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狂歡│八伊] 玫瑰與蛇 [G]（現PARO）

ˍ＿＿＿高中生x溫柔派出所警察

參與噗浪2023年 #八伊夏日祭

趁 🐍❤︎ 8️ （8/28）搬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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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夜濕熱又悶，伊得喜歡騎著腳踏車巡邏，在這個不會有什麼大事的小鎮當個派出所警員，在夏天騎著腳踏車讓風吹散燠熱是多麼舒心的事。

　　只是這平穩的小地方偶爾也會有些事情。

　　例如現在看見一群人圍在公園陰暗處，手腳動作看起來就像是在圍事，他急忙停下車掏出手電筒往暗處照去，同時往那群人靠近。伊得大概看出裡面約莫五人穿著學生制服，正圍著一個縮起身體躺在地上的人。

　　「喂！你們在做什麼？」

　　人群中一兩人循聲望過去，伊得手上手電筒的光亮扎了他們的眼，稍微適應光亮之後清楚看見來人只有伊得，但是光是筆挺的警裝就起了警示作用。

　　「糟糕，有條子，快走。」

　　裡面有人還是不死心地朝被圍困的人踹了幾腳，才被心急的同夥拉走，拔腿離去之前不忘惡狠狠地對著被圍起來的人撂下了狠話。

　　「你給我記住！」

　　「嗚哇——活脫脫就是個反派會講的話耶。」那群人就像是被光照到暗地小蟲一哄而散。比起去追那群跑遠的，伊得更關心剛才被包圍在中間的人，「你沒事吧？」

　　把光源對著抱頭蜷縮在地的人，衣著跟剛才那群人一樣，是附近同一所高中的制服，只是他的白色襯衫皺摺不堪還被踩上好幾個腳印。伊得蹲下來仔細查看卻不敢輕易觸碰對方，深怕一不小心碰到傷口使他更加疼痛。

　　「我……我沒事……」那人顫聲說著，身體蠕動一下從臂彎探出頭來。雖然嘴上說著沒事，但是在燈光下清晰可見的紅痕跟血絲顯示他剛才確實遭受暴力對待。在跟伊得對上目光沒多久就立刻轉開臉，所有的動作展露出驚懼不安。

　　伊得略微思索一下，「看起來沒事沒有錯，不過你制服上都是腳印跟破洞了，你願意跟我走一趟去把衣服打理乾淨嗎？」

　　明顯是睜眼說瞎話，但是認同對方的話能夠讓他比較放鬆。

　　不過依然不難看出對方似乎不太願意。

　　「那些人可能沒有走遠，如果放你自己在這裡可能還會碰到他們喔。」

　　對方好像有一點動搖了。

　　「可以……不要聯絡我家人嗎？」

　　在對方說出內心的顧慮之後，伊得馬上明白了。果然學生最在意的還是不想讓家人擔心啊。

　　「放心吧，巡邏完之後我就下班了，你可以先在派出所外面等我，然後再去我家整理衣服，就不用怕被我以外的人詢問了。」

　　伊得友好的伸手，學生猶豫了一下子才搭上去讓伊得拉他起身。

　　「啊……是的，謝謝您。那個……警察先生。」

　　站起身伊得才發現學生很高，就算不知道是因為害羞低頭還是因為疼痛有點駝背，身高看起來還是比他高。

　　「我是伊得，叫我的名字吧，畢竟待會下班之後就不是警察先生了。你呢？要怎麼稱呼你？」

　　警察被譽為人民的保母，他也不會因為脫下制服之後就忘記自己的職責，但是現在要打開男孩的心房他必須讓對方忘記他的身分用名字稱呼比較好。

　　不過男孩也沒那麼輕易就回答伊得，他沉默了好長一段路，心底不斷思索著要怎麼說。

　　如果說出名字了，那警察只要對照制服，能輕易查到他的學校跟身分，那麼他被霸凌的事情一定會傳到家裡去，這樣家裡的人會擔心的……

　　伊得不介意男孩不肯吐露名字，很明顯對方還不信任他。這很正常他不怪他。

　　就這樣走了一路，都是由伊得開口搭話，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前面的便利商店賣的肉包特別好吃，後面巷子的拉麵店湯頭很棒他時常會去，或是前不遠處有個晚上才出來的關東煮攤位是消夜最佳選擇，晚點要不要一起去買……滔滔不絕地說著這類不著邊際的閒談。

　　從地上拉扶男孩一把之後，伊得就沒鬆開手，就這樣拉著這個孩子往前走。男孩就低著頭跟著他，聽著伊得分享附近的吃食店家，一邊想著這個警察真喜歡吃美食呢。

　　直到警局不遠處男孩站定了腳步，伊得跟著停了下來。他明白的，他們約好不會讓男孩進去警局，所以伊得依照約定鬆開手。

　　「你等我一下吧，我晚點就出來。」

　　伊得轉身往警局走去，猜想這個男孩會乖乖在這裡等嗎？還是會在他出來之後就不見蹤影呢？

　　「我……我叫做八雲。」

　　突然身後傳來聲音，這是目前他聽過男孩最宏亮的聲音了。

　　男孩終於說出他的名字了。

　　「哦！八雲，很高興認識你。」

　　就算背光，當伊得回身朝著八雲露出燦燦白牙，爽朗的笑容依然閃耀無比。

　　伊得不會知道在這濕熱的夏夜，他的笑容就這樣在這名萍水相逢的男孩心底種下了一顆種子。

　　他們的初遇不是浪漫繽紛的事，但是對八雲而言卻是珍貴而美好的回憶。

ˍ＿＿＿高中生x溫柔派出所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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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得換上便服，將公家配給的警用器具收回櫃子，拎起隨身斜肩包，期間他的心思一部分留在派出所外的男孩身上。

　　不論他留下或是離開，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只是八雲願意告訴他名字了，那就是跨出那條防線了吧。他其實有注意到，剛才八雲被圍打的時候並沒有呼救也沒有哀嚎，一直忍耐著，似乎是已經習慣被這樣傷害，而他對伊得的警戒不是出於害怕暴力，似乎是不想讓伊得碰觸更多他的資訊。

　　揣著滿腹思緒跟輪值的前輩交接之後步出派出所，望向剛才分別的路燈下並沒有八雲身影。伊得不死心，聚精會神再次搜索光照不到的暗處，依舊不見那名高瘦的男孩。

　　就算剛才心理建設許久，伊得仍然不免失落。

　　「果然沒麼那簡單嗎……」垂下頭低語，在察覺這麼落寞很不像自己的作風，便舉起雙手「啪」的一聲拍了臉頰，「好！」

　　對著自己精神喊話，他舉步往前。

　　只走了兩步，就在巷子轉角竄出了他剛才遍尋不著的身影。

　　「伊得先生，那個——」

　　慌慌張張的人就這樣冒了出來，伊得嚇了一跳，不過警察不是白當的，他立刻平穩了臉上的表情。

　　「哦，八雲！」伊得慶幸自己剛才失落的樣子沒有被八雲撞見，暗想剛才臉頰那一掌沒有白挨。「剛剛沒看到你，我還擔心了一下……嗯？好香的味道。」

　　從失落到驚訝然後慶幸，一連串的心緒變化讓伊得沒有馬上注意到令人食指大動的香氣，直到現在。

　　「那個……關東煮……我想伊得先生肚子也餓了……」

　　八雲手上提著一個袋子，可以看出裡頭裝著一只湯碗。回來派出所的路上絮絮叨叨許多美食確實也是因為他消耗太多體力肚子餓了，但是他沒想到這個男孩居然會貼心的買來關東煮。

　　他是真的饞了。

　　「那我們快點回我家吧！關東煮冷了可不好吃。」

　　伊得自然而然地牽起八雲沒有拎東西的手。

　　八雲稍微瑟縮一下，但是沒有抗拒，被伊得握住的手明顯比一開始還要放鬆。

　　「我家這個方向，很近。」伊得就跟來時一樣領頭拉著八雲朝他住的公寓方向去。從對方的步伐可以知道他一掃猶疑，放下戒心了。

　　伊得是好客的，也曾經荒唐過，不過正是當上員警之後帶著初次見面的人回家還是頭一回。當然，這次是沒有任何邪念的。回家的路上不再用言語填滿每一個沉默的空檔，偶爾留白的空間會聽到八雲輕輕回應「嗯」跟「是」。

　　小鎮出租的公寓都不是太新，只有樓梯並沒有電梯，住的地方只在三樓不是太高，否則有時候值勤完還要爬樓梯太消耗體力了。

　　伊得領著人走進公寓，兩個人站在玄關稍嫌壅擠。玄關盡頭就是簡單的流理台、冰箱等小廚房；另一側靠近玄關處是廁所，再往內則是客廳兼臥房，是很普通的單人出租公寓。

　　八雲有禮的說了一聲打擾了，脫下鞋子踏入這個陌生的空間。伊得則是接過八雲手上的提袋走向小流理台。

　　「你是客人先坐吧，這交給我來處理。」

　　順著伊得隨手一揮的方向便能看見隔間裡的矮桌跟椅墊，隔間最裡頭則有一面櫥櫃跟一張單人床，非常簡約的擺設沒有太多雜物，看起來就是剛入住不久、或是隨時準備搬走。當伊得端著盛盤的關東煮還有準備招待八雲的麥茶走到隔間，八雲端正的跪坐在軟墊上，有點緊繃地盯著出入口，見到伊得之後表情才放鬆。

　　像是受到驚嚇的流浪動物一樣。伊得暗忖。

　　「好——這些先給你。」

　　將麥茶跟關東煮放置於桌上，伊得並沒有馬上就座，他朝櫥櫃走去，翻出了醫藥箱跟針線包。不論走到哪，他都可以感受到八雲黏在他身上的視線。

　　伊得不受視線影響，專注著翻找必備用品，最後拿了一面桌鏡回到桌邊。

　　「消夜擺一邊，我們先來處理更重要的東西。」

　　鏡子擺在八雲面前、打開藥箱，拿出生理食鹽水、棉棒還有一些藥膏跟貼布，一一放在桌上，「你可以自己處理傷口嗎？衣服破掉的部分就由我來縫吧，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很會縫衣服的——應該啦。」

　　手上忙著嘴也沒停著，等他東西備齊了抬起頭，跟愣愣看著他的八雲視線交會，他笑了，「雖然我知道我很好看，但是現在還是先做正事吧，不然關東煮涼了可不好吃。」

　　「啊，不……我……」

　　八雲低下頭，臉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難道八雲覺得我不好看嗎？」他當然知道八雲的意思，卻仍露出一臉受傷的表情。

　　「不，不是這樣的，伊得先生……」

　　八雲慌忙抬眼，卻在看到伊得的笑容之後明白自己被戲耍了。

　　「那麼，就把衣服脫下來吧，讓我幫你把扯破的地方縫好。你的傷口可以自己擦藥嗎？」

　　收下壞心眼，轉為柔和的笑容。

　　「……可以。」八雲依言脫下制服，只留下內搭的透氣T-SHIRT，默默拿起棉棒跟消毒水對著鏡子開始替臉上的傷口上藥。

　　伊得接過八雲的制服開始替他縫補明顯的破洞跟掉落的釦子，這麼大的破洞，就算縫好了也很容易被發現，其實他帶八雲回來主要是讓他處理傷口。一邊穿針引線，伊得一邊用眼角偷覷著八雲。

　　真的沒有聲音。從揪成一團的臉看出明明很疼的，八雲卻一聲悶哼都沒發出，連處理傷口的動作都十分俐落，沒有多看一眼藥品說明書，就像家常便飯一樣快速地處理傷口。

　　結果顧著觀察八雲，伊得手上縫補的動作都停下了，等到八雲處理好傷口衣服也還沒補完。

　　「伊得先生，那個……衣服我可以……自己來……」八雲見狀，以為伊得不擅長縫衣服，於是開口說道。

　　原本打算幫八雲多做一點事情，想著藉縫衣服可以開啟更多話題也許也不錯，伊得放下自己縫補能手的自尊，很乾脆地把衣服遞給八雲，「不好意思，結果最後還是只能請你自己來縫。」

　　「不，別這麼說……伊得先生幫了我很多……我才不好意思麻煩伊得先生……」八雲接過針線跟衣服，專注在縫補的工作。和方才處理傷口時候不同，他這次有注意到伊得的視線——畢竟毫不遮掩、支著下巴直直投來的目光怎樣都很難忽視。被盯得不自在了，八雲這才開口：
　　「那個……伊得先生，您可以先吃消夜沒有關係，不用等我……」

　　如果是在其他狀況下，伊得會大方稱讚八雲長得很好看、讓他捨不得移開目光。可是現在不適合。

　　伊得從善如流，夾了蘿蔔放在分盤的小碟子。

　　「八雲，原本以為你手上長滿厚繭會是運動社的，不過現在看你縫衣服的樣子感覺比較像家政社的呢。」不能稱讚長相，太像騷擾學生的大叔了，那稱讚他縫補衣服的手藝吧。

　　這是真心的稱讚，剛才還想著如果八雲弄不好他會再次接手針線。

　　「啊……奶奶年紀大了眼睛不好，所以現在都是我在幫忙縫衣服……」

　　說完，八雲的嘴巴抿了一下，眼神有些飄移，似乎對自己不小心透露家庭成員有點懊惱。

　　伊得假裝不在意，轉移了話題，「嘿——原來如此，所以你是加入什麼樣的運動社團呢？剛才牽著你的手的時候手心繭厚厚的一層，感覺練得很勤勞呢。」

　　伊得一邊吃著蘿蔔一邊用眼角餘光觀察八雲的反應。

　　八雲薄唇緊閉成一線，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

　　伊得以為他要變成蚌殼了。

　　「我沒有參加社團……」八雲囁嚅道：「以前練過劍道跟柔道。」

　　「哇，你好厲害！」原本以為會是籃球社之類的社團，沒想到得到的答案讓伊得更為驚訝。

　　雖然八雲說是「以前」練過，但是他手上的繭子很厚實，跟他斯文秀氣的外表差距相當大，所以才會讓伊得好奇問起。

　　一個學過劍道跟柔道、力氣看起來也不小，還能夠忍下痛楚的一個孩子，怎麼會悶頭讓一群人圍打而不還手或是逃脫？

　　越想知道這名為八雲的少年的事，卻好像越來越不了解他。

　　——伊得自從跟八雲接觸之後一直觀察八雲，他似乎忘了對方也在觀察他。

　　「那個……伊得先生，請問您是剛到這邊就任嗎？」八雲不著痕跡地開啟了另一個話題。這是他們今晚相處以來，八雲第一次詢問伊得的事。

　　「啊，對的，我剛當上警察沒多久——難道我很菜的樣子很明顯嗎？」伊得暫且擱置滿腹困惑換上輕快的笑臉，煞有其事的拿起鏡子端詳自己的臉。

　　「啊，不、不是這樣的，是……因為……那個……」

　　八雲先是吞吞吐吐、一臉慌張，然後又抿起嘴來不說話了。

　　「嗯？」伊得放下鏡子，收起剛才笑鬧的心態。他柔和的望著鼓勵八雲開口。

　　八雲深深吸了一口氣，下了決心抬起頭，「我……不想欺瞞伊得先生……」

　　伊得正襟危坐，憋著氣不出聲，好像只要多吐一口氣這小動物就會退縮。他靜靜地等候八雲後面的話。

　　「我……嗚……是黑道的兒子……」

　　八雲小小聲地說，喉嚨深處發出嗚咽聲——就算被一群人圍打都沒有出現過的、壓抑的低鳴。

　　「如果伊得先生不想跟我接觸的話，我可以理解……」

黑道之子高中生x溫柔派出所警察 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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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什麼都該抓住他的手，把人留下聊更仔細一些。
　　八雲吐露出自己的身世、在伊得做出反應之前，丟下一句「打擾了」，人轉眼間就離開了公寓。伊得來不及勸留，等他追出家門往外看，八雲的身影已然融入夜色之中。
　　他原本還想送八雲回家，沒想到最後是這樣分別。
　　黑道的兒子？難道說他被霸凌是因為他是黑道的兒子？但是為什麼說這件事的時候那麼猶豫？彷彿做錯了事情一般？難道救了他，自己會惹上麻煩嗎？
　　伊得幾乎一夜無眠，直到天色快泛白才勉強闔眼。
　　在鏡子裡面看到眼下的暗影，伊得這才發現自己對這第一次見面的孩子太過在意，他潑了水在臉上，洗去疲態，再次端詳鏡子裡的倒影，確認狀態良好便出門準備值勤。
　　他把對八雲的在意歸因於他懷揣著謎團，外表看似有著銅牆鐵壁，實際上內心柔軟細膩，就算最後強裝要跟他劃清界線，還是不難察覺八雲渴望親近他。既然如此，他怎麼能無視這個孩子呢？
　　還有，伊得不能否認——他也不好承認——少年清秀的長相也是抓住他目光的原因之一。
　　今天小鎮依然和平，有幾個經過門口的爺爺奶奶對他打招呼，或是來了三個拾金不昧的小朋友來登錄他們撿到的一張鈔票，其餘的時間伊得沒有什麼事。
　　如果想多知道一些八雲的事情並不是那麼困難，例如他毋庸置疑是附近唯一一所高中的學生，從褲子口袋露出來的制服領帶邊角可以看出是高三學生。如果去問學校他也能找出八雲的班級、甚至住處——不過伊得不想走到這一步。
　　這樣是「知道」八雲，而不是「了解」八雲。他明白這只會讓八雲離自己更遙遠。
　　既然是「黑道的兒子」，身為員警這種事情會更好探詢。
　　「哪，前輩，我到這裡一段時間了，好像沒聽過這地方有什麼幫派老大或是不能惹的人之類的？」
　　「哦？怎麼突然問這個？電視劇看太多想當英雄啊？我們這種鄉下地方小混混雜魚之類的難免，但是如果說足以當到幫派勢力、完全惹不起的人物，倒是沒有，畢竟這裡只是小地方嘛。」
　　「這樣啊……」
　　所以八雲那時候說黑道的兒子是指他家人是小混混嗎？那句「如果伊得先生不想接觸我的話可以理解」是什麼意思？他家人很可怕嗎？
　　見伊得沈默，那位前輩似乎想到什麼，手握拳拍了另一隻手的掌心。
　　「啊，如果真要說的話，我們這地方倒是有位『那個黑道的兒子』。」
　　「咦？」
　　「聽說是私生子，那孩子的父親是混大城市黑道的，以前是他母親帶著他生活，後來發生嚴重霸凌事件加上母親某天失蹤了，就讓那家老爺子收養了。聽說他在來這邊之前吃了不少苦呢……在這小地方沒什麼大事可以宣揚，所以黑道私生子這種傳言就成了飯後的閒話了。」
　　「只是傳言……嗎？」伊得不著痕跡的蹙眉。
　　「對啊，不然前陣子他被小混混毆打的時候完全不還手、不抵抗，那些人事後也很普通的受刑，如果真的是黑道的兒子，那些人早被沉入海底了吧。」前輩咯咯笑著，好像是在說一個陳年冷笑話。
　　但是伊得笑不出來。
　　「那麼那件事，後來是怎麼處理的？」伊得問。
　　「就只那次鬧滿大的，畢竟是被一群小混混施暴還跑到派出所附近，那幾個人有備關押，事情也有通報到學校跟他家人那裡去，就像是一般的流程一樣。所以說啊，我覺得他是黑道兒子這件事只是傳言而已——唉，不說這個了，你昨天有看那個嗎——」
　　前輩食指敲著桌面，結束了小鎮八卦的話題。伊得端起社會人士基本的辭令笑臉應對，目光卻是飄到自己的記事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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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雲度過安穩的幾天。
　　那一晚警察出面起了嚇阻的效用，那些想替被關押的「老大」報仇的，除了會出現在他視線內作為威嚇，沒有更進一步的騷擾。
　　這些他並不在乎。平靜的日子固然很好，不過他最在乎的，是那天對他伸出援手的伊得。
　　可能不會有所接觸了。對八雲而言，只是能夠珍藏那枚笑容，足矣。
　　正想著，八雲甫踏出校門就被喊住了。
　　「喲！八雲。」
　　一身輕裝便服的伊得就在校園門口跟他打招呼。
　　「呃！伊得先生……」八雲嘴巴張開像能塞一顆完整的雞蛋。這麼小的小鎮跟一個人偶遇並不難，可是出乎八雲意料，伊得主動來找他、跟他打招呼，還親切地朝他笑。
　　「太好了，你還記得我。」
　　那晚的見面方式太過特別，「怎麼可能……會忘記呢……」八雲小聲說道。
　　放學後的校門口人來人往，顯然不是閒談的好地方，伊得指著前方的道路，「八雲是往這邊走嗎？」
　　他點頭，「是的，伊得先生。」
　　「那麼，不介意的話一起走吧。」眼看八雲沒有趨前的打算，伊得提出邀請。
　　八雲沒有拒絕，他緩步來到伊得身邊，兩人並肩一起走。當伊得肩膀碰到自己臂膀時，臉蛋幾乎快燒紅了。他暗自雀躍這一秒鐘的接觸，不過還是拘謹地縮起手臂。
　　只是他沒想過要拉開跟伊得之間步伐的距離。
　　「其實我打聽了一點八雲的事情。」伊得沒有迂迴，八雲跟他縮短的距離感讓他放心開口。
　　「嗯……」這並不意外。任誰聽到當晚的對話，都會好奇探詢。
　　「上回……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欺負了吧，就我所知，前陣子兩個混混被關押，在那之前不論學校或是警局都沒有正式的紀錄。」伊得語調平淡，就跟閒聊美食時候一樣，「不過沒有紀錄不代表什麼都沒發生。」
　　伊得側頭看向八雲，把八雲侷促飄移的目光收進眼裡，他接著補上一句，「放心，我只是隨意跟人套交情聊天，沒有驚擾到學校或是警局。我說過會替你保密的。」
　　「啊，是……那個……謝謝伊得先生……」
　　被看穿心思反倒讓八雲不好意思了，這樣變相是在吐露對伊得的不信任。原以為會迎來伊得的責怪，結果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噗哈——居然會為了這種事道謝，你真的是很有趣呢，八雲。」
　　伊得笑了。疑惑壟罩八雲，他不知道這樣有趣在哪裡，不過他被稱讚了嗎？
　　「呃……謝、謝謝……？」上揚的尾音顯示出他的遲疑，他不是很確定他該不該再次道謝。。
　　「哈哈哈——」伊得笑得更開心了，他佇足捧著肚子，笑彎了腰，甚至抹去眼角擠出的兩滴淚。
　　八雲有點不知所措跟著停下，慌亂地筆畫雙手，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讓伊得笑成這樣。伊得則是很自然地伸手揉亂他的頭髮。
　　「如果覺得道謝很奇怪，就不用勉強自己道謝啦。」
　　「是……」
　　「不過最重要的是——」伊得斂下笑容，嘆了口氣，「我可是很擔心你的呀，八雲。」
　　「擔心？」
　　「當然啦，我很擔心你又被欺負了。我問過了，八雲就算被欺負也都是默默承受，這樣實在是很讓人擔心。」
　　八雲只是靜靜地盯著伊得的臉龐，聽他繼續說下去。
　　「所以囉，這些給你。」
　　伊得從他隨身的包李拿出一個束口袋，不容拒絕地硬塞到八雲懷裡。
　　「這是……？」八雲只得接下。
　　「打開來看看。」
　　聽話地打開束口袋，裡頭是一隻哨子、兩罐防狼噴霧、一個按壓式警報器。
　　「如果那些人再來欺負你的話，就跑吧。」伊得說，「不想讓家裡的人擔心的話，就用這些來對付他們。」
　　伊得用食指戳了戳比他高大的人的肩膀，「你長這麼高，練過柔道劍道，那麼跑步應該也可以跑很快的。」
　　他說著毫無因果邏輯的推測，「也別讓我太擔心了啊，八雲。」
　　最後一句話又輕又柔。
　　「伊得先生……」八雲緊捏束口袋，嘴巴開闔一陣，欲言又止，最後只是低下頭、聲音有些顫抖：「謝謝你……」
　　伊得再次摸了八雲的頭，「走吧，這個方向沒錯嗎？」
　　「是。」
　　他們再次並肩。
　　「對了八雲，你的制服換新的了啊，破掉的制服果然縫好了也不能穿了吧？」
　　「是，我用打工的錢買了新的制服。」
　　「哦！真了不起，居然有在打工嗎？」
　　「是的，我在花店打工，花店的老闆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他們輕鬆閒談，腳下的影子拉得很長，直到分離之前，一來一往的應與答沒有間斷。

黑道之子高中生x溫柔派出所警察 IV


--
　　一直以來糾纏不清的惡夢，從那一天起開始有了變化。

　　開頭依舊是一個不斷哭泣的孩童，瑟縮在黑暗的角落。

　　一雙雙冷酷的眼睛在黑暗中窺伺他，不斷從空中落下的鞭笞，還有聲聲傳來的喝叱不絕於耳。

　　「哇——黑道的兒子——拿石頭丟他！拿石頭丟他！」

　　「這樣瘦瘦小小渾身是傷的小孩會是組長的兒子？」

　　「身為蛇目組的，怎麼可以哭。」

　　「果然是偷生的完全比不上正妻的孩子，說不定根本不是組長的兒子，那個下賤的女人——」

　　這聲辱罵鑽進孩子的耳朵，他怒不可遏到眼泛兇光，「呃啊——」預備起身還擊潛伏的影子時，一個溫柔卻十分悲傷的聲音劈開那些責罵阻止了他：

　　「八雲，武術不可以拿來傷害別人，八雲，不可以走上你爸爸的那條路，八雲，我心愛的孩子，不可以傷害任何人——」

　　每一聲叫喚化作鎖鏈將他縛綁，雙手雙腳受到桎梏，脖子也被套上鏈條。

　　「是的，媽媽……」收緊的鏈條壓迫氣管讓呼吸變得短促，原本宏亮的哭聲轉為啜泣，直到啜泣也漸趨微弱。

　　叫罵越來越響亮，像是要貫穿他的耳膜，裡頭混合了母親悲傷而輕柔的呼喚。

　　他會習慣的，就像以往一樣，只要不哭、不還手，他會習慣的。

　　「——就跑吧。」

　　伴隨爽朗清亮的男聲，一隻溫暖的手握住男孩的臂膀，使勁將男孩拉了起來。

　　「那些人再來欺負你，就跑吧。」

　　桎梏瞬間崩解碎成片片了，背光的人拉著他邁開步伐，男孩看不清楚他的臉，但是他能看見他的笑容——那印刻在腦海裡的笑容。

　　本來哭累的男孩唇角輕輕揚起。只是當夢境轉為美好的瞬間，就表示已經到了夢境的尾聲。

　　不過，今天的夢忽而又有了轉變。

　　「不要讓我太擔心了呀，八雲。」

　　原本只能望其背影的人回過了頭。如同他不斷翻閱的記憶中，燦爛奪目的笑顏驅趕了黑暗。

　　八雲睜開眼睛，晨光透過紗質窗簾落在他臉龐。

　　他坐起來，夏末近秋的清晨空氣微涼，但是枕巾被浸濕了。

　　「伊得先生……」

　　深褐色的眼瞳在晨曦中微微閃爍。

--

　　輪到伊得晚上巡邏時候，會在不影響勤務的狀況下繞去八雲打工的花店。

　　小鎮唯一的一間花店裝潢特殊，各式各樣的裝置藝術擺在繁花緊簇的狹小店面，牆壁上掛的鐘有些歪斜，幾幅圖畫作畫抽象，店面包裝的花束十分狂野，有些擺設顯得童趣，有些讓人感到詭妙，在不協調中融入一種平衡。

　　伊得第一次看到這間店舖的時候還以為是古玩店，不免讓人懷疑有人會在這裡買花送給情人嗎？直到店裡穿著圍裙抱著花的八雲發現伊得身影而走出來時，伊得確信這是一家花店——八雲打工的花店。

　　今天又來到了花店，他跟八雲之間隔著一扇玻璃門，而他只是靜靜站在外頭沒有上前打招呼，直到店裡的人回身跟他對上視線而露出驚訝的表情。

　　「伊得先生今天輪到你巡邏呢。」

　　經過許久，八雲的制服依然簇新，頰面的紅腫已經完全消退，在跟伊得說話的瞬間，細瘦秀氣的臉上浮起紅雲。伊得已然習慣那麼好看的人出現在奇妙的花店而不感到違和。

　　「嗨，八雲。」伊得朝著八雲打招呼。「今天一樣只有你看店啊？」

　　「是的，店長在我過來之後就出門了。」八雲說道，「不過店長應該快回來了，等店長回來我就可以下班了……」

　　伊得沒有接話，只是笑咪咪地盯著八雲，任由沉默在他們之間流淌。

　　「伊得先生？」八雲投以困惑的目光。

　　「八雲沒有受傷的臉看起來更加美型了，所以我看入迷了。」伊得的眉眼因為笑容而彎了起來。

　　「……請、請你不要開我玩笑了，伊得先生……」八雲低下頭，順手將落下的髮絲塞回耳畔。

　　「八雲，你的臉很紅哦——」

　　越說，八雲的頭垂得越低。

　　八雲的髮旋就在他眼前，那頭總是飄逸看起來很柔軟的頭髮。伊得舉起手，在碰觸到八雲的前一刻——

　　「小八雲～我回來了唷！」

　　「啊，店長先生。」

　　伊得收下手，往旁邊站了一步，方便店長能夠走過通道跟八雲說話。

　　「嘿，是客人嗎？」店長確實卡進了伊得空出來的位置，眼睛卻是牢牢固定在伊得身上，像是發現什麼新奇的東西一般上下打量。

　　「啊，伊得先生是——」朋友？警察？八雲猶豫著如何介紹。

　　「你好，初次見面，我是派出所的員警，只是來巡邏經過這裡。」

　　伊得展現社交禮儀伸出手。店長眨了眨眼睛，然後很開心的回握伊得的手，用著很大的力氣上下甩動。

　　「你好你好～～～要一起喝茶嗎？」

　　盛情難卻，但是店裡頭形狀詭的時鐘上，分針悄無聲息地走了一大格，伊得只能婉拒了：「不用了，我該回去交差了。」

　　脫下帽子點頭致意，準備離開。

　　「啊，伊得先生，那個，請等一下。」八雲抓住準備轉身的伊得，然後轉頭對店長說道，「那個，店長先生，時間差不多了，我可以下班了嗎？」

　　「嗯～可以下班了～」

　　得到店長的首肯，八雲吸了口氣再次面對伊得，「我也要下班了，伊得先生……願意等我一下嗎？那個……如果可以，請陪我走一段路？」

　　伊得怔愣，那雙含著不安與企盼的眼眸倒映在他的虹膜。

　　於是他點了頭。

　　「好啊。」

--

　　「八雲你今天還真別緻，居然在書包裡插著一支玫瑰花。」

　　「那、那是我練習包花的，店長讓我帶回家……」

　　「嘿——是這樣嗎？」

　　「真的、真的沒有什麼……特別的……」

　　「我好像越來越常跟你一起回家了呢。」

　　「因為伊得先生越來越常找我了。」

　　伊得輕輕哼著歌，沒有否認。

　　「啊，我們第一次碰面的公園到了呢。」

　　「是的，沒錯。」

　　「那時候八雲還不太敢跟我說話，我真的很擔心你呀，擔心到忘記我的腳踏車都放在公園忘記騎走，幸好後來回來車子還在呢。」

　　「不好意思，伊得先生因為我……」

　　「不用道歉啦，車子又沒被偷走，就乖乖地停在那邊哦。」伊得指著公園的角落，「就跟八雲一樣，乖乖的，有聽我的話好好地逃跑，沒再受傷了呢。」

　　伊得做了在花店就想做的事——手順勢覆上八雲的頭，大力的揉弄，咯咯笑聲在公園散開，一如惡作劇成功的孩子。

　　「啊……伊得先生……」 八雲姿態帶點不自在，卻沒有抵抗伊得的撒野。直到八雲臉紅到快滴出血，伊得這才滿意了，他放過慌亂的大男孩收回手。

　　八雲原本緊張到聳起的肩膀放鬆了許多。他一邊撥弄自己被弄亂的頭髮，眼睛偷偷覷著伊得。

　　「伊得先生……」

　　「什麼事？八雲。」

　　「我，我想謝謝伊得先生。」原本半遮掩臉的手垂下，另一隻手搭在胳膊，琥珀色的瞳仁流轉著異彩。

　　「嘿，如果是為了之前的事，你已經道謝過了。不用一直跟我道謝啦。」綻放開的眉眼瞬間斂下。「那只是小事情——」

　　「對伊得先生而言可能是……」伊得尾音未歇，八雲趕緊接了話。「那個……伊得先生，你是第一個……」

　　八雲目光游移。

　　換成伊得按捺不住。

　　「第一個？」

　　「伊得先生是第一個，為了我停下腳步的人。」

　　因為是黑道的兒子，被霸凌該自己反擊。

　　因為是黑道的兒子，被無視是無可奈何的。

　　因為是黑道的兒子，就算衣服破了、受了傷了，都當是家常便飯。

　　他的母親說了，武術不能拿來傷人、不能用在普通人身上。

　　那些教誨他謹記在心。

　　被打疼了就忍，連哭泣都是奢侈。與之相比，那些冷眼旁觀的視線、視而不見疾步離去的聲響才是讓他最痛的。

　　看到伊得緊緊皺起、用著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自己，八雲放緩語速，用更輕更柔的聲音安慰道：

　　「啊，伊得先生放心，我來到這裡以後，這種事就少了很多。上次鬧到警察出面只是因為在派出所附近，平常沒那麼嚴重的。」

　　——為什麼會是這男孩在安慰他呢？

　　「在跟爺爺奶奶見面之前，已經很久沒有人對我笑了，如果讓他們知道我被欺負，他們一定會很難過……我不想連爺爺奶奶的笑容都失去。」

　　伊得嚥了口唾沫想把堵塞在胸口的酸澀吞下。

　　「所以，我很感激伊得先生。」

　　「我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

　　——不是因為警察的身分、不是什麼人民的保母，只是身為一個普通人應該做的事。

　　伊得聲音乾啞，硬生生擠出這句話，平常能言善道的他就沒再開口了。

　　「謝謝你，伊得先生。」八雲抽出從書包裡露頭的玫瑰花，遞給伊得。他接過那隻玫瑰。

　　那支「沒有什麼特別」的玫瑰。

　　見伊得收下花，八雲彎了眼，眼底盡是滿滿的溫柔，還有一抹濃得化不開的情感。

　　伊得方才的酸澀被狂跳的心臟衝開，只是怦然心動的當下卻隱隱不安。在他還沒來得及轉移話題，八雲已經開口了：

　　「伊得先生，我……喜歡你……」

黑道之子高中生x溫柔派出所警察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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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你啊，八雲。」
　　他是這樣回覆的。
　　八雲則給了溫暖的笑容，微微彎起的眉眼不帶失落，只有滿滿柔情。
　　眼前的青年聽得真切、看得透徹，「他明白的。」那雙琥珀色眼睛似乎這麼說，但是緊抿微揚的薄唇沒有多做傾吐。
　　他學會伊得轉移話題的技術，隨性聊起其他芝麻綠豆大的瑣碎小事，跟著伊得走到派出所，然後分道揚鑣。
　　之後的一周，伊得沒再繞道去花店了。
　　插在花瓶裡的玫瑰花，就放在他房間桌上。他查過了，在水裡剪去過長的花莖，避免空氣形成氣泡堵住，這樣能讓花能盛開更久一點。
　　玫瑰在這間沒有多餘裝飾的清簡房間特別顯眼，僅是起身裝水就會被那抹鮮紅吸引目光。
　　伊得把馬克杯放入流理臺，來到衣櫃前隨意套了一件外套出門。
　　他借了車。驅車離開漸漸熟悉的小鎮，到了相較繁華卻也相對陌生的地方，拐了幾條默記的小路進了一家酒吧。
　　在過來就任之前就已經打探過，這間酒吧距離小鎮不需要太久的車程、也不會近到遇到可能認識的人，適當的距離讓他在需要的時候能來喘口氣——或是找尋填補寂寥夜晚的機會。
　　「哦，好久不見了。」吧台後的酒保看見伊得入內，率先打招呼。這位酒保是伊得遇過最會認人的。伊得第一次探路僅只在店外頭佇足了一下，第二次來到店裡就被酒保冠上「在門口鬼頭鬼腦的怪人」之名。
　　語氣帶點不屑、偶爾一針見血，沒有招致客人不滿，酒保反而成了這間酒吧的賣點。
　　「要來點什麼？」在伊得自行坐在吧台前的位置，酒保便靠過來詢問。
　　「今天不能喝酒，我開車來。」伊得說道。
　　喝了酒找個伴度過今晚，有沒有開車就不是問題。可是今天不是為了這種目的而來。閉上眼睛就能看見那雙難得直視他的眼眸。伊得知道自己沒辦法跟別人歡愛的時候不想起他。
　　酒保挑了一下眉，「哦——」饒富興味地撇了伊得，雖然嘴上沒有多做調侃，一閃而過的表情變化顯示他看穿了對方來意。不過只是瞬間，酒保恢復成平常跩酷的神情，說：「不喝酒也要點低消。」
　　「那——有可樂吧？」伊得說。
　　酒保點了頭，其實大可以給伊得一瓶瓶裝可樂，不過酒保特地替他倒進了冰杯、加了冰塊，還放上一片薄荷葉，昏暗的酒吧如果不細看，不會發現是普通的可樂。
　　「謝啦。」伊得接過可樂啜飲一口，目光在酒吧逡巡，今天是平日，人數不多不少，氛圍跟以往不太一樣帶了些許慵懶。
　　「所以？」
　　「欸？」聽到提問，伊得視線拉回酒保身上。
　　「你總不會是來喝可樂的吧。」酒保擦拭著一只乾淨到發亮的玻璃杯，「雖然我對於當戀愛諮詢師沒有興趣，但是……看起來滿有趣的。」
　　「咳嗯。」伊得乾咳一聲。
　　「不想說就算了。」酒保放下玻璃杯，攤手，作勢要離開伊得座位前方。
　　伊得拿起自己的杯子，仰頭讓冰涼的氣泡飲料滑入喉嚨，「再來一杯。」
　　乾脆俐落的樣子就像是在喝酒壯膽，明明只是普通的可樂。酒保好心沒有吐嘈他，替他續了一杯可樂。
　　「請。」
　　伊得再次接過蓄滿的玻璃杯，這次沒有直接喝，而是擱在紙杯墊上。
　　「有個高中生跟我告白了。」
　　他還是說出口了。
　　警察的職場要公開出櫃對他而言還是太難，過來這個城鎮任職身邊也沒有親信的人，而且這件事伊得確實無法對朋友商量。很神奇的，面對眼前只有幾面之緣的酒保意外能說出口。
　　「所以你出手了？」
　　「等等，為什麼是這個答案？」
　　酒保沒答腔，再次挑起一側眉毛，狐疑的眼神引起伊得心下一顫——他真的沒出手，為何被看得有些心虛？
　　「我只是沒有拒絕他，」停頓，「也沒答應他……」
　　如果伊得抬起頭便會發現酒保的神情變得無聊，但是是他起頭搭話的，他還是接著問：「哦？所以你喜歡他嗎？」
　　他有心動，但是，「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同情他，把我的童年投射到他身上了。」
　　「啊……錯把同情當作喜歡，這樣的大人對純真少男來說真是殘忍。」
　　伊得抬眼瞥了一下酒保，發現酒保根本目光不在他身上。
　　「果然聽我這種跟處男一樣的戀愛煩惱很無聊吧。」伊得自嘲。
　　「這位客人，今年貴庚？」
　　「二十三？」突如其來的問題讓人困惑。
　　「如果你不是處男的話，以這年紀來說也不會是初戀，」酒保說，「成年的二十三歲男性，會對一個不在意的人有這麼多顧慮嗎？」
　　伊得盯著玻璃杯上退冰的水珠，而酒保顯然對這話題已經沒興趣了，他擺了擺手轉身離開伊得前方的吧台區。
　　伊得聽見開門聲，然後是酒保遠遠傳來招呼客人的話語：「哦，歡迎光臨。」還有自己手腕上的錶傳來的滴答聲。
　　「你一個人嗎？」一個人聲闖入他的思緒，轉頭看去，剛才坐在其他桌的客人端了酒在他旁邊的空位落座，「不介意的話一起喝吧。」
　　伊得掃了一眼剛才這位客人的桌位，那裡空無一人，原本同桌一起飲酒交談的對象不在位置上。
　　「謝謝你的好意，今天只想自己淺酌而已。」伊得禮貌的婉拒，「我也差不多該走了。」
　　「可是你的酒你都還沒喝呢。」那人不死心，擅自張手、抓起伊得的杯子杯口邊緣，搖晃一下杯身，然後，「鏘」的一聲，讓伊得的杯子輕觸了一下自己的，再次將飲料遞給原本的主人面前。那名客人朝著伊得眨了眨眼，「至少喝完這杯吧。」
　　那杯可樂被這麼一晃，杯子裡的氣泡冒上來幾顆，看起來依然冰涼止渴，但是伊得難以察覺地皺了一下眉頭，瞪著那杯本該屬於他的飲品。
　　對方下藥手法很乾脆俐落，只是他沒想到眼前這個人是一名警察。
　　真不知道該說自己運氣不好遇到這種事，還是對方氣數太差。他一邊接過杯子一邊思考下一步。
　　一晃眼，一個身影匆匆走來介入兩人之間，按住伊得舉起杯子的手腕上，力道之大讓液面晃動，灑出一些飲料。
　　「伊得先生，這個不可以喝。」
　　「八雲？！」
　　不該在這時間、地點出現的人，就這樣唐突現身。八雲用著伊得沒看過的銳利眼神瞪著旁邊的客人。
　　「八雲，你怎麼在這裡？」
　　他們的騷動引來酒保的注意，並且往這邊走來。客人明白事跡敗露，他匆匆起身準備離去。伊得見狀，反射性伸出空著的手要抓住他。
　　「放開！」那個人從口袋掏出一把蝴蝶刀，迅速朝伸過來的手劃去，伊得雖然即時收回，但是手背還是被劃了一刀。
　　「伊得先生！」
　　那名客人迅速衝往門外，看見原先跟他同桌的同伴從廁所方向走出來，跟了上去。
　　伊得還持續被八雲抓著手腕，完全沒辦法追人。不過比起犯人還有手上的傷，伊得更擔心八雲在這裡出現會惹來麻煩，他皺起眉頭，壓低聲音說：「你還未成年吧。」
　　八雲沒有回應，他臉色鐵青盯著伊得的傷口，急忙取桌上的紙巾要幫忙止血。而握住伊得的力道更大了一點。
　　「八雲，我沒事。」伊得甩了甩手想讓八雲放開他，但是並沒有成功，不過奪得八雲的正視。
　　「伊得先生，你的傷……」表情從方才的狠厲轉為滿滿的擔憂。
　　「沒事的，只是淺淺的一痕，比起這種事，這個時間你怎麼會在這裡，八雲？」
　　八雲的眼神朝不遠處飄去，循著視線，一名男子坐在本來是空著的桌位——伊得在進入酒吧的時候沒有看到八雲跟這名男子，顯然兩人是後來才進酒吧的。
　　「我的……朋友……帶我來的。」
　　男子一看就知道跟八雲不同年紀，高壯、成熟，散發出一股野性，對上眼的瞬間伊得收回視線。伊得現在不想追究八雲口中的「朋友」是否真的是朋友。
　　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
　　酒保已經靠近兩人，伊得趕忙放下杯子，把八雲緊握著的手收到桌下，避開酒保的視線。而酒保淡淡瞟了八雲一眼，朝著伊得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剛才那個走出去的客人，在我的飲料放了東西，是他發現所以來阻止我喝下去。你認得剛才那兩人嗎？」
　　酒保面色凝重，「啊，我知道。」
　　「這件事需要報警，只是我不太方便跟警察做筆錄……」
　　這句話半真半假，伊得不介意自己被迫出櫃，但是他更不想讓八雲捲入這件事。
　　酒保淺淺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
　　以伊得的身分還有他的責任心他是該留下處理，不過各方面來說，他放心不下八雲。
　　他掏出鈔票放在吧檯，「剩下的就當是小費了，再麻煩你了。」
　　酒保收下錢並朝他揮了揮手，瀟灑回一句「掰啦」，然後轉身去撥打電話。
　　伊得拉著八雲離開酒吧。
　　離開前他又瞄了八雲的「朋友」一眼，對方只是一臉嫌麻煩的樣子，沒有跟上來。

《玫瑰與蛇》黑道之子高中生x溫柔派出所警察 END

【新世界狂歡 八伊】

–-
　　這裡跟他們所在的小鎮相比熱鬧許多，就算夜幕低垂，霓虹燈、路燈還有嘻笑的行人點綴了街道，不過在這裡看不見星星。而沉默的兩人在與人群擦肩而過時，更顯寂寥。
　　他滿肚子疑問，例如：為什麼要在這麼晚的時候出門？八雲的「朋友」真的是普通朋友嗎？他是怎麼知道伊得的所在地？
　　全部的問題化為一句：「八雲為什麼會到這裡？」
　　八雲過了許久才回問：「那麼伊得先生呢？」
　　兩人拖著腳步走到了伊得停車的位置。
　　如果換做一般人，可能會對於八雲的反問感到不悅或是敷衍回應，但是伊得則是摸索口袋找尋車鑰匙，一邊搜索腦袋該怎麼回答八雲。
　　直到他終於找到車鑰匙解開中控鎖。
　　「上車吧，我載你回家。」
　　八雲聽話地繞到副駕駛座那側，跟著上車。
　　鑰匙插好，轉動，車子發動了，但是伊得沒有馬上把車開走。
　　「抱歉，八雲，我這一周以來都沒有辦法好好回應你。」
　　找不出答案，不如就老實說吧。
　　如果再繼續拿面對孩子的心態去看待八雲，這樣太過殘忍。
　　「不，我才是……造成伊得先生的困擾……」八雲雙手舉起在胸前慌張揮動，「就連現在也是……」
　　越說越小聲，手垂了下來，連視線都飄移。
　　「怎麼會困擾呢，你剛才可是救了我。」伊得伏在方向盤上，看著八雲變化萬千的模樣。很不可思議，前一秒還不知道怎麼跟青年相處，但是當他剖開對話時，伊得便覺得對方所有的反應都很可愛。
　　「伊得先生早就發現對方放了東西在飲料裡吧。」酒保一靠近就能闡述原委，還順便把未成年的自己帶離現場，八雲才發現一切原本都在伊得掌握之中。
　　「但是你是來救我的呀。」伊得笑著說。「不論我知不知道裡面有加東西，你都會來救我，不是嗎？」
　　「那是當然的。」八雲正色道。
　　對方理所當然的態度令伊得莞爾。不會漠視有難的人，這一點八雲跟他是一樣的。
　　「所以你沒有造成我的困擾啊，你幫了我。」這句話由衷發出。
　　「……那麼，我上次……也沒有造成伊得先生的困擾嗎？」
　　小心翼翼地發問，連關鍵的字句都不敢提起，比起被拒絕，他更害怕造成對方的困擾。
　　「你沒有造成我的困擾。」伊得說道，「是我自己……」
　　靜默再次壟罩，明明車內有開空調，但是八雲卻開始冒汗了。
　　「我不能否認，我很在意你。」斟酌再三，伊得開口了。他逃跑了，但是八雲追上來了。所以他不能對八雲的感情視而不見，也不能對他打馬虎眼，「我想那樣的在意，可能只是我把我的童年投射到你身上而已。」
　　「伊得先生的童年……」
　　「跟你一樣，不是很愉悅的童年，我好像看到了我的影子而在意你。所以我沒辦法回答你。」伊得再次聽見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一樣，在聽見八雲告白前一秒的不安慢慢捲上心頭。他握緊拳頭，指甲陷入肉裡。這麼做伊得並感受不到疼痛，也無法讓他更集中精神，他的呼吸凝結，甚至有點頭暈。
　　「謝謝你，伊得先生。」八雲開口了，「我真的很高興……啊，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不是很高興伊得先生遇到不好的事，而是高興伊得先生願意告訴我這些。」
　　結果八雲比伊得更加慌亂，甚至語無倫次，在他發現伊得只是靜靜地凝視他，他深深吸吐幾口氣，繼續說道：
　　「其實……我……我有一點慶幸，如果我的這些遭遇能讓伊得先生注意到我，那麼那些痛苦對現在的我而言已經沒那麼痛了。
　　「當然，我也不希望伊得先生受傷，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所以，那個……伊得先生……」八雲一臉擔憂，「你的傷口，讓我看看好嗎……」
　　話題再次回到伊得被刀劃傷的手。八雲掏出從酒吧抽來的紙巾，攤開一隻手等候伊得把患部呈現給他。伊得無法拒絕，依言將手覆上，看著對方悉心地用紙巾抹去血珠。
　　眼前躍出那日，他剪去花莖的時候手指被棘刺出一個小孔，他任由血珠從傷口沁出。回憶中那滴渾圓飽滿的血珠像是落日一般，滴進水盆化開，擴散的猩紅遍染這幾天遮掩他思緒的雲靄。
　　又有誰會珍視他的傷口，更勝於自己的呢？
　　伊得開始感到呼吸順暢許多。
　　他露出了初遇那晚的笑容——或許是更為燦爛的笑容。
　　「哪，八雲，」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輕快而愉悅，「之後跟我交往吧。」
　　眼前的青年用紙巾按著伊得的傷，眼睛瞠得大大的，嘴巴還微微張開。
　　真可愛。伊得心想。
　　「……現在……不可以嗎？」
　　伊得用中指跟拇指圈成一個圓，湊到八雲皺起的額間，然後使力一彈。
　　「嗚……」被彈了一下八雲臉皺成酸梅一樣，摀住額頭。
　　「我是成年人，也是警察，不可以跟你這個未成年的人交往。」
　　「所以伊得先生願意等我到生日囉？」八雲放下手，臉上綻放了亮光。
　　伊得再次伸手彈了八雲的額頭一下，「要等你到畢業才可以，我可是警察，對高中生出手的話是會上報紙的。」
　　他也很想肆無忌憚地把青年拆吃入腹，但是身為警務人員的操守讓他只能安分一點了。
　　「啊，是的。」八雲恍然大悟，這時他才想起伊得身分敏感這件事，對於自己只想著要佔有伊得男朋友的地位而羞愧到垂下頭。
　　不過看在旁人眼裡完全是另一種解釋。
　　伊得在心底竊笑，平常看起來拘謹害羞的人，這時候反而很積極。
　　「不過偷偷接吻應該還是可以……」伊得欺身靠近副駕駛座的青年。
　　「不，不行的，如果是會危害到伊得先生的事情，我不會做的！」八雲慌張的後退一步，手覆蓋住自己的嘴巴，彷彿被伊得親一下就會少一塊肉。「如、如果伊得先生願意的話……我、我可以等……」
　　這台詞該由伊得來說才對，現在反而被八雲搶白了。
　　「噗哧、呵呵呵——」伊得忍不住靠在方向盤笑到渾身顫抖。
　　「伊得先生……那、那你願意嗎……」
　　伊得依舊靠著方向盤、側過頭，笑出淚花的眼睛盈滿水光，望著八雲的方向。正巧一台車子駛過，車燈一閃照亮了八雲的臉——一張紅透的臉。
　　「好啊，我願意。」伊得笑瞇了眼，舉起左手並伸出小指頭，「我們打勾勾。」
　　雖然被當成小孩子哄讓八雲有點介意，但是他還是伸出小指頭跟伊得打勾勾。
　　「打勾勾打勾勾，說謊的人要吞千隻針。」八雲說道。
　　「還要蓋印章喔。」
　　「蓋印章？」
　　伊得直起身，頭靠近還緊緊勾在一起的手，然後在自己的手背印下一個吻，再往前推，「喏，蓋在同一個位置。」
　　八雲嘴唇微張，猶豫一番之後，還是乖乖靠近，緊閉著眼睛、親吻了伊得的手背——也是伊得上一秒唇印之處。
　　「那我們走吧。」伊得滿意的放開手，駛動車子，佯裝沒有注意到八雲紅著臉、用手指觸碰著嘴唇的可愛模樣。
　　不過讓八雲繼續為了一個間接接吻而發呆一整路，伊得怕等一下他就要背信載人去到附近旅館下榻了。
　　「哪，八雲。」
　　「是、是的，伊得先生！」八雲慌張地放下手，正襟危坐。
　　「你畢業之後想做什麼呢？」
　　「我……我並不確定，但是我想保護爺爺奶奶……還有伊得先生，或許可以跟伊得先生一樣當個警察……」
　　沒想到八雲這麼認真的回答他的問題，連想要保護他都能不假掩飾地說出來，反而讓伊得有些害羞。
　　「噗噗，答錯了。」
　　「欸、咦？」
　　「你畢業之後，當然是想做我的男朋友啊，不是嗎？」
　　伊得原以為會聽見八雲慌張的回應。
　　「嗯，不論如何，我都會當伊得先生的男朋友。」聲音雖柔，卻十分堅定。
　　「唉唉……」
　　「怎麼了嗎，伊得先生？」
　　「真想食言……」小小聲地嘟噥。
　　「不好意思，我沒有聽清楚，伊得先生說什麼呢？」
　　正巧紅燈了，車停了下來，伊得這才想起自己還沒說最重要的一句話。
　　「哪，八雲——」
　　「是。」
　　「我喜歡你哦。」
　　八雲的笑靨如花。
　　「我也喜歡你，伊得先生。」
　　「嗯，我知道。」
　　綠燈了，車子駛入夜色，他們朝著回家的路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