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胞神曲│初宇] 平安夜 [G]

不喜勿入
全員轉生向，主初宇CP，剩下的為官方配對
（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寫完但總之寫了）

「你這個叛徒！」
隨著宇津木德幸最後的話語響起的是床頭櫃上的鬧鐘，初鳥創緩緩從床上坐起，確認了一下自己的腿是否還健在才關掉鬧鐘。
是的，初鳥創在某年的四月一日帶著記憶重生了，還在襁褓中便被遺棄在孤兒院，在教會的教育下長大，雖然稱不上美好，但也普通健康地長大了。
直到西奧多來領養他的那天。
那天沒有戴耳飾的西奧多看著初鳥創，開口就是一句：「好久不見，地獄之旅好玩嗎？」成功讓他嘴角抽搐了幾下，無論他怎麼抗議西奧多又成為了他的養父。
「帶著這樣的記憶你也沒辦法被普通家庭領養吧？不如我掛著你監護人的名字。」
「……」
「我跟我的戀人住在一起。」
不必多言，一句話就知道西奧多已經和從前那個每天說好想死、好想死的那個人不一樣了。
初鳥創靜靜聽完了對方訴說與戀人的往事，和上個世界悔恨，稍微睜開眼，西奧多在溫暖的太陽下笑著，就像所有能普通死去的人類，他頓時覺得有個卡在心裡很久的齒輪終於能轉動了，「……是嗎，那祝福你。」
就像奔湧而出的感情那樣自然，話語在過去的糾葛之地開了花，初鳥創輕輕地喚了聲：「父親。」
時間來到大學開學前，西奧多給了他一件透天的別墅，只擺了基本家具有些空曠，還是路梅德帶著他補齊的，對於初鳥創來說路梅德才是位合格的父親。
他的新家有個被玻璃罩住的溫室，不知道是西奧多的惡趣味還是路梅德的誤解，裡頭種滿了白薔薇，中央安了一座十字架，每當心煩意亂的時候，只要來這裡就能感到平靜，但同時也止不住想念的心情。
他留了三個花盆，等待白薔薇和紫苑歸來的那刻。

大學的一切都平凡而普通地進行，認識了同年級的原田實、磯井來，聽說他們高中就在一起了，大學畢業就打算結婚，初鳥創不禁為他們祈禱這次磯井一家能好好在一起。
今天原田實用訊息告訴他打算介紹個朋友給他認識，聽說從以前就有聽聞過自己，於是被行動力超高的原田實拉過來了
「創！」友人從身後撲了過來勾肩，「你今天下午才有課吧，中午午餐想吃什麼？」
「嗯……熱可可跟法式吐司。」
聽到熟悉的答案，實咻一下地又放開創，「那就約在學校旁邊的咖啡廳，我先去接學弟君再過來！」
實溜得太快，像是故意不讓創知道學弟的名字一樣，從他狡猾的笑容中看到了一絲故意。
其實初鳥創很清楚，實要帶來的人正式宇津木德幸，關於記憶上，創也試探過對方，發現磯井來與原田實都沒有上個世界的記憶。
關於這點，他們一起偷吃家裡的餅乾時，西奧多也發表了他的意見，「大概是下過地獄的人才有記憶吧，哈哈。」
明明不是可以一笑而過的事情，果然西奧多還是讓人火大。初鳥創想著。
當然在正式吵起來之前，被他們吵醒的路梅德扔去刷牙睡覺。
宇津木德幸、德幸，初鳥創咀嚼著這個名字，上個世界裡和他一起下地獄的人，也是最後罵他是叛徒的人，不知道那個純潔如白薔薇的他是否也帶著記憶重生。
想著上一次糟糕的初識和結尾，初鳥創抵達了咖啡廳，先在點了兩杯可可、一杯咖啡，並找了個四人位坐下。
他記得德幸怕燙，所以提前點了一杯比他的那杯甜度較低的可可，手指撥弄著桌上的綠植，初鳥創看向窗外。
——美得像從畫裡走出來的人在和煦的陽光下帶著笑容朝他看過來，宇津木德幸剛走進咖啡廳就有些驚訝，原田那個混蛋沒告訴他要見面的學長是誰，他萬萬沒想到是自己默默關注許久的人。
剛好夏天中午的太陽比較大，還能遮擋他稍微臉紅了的事實。
「醬醬！宇津木ちゃん，這位就是你仰慕已久的初鳥創學長！來坐他旁邊吧！」
對於原田實把他默默地觀察講成仰慕這件事，宇津木決定晚點再教訓他，沉默了一下，他說，「請不要用ちゃん這種好像我們關係很好一樣的稱呼叫我。」
「欸～有什麼關係嘛，我們可是從高三就認識到現在……」
兩人邊鬥嘴邊走向初鳥創選的座位，而等待著他們的創輕輕笑了。
一如初見、始終如一，兩位老友都沒變真是太好了，希望這次能真正做為人，而不是一切災厄的源頭，初鳥創這麼想著。
有些拘謹的宇津木德幸被推著坐到創旁邊，靠窗的那人面向他，溫和地說，「你好，我是初鳥創，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您、您好，我是宇津木德幸，能認識您真是太好了。」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可以叫你德幸嗎？對我也不需要用敬語喔。」
「可以的，創。」
他們短暫握住了彼此的手又放開，都是溫暖的，與最後在火焰中相扣的冰冷不同，那一瞬，創便知道了宇津木沒有上個世界的記憶。
該說幸運嗎？或是不幸？初鳥創也不清楚，但這次他想給發展出不同的答案。
……
原田實覺得他的兩個好友很不對勁，初鳥創平時很人外就算了，連宇津木也開始不對勁了起來。
創最近睜開眼的時候都在看著宇津木，而且是那種進了甜品店會有的、看獵物的眼神，偶爾也會露出某種懷念的眼神。
奇怪，他們兩個之前就認識了嗎？看宇津木的樣子也不像啊……
說到宇津木德幸最近不正常的地方，他可以講上一個小時，從三不五時的走神到看初鳥創的眼神。
他從宇津木見創之前就知道宇津木喜歡對方了，但沒想到是雙向暗戀啊……
「怎麼了嗎？實くん。」他的同居女友磯井來問道。
他腦中浮現幾個答案：

沒想到創會喜歡人類。
沒想到宇津木是Gay。
沒想到他們雙向暗戀。

糾結了一下，原田實還是說了個比較不衝擊的答案，「沒事，只是頭一回當同學跟學弟的媒人覺得有點複雜，不過祝福他們吧。」
「？」

初鳥創對德幸愛著自己很有自信，也對德幸不會主動告白很有心得。
於是他穿著浴袍撥通了自己監護人的電話，監護人西奧多聽完情況，沉默了一下，難得正經地說道，「你有辦法對他上次的追隨負責嗎？沒有的話別想了。」
講完這句就掛了電話，創在嘟嘟聲響將近一分鐘後才放下手機，動了動僵硬的手指，換上全白色的衣裳，前往溫室。
薔薇的香氣溢滿整個空間，打開門的瞬間便彷彿還置身於那片花海，他靠著自己的雙足來到十架前，望著那耀眼的金色，那座十字架裡外浸染血跡，他曾表面騙過世人，自己作為耶穌（星）被釘在上面，卻在三秒鐘後復活，真正的替罪羔羊早已替他上了刑場。
德幸的冰椎刺入他冷酷的心臟，由內而外的疼痛跟麻木感透過神經傳達給他，冰在哭喚著、祈求著那卑微的願望。

——「如果你要救贖大家，那麼我想要成為你的救贖。」
——「所以無論如何請活下去，如果可以，請笑著。」
——「那我就立下直到這副身體破滅，我都一直在你身邊的誓言。」

——活下去。

啊啊，怎麼現在才想起來呢？那珍貴的約定。
德幸他、只是想要初鳥創活下去而已，無論作為星或是人。
無數的悔恨都是無用的，就算切下自己的雙腿都無法償還，這次能否用最簡單的方式給予對方想要的幸福？無論作為人或是星。
他就這樣跪在十架前，直到天色漸暗、直到星辰消失。
作為普通人類，起來的時候險些倒下，膝蓋處佈腫著一大塊瘀青，他打電話給原田實用不明所以的話語請他幫忙請假，他知道好友絕對不會深究的。
初鳥創在家休養了一陣子，幾乎每天都還是一跛一跛地前往溫室，直到身上吸附滿薔薇的味道才回去。
導致他回到學校的時候，原田實還以為這是哪個女人的香水，捏著鼻子假哭問他是不是對宇津木不忠，而本人就在他們面前。
初鳥創難得用手刀劈好友的頭。
懺悔歸懺悔，告白歸告白，這件事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正好被結束了畢業論文的榎本夫婦約出去吃飯，他乾脆向兩位前輩詢問。
聽完，榎本一惠先笑了出來，榎本讓二也微笑起來，「哈哈！聽你這麼緊張，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原來是戀愛了啊。」
「讓我嚇了一跳……還以為初鳥くん遇到了什麼困難呢。」
兩位放鬆的態度讓他也稍微放下心來，「請別取笑我了，前輩。」
「好啦好啦，看來初鳥くん是認真的呢。」
「是的。」
「那由我來給一下建議吧。」很少談戀愛方面事情的榎本讓二說道，「我也算是沒那麼主動的人，當初跟一惠在一起是她先告白的，追了我大概三天就淪陷了。」
「不是要初鳥くん像一惠那樣每天環繞式待在對方身邊說喜歡，初鳥くん要不要先試試多約對方出去或盡量和他待在一起呢？」
初鳥創回想了一下，這個世界裡，宇津木德幸雖然也是喜歡他的，但沒有特別做出陪伴的行為。
他想這次應該由自己來陪伴對方。
「這是非常有用的建議，謝謝前輩。」初鳥朝前輩笑了笑。
讓二也回以一個笑容，「加油，我們祝福你。」
「要介紹他給我們喔！呼呼好高興，好像多了一個兒媳。」
「孩子還沒出生呢，對了初鳥くん，可以幫我們想想孩子的名字嗎？是女孩子喔。」
初鳥創沒想到這個問題又回到了自己身上，關於賦予因子這件事他已經不想再觸碰了，可是面對榎本夫婦的眼神和希望那個孩子也能獲得重生機會的私心，他還是說出了那個名字。
「……諾亞。」

初鳥學長……創最近很常約他出去，通常都是去書店和咖啡廳，在學校的話會挑沒有課的時間待在一起。
初鳥創、原田實、宇津木德幸三人有個小群組，平時都是實在講話，宇津木負責吐槽，創負責已讀，偶爾貼些貓咪的可愛圖片，聽說是住在創家附近的黑貓，最近懷孕了。
今天，創和宇津木約在圖書館碰面，創戴著眼鏡，坐在最靠近陽光和綠植的位置翻閱繪本，他好像偏愛這樣的溫度和光線，宇津木也受到了影響，習慣坐在創的對面，儘管平日早上沒開冷氣的圖書館對他來說有些悶熱。
專心閱讀的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陪伴著對方，原田實在的話會盡情搭話吧，可是兩人都覺得現在吵鬧的實還是在家裡睡大頭覺比較好。
對文字的閱讀稍微感到有些頭暈目眩，宇津木放下了《神曲》的其中一本，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便對這本書的內容感到懷念，對聖經或佛經都沒有這種感覺，但今天卻覺得格外不適。
恍神間，初鳥創不知道被誰破壞得頭破血流、快要融化的樣子浮現眼前，他頓時冷汗直流，頭痛得想割下自己的頭顱。
「德幸？」那是初鳥創的聲音，呼喚著他的名字，有些擔憂。
宇津木掐著自己聲帶擠出一點回應，第一時間還是想著要安撫對方，「沒事的創……我只是有點中暑……」
童年時常夢到自己在地獄中被炙火燃燒身體，白薔薇和僅剩上半身的「星」纏繞著被他抱在懷裡，很熱、很痛，但他就像沒有知覺那樣繼續往階梯下層走去，夢裡的他已經看不見前方的路了，但他知道有著紅眸的「星」在天真無邪地笑著，同他講述眼前的風景，幼年的他就在那溫柔的聲音中驚醒。

「星」在呼喚他的名字，「我很幸福啊，德幸。」

耳鳴聲蓋過秋初的細語，遮擋住擔憂之人的話語，他的視線浮現赤色與黑色，就像……要墜入地獄那般。

「德幸！」
初鳥創的聲音急切，握住了宇津木德幸的手，不加控制的力度讓他有些疼痛，可他卻從那片灼熱中清醒過來。
「……創」不知不覺初鳥創已經來到他的身側，單膝跪著凝視著他，宇津木想講出安撫的話語卻發現喉嚨的乾澀度超乎想像。
確認對方的眼睛有焦距之後創才安心了一些，「不用勉強。」
像是獲得了呼吸的許可一樣，這時他才開始大口呼吸，彷彿被扔進冰箱的溫度，讓他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膝蓋傳來的刺痛感鞭策著初鳥創，他知道德幸是想起了什麼，和一開始就繼承記憶的他不同，前一秒還過著正常生活的普通人是不可能簡單接受這樣的訊息量。
他得想辦法把德幸救出來，拔除刺進他溫暖心臟的冰椎，就像從前德幸親手為他做的。
他理應知道方法，可從未替他人許下承諾的初鳥創也同時畏懼自己或對方再次遺忘誓言，當時的德幸也是這麼害怕嗎？
可是，初鳥創愛著宇津木德幸，想著這點，恐懼霎時煙消雲散。
「德幸，你看。」初鳥創為他展示了一個笑容，並牽著他的手往頸脈處放，「我笑著喔，而且普通地活著。」
「脈搏今天也吵鬧、鳥兒仍自由地飛翔、朋友們都在身邊。」就像不曾失去過。
「……創。」無助的眼神望向初鳥創的眼眸深處，渴望著他的一切。
「一起活下去吧。」初鳥創頭一次為他人許下約定，儘管只是拙劣的模仿，初生嬰兒般的咿呀聲，「這樣的話，直到我們再次墜入地獄之前，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旁。」
保持著虔誠的姿態，單膝跪下之人親吻了對方的手背。

「所以創和宇津木交往了？而且已經過了三個月都沒告訴我？！榎本學長和學姐的諾亞ちゃん都出生了！」原田實壓著聲音朝電話那段大叫，要不是來還在睡不然他早就跳起來大喊了。
承受他假哭攻擊的宇津木嫌棄地把電話拿遠，由初鳥創接手，他們也不是有意要瞞著周遭的人，只是沒什麼機會說，平時除了距離感不太一樣和偶爾會牽個手以外也沒什麼變化。
才交往三個月也不會有什麼太深入的接觸，兩位進展也沒那麼快，都覺得目前的距離剛剛好，過得比路梅德跟西奧多還老夫老妻。
雖然初鳥創對性這種上個世界與他無緣的東西有些興趣，但只要宇津木德幸還沒準備好他都不會做什麼的。
像掌心呼出一口氣，初鳥創搓了搓有些僵了的手，天氣漸漸變得寒冷，因為太期待今天的約會，他從家裡出來時忘了帶圍巾跟手套出門，估計等等又要被宇津木德幸唸了。
他傳了已抵達的訊息給宇津木，對方馬上回覆了快到了的消息，想了想他還加了句，「有點冷。」
「等等。」對方依舊秒讀，每次這樣創都會懷疑宇津木有沒有好好看路。
長椅上初鳥創窩在自己的外套裡頭，只露出半張臉的樣子真像隻受寒的小鳥。
「創。」宇津木看著抖了幾下舒展開來的創皺了眉頭，把熱可可跟暖暖包遞給他之後，便摘下圍巾給自己的戀人。
「別老是忘記帶圍巾跟手套出門啊。」
「想感受一下冬日的氣息……阿嚏。」
宇津木當然知道他是在胡扯，有點發脾氣似的把圍巾纏的高了些，看創從圍巾圈裡鑽出來的治癒模樣又馬上氣消了。
順了順創有點亂掉的頭髮，他扣住戀人另一隻空著的手。
「平日的聖誕市集，希望不會太多人。」兩人都不是很喜歡人擠人，但是創說想去看看，於是就挑了平日傍晚的時間一起逛。
「這個時間應該還好，德幸有逛過聖誕市集嗎？」
「通常都只有經過而已，沒有進去逛過。」
「原來啊，那我很榮幸。」創收緊了手，朝他笑著說。
對創的話語沒有抵抗力的宇津木也笑了，用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掩飾害羞。
「西奧多倒是很喜歡帶著我去聖誕市集。」
宇津木有些意外，他本以為創的家庭一直都是比較冷淡的類型，「真意外，西奧多さん會想帶創出門。」
「他只是想找藉口跟路梅德約會而已，我是順便的。」
「說不定西奧多さん是想全家人一起出去玩，沒有丟下創喔。」
「……」
沒有注意到那短暫的沉默，宇津木說道，「市集到了。」
金色和銀色的小燈在夕陽的餘暉下開始閃爍，攤主懶懶散散地擺上自己準備好的商品，還不到市集最熱鬧的時候，吆喝聲和交談聲都不會太誇張，全場都散發著懶洋洋的氣息，正好兩人也打算慢悠悠閒逛。
逛到市集中央的時候創被一副好看的耳飾吸引，是一副右邊鑲著一小顆金色碧璽，左邊有著星辰裝飾的耳飾，他看上的另一副則是右邊有著淺粉紫色碧璽，左邊單單只有銀條和十字架穿過。
他看著這兩副耳飾想起來過往被稱為星的日子，不過他們都沒有耳洞，買了這樣的信物大概也只能收藏。
攤主看創沒有耳洞又想要這兩對耳環的樣子，裝作推銷的樣子把宇津木拉到一旁去給了紙條，說之後如果有打耳洞或看上什麼新款可以聯絡她。
「真是……感激不盡，不過也想問為什麼會特別給我們聯絡方式？」
攤主笑了兩聲，說，「作品這種東西啊，是有靈魂的，我覺得這兩副作品正在與你們共鳴，希望之後機會能看到你們戴著。」
她朝宇津木眨了下眼，「祝福你們，聖誕快樂！」
收好紙條創也湊了過來，攤主便趁機塞了個紫苑花的耳夾給他，胡扯說是剛好第一百名顧客的福利，創半信半疑地接下了。
走到市集最尾端的大聖誕樹之前，附近天主教幼兒園的孩子們從他們身邊經過，忽然一個孩子站到了宇津木身邊，好像不小心把他當成家長了。
宇津木總是無法拒絕單純的孩子，創喝著熱可可看溫柔的他被孩子們團團圍住，不知道該怎麼招架的人向創求救，非常可愛。
創朝他走來的樣子真像個救世主，宇津木德幸這麼覺得。
手掌的空隙被擠進另一隻手，創柔聲跟孩子們說道，「這是我的戀人，不可以霸佔太久喔。」
宇津木沒想到他會這麼講，心跳漏了一拍，稍微有些臉紅，一邊聽創回答孩子們的問題一邊覺得對方真的很可愛。
幼兒園老師支開孩子後，他們繼續往掛著星星的樹下前進，走到一半宇津木突然停下了腳步，創也停下了，稍微抬頭便發現戀人紅著的臉和頭頂上的榭寄生。
聖誕樹上的彩燈照亮了周遭，夜也來到了市集中，最頂端的星反射著光芒，稱不上最好的時機，但至少是不被命運或人潮打擾的時間點。
他踮起腳，輕輕吻上了白薔薇的唇。

那個吻之後，一切都順理成章地發生了，不管是更深入的了解還是心靈的契合。
可和平的一切卻都在平安夜那天被打破。
平時會睡到中午的原田實被鈴聲吵起來，看到來電人是宇津木時驚訝了幾秒後馬上接起電話。
「實！創沒有過去你那邊嗎？」
「沒有，怎麼了？急忙過頭了吧。」
電話另一頭，宇津木德幸捏緊了手機，試圖自己冷靜下來，「創……創他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沒有聯絡我，早上西奧多突然說沒有找到創。」
原田實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打響了幾乎所有認識的人的電話，傳給了能傳的所有人的簡訊，也報了警，打給初鳥創的電話不說一百，起碼也有五十通，但尋找的那人還是沒有回應。
透過一些關係線，西奧多找到了一些訊息，將尋找初鳥創的宇津木德幸跟原田實集合在家裡。
「創和一群人被犯罪集團綁架了，大概會被賣到其他國家去，算是朋友給的小道消息。」
原田實聽見沉默了下來，思考救出創的對策和磯井來溫柔的笑臉，他無法抉擇、也無法失去任何一個。
宇津木德幸內心慌張無比，但外表卻冷靜得跟平常一樣，大概也只有西奧多能看出他的恐懼吧，恐懼的原因不是失去性命或日常，而是失去初鳥創。
他們都知道，初鳥創的求生意志不高，極有可能因為要救其他人而犧牲自己。
「怎麼樣，要救嗎？」最後還是身為退伍軍人的路梅德提出這件事。
「不可能不救吧。」西奧多笑著說，雖然表面一派輕鬆，但路梅德還是看得出對方非常火大。
現在的創和他失去了至高細胞的庇護，變得和凡人一樣，即使跟路梅德學過軍人的自衛方法和武器用法也不改變生為肉體凡胎的事實，被砍中脖子或是槍擊是會死去的。
關於西奧多和初鳥創的過去，他多少還是知道一些，但是西奧多總是每次都只講幸福的部分，從不描述在那之後發生的事，他所知道的至高天的黑暗都是從初鳥創口中說出。
包括西奧多曾永生不死這件事。
「位置知道了。」單耳戴著耳機聽取資訊的西奧多說道，注意到戀人有些落寞的表情，「怎麼了？這麼可怕的表情。」
「沒什麼，會活著回來的。」
「當然，可不能讓兒婿年紀輕輕就守寡了。」
路梅德眼神堅定，「我是說，全部都會活著回來的。」
聽見這句話的西奧多睜大了眼，有些驚訝，又在下一秒恢復常態。
「我……」
「我們需要一個戰鬥指揮跟一個擅長操作電腦的人，原田跟路梅德就留著吧。」
不留給原田實說出會讓自己反悔的選項，西奧多輕鬆將責任和任務分發下來，就像他們認識了十餘年一樣。
「德幸過去救人，我負責武力部分，有危險就逃吧。」
「不會給你足以帶著創下地獄的東西所以冷靜點，德幸。」
西奧多點出了宇津木正在思考的事，確實，如果初鳥創死亡，他有一瞬間想過乾脆也跟著創走算了，但看著西奧多眼裡反射的自己，他又覺得這樣的自己懦弱無比，他們約定了要一起活下去。
「了解。」

被監禁的地方在海港邊的倉庫，看來是想把一票人全送到海外去。
隧道內，一明一暗的燈映照著駕駛座的人，也照射著後座捏著手的宇津木德幸，他在心裡說著，為了創什麼都可以，可是連他自己都不住懷疑，真的什麼都可以嗎……
西奧多打開了柔和的音樂，像是要問午餐該吃什麼一樣輕飄飄地問，「德幸啊，聽過電車難題嗎？二選一的那個。」
「是指兩道軌道各自有一個小孩和五個孩子，要抉擇犧牲哪邊的版本的話，有聽過。」
「對對，雖然版本不一但是大同小異。」西奧多在車內點起了菸，「今天軌道放上的是創和一群陌生人，這樣的的話你會如何選擇，創又會怎麼選擇，選了之後你會不會對他失望？」
「創他啊，比你想得還要更加冷血喔。」
他們潛行在破舊的倉庫，鐵鏽味和冷汗滑過宇津木德幸的眉角，就像是電影一樣，西奧多甚至在和他分開的時候給了他一把槍。
先不論他怎麼知道宇津木家的人會定期去射擊場，到底是多大條的神經才會給一個大學生槍支。
西奧多從另一個方向找創和受害者們，作戰計劃裡無法逃脫的情況他會擊斃兇手，當然，他們都不想看到那個場景。
這邊的倉庫看起來曾經是實驗場，各式各樣的人體器官散落在周遭，空氣中一股腥甜的味道飄散，宇津木德幸眨了下眼，視線中試管的血色產生了疊影，白老鼠的死狀就在他眼前晃動。
「德幸，創跟一群人在三樓的角落，全是鋼筋架，小心一點。」對講機裡西奧多的聲音讓他安心不少，忽略了那些屍體，他專注在尋找那抹紅色的路途上。
越是前往三樓，視野越是鮮紅，反抗的人們在路上被解決了一半，放輕腳步往上爬的時候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放開她，我自己過去。」初鳥創對著眼前拿著武器的犯人說道，「我是你們最滿意的人選吧？」
「是的、是的，只要您來到我們身邊就足夠，其他的碎片完全不合格。」癲狂的男人笑著，染了紅色的白袍在風中搖曳，他身後即是能腐蝕一切的水池，大約有兩層樓高。
那個男人只是想要獻祭初鳥創的死亡，他身上血脈的結束，卻拖這麼多人下水。
「大哥哥，謝謝您。」被救下的女孩名為花蓮，和他父母一起出遊卻被綁來這裡，「請注意安全。」
「謝謝。」創揉了揉對方的頭頂。
緩緩走向死亡的每一步都被無限拉長，他看見水池裡有母親的模樣、至高天研究所的死狀、西奧多扭曲的笑容、德幸在臨死前死死抓住他的樣子。
「……不會原諒你的。」破破爛爛的、已死去的德幸惡狠狠說道，流著淚又憤怒的表情讓人心疼不已。
我知道。
初鳥創在心裡回答，他什麼都知道，包括德幸和西奧多闖進來救他這件事，自己身上的血脈這件事。
所以呢？
走到三樓邊緣時，有道聲音在腦海裡質問，可他卻笑了，毫不猶豫搶奪過那名研究員的槍枝，將其擊斃，血色蔓延著地板的斜度流進水池。
聽身後的尖叫聲傳來不解，他解釋道，「這個地板就像天秤一樣，這邊僅能承受一個人的重量，現在維持在平衡。」
「剛才這個化學工廠的炸彈已經進入倒數，讓你們先走我會因為失衡墜落池子，你們不走也會被炸死。」
人群一片騷動，有人掙扎著想離開有人堅持站著不走，花蓮妹妹跟倉知警官看來是不打算走了。
「麻煩其他無關人員先依序退出，警官，您知道現在應該做什麼。」倉知輝美發問前，有人搶先說話了，那人正是守在三樓的宇津木德幸，他也站上了天秤並拖著兩三具屍體增加重量，他從來不介意成為創的砝碼。
倉知輝美知道任何反駁的話語都是無用的，也只能咬牙疏散人群。
「你來了，德幸。」像是在咖啡廳或圖書館一樣，初鳥創對著他露出笑容，和煦且溫柔。
老實說宇津木德幸的腦子裡一片混亂，他想著西奧多那時問他的電車難題，啊啊是啊，他知道創的答案，一直以來都知道。
可是他一直覺得很違和，創擁有救世情結又是自私的一個人，這樣的天秤在極端的情況下終究倒向了救世主的方向嗎？
不像，那樣不是他認識的創，那個人應該、應該、更……
不屬於此身的記憶灌入腦海，至高天的一切跟槐樹的奇蹟擠進已經夠雜亂的腦漿。
在意識到真相的前一刻、在訊息量超過極限的那刻，初鳥創的聲音安撫了他。
「德幸，認識你很開心，謝謝到這個世界也愛我。」他背向水池緩緩向後，「願你在沒有我的活地獄中與我同在。」
「創！」他大喊著，不顧一切向初鳥創奔去。

海港邊，因為爆炸跟某兩個小鬼臉黑的跟黑炭一樣的西奧多抽著菸，努力思考現在該怎麼辦。
他的車被炸沒了，通訊器材只出現雜訊，重點是——他身後的失去意識的宇津木德幸跟雙腿燒傷的初鳥創該怎麼運回去。
「別瞪我，要怪就怪你一直磨蹭不敢朝我開槍。」
這話是徹底踩在西奧多的地雷上了，「怪我？初鳥創你有沒有想過恢復記憶的德幸該怎麼活下去。」
「西奧，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是戀愛腦，德幸很堅強會活下去的。」
「初鳥創！」西奧多忍無可忍，幾乎要往傷員身上丟東西。
警察和車輛的聲音即時趕到遏止了一場家庭鬥爭，路梅德帶著原田實急急忙忙衝到了他們身邊，看到自家戀人的西奧多在自己暴揍傷員跟讓路梅德幫他揍的選擇了後者，靠著戀人閉上有些乾澀的眼。
「嗨，實。」初鳥創笑著打招呼。
「嗨個頭啊！要不是我跟路梅德先生發現了木板的扛重量不像你說的只能站一個人你早就掉進化學物池了你知道嗎？！」來自好友的一連串問候，過濾掉夾帶的一些髒話之後便是濃濃的關心，想擁抱過來又怕碰到傷口的模樣實在有些逗趣。
於是初鳥創伸手向好友討抱，原田實看見和平常一樣的創幾乎哭了出來，然而溫馨不到三秒，旁邊倒著的宇津木德幸便冷冷地說了聲：太久了。
原田實立刻就跳了起來，換念另一個傷員，說著說著還掉了幾滴淚。
宇津木德幸恢復記憶之後對原田實還是有些彆扭，初鳥創知道這些便打發實去幫忙路梅德了。
「德幸還在生氣嗎？」初鳥創挪動過來，宇津木德幸看到對方灼紅的皮膚有些不忍，可想到對方剛才的舉動還是很不高興。
生氣什麼的他早就在上個世界的最後氣完了，現在也只剩無奈跟縱容。
他有很多想問初鳥創的事，可是在那已經變得清澈的眼中看盡了答案，他想，暫時什麼都不用說吧。
他的星——創，已經變回凡人模樣了，並不需要成為那肩負一切的存在，況且……現在已經不是他或創需要一個人負擔的世界了。

一起不要命的後果就是病床被分開，聽說是路梅德的懲罰，因為雙腿輕度燒傷還不太能下床的創表示十分不滿，但他的家長這回並不打算放過他。
宇津木德幸也不過是腦震盪卻被西奧多按在醫院住，美其名觀察，實際上大概是想讓他陪陪創。
住院的時候兩人常常待在一塊，創不滿德幸恢復記憶後便與他保持距離，規定一天要接觸五分鐘以上。
「我們是戀人，心意相通的、戀人。」初鳥創像是怕他不懂，講得特別仔細，單方面輸出了他們在這個世界的回憶。
講得護士們都想圍觀聽愛情故事，隔壁床的老人也走了過來，宇津木德幸紅著臉又不能拿他的戀人怎麼樣。
「祝你們長長久久啊！」敲著腰的阿婆拄著拐杖回自己的位置，護士們也回到崗位，靠窗的床位終於只剩他們兩個了。
窗外晴空萬里，粉紫色的髮被風吹過，帶出溫柔的弧度，創突然說道，「出院之後，德幸能來一趟我家嗎？有東西想給你。」
「好。」宇津木德幸不可能會拒絕初鳥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