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籃高手/宮城宗太IF線│無CP] After the storm [G]

警語

宗太生存的if線

良田沒有加入湘北高中

多數內容皆為私設

　　「不會吧？停電？」

　　 就在氣氛緊繃到要爆炸的前一刻，先發生爆炸的反倒是現實上的，遠處傳來低沈的聲響，沒一會兒室內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也許什麼東西擊中了附近的變電箱也說不定，閃電、掉落物⋯⋯本質上相差不大。

　　 玻璃窗被強風吹得在窗框裡晃動的聲響、外頭呼嘯的風聲、像壞了的水龍頭一樣四濺的雨勢，在黑暗的室內中顯得格外嘈雜。

　　 餐桌邊僵持不動的兩人在室內被閃電點亮的那幾秒看清楚彼此的臉，同樣子的驚愕出現在他們臉上，正如同DNA上頭相似的部分。

　　 他們是血脈相連的兄弟這點無庸置疑，只不過隨著時間流逝，他們早已經不像孩童時候親密，良田稱呼他的方式也從阿宗變成大哥再變成宗太。

　　 良田上次見到宗太已經是兩三年前的事情，而且是在美國。


　　 「颱風7號預計於午夜登陸本島⋯⋯」電視機女主播咬字清晰地唸出颱風快訊，坐在餐桌邊的良田撐著桌子從位置上站起，一跛一跛地走到了流理台邊咬牙伸長手拿了個杯子裝水放在桌邊，再從包包裡翻找出藥袋從裡頭數出了藥片。

　　 白色圓形的胃藥。

　　 淺粉色圓形的止痛藥。

　　 他配了水將藥片吞下。這種天氣他的舊傷就會隱隱作痛，明明治療做了很長的時間，甚至表現也回到以往的水準，但下雨的日子特別的難熬。

　　 良田的手掌習慣性地放在左側膝蓋輕輕地壓著，或多或少減緩了膝蓋的抽痛。


　　 「媽——有沒有什麼吃⋯⋯良田你在啊？」餐廳的入口處突然傳來成熟的男聲，良田順著聲音望過去是大自己3歲的哥哥宮城宗太，用髮蠟抓成尖刺的髮型早已不是近來流行的髮型，但宮城宗太仍舊維持著這個造型。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良田盯著身材精壯的宗太，企圖從他身上找到一點熟悉的影子，充斥在心中的千言萬語，最後什麼也沒說出口。

　　 他想過很多種再度與宗太見面的情景，沒想到最後實現的是最普通的一種：在良田回到日本之後的某天，宗太突然地回到家中，就像一聲不響地消失了好多年的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宗太盯著佔據電視螢幕右下角的颱風路徑圖輕聲地說：「昨天晚上看來今晚是走不了了。」如同加深這一點，外頭的風聲越來越大。

　　 良田收緊手掌握住杯子，做了幾個深呼吸緩解情緒，企圖心平氣和地說：「你又要一聲不響的走嗎？」

　　 「叫我再也不要回來的是你吧。」宗太的臉漾起了有些寂寞的笑容。


　　 宗太在高中時迎來劇烈的反抗期，家裡時充斥著他和母親激烈的爭吵聲，嚴重的時候還是國中生的良田會帶著妹妹安娜躲到海邊的秘密基地——曾經屬於他和宗太，後來則屬於他和安娜。

　　 因為颱風警報而提早結束上課的那一天，就連籃球隊的練習都被中止，良田走在回家的路上，也許因為颱風的關係空氣悶得連制服被汗水沁濕，黏在皮膚表面上觸感相當惱人，他在附近的便利商店碰到了安娜，新開的便利商店的冷氣有種剛拆封的味道，他們分著冰棒在灰濛濛的天空下回家。

　　 在玄關他們就聽見宗太和媽媽的爭吵聲，他們的爭吵在阿嬤過世之後更頻繁了，在玄關的兄妹倆互看一眼不約而同地深吸口氣安娜將手放上門把拉開了門。

　　 「我回來⋯⋯阿宗！」安娜刻意拉高的音量變成刺耳的叫聲，良田喊了聲：「讓開。」匆忙地脫在玄關衝了進去。

　　 良田衝進客廳看見媽媽伏在地上嚎哭，站在一旁的宗太呆站在原地。

　　 「發生了什麼事？」良田喊著，但母親回應他的是哭聲，宗太回答的方式是沈默。

　　 安娜跟在良田後面進來她在母親身旁蹲下輕撫著母親的背，儘管相較同齡人成熟許多，但這樣的情境還是讓話語在腦中迷失了方向。

　　 「阿宗！」小時候稱呼的的方式突然在這個時候脫口而出，被聲音呼喊回魂的宗太動了起來，他彎下腰撿起東西朝外走去。

　　 「你要去哪裡？」

　　 宗太什麼也沒有說，徑直離開客廳朝著玄關走去。

　　 「你出去了就再也不要回來了！」良田對著哥哥的背影大喊。宗太停了動作原本想說些什麼卻又沒說出口。

　　 盯著良田那張生氣起來和小時候沒有兩樣的臉，宗太微微一笑離開了家。

　　 良田和安娜後來才知道宗太拿走的是他的護照，而宗太就這樣離開了家裡，聽他的朋友說他跟著熟識的美軍去了美國，從那之後宗太的事情在宮城家成了禁語。

　　 老舊的屋子內少了一人窒息感又更重了一點，就像為了逃避這一點，良田也離開了家，他靠著籃球推薦上了福岡的高中。

　　 住宿制的環境讓練習融入生活的一部分，而良好的伙食環境加上精通運動管理的教練讓他的體格產生很大的變化，他在第一年的時候就跟著隊上的學長打入了全國大賽，雖然首戰就抽中了大獎對上了第一種子的山王工業。

　　 當年的MVP選手是山王工業耀眼的一年級新生：澤北榮治。
　　 山王工業真的好強，就像宗太說的一樣呢。

　　 突如其來的黑暗中斷了他們的談話。在雷聲隆隆作響後他們像是被按下播放鍵開始動作，慌張地在黑暗中移動，快速從座位上站起的的良田倒抽一口氣，在匆忙的動作下膝蓋敲到了櫃子。

　　 「沒事吧。」宗太的語氣軟了一些，他從櫃子裡找到了手電筒，點亮手電筒照相良田的方向。

　　 強光讓他瞇起了眼，他雙手撫著膝蓋回應：「沒事。」

　　 宗太將手電筒放在桌上，憑藉著手電筒的光他們在餐桌邊坐下。

　　 「安娜不知道回來安不安全。」在手電筒燈光下，宗太的臉上形成明暗對比強烈的區塊，彷彿下一刻就會說起不知道哪裡聽來的怪談。



　　 在宗太離家出走、良田去福岡唸高中後房子更顯得空曠了，剩下薰和安娜獨自住在屋子內，空間變得更大得更顯寂寞。

　　 早就決定未來要進入東大的安娜說服了薰讓她她報考了東京的重點升學高中，在說服薰之前安娜先和良田討論過很多次，畢竟這件事情一旦成真，良田回家就會變得更不容易。

　　 『阿良⋯⋯』電話那端的聲音聽起來充滿猶豫，良田誇大語氣調侃著安娜：「不過，你要先考上才行呢。」

　　 『我一定會考上的。』話筒傳來了堅毅的聲音讓良田放下心來，他不懷疑安娜的能力，甚至比相信自己還要多一些。

　　 「偷偷告訴你，教練問我有沒有興趣去國外唸大學。」深呼吸幾次後良田對著話筒說出最近在發生在身上他爆炸的驚人話題。

　　 『去哪？』

　　 安娜的語氣如良田預期的驚訝，那讓他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

　　 偷偷地說出口的話就有機會成真，宗太到現在還沒有消息也許是他的詛咒也說不定。

　　 「澳洲或是美國，我比較想去美國。」

　　 『你要去找阿宗嗎？』

　　 「NBA的緣故啦！美國那麼大怎麼可能說找到就找到，而且也不確定他真的在美國。」

　　 站在交誼廳角落打公共電話的良田引起某人的注意，他從房間出來裝水的時候瞄到了良田表情愉快地講電話。

　　 腦袋轉動的飛快的他立刻聯想到校內最近流傳的大八卦，籃球隊的宮城在前些日子和他校一起集訓的時候對別人家的經理一見鍾情集訓結束後立刻告白。

　　 良田在話筒掛上後立刻收到來自隊友的偷襲球隊中鋒190cm的高大身軀壓在他身上。

　　 「良良—我也想跟湘北高中的經理講電話。」用粗啞的嗓音刻意地拉長音喊著良田的名字，讓良田在夏天裡打了個冷顫，手肘頂向後方隔開距離喊著：「什麼鬼，我跟我妹講話啦。」

　　 「小安娜嗎？真好，良良的妹妹超可愛的。」出生在四兄弟之家的他對於妹妹有著特殊的想像。

　　 對呢，湘北是關東地區的學校呢。反正——等安娜考上之後再說吧。

　　 考試結果正如同安娜所預告的，宮城家搬到了神奈川，留在沖繩的剩下逐漸老舊的房昂子和回憶而已。

　　 沒有人問宗太如果找不到他們該怎麼辦？畢竟連宗太還會不會回來都不知道。


　　

　　喀噠—喀噠—喀噠——

　　從玄關傳來奇怪的聲響，很明顯不是風吹聲、雨聲，而是金屬敲擊發出的聲響，有節奏地、清楚地傳入室內，讓室內的兩人繃緊了神經，游移的視線終於在此刻交會在一塊。

　　眼對上眼的那一刻，他看著宗太將手指放在唇邊讓良田壓低音量，用眼神示意良田留在位置上，而宗太從椅子上起身走向門口。

　　別走！

　　良田腦袋中的聲音對著眼前的人大喊，那才是他真正該說出口的話。

　　上一次良田看見宗太做出這個動作是在洛杉磯一個的派對上。剛造訪洛杉磯的良田被籃球隊的朋友硬是帶到派對上，比起參加兄弟會派對他更想在體育館練球。

　　好大的房子，院子內還有游泳池呢。良田在心中評論著自己身處的環境，如同美國校園電影會出現的場景，而他現在的確是在美國沒錯。

　　良田拿著紙杯裝的氣泡飲料在後院閒晃，照理來說他連汽水都不應該喝，但比起啤酒這可能是相較之下好一點的選擇。

　　他抿緊雙唇穿梭在人群之中，原先以為他的英語能力大致上足以應付日常溝通，那僅限於學校而已，若是在這種場合他幾乎無法應對，混雜著俚語、縮寫⋯⋯加上各種口音，英文不是只有英式英文和美式英文兩種，甚至有些人根本不是用英文溝通，墨西哥西班牙語、西班牙語、葡萄牙語。

　　「你怎麼會在這裡？」熟悉的語言在迅速地被耳朵捕捉到，良田迅速地看向聲音來源，膚色改變或是是因為曬黑、體格上的變化也許是因為飲食改變，不變的是五官輪廓和那上挑眉毛的驚訝表情。

　　是宗太。良田沒料到會這麼快在美國碰上宗太，世界有的時候小的荒謬可笑。良田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被宗太拉離泳池邊，被拉著手走在宗太背後的良田看著宗太的背影想起了小時候也曾有這樣的時刻，眼前的人究竟是熟悉還是陌生？在遙遠的異鄉混雜著酒氣和電音舞曲的派對上界線模糊了邊緣。

　　宗太隨手打開了一扇門拉著良田躲了進去，良田被拉進去後才知道是浴室。

　　「你怎麼在這裡？」這次開口的是良田。

　　宗太沒有立即回話而是對著良田噓了一聲。

　　㗳、㗳、㗳、㗳⋯⋯

　　連串炸開的聲響在外頭響起，良田並沒有意識到其中的不對勁，而在美國待了數年的宗太立即意識到聲音的來源。

　　他伸手壓住良田的嘴對著他輕聲說：「安靜地躲在這裡。別隨便開門出去，你是來打籃球的吧？別到這種會招惹麻煩的地方來。」宗太說完抱了良田一下，在良田還沒反應過來就從浴室離開，當良田想要追出去時，他聽見外頭傳來細碎的鞭炮聲越來越大聲混雜著尖叫聲和哀號聲。

　　聲音來源並不是他以為的東西，而是出現在電影裡、電視裡主角、反派手中拿的槍枝⋯⋯如此缺乏真實感的場景卻是他現在的現實。

　　這時他才理解為什麼宗太讓他躲在裡頭，他將自己躲進浴室的最裡面——在浴缸裡縮著身子掩著耳朵等著宗太回來找他，就像小時候一樣。

　　只是這次他沒有等到宗太，最後將他帶離浴室的是警察。

　　良田跟在警察後頭離開屋內時，室內昏暗的光線讓他沒注意到腳下滑了一下手撐了下地，再抬起手沾上手的液體散發著腥臭味，那是血特有的臭味，反胃感瞬間湧上來，他顧不得其他人在角落狂嘔了起來。

　　良田做完筆錄回到公寓已經是凌晨四點。

　　昨晚的派對有人持槍闖入最後造成四人傷亡、十八人受傷，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在公佈的死傷者資料上沒有看到宗太的名字。

　　幾天後。

　　良田接到來自家人的電話。

　　薰因為看到電視上提到洛杉磯的槍擊事件而打電話詢問。

　　「沒事啦。」良田語氣平淡地說。

　　其實在那之後他做了好幾天惡夢，只要聽到比較大的聲音就會整個人動彈不得。

　　「那發生的地方離我住的地方很遠。」輕鬆的話語混雜的真實與謊言，忘了是誰說過謊言混雜事實就比較不會被發現。

　　離他住的地方很遠沒錯。但那天捱不過隊友的邀約，他們開了一個小時的車去了那場派對。

　　「我有好好的讀書和練球，不要擔心。長途電話很貴的啦。」

　　電話換給了安娜。

　　『你有遇到宗太嗎？』

　　「⋯⋯沒有。」其實有，只是他不知道怎麼說。

　　——宗太和他都被捲入槍擊事件，但他們都沒事。

　　——他在派對上見到宗太了，但發生槍擊事件，他跟宗太分散了。

　　哪一個都聽起來不太妥當，最後他決定把這件事暫時隱瞞起來了，等到確定找到阿宗，等到事情比較有個好結果的時候。

　　不要讓家人操更多的心了。

　　『阿良，你沒事吧？聲音聽起來很累。』

　　「我沒事，只是這裡練習的強度讓我有點不習慣而已。」良田扯了個看似真實的謊言。

　　電話掛上後他躺回床上，身體感覺很重，呼吸變得吃力，那天宮城良田在大學第一次蹺課。

　　良田拉開宗太房間的門，他對著躺在地上看著雜誌的宗太說：「來一對一啦！」宗太從地上坐起來對著良田說：「下次吧。我等一下還要去醫院復健呢。」

　　「醫生不是說你可以開始練球了嗎？」良田將手中的籃球傳給了宗太，接球立刻將球傳回去的宗太回答：「下次吧？你的三分球練得如何呢？三分球練好的話，你會是更有威脅性的選手喔。」

　　宗太從地板上站起來，他經過良田旁邊時揉了揉他的頭髮，捲曲度各異的髮絲在他的手掌下搔得手心微癢。

　　良田的身高又長高了一些。

　　不滿被當成孩子對待的良田口氣不太好地哼了一聲回：「你等著瞧，我會⋯⋯」

　　宗太在國三那年的比賽上受傷了，左腳膝蓋的前十字韌帶斷裂。接受手術之後，復健治療佔據了他大部分課後的時間，所以宗太在高中時並沒有加入籃球社。

　　國中時毫不猶豫加入籃球社的良田在結束社團活動後還會問他要不要去一對一，宗太總以復健為藉口而拒絕。

　　那天因為颱風的緣故，社團活動結束的時間比平常早許多，覺得身體沒有徹底活動夠的良田來到了小時候他和宗太練球的戶外球場，他才發現一陣子沒來的戶外球場居然在整修，沒徹底發洩的體力無處可用，腦袋中突然閃過聽其他人說過靠美軍基地的地方也有地方可以打球。

　　反正雨也沒那麼快下。

　　他打算過去看一眼也許碰上認識的人下場玩個幾下，這是個小地方打球的人多半都認識。

　　砰—砰——

　　運球的聲音不論在哪都讓心底踏實許多，有人在打球儘管遠處天空黑成一片，天空重的即將跌落地面，場上的人對於這點毫不在意地笑鬧著，其中有名球員的動作看起來格外眼熟，隨著距離更近他認出運球的人是宗太。

　　宗太將球控在手中，轉身過人穿越防守他的球員，帶球到籃下上籃得分。

　　宗太的動作俐落和他記憶中一模一樣，就像小時候他在場邊替宗太加油的任何一場比賽一樣。

　　啪喳——

　　良田聽到有什麼東西裂開的聲音，他仰頭看向天空，雨水在這一刻落在了他的臉上。

　　原來是下雨了啊。

　　傾盆大雨落下，眨眼就將地面打得濕漉，球場上的人四散各方，宗太有注意到他嗎？良田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那之後良田沒有再問過宗太要不要去球場上一對一。

　　良田睜開眼，對著眼前的灰色天花板眨了幾下眼，他才想起來他人在的是洛杉磯而不是沖繩老家。

　　門外傳來一連串密集地敲門聲，在他還沒來得及整理思緒就聽見外頭大聲地喊著：「良田！良田！你沒事吧！」

　　為了避免下一秒被人破門而入他趕緊從床上起來去應門

　　「嗨，你怎麼來了？」門外站的高大人影臉上緊張的程度就像下一秒就會哭出來，那是在日本時碰過幾次的對手、後來又在日籍學生交流會上碰面的澤北榮治。

　　實際認識了才知道，身材高大的澤北是個比想像中更外放的個性，比良田早幾年來美國留學，雖然學校不同但因為地緣關係時常有交流的機會。

　　「今天練習賽⋯⋯」

　　對了，今天有練習賽呢。

　　良田大學四年在美國大學打的不差，有幾隻球隊邀請他到隊上試訓一段時間，甚至簽下他讓他在發展聯盟裡打球。

　　但身高上的弱勢加上他在大學時代的舊傷：左膝蓋的韌帶斷裂，正巧跟宗太一樣的位置呢。

　　膝蓋的舊傷陰魂不散的纏繞著他在美國的籃球生涯，突然痛起來的時候總會影響他比賽表現，最後他被球隊釋出。

　　因為簽證的關係他幾個月前回到日本。

　　下一賽季即將在NBA上場的澤北來送行的時候問：「你會回來的吧？」

　　良田沒有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你為什麼去美國？在那裡做了什麼？」良田猛然從位置上站起拉住宗太的手不讓他離開。

　　哐、哐、哐啷、哐、哐⋯⋯門口傳來更密集的聲響。

　　宗太看了良田一眼，最後他嘆了口氣說：「我們一起去。」

　　宗太將身體貼上門板貼上貓眼窺視外頭的動靜，外頭站著一個穿著雨衣拿著扳手敲打門把的人。

　　「⋯⋯安娜？」恐怖電影的氛圍在這一刻消失殆盡，在這荒謬可笑的情境下浮現腦中的第一個想法是：安娜出門居然帶著扳手嗎？

　　「我看。」良田推開宗太從貓眼往外看，門外的人正巧在這個時候抬起頭，外頭的人毫無疑問的是妹妹安娜。

　　良田立刻拉開門：「安娜！快進來！」

　　安娜全身濕透地進了玄關，她的鑰匙不知道掉在哪裡，這種風雨之下也不可能叫鎖匠來開門，她打算把門鎖敲壞破門先進去明天再叫人來修理就好。

　　安娜沒想到哥哥（還兩個）在家，還讓她撬門撬了半天：「搞什麼！阿良你在的話倒是來幫我開門啊！」她先對著良田數落了幾句，又注意到旁邊的宗太喊：「阿宗！你來了！」

　　「先去換衣服，小心感冒。」宗太伸手撥開了安娜黏在臉上濕透的髮絲，用寵溺的眼神盯著她看。

　　「好。」聽話地點了點頭回到自己房間換衣服，雖然室內一片漆黑但終歸是住習慣的地方，和幾週前才回日本的良田與總是突然出現幾天的宗太相比，她才是最熟悉這個家的人。

　　良田和宗太走回餐桌邊坐下，隔沒多久換好衣服的安娜也在餐桌邊坐下。

　　她從醫院離開的前接到媽媽的電話，得知出差的媽媽因為颱風的關係被困在外地。

　　「媽說：『電車停駛的關係，她今天沒辦法回來了。』」安娜向兩位哥哥報告，而兩位擔任話題終結者的哥哥相當稱職地替對話畫上了句點。

　　「這樣啊。」

　　「我知道了。」

　　察覺到氣氛尷尬異常的安娜扯著嗓子喊著：「肚子好餓喔。」

　　察覺到這是安娜特意安排的台階，宗太非常識相地走了下去。

　　「我去煮點東西吧？」宗太從位置上站起來走到櫥櫃，拿著手電筒在櫥櫃裡翻找了一陣子最後拿出一盒外包裝上寫著御中元的盒子。

　　拆開包裝白淨綑成一束一束的麵線平躺在盒子裡面宗太看了兩人一眼問：「吃麵線好嗎？」

　　「這個時候才擺出一副好哥哥的樣子。」良田的聲音在安靜無聲的室內聽得一清二楚。

　　那讓準備將麵線從盒子內拿出的宗太頓了下動作，安娜的臉色霎時失去了血色，也幸好現在室內只倚賴著手電筒的燈光。

　　不這樣的話宗太笑得悲傷的樣子一覽無遺。

　　良田說完話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的模樣讓人發笑。

　　滋——滋——

　　頂頭的燈泡發出細微的聲響後亮了起來，電視也繼續播放著新聞畫面，剛剛的停電如同鬧劇一場。

　　宗太點燃了瓦斯爐，藍色的火焰使得鍋內的水慢慢升溫，隨著溫度升高底部浮起細小的泡泡，由小變大最後成為波濤洶湧的大海。

　　宗太將細長的麵線丟入鍋中，隨著水波起舞的白色細絲最後被筷子撈起盛在盤中，裝滿麵線盤子被擺在了餐桌正中央。

　　「我來幫忙。」安娜的聲音緩解了尷尬的氣氛，她拿了三份餐具擺在桌上，看了良田一眼笑臉盈盈地開口：「阿良也要吧，你一定還沒吃飯吧。」

　　被妹妹說中心思的良田不情不願地拿起碗筷，他看向桌邊的調味料。

　　七味粉在⋯⋯

　　他才剛伸出手就看見一隻大手拎著紅色蓋子的小瓶子，喀的一聲將其放在他的手邊：「喏。你要七味粉吧？」

　　拿起那罐七味粉在裝盛醬汁的杯中撒了幾下，黑色的醬汁表面無波，綴上紅色星點之後比起大海更像是夜空。

　　「⋯⋯謝謝。」最終還是低聲道謝的良田夾了一些麵線攪入醬汁，染上了深色的麵線最後通通吸入良田的口中。

　　「啊！阿良好髒！醬汁噴出來了啦！」安娜抱怨的聲音不知怎麼的在三人心中勾起了相同的回憶，好像很久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呢。

　　外頭的風聲雨聲持續著，室內則是兄妹三人隨口說上幾句的對話，大多都是安娜在說，說著自己在大學醫院裡的研究情況。

　　順利考上東大的安娜專攻運動醫學，唸研究所的這陣子為了收案也勤跑醫院尋找合適的受試者，從談話中良田才知道是因為這樣安娜才與宗太碰上，選擇運動醫學就讀是不是安娜用她的方式想要找到宗太？這點良田想就算他問也不會得到答案的。

　　大多數是安娜在說話的時間也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就到了午夜，安娜抬頭看了一眼時間喊著：「啊！都這個時間了，我明天還要去醫院呢！」安娜踩著大步衝進了浴室。

　　毛毛躁躁的舉動讓宗太與良田不約而同的噗哧一笑，因為笑聲而連接上的眼睛沒有再移開視線。

　　直到安娜從浴室咬著牙刷探出頭來問：「阿宗睡哪？客廳？」

　　在宗太回答前。良田指了指自己房間的方向：「睡我房間吧？在客廳要多開一台冷氣。」

　　「嗯，就這樣吧。」宗太點了點頭，跟在良田的後面進了房間。

　　小小的房間地板上鋪了兩套被子，從良田那一邊傳來聲音：「阿宗睡了嗎？」

　　「怎麼了？冷氣太冷了嗎？」宗太那一邊發出的聲音帶著關心清楚地傳了過去。

　　「不會，這樣剛好。我忘了跟你說：『歡迎回來。』」

　　「嗯。我回來了。」平靜的聲音

　　靜默重新降臨室內，側耳傾聽外頭的風雨聲緩和不少，只剩細碎的雨聲滴滴答答，沈穩地、規律的頻率讓室內的人逐漸地陷入睡眠，低鳴穩定的呼吸聲顯示著兩人的深眠。

　　颱風要離開了。

　　早上醒來良田發現旁邊的棉被已經摺疊成整齊的方塊，他離開房間到餐桌邊看了一眼，桌上擺著他的那一份早餐，旁邊留了一張紙條上頭是宗太的字跡，他認得出來。

　　簡單的一行字：要吃早餐。

　　良田出門跑步的時候天空乾淨的藍色讓人心情舒暢，雖然路上到處散落著路樹斷枝、積水，讓人難以忽略昨晚颱風留下的痕跡。

　　後來幾天宗太沒再回來家裡，良田也沒再追問他去了哪裡。

　　總會在哪裡碰上的。良田有這個預感。

　　安娜和良田坐在居酒屋的角落桌，被安娜叫來居酒屋的良田總感覺不太妙，才剛坐下沒多久就聽見安娜說：「你回來日本也一段時間了，有什麼打算嗎？」

　　連第一杯啤酒都還沒上桌就切入正題的安娜。

　　「我還在考慮。」雖然良田回國之後有不少球隊向他聯絡，不過他還在思考自己該怎麼走，是要先加入日本的球隊打一陣子尋求回到NBA的機會，還是回美國去等待機會⋯⋯或者就這樣告別職業之路？

　　「其實今天有一個人想讓你見一見。」安娜才剛說完不久，就聽見拉門被拉開來的聲音，安娜隨即站起來向門口招手：「安田！這裡。」

　　個子不高的年輕男子在桌邊坐下，清秀整齊的五官讓良田腦袋裡警鈴大作，這該不會是那種介紹男友給哥哥認識的環節吧？

　　他瞄了安娜的方向，她看起來相當悠哉，拿著啤酒杯舔了一口上面的泡沫，犒賞自己的姿態和附近的中年大叔相差無幾，妹妹在轉眼之間變成大人又變成中年大叔的衝擊襲擊了哥哥良田。

　　幸好青年開口說出來的是另一件事。

　　「你好，我是安田靖春，我現在在千葉F16擔任助理教練，不曉得宮城選手有沒有意願來我們球隊呢？」安田直視著良田的眼神充滿了熱情，良田對這樣的眼神相當熟悉，這樣的眼神都在那些願意將身心投身於籃球的人身上。

　　「嗯⋯⋯」本來就還在考慮出路的良田只能給出模擬兩可的答案。

　　他臉上揚起了笑容，笑起來更顯得稚氣的安田說：「先讓我點杯啤酒吧？」

　　良田連忙點頭表示同意。

　　啤酒上桌的速度挺快，安田拿起玻璃被舔了口啤球泡沫，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一沾酒就臉紅的體質，頂著紅潤許多的臉說：「其實我是宮城選手的粉絲！廣島全國大賽的時候就看過你打球了。」

　　「真的假的？」那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宮城沒有想到會提起那麼久以前的事情。

　　他現在是二十四歲，所以是七年前了？沒想到那麼早就有人注意自己讓宮城忍不住有些緊張。

　　察覺到選手情緒變化的安田，將話題繼續延續下去：「我的球隊沒有打進全國大賽，但是因為接任隊長的關係，我還是去廣島觀摩學習，那時候宮城選手真的讓我印象深刻！沒有想到和自己身高差不多、同年的選手表現的這麼出色！」

　　安田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瞇成一直線，看起來更顯得親切。

　　這倒是。聽了這點良田對安田更多了一些好印象，他自己也會留意和自己身材差不多的選手，畢竟能多學一點是一點。

　　「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希望宮城選手可以來看看下週的招募測驗。」安田拿出來的傳單上印著隊名還有當家明星球員，紅色頭髮的球員在海報上看起來相當顯眼。

　　「是邀請我去參加測驗？」

　　「我個人是力推教練團直接邀請宮城選手加入，只不過今年球隊換了管理人，我又只是剛到職不久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良田揮了揮手打斷安田的話。

　　在美國發展聯盟打混過兩年的良田當然知道所謂職業球隊，比起浪漫理想有更多現實因素，球隊本身除了贏球還得要吸引觀眾、成為能夠創造經濟價值的商品。

　　舉行大規模的入隊招募活動也是一種宣傳策略，甚至這項活動擺在宣傳的目的更大於實際挖掘到想要的人才。

　　「有時間的話我會去看看，反正是公開的活動嘛。」良田將傳單對折收起。

　　雖然針對是否會去接受測驗沒有給出肯定的答案，但光是收下傳單對於安田來說就是偉大的進展了。

　　結束了正經話題接下來的話題倒輕鬆隨意許多，身為哥哥的良田當然不忘打聽一下安田是怎麼跟妹妹安娜搭上線的。

　　在大學專攻運動醫學的安娜因為需要收案的因素經常和附近各大學的運動社團聯繫，而安田剛好是附近大學籃球社的成員。

　　安田陪選手來醫院的時候正好遇見了被指導老師訓了一頓的安娜，認出熟人的安娜拉著安田大吐了一頓苦水。安田得知安娜的哥哥居然是自己仰慕已久的宮城選手也是在那次間得知的。

　　宮城選手回國的消息傳出之後，雖然是靠關係的手段安田還是忍不住向安娜打聽良田的去向。

　　工作的關係他知道有蠻多球隊對宮城提出邀約，但至今仍沒有傳出任何簽約的消息，更讓他心中燃起了小小的希望，雖然他們只是新成立的球隊。

　　加上前幾天和安娜的飲酒會上聽安娜抱怨著哥哥回國之後都在家裡當廢人的事情更讓他的希望之火燃得更加旺盛一些。

　　他聽出安娜抱怨的詞語之中埋的更多的是擔心。於是安田大膽的向安娜提議了這一次的酒會，雖然不知道到能不能說服宮城選手，但能見到崇拜的選手還一起喝酒就已經值回票價。

　　不知不覺就到了入隊測驗的日子，宮城盯著那場貼在冰箱上的傳單看了幾眼，最後還是決定在最後一天前去參加。

　　當他抵達體育館的時候，就看到有不少人從體育館的方向走出來，一臉喪氣的模樣說著和臉相等程度的話：「也太不幸了吧？居然連流川楓都來了？大學聯賽的時候根本防不住他。」

　　流川楓？沒聽過的選手呢？如果是大學聯賽內的有名選手他就根本不可能知道了，畢竟他在美國待了這麼多年。

　　不過剛從大學聯賽出來的話，應該是相當年輕的選手就是了。

　　良田從報名處拿了一張申請書在角落填好名字交了出去，過程中不忘豎起耳朵繼續收集競爭對手的情報，畢竟關於日本籃球界他還是太陌生了。

　　「流川楓！我愛你！」整齊劃一的嬌嫩嗓音成了場邊最大的焦點。為了宣傳的緣故入隊招募活動對外開放，但出現如此直白的加油還是讓良田多看了幾眼。

　　而良田也迅速地判斷出哪一位是他們口中的「流川楓」閃過防守球員的動作快又銳利，讓良田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腦袋裡盤算著如果是隊友的話、如果是敵人的話⋯⋯

　　「宮城選手，這裡請。」多虧那幾年在美國打滾的經驗，他可以免去第一階段的體能測驗，他被帶到場邊做暖身。

　　接下來的部分是分組測驗和一對一測驗。

　　良田想著剛才流川大概在一對一測驗那部分拿下很高的分數。他俐落的動作讓他想起曾經共同在美國為了成為職業努力的同伴。

　　他才剛做好暖身運動就看見留著一頭長髮的男工作人員朝他跑過來說：「宮城選手，那邊有人要求跟你來場一對一。」

　　這可是被指名單挑了呢。

　　找上門的架豈有逃避的道理，良田答應了這場挑戰，做了幾個伸展後讓工作人員帶他走向籃框，隨著距離拉近，心中浮現的猜想逐漸落了實。

　　他和這個對手已經很久沒有交手了，但論交手的次數可是數也無不盡，說來有些不好意思以前他可從來沒贏過他呢。

　　但就算如此良田可沒有打算認輸。

　　「好啊。來一對一吧。阿宗。」他對著場上的人喊。

　　很久沒說的話說出來之後心情竟然會是如此舒暢舒暢，讓他想起颱風離開後的那天，天空藍如同沖繩的大海，藍得令人懷念、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