的慶生澤北當然也不會缺席。雖然宮城再三強調不需要帶禮物,澤北還是準備了一支手錶當禮物,在飯後吃蛋糕的環節送出。
  「嘖!都說不用了……下不為例!」
  「是、是。」
  看到宮城當場把手錶戴在腕上,轉來轉去地看,澤北聰明地沒有把「你明明就很喜歡」說出口,否則惱羞成怒的宮城可能當場就把錶拆下來砸他臉上。
  「壽星,切蛋糕吧。」
  深津將從冰箱取出的蛋糕放在桌上。盒蓋一掀開,便是鑲滿草莓的糕體。一顆顆草莓鮮紅飽滿,被一圈雪白的擠花鮮奶油圍在中間,光是看著就能想像它酸甜的滋味。
  宮城一瞬愣怔。
  他有跟深津說過他喜歡吃草莓嗎?
  「深津前輩……你為什麼選草莓蛋糕?」
  「因為傳單上它看起來最順眼……」說著,深津頓了頓,「怎麼……難道,你不吃草莓蛋糕?」
  深津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居然罕見的露出了一絲像是緊張的情緒。
  宮城因此失笑,「不,我會吃,只是想說你也太會挑了,我從小生日吃的就是草莓蛋糕。」
  「真的嗎?那也太巧了吧!」澤北驚呼。
  深津:「賭對了。」
  「什麼賭,下次這種事要直接問本人啦!」
  宮城一邊吐槽深津,一邊拿起蛋糕刀,將蛋糕對半切開,接著又橫向一切,將蛋糕均分成四等份。
  澤北疑惑,「為什麼切四塊?我們不是只有三個人?」
  「我想多吃一點不行嗎?」宮城用蛋糕刀鏟起四分之一,小心的放到盤子上,放的時候刀子傾斜,糕體整個歪倒,宮城懶得撥正,索性直接將那盤放到澤北面前。
  「那你另一半可以不用切開啊?」
  「你很煩欸,管別人怎麼切蛋糕!」
  第二次鏟起的蛋糕順利地立著沒有傾倒,宮城將盤子放到深津面前,最後才鏟起四分之一放到自己的盤子上。
  「為什麼只有我的蛋糕是倒的!」澤北抗議。
  「倒就倒,味道又沒有差!」宮城額冒青筋。當他拿起自己那盤正要跟澤北交換時,深津先一步把他那盤跟澤北作了交換。
  並附帶一句「幼稚」。
  宮城完全同意並且附和,「幼稚!」
  「你們!居然聯合起來排擠我!」澤北對著深津控訴,「深津學長,我們不是同一個學校的嗎!」
  「不好意思,」宮城提醒澤北,「現在我跟深津前輩才是同一個學校,也就是說。」
  宮城拿著叉子在自己跟深津來回比畫,「我們才是同一陣線,懂嗎?」
  我們、同一陣線。光是這樣的字眼,就讓深津有小小的喜悅。
  「太狡猾了……」澤北嘟著嘴,「深津學長太狡猾了,怎麼才剛來美國就把良田拐走了……
  「什麼拐走,你當我跟你一樣才三歲……
  「我二十了!」
  「蛤?你說你幾歲?」
  深津沒有參與兩人的低齡對話。
  某種程度上,澤北也沒有說錯,他是打算把宮城拐走,只是還沒罷了。
  還沒有。
  他的叉子戳進紅豔的草莓,將整顆草莓送進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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