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傑洛喬尼] 愛丁堡公爵夫人 [G]（連載中）

【觀看提醒】

1.    歐式古典架空AU設定，OOC預警

2.    篇名取自鐵線蓮其一白色款品種「愛丁堡公爵夫人」

3.    整篇皆有喬尼女裝橋段，雷者自避

4.    第一次嘗試寫歐式古典風格，許多細節可能忽略，還請見諒！

5.    無校閱創作，連載中

　　齊貝林家族與喬斯達家族同屬王國的公爵世家，不同的在於前者是創國之初與開國君王一起建立帝國，歷史悠久直至今日；後者是隨著經濟改革後，原本默默無聞的商人憑藉著己身對商品流動敏感度，以及些許運氣成分而於商界佔據重要地位，藉此從平民爬到貴族階層。
　　在上流貴族圈中，多數人對於齊貝林家族是十分尊敬與嚮往的。身為被寫進歷史課程的他們亦是長久效忠於君王，世世代代皆有優秀的子弟在不同領域閃耀光芒，比如進入皇室禁衛軍中守護國家、擔任宮廷御醫為照料皇室健康、作為皇子們的伴讀或教師等，部分還曾經與皇室聯姻，成為他們強而有力的後盾。
　　至於喬斯達家族，不少人僅當他們是運氣很好的暴發戶，特別是對貴族層級看重的家族更是嚴重。即使經歷多代承襲，喬斯達家族在各領域亦優秀表現，可依然改變不了眾人貼上的標籤，或許是因為家族子弟多數仍選擇繼續經營著自家商團吧？人們總認為成天和錢打轉的人便是粗鄙無教養的。
　　當然，這些不過是當前貴族圈的思想，時代是會流動的，只是能不能被察覺。
　　「傑洛，我們到了。」
　　行駛的馬車停在一幢華美的建築物前，一群穿著喬斯達家族的僕人們站在門口迎接小主人及他的貴客，正中間站著位白色短髮且留有特殊造型鬍子的男人，猜測應該是管家。
　　胡思亂想的傑洛重回現實，轉向聲音的主人回答：「謝謝你送我到你家拜訪，尼古拉斯。」
　　「我不過是回家順路載你一程，我的朋友，」年幼的男孩掛著一抹和煦笑容，藉著侍從協助走下馬車，「我稍早先通知人在庭院準備好茶點，要先過去嗎？」
　　似乎是管家的人走到尼古拉斯身旁，悄悄在他耳邊說些什麼。只見男孩收起笑容，換上嚴肅神情，嘆了口氣說：「可能得請你先過去等我，我去見我父親一趟。」
　　「我認為我也該和你一起去和喬斯達公爵打聲招呼？」
　　尼古拉斯思索一會，論禮儀確實該讓傑洛和自家父親見面，可他心中並不想將那位介紹給他的好朋友。
　　「不，我沒有和父親說你會來的事情，還是請林可帶你到庭院。」
　　傑洛點頭表示同意，照自己對友人的認識，隱約能察覺他對父親有些微詞，只是沒直接表態，加上他並非那般守規矩的孩子。跟著那位名叫林可的白髮男子，傑洛暫時與尼古拉斯道別，往另一邊種滿花草樹林的庭院前去。


　　「你是喬斯達的管家嗎？」
　　走在傑洛身後的林可恭敬地回應：「是的，請問齊貝林公子有任何需要嗎？」
　　「沒什麼，單純是好奇。」
　　想到齊貝林與曾見過的家族，大多數管家的年齡都偏大，在此處居然能碰見這般年輕的人擔任高職，令人不禁好奇喬斯達家族是以何種標準選用僕人的。也許稍後可以問問尼古拉斯。
　　沒多久，一行人便到一座小涼亭，潔白的大理石柱撐起半圓體頂部，環形部分雕刻著花草圖紋，十分簡約典雅的設計。沿著石製鋪設的小徑能抵達入口處，亭內中心的圓桌上放置著三層架、餐盤和杯具，各式各樣的點心擺設在上頭，旁邊還有不知何時便站在涼亭外等候的僕人們，看到傑洛立即彎下腰行禮，邀請其入座享用餐點。
　　女僕小心翼翼地捧起在桌上的茶壺，在傑洛的杯中倒入香氣濃郁的紅茶後，默默地放下且退回原本的位置。傑洛環顧四周並認真數一下，加上林可與同行過來的僕役，現場約莫有超過十人預備要服侍兩名少爺。
　　「抱歉，我不習慣太多人服侍，讓大家退下休息吧！」
　　「是，遵照齊貝林公子的命令。」
　　林可向原來在此處就位的僕人交代幾句，而後與跟隨過來的人朝本宅方向離去。留下來的則往後幾步與涼亭保持一段距離，隨時能注意狀況可比較不具存在感。
　　拿起茶杯嚐了口紅茶，喝得出是上等品種，果然是在商業領域佔有一席之地的喬斯達家族，從桌上的點心到庭院的造景，都能見識到他們闊綽的一面。
　　傑洛感受著微風吹拂臉頰，周遭修剪整齊的樹叢沙沙作響，其中似乎帶著哭聲。
　　嗯？怎麼會有哭聲？
　　風靜止之後，細微的哭泣聲更為明顯，可旁邊的人們彷彿沒聽見般，仍堅守自己的崗位不動，使傑洛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
　　耐不住好奇心，他決定一探究竟。起身走出涼亭，立刻有僕人跟上，他本來想轉頭請求對方離開，可想到自己算是不經主人帶領便隨意閒晃，決定還是請他離自己稍微遠些即可。
　　順著聲音慢慢找尋，傑洛在各種花草樹木間穿梭著，一會兒就發現源頭。
　　只見一名年幼的孩子蹲坐在草地上流著淚，淺金色的柔軟頭髮長至肩膀，水藍色的絲帶在頭上打了個蝴蝶結，中間用白色緞帶花固定。
　　服裝是藍與白為基底色的連身洋裝，上半部的衣服是白色絲綢布料，衣領處飾有藍色絲綢蝴蝶結；淺藍色的長袖袖口綴有白色蕾絲花邊，袖身細看還有星星圖案的刺繡，顯得優雅可愛。下半身是多層次蓬蓬裙樣式，以水藍和純白的波浪狀絲質布料交疊組成，使整體看起來豐富多樣；最頂層是藍底，並在上頭用銀線勾勒出大小相異的星星。裙子的後面有一個大蝴蝶結作為點綴，中心鑲著透明無暇的月光石，在光芒照耀下泛著藍色暈染。
　　不知為何哭泣的孩子雙手抱膝，皺著好看的細眉，水藍色的眼眸因為淚水而濕潤，稚氣的白皙臉蛋此時看起來有些蒼白。他被木質爬藤花架包圍，不知名潔白花朵順著架子攀爬且綻放著，在諾大的空間中更顯得他無助弱小。
　　然而，在傑洛的眼中，似乎望見一幅美麗的畫──秀麗典雅的繁花包裹著一名漂亮的天使，從縫隙投入的陽光使他看起來更加神聖高潔，帶著淚水的眼角等待著人替其擦拭。
　　似乎是感受到有人接近，他抬起頭將目光投向傑洛，雙眼充滿害怕與徬徨。
　　「嘿，我是傑洛．齊貝林，」瞧對方對自己的到來感到畏懼，傑洛不再前進並蹲下身體與其平視，簡單自我介紹一下，「尼古拉斯邀請我來這玩，你認識他嗎？」
　　「哥哥……邀請你？」
　　「尼古拉斯是你哥哥嗎？」
　　對方點點頭，本來流不停的眼淚止住，眸中的害怕轉為好奇。
　　「能跟我說你叫什麼名字嗎？」
　　年幼的孩子眨了眨眼，歪頭似乎正思索什麼，遲遲沒有開口回應傑洛的問題。
　　「喬……喬妮娜，你怎麼跑來這邊？」傑洛轉過頭，見到友人氣喘吁吁地的樣子，旁邊還跟著其他僕人，看起來是接到消息奔跑趕過來的。
　　喬妮娜沒有答覆，只是將頭埋進膝蓋中，細弱的抽泣聲再度出現。
　　尼古拉斯嘆口氣，走到他身旁蹲下將其抱緊，沒有再詢問或說什麼，僅是用手掌撫著喬妮娜的背，希望能幫助他冷靜下來。
　　沒多久，喬妮娜蹭蹭兄長的胸口，小聲地說道：「沒事了，不哭了。」
　　「你是我最棒的寶貝，」從懷中拿出一條手帕，尼古拉斯將他眼角的淚水拭去，「要不要和哥哥一起吃點心？」
　　喬妮娜遲疑一下，可見兄長臉上的溫柔微笑，還是不由自主地點頭表示同意。
　　張開手掌牽起喬妮娜，尼古拉斯朝傑洛表示抱歉：「我們的下午茶得多一人，沒關係嗎？」
　　「不要緊，我也想認識他。」


　　眾人回到庭院涼亭，本來只有兩個座位的中間放上一張椅墊較高的椅子，且桌上多了副兒童餐具，明顯是要給多出來的小主人。尼古拉斯抱起喬妮娜到屬於他的位置，並替其夾些點心到餐盤中，後者拿起銀製小叉細細品嘗，完全遵照貴族女性該有的禮儀，雖然還有些不成熟之處，可仍令傑洛吃驚這麼小的孩子居然已學習到這般程度。
　　「雖然你們剛剛已經見面，但我還是簡單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朋友，傑洛．齊貝林；而這位是我的妹妹，喬妮娜．喬斯達。」
　　喬妮娜放下手中的餐具，保持坐姿的他身體轉向傑洛，一手放在胸前，一手微微拉起裙子，恭敬有禮地低頭說道：「初次見面您好，很高興認識齊貝林公子，小女名為喬妮娜．喬斯達。」
　　「叫我傑洛就好，我沒這般在意貴族那套。」
　　只見對方保持著動作，抬頭用疑惑神情看向自己，接著側頭望向自家兄長，似乎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他的意思是，在他面前隨意些，不用這麼拘謹。」
　　聽完尼古拉斯的話，喬妮娜點頭表示理解，坐定身子朝傑洛微笑回應：「謝謝您，那也請稱我喬妮娜即可。」
　　瞧小孩子用成熟的語氣說話，傑洛不自覺地笑出聲，愉快地詢問：「尼古拉斯，你該多帶妹妹出去玩，他太不像孩子了。」
　　「嗯，我也這麼覺得，」灰暗的神情在尼古拉斯臉上瞬間閃過，沒有人注意到，「或許你12歲生日宴我能帶他去？」
　　「這是好主意，我很期待那天見到兩位。」
　　「話說回來，你突然說想來我家是為什麼？」
　　「單純好奇喬斯達家，另外想逃一下我家父親的嚴厲指導，」傑洛拿起夾子把剛剛喬妮娜迅速消滅的餐點補上，看他吃點心不知為何讓人開心，或許是因為喬妮娜長得可愛，「總覺得我之後會想時常來拜訪。」
　　注意到友人的溫柔眼神停留在旁邊的孩子身上，尼古拉斯輕咳幾聲提醒，雖說貌似沒什麼用：「你太常來，我會對不起齊貝林公爵。」
　　「別擔心，我還是能分清家族責任與玩樂的。」
　　「若不影響我們各自的學習，個人是很樂於邀請你到訪我家。」
　　傑洛揚起燦爛的笑容，轉頭望著埋首用餐，始終沒開口說話的喬妮娜：「喬妮娜呢？下次我來訪時，能碰到你嗎？」
　　老實說，剛才的一切給傑洛一股怪異感，他不相信只有自己聽到哭泣聲，更別說當他發現喬妮娜時，年幼的貴族千金身旁竟然一名女僕或侍衛都沒有，獨自一人躲在隱密的地方。直到尼古拉斯到來前，也沒聽到有僕役在找尋，就像是被遺忘在大宅中的幽靈般。假設尼古拉斯沒有到場，那是不是喬妮娜會在那裡待到永遠？
　　此外，他在做任何事之前，都會習慣性地詢問兄長，比如現在他又是在尼古拉斯以眼神回應後才答覆：「當然，我很榮幸能帶傑洛哥哥參觀我們家。」
　　不過喬妮娜與尼古拉斯的互動並沒有不對等的感覺，反倒是信任與依賴的關係，至少在傑洛目前的觀察是這樣。
　　「不如就選在兩週後的週末？我對你們家的馬場感興趣許久，而後我要開始忙碌生日宴，怕沒什時間到訪。」
　　尼古拉斯接過隨從遞來的行程表，有些為難回應：「這幾週週末我恰巧上午都得去商團一趟，不確定能否接待。」
　　平日的話，兩位家族繼承人基本排滿各式各樣的課程，光是應付都來不及，更別提要出門遊玩什麼的。
　　傑洛不由自主地將目光轉向旁邊正在喝茶的人，隨即搖搖頭讓自己打消念頭。雖然心中有股衝動想和喬妮娜多認識些，可讓年幼的他負責接待自己感覺會很辛苦，更別說傑洛提到馬場就是想要體驗騎馬的樂趣，也不曉得馬術實力極高的尼古拉斯有沒有教導過他。
　　感受到衣角被人輕輕拉扯，尼古拉斯看向喬妮娜，見到對方眸中帶著期盼與祈求，無奈地伸手輕揉他的頭：「我想可以讓喬妮娜帶你參訪，他5歲才學馬術，目前才剛學習1年多而已，但實力不差。」
　　「沒問題嗎？我算是初學者，需要有人在旁指導。」
　　「我當天會麻煩馬術老師安排人員輔佐，你就當作陪喬妮娜玩耍，」尼古拉斯用手指敲敲桌面，單手撐著下巴，語帶嚴肅繼續說道，「當然，別想趁機拐走喬妮娜。」
　　「我的朋友，你怎麼會有這想法？」
　　「因為你從適才就盯著他不放，身為哥哥的我十分擔憂，」瞧傑洛心虛地撇開臉裝作沒這回事，尼古拉斯雙手抱胸看著面前的友人，「我知道喬妮娜很可愛，但我可不想太早就聽到他心有所屬。」
　　本來安靜聽兩人對話的喬妮娜雙手捂住臉，白皙的耳朵微微泛紅，明顯是害羞到完全不敢面對兩位。
　　三人就這般你一言我一語地度過歡樂的下午茶時光，雖說大多數都是傑洛和尼古拉斯在聊兩邊家族的狀況，偶爾會分享近期的繼承人課程，不過僅是聽故事的喬妮娜還是覺得很有趣。應該說能和哥哥與其朋友一起享受這悠閒的午後，就是令人高興的吧？
　　以至於要向傑洛道別，與哥哥一同到門口送他離開時，喬妮娜心中揚起一股不捨。


　　尼古拉斯帶著喬妮娜到他的房間，確定所有下人都被遣走，且外頭都沒有人在偷聽後，尼古拉斯很認真地詢問：「所以，今天發生什麼事情？喬尼。」
　　「父親他打算把我送入皇室，當然是以女性的身分。」年幼的孩子深吸一口氣，壓下又要掉下的淚水，身體不停顫抖著，「他甚至不惜找人要研發禁藥，就是為了讓我能變成女性。」
　　尼古拉斯揉著太陽穴，他知道父親對於被人稱作「暴發戶貴族」這事情十分在意，可沒想到會有如此瘋狂的舉動。
　　事實上，喬斯達家沒有女兒，而是兩名兄弟，長子為尼古拉斯，次子為喬尼。可當今的喬斯達公爵認為次子是多餘的存在，還不如養一名能作為政治聯姻工具的女兒。為此，喬尼從小被迫穿上女裝，接受女性貴族的教育，在人前只能稱自己為「喬妮娜」而非「喬尼」。
　　只有兄弟倆私下相處時，喬尼這名字才會出現。
　　「你的侍衛和女僕當時都去哪？」
　　「他們可不在意我這不受寵的孩子，我偷聽到父親和人的談話後，就逃跑躲進庭院中，他們也沒打算來找我。」
　　尼古拉斯伸手抱住喬尼，溫暖的擁抱讓他本來壓抑的眼淚奪眶而出。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聽從父親的命令，努力扮演一名優秀的「喬妮娜」，還是得不到父親的認可？到底是哪裡做得不夠好呢？
　　彷彿聽見喬尼內心的吶喊，尼古拉斯認真說道：「喬尼，你沒有錯，錯的是這個家族，是只想要利用你的父親。」
　　聞言，喬尼再也無法控制情緒，放任崩潰的心情轉化為淚水，發洩著僅有哥哥願意聆聽與理解的委屈。

　　─To Be Continued─

　　

　　木製柵欄於廣闊的草地上圍出簡易的賽道，乾草捆、石堆與手推車散亂在大型的馬廄旁，遠處還有不少大理石砌成的座位供人休憩，某一區此時站滿喬斯達家的僕役，預備服侍著小主人與其邀請來訪的貴客。
　　「想不到你們家有這麼大片的草原，」傑洛嘗試要將全部景色收入眼中，發現盡頭仍是翠綠色的，「上次來見識過種滿稀有植物的庭院，這次又看到如此盛況，只能說不愧是喬斯達家族嗎？」
　　當然，還包含總能見到數不清的僕人們。傑洛這般心想，只是沒說出口。
　　雖然喬妮娜經由上次會面，知曉傑洛不習慣太多僕人在旁後，已要求留下幾人即可，但事實上仍有不少在遠處佇立，不過是讓自身存在感降低。
　　「畢竟我們是以培育馬匹起家，這一大片土地是先祖留下的禮物。」
　　望著對方優雅地舉起茶杯抿了一口，傑洛好奇詢問：「妳現在頂多6歲吧？是什麼時候學習禮儀課程的？」
　　不得不說，上回初見喬妮娜時他對自己打招呼的動作、一起享用下午茶的各種姿勢及剛才接待他到現在坐在此聊天樣貌，即使因為年幼而無法很到位，可以瞧出是經過一定訓練的，因為連展露出的氣質都很接近上流貴族圈已成年的千金們。
　　「若我說是剛學會走路時，你相信嗎？」
　　喬妮娜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雙手交疊放在腿上，挺直後背直視著傑洛。
　　今天的他穿一襲特製的騎馬裝，下半身是純白色的麂皮製直筒長褲，搭配黑色且側邊有金色線條勾勒的星星紋路長筒皮靴。上半身不同於傑洛是傳統的白色短袖襯衫與深紫色背心，喬妮娜是以一件長袖襯衫為底，外頭套上類似騎士上衣的深藍色長袖棉製服，腰部以下裁製成寬些版型，讓整體更柔軟透氣；領口、中線兩側、衣襬和袖口都有金線刺繡的花草樣式點綴，左胸前還有繁複的馬蹄印圖案，是喬斯達家族的徽印。
　　「難以想像，感覺你吃不少苦，」傑洛輕咳一聲，將臉撇向旁邊，試圖掩飾他些微泛紅的臉頰，「當然，我是指你的儀態太優秀，你的年紀有如此表現，非常少見。」
　　「或許我是一名天才？」
　　「Nyoho，肯定如此，不然如何說明你那超齡的表現？」
　　喬妮娜嘆了口氣，無奈的表情展露在臉上：「除了哥哥外，你是第二位和我這般說的人，父親整天只在乎我能不能做到最好，他總有個皇親夢。」
　　「什麼意思？你父親想送你進皇室嗎？」
　　「我以為哥哥和你說過，」喬妮娜好看的雙眉皺起，水藍色的雙眸中帶著憂愁，「如果沒有的話，就當作我剛剛什麼都沒說。」
　　本想追問下去的傑洛望見喬妮娜不願意多談的神貌，決定壓抑煩躁的心情，畢竟他今天是來陪對方玩耍，可不想才剛開始就破壞兩人親近的好機會。
　　傑洛趕緊轉移話題，詢問他一開始就注意到，可找不到機會的存在：「你身旁的小籠子裡裝的是寵物嗎？」
　　在對方接待他到休憩區時，傑洛就看到在喬妮娜的位置旁邊還多出一個木製小桌，上頭放著一個精緻的淺藍色籠子，側邊有飲水裝置，內部有一個可滾動的大圓圈，接連在旁是開了個口的木頭小屋；籠內是木屑、牧草與玉米梗鋪墊在底部，角落的小圓盆內裝些瓜子。
　　「嗯，天氣很不錯，我就帶達尼出來一起玩。」
　　「不過我似乎都沒見到牠出來，是躲在屋內休息嗎？」
　　喬妮娜露出溫柔的神情，看著籠內繼續說道：「達尼是夜行性生物，按理這時間在睡覺的，也是剛好今天太陽不大，我才帶牠出來。」
　　「難怪小桌旁還多撐一把傘，原來是要遮蔽陽光，」傑洛點點頭表示理解，同時留心到喬妮娜提及達尼時的話會稍多些，「可惜我今天應該見不到達尼，感覺牠是很可愛的小動物。」
　　「我剛剛看牠好像是醒著，或許傑洛哥哥能嘗試看看。」
　　話一說完，喬妮娜招一下手，一名粉紅色短髮的女僕快步到他身旁，聽從他指示後迅速離開，似乎要去取什麼物品過來。
　　注意到剛才那位少女的服裝明顯和其他僕役不同，且與喬妮娜的關係親近些，傑洛疑惑問道：「剛剛那是你專屬女僕嗎？看起來和你年紀差不多？」
　　「嗯，她叫作HP，比我大幾歲，是前些日子哥哥重新調整家中僕人時，我親自挑選的。」
　　傑洛想起前幾週到訪時，身為家族千金的喬妮娜獨自一人躲在庭院，身邊沒有任何人陪伴或護衛，甚至所有僕役們彷彿他不存在般。大概是這原因，讓尼古拉斯出手將下人們大換血一番吧？就算公爵家有再多的僕役或侍衛，可不在乎主人的便沒意義，還可能導致年幼的喬妮娜在自己家中發生危險之類。
　　思索沒多久，便見HP抱著一個小袋子回來，將其交給喬妮娜後便退回原來的位置。
　　「傑洛哥哥試試看，這是達尼最喜歡的小零食。」
　　看起來很開心的他站起並主動拉著傑洛到籠子旁，從袋子中拿出奶白色小方塊放在他手上：「你試著拿奶酪放在籠子縫隙間，達尼聞到的話會出來吃的。」
　　按照喬妮娜的指導，傑洛用拇指與食指捏著奶酪方塊靠近籠子，耐心地等待著躲在屋內的小動物出現。
　　沒多久，便看見一隻純白色的倉鼠從洞內探出頭，鼻子聞了聞附近，隨即奔向奶酪啃食起來，細小的前肢還緊抓著食物不放，逼得傑洛不得不放手。
　　輕聲笑一下，喬妮娜再遞一塊給他：「看來達尼挺喜歡你，有些人拿奶酪還不一定能引牠出來。不過牠不可以吃多，這就是最後。」
　　「你不餵餵牠嗎？」
　　「我每天都可以和牠玩，不差今天，」喬妮娜盯著認真在享用美食的達尼，柔和的神情洋溢在臉上，「想和牠做朋友的話，多讓牠熟悉你的氣味很重要的。」
　　吃光手上奶酪的達尼用水亮的漆黑眼睛看向傑洛，正確來說是他手中的奶酪塊，等待餵食的樣子實在惹人憐愛。傑洛將手上的小零食從籠子縫隙送給牠，得到獎勵的達尼立刻抓起並退到木屋內，只留著前肢和頭在外吃著奶酪，看起來生怕有人搶走般。
　　「Nyoho，瞧牠警戒護食的樣子，好像我會把牠的點心吃掉。」
　　「這也是牠可愛的地方，是吧？」
　　傑洛目光停留喬妮娜身上，如天空般的雙眸中散出點點星光，似乎期待著自己給予肯定的答案，現在的他就彷彿剛才想要奶酪的達尼般。
　　「是呀！真的很可愛。」至於他誇讚的是倉鼠還是其主人呢？傑洛也不曉得。
　　不過回想起來，扣除初見面碰到喬妮娜哭泣之時，上回下午茶時光和適才聊天過程，真的讓人覺得他過於成熟。此刻望著喬妮娜和達尼相處時展露的笑容，才給傑洛一種他還是小孩子的感觸，自己和弟弟妹妹在6歲時雖然會上些課程，可不至於像喬妮娜拘謹，甚至有種戰戰兢兢的情況。
　　雖然打探別人家的隱私不太好，可傑洛決定下次要詢問尼古拉斯，到底他的妹妹是受到怎樣的嚴苛教育？還有喬妮娜要被送進皇室又是怎麼回事？


　　就在傑洛思索這些事情的過程，HP接到馬廄那邊僕人傳遞過來的消息後，默默走到主人身旁並在其耳邊告知準備就緒。
　　「傑洛哥哥要一起騎馬了嗎？他們說可以過去挑選馬匹了。」
　　「當然，這是今天的重要活動，」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傑洛愉快地任由喬妮娜牽著他的手往馬廄前去，「我記得我的愛馬現在你們家受照顧？」
　　「嗯，牠和慢舞者是好朋友，」不知道是剛才兩人一起餵食達尼，又或是能一起輕鬆騎馬，喬妮娜的心情明顯比剛見面時好很多，「慢舞者是我的馬，平常牠脾氣不好，可難得能和瓦爾基麗好好相處，所以是鄰居。」
　　進入馬廄後，被喬妮娜牽著的傑洛一眼就見到他的愛馬，上次見面是幾個月前在喬斯達家舉辦的騎馬會活動。雖然齊貝林家族也有照顧馬匹的設備與人員，可還是比不上在此領域為專業的家族，而且平時傑洛忙於課程，所以活動後就把瓦爾基麗託付給喬斯達家照顧。
　　反正雙方關係還不錯，特別是尼古拉斯和傑洛還是好友，想要享受騎馬樂趣不必像其他家族需要事先申請，況且來喬斯達家才有更廣闊的空間能讓馬兒奔馳與成長。
　　「慢舞者，你想念我嗎？」放開傑洛的手，喬妮娜用細瘦的雙臂勾住幼馬的頸部，「聽說你和朋友相處很好，都不會亂發脾氣，很乖。」
　　不知是不是聽得懂主人說的話，慢舞者用頭蹭著喬妮娜白皙的臉頰，住在牠隔壁空間的瓦爾基麗轉向他，嘶嘶叫了幾聲，像是在表達兩者處得很好般。
　　傑洛伸出手順著愛馬的褐色毛髮，吹了聲口哨後笑著說：「有好朋友就忘記我了嗎？這樣我可是會吃醋的。」
　　「忘記你的話，牠現在可不會讓你碰牠的。」
　　「連你都替牠說話，看來瓦爾基麗在這真的過得很不錯！」
　　揚起脖子任由傑洛撫摸著自己，年幼的瓦爾基麗哼叫一聲，傲氣又優雅的姿態展現牠的健康與強壯。
　　喬妮娜不捨地放開慢舞者，走到旁邊和牠的另一名鄰居打招呼：「黑玫瑰最近怎麼樣呢？」
　　黑玫瑰垂著頭不發一語，看起來有些沒精神。喬妮娜踮起腳尖並伸出雙掌讓牠舔舐自己，用輕柔的聲音安慰著牠：「我會找時間約哥哥一起騎馬，這樣你就能出來玩。」
　　「牠是尼古拉斯的馬嗎？」
　　「嗯，不過最近哥哥太忙，我技術不好不能騎黑玫瑰，只能來陪牠聊天。」
　　慢舞者側頭向主人鳴叫，似乎正讚美與鼓勵喬妮娜，要他別因此感到沮喪。黑玫瑰也嘶嘶叫著，彷彿在回應慢舞者與感謝面前的小孩。
　　「我們先帶瓦爾基麗和慢舞者去晃晃吧！」瞧本來心情很好的喬妮娜垂頭喪氣，傑洛不由地心疼，「我相信尼古拉斯晚點就結束工作趕回家，或許今天牠們三位可以一起。」
　　喬妮娜點點頭，招來馬僕們將兩人的愛馬牽到外頭，同時和傑洛穿戴好騎馬護具後，騎上各自的馬匹踏進廣大的草地中。
　　「傑洛哥哥沒有要試試賽道嗎？」
　　「我很好奇你們家有多大，」傑洛一邊回答，一邊將自己微長的頭髮紮成馬尾，「你能先帶我到處看看嗎？」
　　事實上，他每次參加喬斯達家的騎馬會活動時，都是和瓦爾基麗到處閒逛賞景，鮮少參與騎術競爭，所以附近有什麼他大概知曉。不過，比起去體驗難得無人的賽道，傑洛現在更想多認識喬妮娜些。
　　「沒問題，可傑洛哥哥要跟上我喔！」拋下這句話後，騎在慢舞者上的人壓低身體，朝著前方奔馳。
　　愣了一下，傑洛無奈地搖搖頭，揚起愉快的笑容，領著瓦爾基麗追隨前方的一人一馬。


　　返家的馬車停止後，尼古拉斯立刻下車，讓侍從幫他把隨身物品帶回房，自己帶著幾名僕人直接前往馬場。在休憩區的眾人見到大少爺立即彎腰低頭，一句話都不敢說。
　　見不到應當在附近的兩人，尼古拉斯詢問有著一頭粉色短髮，專屬喬妮娜的女僕：「HP，喬妮娜和傑洛呢？」
　　「小姐和齊貝林公子稍早前騎馬往湖泊方向去，跟隨的人員回報目前在樹林處。」
　　尼古拉斯皺起眉頭，不悅的表情展露於臉上：「他們倆就到處騎馬逛？大概待了多久？」
　　「在湖泊和繁花區各約一小時，而後到樹林那，到現在剛過一小時。」
　　「都沒有回來這嗎？」
　　「是的，但出發前有準備好飲用水和點心給兩人，」HP偷偷抬頭看一眼大少爺的表情，注意到她的回應似乎沒讓對方滿意，「小姐說大少爺到家要通知，他會立即折返，我們適才已派人過去。」
　　聞言，板著臉的尼古拉斯終於放開緊皺的雙眉，語帶高興地說道：「嗯，你們辛苦了，先稍做休息無妨。另外，幫我把黑玫瑰牽出來。」
　　HP向後退幾步，暗自鬆一口氣，心底佩服著主人的預料。上午在傑洛到訪前，HP一邊協助喬妮娜的穿著打扮，一邊聽著他交代今天必須留意的事項，其中一者便是有關尼古拉斯。
　　根據主人的推測，尼古拉斯再忙碌都會提早歸返，並且會直接過來馬場，屆時若他和傑洛不在附近，一定要立刻派人通知他，且被詢問時記得要強調「小姐表示知道哥哥回家會馬上趕回」之類的話語。
　　當然，她也確實吩咐其他僕人去樹林通知帶貴客賞景的喬妮娜，估計沒多久便可看到兩人的身影。
　　老實說，HP至今還是無法理解自己如何進到喬斯達公爵家工作，甚至初入便得以擔任喬妮娜的專屬女僕。一週前的她和弟弟還在一間收留他們兩名孤兒的小教堂，雖然不至於挨餓受寒，可小教堂本身經濟就不富足，何況還多出兩位孩童。
　　更糟糕的是，她的弟弟還染上風寒，可教堂沒有錢請醫生治療，HP只能向鄰近村子打聽有沒有野生藥草可以採，自己嘗試製作藥物減緩弟弟的病痛。
　　或許是她運氣很好，某天教堂來了一組貴客，表示他們想要提供金援協助，讓他們能更多資源去發展教會活動。收到大筆金錢的教堂立刻找來醫生治療HP的弟弟，沒多久被病魔纏身，感覺隨時都可能離開人世的孩子恢復健康，她也終於不用每天辛苦去採藥，夜夜擔憂相依為命的血親會突然闔上眼再也不睜開。
　　後來，HP得知當天來的貴客是喬斯達公爵家的兄妹，聽說是妹妹做了惡夢，害怕的她纏著哥哥帶她到教堂，且要幫忙點什麼才能安心。雖說不確定消息是否真實，可對HP來說兄妹倆是救命恩人般的存在，於是在得知喬斯達家招募新的僕役時，她抱著微小的希望去應徵。
　　一方面她希望能報答兄妹倆，另一方面也是想替教堂增加收入，不過HP僅是一名年幼的少女；即使打聽消息時知道這家族選才的方式不同於大多數貴族在意血統，反倒是在乎是否願意努力、認真並表示忠誠，可要說她有什麼能做到的？估計就是從最底層的女僕慢慢學起。
　　殊不知，面試的時候，喬妮娜在一眾女僕中選擇了她。HP還記得他的主人那天穿著一套鵝黃色的長袖小禮服，腰部背後有著一枚大型金色蝴蝶結裝飾，頭上戴著一朵純白色的緞帶玫瑰花，她一手用細瘦白皙的手指指向HP，一手拉住身旁的尼古拉斯撒嬌，表示滿意的就只有她一人而已。
　　那天之後，她直接成為喬斯達千金的專屬女僕，在僕役中的地位自然高上許多，就算她因為不懂而犯錯，頂多是被女僕長請去指導一番，或多上幾堂教育課程，沒有任何人敢刁難或是欺負她。然而，HP並沒有因此驕傲自滿，反而比許多人更認真學習禮儀與如何服侍主人，期待自己不辜負喬妮娜送給自己的機會，這讓她在僕役間的評價很好。
　　簡而言之，她在不到兩週的時間熟悉不少事務，也許比不上年資久的前輩，但幾乎沒做錯事或是惹惱主人。後者有一大部分來自喬妮娜的幫助，她時常提醒自己要注意的事情，雖然都是預測可能發生的情況和如何解決，但不得不說大多都被她猜中。
　　在HP回憶這幾天發生的種種時，她的主人騎著全白色且毛髮上帶著黑色斑紋的馬匹出現，後方跟著他們一行人今日招待的貴客與他的愛馬。
　　「哥哥！你要帶黑玫瑰出來玩嗎？」喬妮娜開心地勒馬停在馬廄外，看著尼古拉斯換上和他同款的深褐色騎馬裝，穿戴好護具後騎上馬在賽道練習著，等待兩人回來，「你要試測賽道嗎？還是也要和傑洛哥哥一起去看風景？」
　　旁邊的僕人遞上毛巾給尼古拉斯，他輕柔地幫喬妮娜擦去汗水，伸手摸摸他的頭說道：「沒剩多少時間，我想跑幾輪賽道，順道測試一下馬術能力有沒有退步。」
　　「我能加入嗎？」喬妮娜眨著水藍色的雙眼，眸中似乎帶著星光投向自家哥哥，「雖然跑不贏哥哥，可想要一起比賽。」
　　尼古拉斯有些意外，以往他打算測速時，喬妮娜都是在圍欄旁看著他練習與計時，鮮少會提出要和他競爭的要求。或許是剛才策馬奔馳玩得很愉快，現在仍意猶未竟吧？
　　「當然沒問題，我可不會放水，」伸出手指點一點喬妮娜的鼻子，雖然他這麼說，但可沒打算拿出真實力，「傑洛，你要一起嗎？」
　　「Nyoho，我可不想輸給你們兩人，我在旁邊看著就好。」
　　下馬並摸了摸瓦爾基麗的頭，後者蹭著主人的臉，表示今天的旅程很愉快。而後，便有馬僕牽著牠回到馬棚休息，準備糧草與飲用水讓其享用。
　　傑洛沒有回到休憩區，畢竟那離賽道遠了些，他想要近距離欣賞喬斯達兄妹專業的馬術表現，更準確點是想看喬妮娜的技術，他至今從未見過喬斯達家的千金認真比賽的樣貌。
　　由於賽道準備需要一點時間，而且兩人的護具也需要更齊全，這期間僕人們搬來了座椅、小茶几和洋傘，提供給傑洛讓其能一邊享用茶點，一邊觀賞兩人競賽過程。
　　過一陣子後，場地整理完畢，尼古拉斯騎上黑玫瑰，喬妮娜騎上慢舞者，兩人就預備位置且壓低身子，旁邊計時的人員也就緒。
　　只見一人手握旗幟，隨即舉起並大聲喊「開始」的瞬間，兩人乘馬奔了出去，夾緊馬腹且依循自己的習慣調整速度與節奏。但尼古拉斯果然還是資深許多，很快就超越喬妮娜，差距還有越拉越開的情況。
　　「尼古拉斯真沒打算讓一下妹妹就是。」傑洛看剛開始沒多久，喬妮娜明顯輸哥哥很大一截，不由地喃喃自語，「就別等會他又哭了。」
　　話剛說完，便見在最後一處轉彎後，喬妮娜逐漸拉近與哥哥的距離，不過並非前者提升速度，而是後者慢了下來。看樣子尼古拉斯也擔心害自己疼愛的孩子哭泣，在最後一段路減速。
　　傑洛站起身子，正打算要走到終點迎接兩人時，突然聽到年幼孩童的尖叫和其他人混亂的噪音，可塵土飛揚導致他無法看清發生什麼事情。他下意識地奔向聲音的來源，看到的是貌似因為摔下馬而躺在地上的尼古拉斯，他雙眼緊閉沒有睜開，不知道是暈過去還是其他；旁邊的喬妮娜驚慌失措，只是不停地哭泣，並詢問著醫生何時到來。
　　「抱歉，能讓開讓我看看嗎？」傑洛拍了幾名僕役的肩膀，請他們退到一旁，「喬妮娜你能請其他人離開嗎？」
　　對方雙眼含淚望著自己，傑洛不確定年幼的喬妮娜知不知道齊貝林家族有許多醫術高明的子弟，就算知道也不確定他相不相信自己已和父親學習醫術，或許能擔任醫師幫忙尼古拉斯。
　　「好，我知道了。」就在傑洛思考要怎麼和喬妮娜解釋時，便看他將所有人都遣走，現場只留下他們三人；喬妮娜還轉過身背對哥哥和傑洛，像是知道他接下來可能要做什麼。
　　傑洛簡單檢查一下尼古拉斯各部位，確定是不明原因使黑玫瑰失控，導致尼古拉斯直接從馬背上摔落於地。幸運的是，最後路程他放慢了速度，所以傷勢相對小了些。
　　從懷中摸出一枚翠綠色的小鐵球，傑洛讓它在手掌上開始旋轉，於必要的部位先做處理，確保尼古拉斯沒有性命危險，也不會因此有太嚴重的後遺症。完成緊急措施後，傑洛收起鐵球，他的手邊沒有完善的醫療設備，還是只能等待醫生到來，最好是家族中任何一名。
　　過沒多久，傑洛看見自家父親與齊貝林家的侍從到達現場，和喬斯達家的僕人一同將尼古拉斯送回房間，由格雷高里．齊貝林親自治療尼古拉斯。等待期間，喬妮娜雙手抱膝，蹲坐在哥哥的房間外一動也不動，淚水瘋狂從眼眶流出，身體不停顫抖著，表現他的害怕與無助。
　　「喬妮娜，我們要不要去看看黑玫瑰和慢舞者？」傑洛蹲下身子，學著和他初見面時尼古拉斯的動作，伸出雙臂摟著幼小的喬妮娜，緩緩撫著他的背部，「我父親醫術很高明，尼古拉斯不會有事的。黑玫瑰和慢舞者應該也嚇壞，我們一起去安慰他們好嗎？」
　　細弱地應了一聲，喬妮娜緩緩站起，卻立刻摔在地上，見狀傑洛將背部轉向他，示意要他攀上來。感受到很輕的身軀附上且貼緊著，細瘦的雙臂抱住自己的脖子，傑洛伸手抓緊喬妮娜的腿置於前方並叉在腰部，避免重心不穩導致摔落。
　　傑洛揹著喬妮娜快步跑向馬廄，希望能帶他暫時離開此處，找回應當掛著他臉上的笑容。
　　

─To Be Continued─

　　

　　憑著記憶回到馬廄，傑洛感受到背上的孩子呼吸趨緩，濕潤的衣服也不再有新的水滴沾上，輕聲且溫柔地詢問：「喬妮娜要下來自己走嗎？還是身體還不舒服呢？」
　　「唔……可以自己走。」
　　傑洛蹲下身體，讓喬妮娜小心翼翼地落在地上，見他臉上充滿淚痕，他從懷中拿出一方手帕，想幫忙對方擦拭面容。
　　「傑洛哥哥能借我手帕嗎？」幼小的身軀看一眼手帕後抬起頭，濕潤的雙眸中充滿倔強，「我擦完後，洗一洗再還給你。」
　　「這不是什麼昂貴的東西，送給你就好，不用還我沒關係。」
　　喬妮娜點點頭，接過手帕認真抹過臉上任何一處，而後將其折好收起。他恢復原來優雅有禮的樣態，若不知情者沒細看，發現他雙眼泛紅，肯定不知道喬斯達家的小主人曾哭過。
　　「瓦爾基麗和慢舞者看起來沒事情，太好了呢！」
　　望著傑洛撫摸著瓦爾基麗，喬妮娜也踮起腳尖蹭著慢舞者：「應該是HP請人把牠們帶回來的，迪亞哥有幫忙照顧好。」
　　「迪亞哥？」
　　「是我們家的馬僕，和我年紀差不多，」喬妮娜舉起手指向不遠處，一名有著燦金頭髮的幼童，他正在搬運牧草到各個飼料桶中，「他照顧馬匹很厲害，騎術也有天分，父親有想要栽培他的意思。」
　　「話說回來，你的專屬女僕去哪了？」
　　「HP先帶達尼回房，牠曬過久太陽不好，」喬妮娜離開慢舞者，走到旁邊盯著垂頭喪氣的黑玫瑰，輕輕拍著牠安撫情緒，「我之前就吩咐，達尼不能在外待多久時間，剛剛事故後我看她親自帶著達尼的籠子離開，應該等等就會來這。」
　　似乎是要證明喬妮娜的話，穿著高等女僕裝的HP快步地進入馬廄，瞧她些微喘氣的樣子，沒意外是先到了尼古拉斯的房間，知道主人不在後立刻奔跑過來。
　　「哥哥怎麼樣了？」
　　站在喬妮娜身旁HP彎下腰，不疾不徐地回應：「少爺目前脫離危險，正在休息中。」
　　雖說信任自家父親，可真正聽到好友沒事才鬆一口氣的傑洛笑著說：「太好了，等尼古拉斯醒來，你就可以去看他。」
　　喬妮娜雙眸中又濕潤起來，可他努力忍住不流下任何一滴淚，緩慢地順著黑玫瑰的毛，反覆呢喃「哥哥沒事，黑玫瑰不是你的錯」、「別難過，等哥哥好我們再一起玩」、「慢舞者和我都會陪著你，不要害怕」等話語。
　　「另外，齊貝林公爵請小姐過去找他，我適才已經先請公爵在貴賓室稍坐等待。」
　　「什麼？父親怎麼要找你？」傑洛頗為吃驚，聲音突然放大許多，引來附近僕人們的目光，「你身體不舒服嗎？父親他看起來嚴肅，但人很好的，你不用害怕。」
　　傑洛認真打量站在面前的喬妮娜，和一般人比起來確實皮膚白皙了些，但還不至於到病態；個子嬌小許多，不過他還在發育期，而且亦不屬於非正常的比例。唯一比較讓他在意的，大概是喬妮娜非常容易掉眼淚這點吧？至少兩次見面都碰到他哭泣，笑容可能還比較少。
　　歪頭看著傑洛嚴肅的神情，喬妮娜隱約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麼，用無奈的語氣說道：「齊貝林叔叔都會幫我做身體檢查，他應該是找我過去確認，順道跟我說哥哥的事情。」
　　「嗯……咦？原來你和父親早就認識？」
　　「對的，傑洛哥哥不用擔心。」喬妮娜朝傑洛伸出小小的手掌，用細軟的聲音詢問，「要一起去嗎？天色有點晚，你們應該會一起回去。」
　　傑洛緊握住他的手掌以表示回應，任由喬妮娜領著他往貴賓室的方向前去。
　　兩人離開前，喬妮娜趁旁人不注意時，轉頭向HP比了個手勢，後者立即領會意思，留在原地沒有跟隨主人的腳步。


　　確認看不見傑洛與喬妮娜的身影後，HP轉身走向剛完成工作，正坐在凳子上休息的迪亞哥。雖然進入喬斯達家工作的時間不長，但曾聽說這名年幼馬僕的事情，至少他與他的母親在前陣子大少爺解聘一群人後，依然能在公爵家工作，可見有一定的實力與忠誠。
　　望見小姐的專屬女僕朝自己這走來，迪亞哥立刻站起行禮。
　　「迪亞哥，小姐要我詢問你『是否答應他的條件』嗎？」HP拿出一封信和一個小布袋，金屬撞擊聲聽來似乎裡頭裝著錢幣，「如果答應，我手上這些都是你的。」
　　「我剛剛還在疑惑，小姐怎麼今天來馬廄兩回都不找我，」迪亞哥用手指捲了捲微長的鬢角，雙手抱胸沉思著，雖說HP看得出他是在假裝，「我想和小姐再談談『條件』，能幫我轉告小姐嗎？」
　　「你的母親身體還好嗎？聽說她前幾天生病狀況不佳。」HP冷眼望著迪亞哥，捕捉到對方輕鬆轉為陰沉表情的瞬間，按照喬妮娜之前的吩咐繼續說下去，「小姐說他可以請人照顧你的母親直到康復，這是唯一能增加的。」
　　「沒想到小姐連我這小僕人的家事都知道，」迪亞哥伸出手，表示願意接受交易，HP隨即將手上的兩樣物品遞給他，「希望他能遵守，明明自顧不暇。」
　　只要在喬斯達家工作久的人都知道，公爵只在乎少爺尼古拉斯，若非有哥哥的疼惜，喬妮娜根本被當作不存在的孩子。如今，那位小姐居然說能請人治療母親？迪亞哥在心中冷笑一聲，可有路還是得走看看，而且本來的條件對他來說就不差，沒有拒絕的理由。
　　「對了，小姐養的小白鼠今天帶來馬場了吧？」
　　「是的，但牠都在籠子中沒出來。」
　　「發生事故的時候，我看到一隻小白鼠衝出，嚇到少爺的坐騎才導致落馬，」見HP打算開口反駁什麼，迪亞哥連忙舉起手制止，要對方聽完自己的話，「我不管那隻到底是不是小姐養的，但這事情很快就會傳到公爵的耳中，妳自己留心些。」
　　「你到底要告訴我什麼？」
　　迪亞哥用手揉揉太陽穴，嘆了口氣回答：「我知道你剛來這，小姐有告訴妳他的處境吧？」
　　HP點點頭表示同意，在她成為喬妮娜專屬女僕的每一天，主人都告誡著她自己在喬斯達家的情況，所以才會步步為營地度過每一日。有時候HP實在很心疼，明明他只是6歲多的孩子，估計和自己的弟弟差不多，為什麼要活得這般辛苦？
　　確認一下周遭沒有人，迪亞哥示意HP低頭，小聲地在她耳邊說道：「公爵一定會將少爺受傷的事情怪罪在小白鼠上，偏偏小姐養的今天又在場，他不會在乎真相。簡而言之，小姐免不了受一頓挨打。」
　　「……過去小姐受到最嚴重的傷，大概是什麼情況？」
　　「就我打聽的消息，用藤條鞭打背部見血，發燒超過一星期沒好轉。」
　　HP緊咬下唇，她曾在教堂外出救濟時看過類似的病患，雖然自己沒有經歷過那樣的傷，可看他們的表情，可知道非常痛苦。公爵當真會對這麼年幼的小姐下重手？
　　「如果少爺在，就不用太擔心，」迪亞哥單手插腰，嚴肅地繼續說著，「但現在不確定少爺什麼時候醒來，所以我才說妳留心些。」
　　「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提醒。」
　　「啊，妳不用太擔心自己，因為妳是少爺親自聘用的人。」迪亞哥打開小布袋，裡頭全部裝滿亮閃閃的金幣，看起來價值非凡，「公爵不會動少爺的人，而現在小姐身旁的人都是少爺管轄，聽命於少爺。」
　　瞧HP不發一語，只是默默聽著自己闡述，迪亞哥輕笑一聲：「或許，妳會成為另外吧？」
　　「同意交易的你呢？」
　　「我只衡量利益，至少我們現在是友軍，」將小布袋束緊，和信一同放入褲子口袋中，迪亞哥轉身揮揮手表示要離開，「妳記住，小姐雖然有哥哥疼，但他孤立無援就對了。」
　　HP默默離開馬廄，一邊往貴賓室的方向前進，一邊整理著迪亞哥說的話。所有的事情她並非沒聽喬妮娜說過，只是不願意相信，今天再從旁人口中重述一次，讓她不得不懷疑這些都是真實的，而且不久後可能就會發生。
　　此外，大少爺發生事故後，和喬妮娜見面時HP就一直想轉達，可由於齊貝林公子在旁，她遲遲無法開口──小姐的愛鼠，稍早和他們一起在休憩區的達尼，牠窩在籠內小屋內死去了。


　　格雷高里．齊貝林，因為優異的醫術、親民的態度與高貴的氣質而受人們尊敬的齊貝林公爵，此時坐在舒適昂貴的沙發椅上閉目養神，思索該如何和等會將見面的喬斯達家孩子對談。
　　方才結束治療尼古拉斯後，身穿高等女僕裝，有著一頭粉紅短髮的少女請其留步，表示自家主人有事找他，並領他到貴賓室稍待片刻。根據齊貝林家的情報網收集，喬斯達公爵為了和皇室聯姻，似乎想做什麼瘋狂的事情，也許那名孩子是為了這要求助？
　　雖說格雷高里和喬治．喬斯達不算親近，可公爵兩家從很久前就一直保持友好，時常幫喬斯達家兩名孩子身體檢查的他算是看著他倆長大。特別是第二位孩子的狀況，使得格雷高里對喬治的印象越加負面，只是不好干涉他人家事，只能保持沉默。
　　自幼就被要求以女性身分行動，小小年紀便開始學習貴族千金的各項課程，只有一點缺失將免不了毒打，甚至連真正的名字「喬尼．喬斯達」都遭到剝奪，只為了打造一名優秀的「喬妮娜．喬斯達」。
　　敲門聲響起，中斷格雷高里的思緒，隨即一名僕人推開大門，進來的是還穿著騎馬裝的喬妮娜和自家大兒子傑洛。
　　放開牽著傑洛的手，喬妮娜低下頭且膝蓋微屈，右腳交叉平置於前方，左腳在後墊起，一手放在胸前，另一手像是提起裙襬般行禮：「齊貝林公爵打擾，聽說您有事找我，抱歉讓您在此等待。」
　　注視著跟在喬妮娜身邊，目光充滿擔心且不時瞥向旁人的大兒子，格雷高里知曉這問候中隱藏的意涵，輕咳一聲後說道：「傑洛，我要幫喬斯達小姐檢查身體，你出去等待，或是要先返家也可。」
　　「我等父親結束再一起回去吧！」
　　喬妮娜點點頭，朝旁邊的僕人招手，在其耳邊交代事項，要求他們引導傑洛到別處休息，並且不要讓任何人進入或靠近貴賓室。踏出房門前，傑洛轉頭給喬妮娜一抹溫柔的笑容，似乎要他安心別緊張。
　　腳步聲逐漸遠去直到聽不見聲響，坐在格雷高里對面的幼童臉帶嚴肅，用不符合其年齡的沉穩語調說道：「抱歉，臨時攔下齊貝林叔叔，有些事情想拜託您。」
　　「喬尼，你是想問你哥哥的事情？還是你父親的事情？」格雷高里彷彿早已熟悉喬尼這般成熟樣貌，沒有露出任何驚訝，「前者的話，尼古拉斯手腳有骨折，頭部沒有大礙，但可能得等他醒來再檢查詳細。後者的話，我沒有參與研發禁藥，也不會容許這種事情，但是目前找不到源頭。」
　　「不愧是齊貝林家的情報網，」喬尼佩服地點點頭，對方給的答案幾乎是自己正打算詢問的，「如果我能知道禁藥的成分，齊貝林叔叔有辦法製作解藥嗎？」
　　「喬尼，你只是個孩子，不要試圖做危險的事情。」
　　「什麼都不做的話，也還是踏入危險之中，」撕下一張放在桌上的便條紙，喬尼拿起放在旁邊的筆，飛快地寫下幾項名詞，「這些是我記得的部分，可能不完整。」
　　接過他遞來的紙條，格雷高里看著秀氣字體所寫的內容，思考一會後詢問：「這也是你『預知夢』看到的嗎？」
　　預知夢是喬尼和格雷高里兩人間的秘密。幾年前喬尼因為犯錯被父親鞭打背部重傷，發高燒好幾天沒有好轉，本來到領地處理事務的尼古拉斯一到家知道後，立刻向齊貝林公爵求助。還記得看見趴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喬尼時，平時總能保持冷靜的格雷高里也不免吃驚，幸虧他到達及時，不然可能只剩下一具幼童屍體。
　　那天之後，他每週會和喬尼碰面確認身體狀況，也是那時開始感受到孩子的不對勁。起初以為是高燒後的後遺症，比如行為舉止時常不像是小孩，說話也不時帶著成年人的語氣，幾次試探後喬尼才告訴格雷高里，高燒的過程中他感覺自己的靈魂離開去到別處，在那邊經歷許多事情，從小時候到成年後都有，特別是後者的時光待最久。
　　奇怪的是，有些他夢到的部分，在真實世界中出現，還不只一次。
　　格雷高里對於此現象感到疑惑，他先問喬尼知道些什麼，而後自己印證確實發生後，決定研究這病症。翻閱無數書籍後，他在極少人敢接觸的神祕學領域中得到「預知夢」這名詞。
　　和喬尼解釋與討論後，格雷高里要他隱藏此事。先不論帝國是否會視這為邪術，將喬尼當作是罪惡的存在；光是他在喬斯達家的情況，預知夢這病症很可能會讓喬治想利用，使得本來就艱辛的處境雪上加霜。
　　同意後的喬尼除了保密病症外，還會留意著自己別有太超脫年齡的行為，且盡量裝作在各種課程上有飛快成長，讓父親與哥哥不會察覺。當然，面對格雷高里他就沒必要假裝是小孩。
　　「是的，是前幾天夢境看到的，解藥沒辦法完全治癒，但能讓父親的計畫失敗。」
　　「那你看到吃下解藥的自己發生什麼事情嗎？」
　　「解藥其實是另一種劇毒，每天只能低量攝取，」喬尼優雅得體地舉起茶杯，嚐了一口繼續說，「而後會逐漸加重劑量，身體會弱上許多，有時候可能會昏迷或吐血之類。」
　　「我並不想讓你變成這樣子。」
　　「對不起，讓齊貝林叔叔為難了。」
　　身為醫者的格雷高里緊握手中的紙張，望著沒有一絲波瀾的水藍色雙眸，喬尼敘說的語氣過於平淡，彷彿一切和自己無關般。
　　「或許，你與我們家訂下婚約？等待成年後再解除之類。」
　　「怎麼可能呢？我現在只是6歲多的孩子，什麼事情都掌控在父親手下，沒有抵抗能力。」
　　格雷高里嘆一口氣，他也知道剛才自己是在胡言亂語：「我會試著弄出正確且無害的解藥，祈禱你能平安。我也會想看看有沒有其他辦法。」
　　「再麻煩齊貝林叔叔，」見對方站起並提起隨身物品，喬尼起身跟在他身旁，「抱歉造成您的困擾。」
　　伸出大掌揉了揉淺金色的柔軟細髮，格雷高里不發一語，配合著幼童的步伐，由他帶領自己前去自家兒子休息的貴賓室。

　　─To Be Continued─

　　

　　格雷高里將外出的服裝換下，將各項工具清潔並收拾後，坐在辦公桌前紀錄今日工作的狀況：第五日，尼古拉斯．喬斯達仍未清醒，傷勢較首日好上許多，預估第七日會清醒。喬斯達公爵已知曉大兒子的事情。沒有見到喬尼．喬斯達，下人緘默不提。
　　放下羽毛筆，從抽屜的暗層中拿出一罐暗紫色的小型玻璃瓶，內容物是混合各項花草植物，來自前幾天喬尼交給自己的紙張。目前自己僅是按照他給予的成分表萃取出這一瓶做樣本，還未進到研究如何製作對應的解藥，畢竟格雷高里不是能天天待在研究間的學者，還有許多外務要忙碌。
　　「父親，請問我現在方便進入辦公室嗎？」伴隨敲門聲的是少年帶點稚氣的嗓音，那是齊貝林家族的大兒子。
　　「傑洛，進來吧。」
　　緩緩推開門，抱著一疊紙張走向格雷高里，傑洛將懷中的資料交給他：「這是我關於生日宴的計畫，從會場主題、設計裝飾、邀請來賓與各項預算都完成，麻煩父親過目。」
　　接過大兒子遞來的報告，粗略地翻閱一會，而後將其還給對方:「做得很好，這次算你正式在社交圈亮相前的重要活動，大致上沒問題，小細節你再去和管家討論一下。」
　　「是的，謝謝父親。」
　　瞧傑洛仍停留在原地，欲言又止的樣貌，知道他想問什麼的格雷高里主動開口：「喬斯達家公子還沒清醒，不過傷勢有好很多。」
　　「喬斯達千金的狀況？」
　　最後一次見面時，由於傑洛必須和家人一同歸返，便沒有與引導父親到其貴賓室的對方多說上什麼。這讓他十分擔憂，特別是知道尼古拉斯還沒醒來。
　　「很可惜，我沒有碰到他。」格雷高里用手指敲打著桌面，像是想確定什麼般繼續說，「傑洛，你怎麼看待喬斯達千金？」
　　對於父親突如其來的問題，少年呆愣數秒，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我們兩家向來關係不錯，你和尼古拉斯算是認識蠻久，相信就算還沒成有好友，至少是有話可談。」留意到兒子的臉上緩緩染上緋紅，眼神不由地飄向他處，「喬妮娜就我所知，你和他應該沒見幾次？」
　　「嗯、啊……是的，目前就僅有兩次。第一次是去拜訪喬斯達家時碰巧見面，一起享用下午茶；第二次就是上回我受邀，由他接待我參與馬術活動。」
　　然而，第二次的相處最後是不完美的收結。傑洛默默在心中說道。
　　「這次的生日宴，我希望你多和喬斯達家親近些，這對我們家族之後也有幫助。」
　　想起上回在貴賓室見到傑洛和喬妮娜牽著手的樣子，格雷高里心中還是有些意外。就他所知，那名心思縝密的孩子除了自家哥哥外，不會和只見過幾次的人這麼要好，就連自己也是因為和他之間有重要秘密，相比一般人才親近許多。
　　或許，傑洛能成為他幫助喬妮娜的突破口？又或是在他那預知夢中，傑洛是很重要的人？總之，若能再次見面的話，一定要認真向對方詢問這些問題。
　　「當然沒有問題，我早在下午茶那天就和他們兩人提到生日宴的事情，」聽到格雷高里的要求，傑洛立刻露起喜悅的笑容，但語氣又立刻轉為擔憂，「我一定會寄送最高級的邀請函，可我比較擔心喬斯達家無法參與。」
　　「我預估尼古拉斯再過幾天會清醒，距離你的生日還有段時間，現在先好好準備便是。」
　　傑洛點點頭表示理解：「好的，辛苦父親奔波。我先離開去找管家。」
　　「若有關於喬斯達千金的消息，我會再轉告給你。」在退出辦公室前，傑洛聽到父親拋出這句話，趕緊轉頭向其致謝，快步離開避免被發現上揚的嘴角。


　　HP抱來一盆新裝的清水與乾淨的毛巾，放置在主人床邊的桌子上。她看著趴在床上，因為發高燒而喘著氣的喬妮娜，心中十分氣憤與心疼。
　　在落馬事故發生的第二天，喬斯達公爵知道事情後，便喬妮娜叫去辦公室一趟。而後，在房間等候的HP就見到主人被其他僕人抬回來，背上全是鞭打的痕跡，連他本來穿著的居家服都撕裂，能看到血肉模糊的部分。
　　更過分的是，由於家庭醫師還是公爵那一方的人，不敢認真給予治療，所以僅是草草地將傷口消毒，抹上不知道有無用途的藥物。這幾天不管HP怎麼去請醫師，他都不願意再過來，只是把可能用的上的醫療用品交給她。
　　導致現在喬妮娜因為背部的傷不斷陷入高燒狀態，而且還只能趴著休息，使用那堆即使塗抹仍不見好轉的外傷藥，以及吃下後還是持續發燒的口服藥。這讓她想起迪亞哥說的話，起初她不願相信，可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堂堂喬斯達公爵家的小姐遭到這般待遇，真的無法想像與理解。
　　慶幸的是，她是尼古拉斯親自挑選給喬妮娜的專屬女僕，所以公爵不會阻止她做任何事情，目前HP能盡其所能讓主人快些恢復，不像過去那般孤立無援。
　　「赫特．潘茲……？」
　　用擰乾的毛巾擦拭喬妮娜身子，想讓她至少別由於汗水而不適的HP聽到細弱的聲音，連忙靠近床頭並蹲下身體回應：「是我，小姐還好嗎？抱歉吵醒您。」
　　「哥哥……醒了嗎？」
　　「很抱歉，少爺還未清醒，可齊貝林公爵說傷勢好很多，預估再兩天會醒來。」
　　「嗯，希望哥哥快點好……」努力睜著雙眼保持清醒，喬妮娜輕碰一下HP的手，像是要安慰她，「謝謝、這次身邊有妳……幫我擦藥什麼的……」
　　HP緊咬唇瓣，壓下想痛罵公爵的心情，用溫柔的語氣說道：「這是我該做的，小姐你別擔心，我會記得只擦拭上半身和臉部，你就好好休息。」
　　這是喬妮娜不停和HP強調的事項，從她入職第一天便被主人交代，穿著服裝時她不需要協助，除非碰到需要人協助處理背後絲帶或結繩之類；盥洗時HP只要放置好洗澡水與用具，其他喬妮娜會自行完成。起初她對於這些要求感到疑惑，不過命令至上，她都乖乖照做。
　　如今看著只有近6歲的他趴在床上，背部有各種觸目驚心的新舊鞭傷，讓HP懷疑或許下半身有更嚴重的傷痕，喬妮娜不願意讓人看到，才會這般小心翼翼。
　　「生日宴……還有幾天？」
　　「大概還有近一個月。」
　　喬妮娜的目光瞥了桌上一眼，隨即撐不住而昏厥過去。
　　HP嘆了一口氣，不發一語繼續用毛巾幫忙他擦拭汗水，接著將退燒藥粉混合於飲用水中，藉由小茶壺灌入他的口中，確保藥物能順利進到主人的身體內。接著，HP又去換了一盆清水，緩慢地拆下繃帶，幫喬妮娜簡單清洗背部後，重新塗上外傷藥膏，再細心地包紮各處傷口。
　　雖說感覺效用微弱，可總比什麼都沒做來的好。看著水盆中的透明轉為混濁的血紅，HP這般安慰著自己。
　　將用具整理收拾好後，HP坐在喬妮娜的床旁，看著他逐漸順暢呼吸，伸出手觸摸他與自己額頭：他仍然發燒著，但溫度比剛才低上許多，狀況有好轉。
　　「上帝呀！求求祢守護尼古拉斯少爺與喬妮娜小姐吧！」
　　HP小聲地述說後收斂心神，雙手合十放置胸前片刻，而後用右手指尖依序在額頭、胸口、左肩與右肩點一下，祈禱少爺趕緊清醒，讓他知道主人現在極度需要幫助。


　　齊貝林大公子生日宴的消息很早便在貴族圈傳開，特別是上流社會階層更是想盡辦法要得到邀請函，雖說男性第一次亮相參與的社交舞會大多落在15歲後，可能夠提早認識都是有好處的。大多數人如此思考，以至於傑洛在整理邀請名單時，花上不少時間去確定各貴族與齊貝林家的關係，及他們是否適合受邀到訪他主辦的宴會。
　　老實說，若不是因為身為公爵家長子，未來可能要繼承家主位置，傑洛對生日宴的計畫就是邀請他親近的朋友和家人，在家中的庭院舉辦個小型茶會，大家一起同樂慶祝即可。
　　然而，他的年齡與身分不容許自己這般自由，現在他的期待只剩下一個──喬斯達公爵家一定要回覆願意出席，而且是公爵與其孩子三人。距離寄出邀請函到現在已過去一週多，各家族都陸續回函表示是否到訪，唯獨他最擔心的喬斯達家遲遲沒下文。
　　明明前一陣子，父親才告訴他尼古拉斯已經清醒，恢復狀況很不錯的消息，若不是繼承人課程和宴會籌辦事務讓傑洛忙不過來，他肯定第一時間前往拜訪友人。當然，如果方便的話，他也希望能見到喬妮娜，陪他聊天散心什麼都好，彌補第二次見面最後的不完美。
　　可惜傑洛現在只能在家不停詢問當日有無收到回函，以及和生日宴的相關人員確認各事項，避免當天宴會出現任何問題。此外，還包含他必須要加強社交禮儀，與背誦每一家族的名字、特徵和忌諱的事項，以免作為主辦人的自己對來賓有失禮舉動。
　　思至此處，傑洛不由地好奇如果喬妮娜到訪宴會的話，會是怎樣的打扮？
　　這回他在邀請函上註明「請參加者穿著金色、藍色或紫色為主的服裝」，最初他本來只有提供齊貝林家徽的配色金與紫兩者。可在遇到喬妮娜後，他總忘不了初見面時，對方那套優雅的水藍色禮服，以及望著自己的那對如同天空般的水藍雙眸。於是，他最後默默加上藍色這選項。
　　清脆的敲門聲中斷傑洛的思緒，靜默等待房間主人回應。齊貝林家中僅有格雷高里會這般對待孩子們，於是他連忙起身跑向門旁開門，果然見到的是自家父親。
　　「傑洛，這是喬斯達家的回函。」格雷高里身上仍穿著外出服，手提著工具包，明顯是一回家便立刻過來轉告消息，「尼古拉斯行動上沒太大問題，表示一定會出席當天宴會。喬妮娜我今天還是沒見到，但沒意外會和哥哥一起。詳細你自己看回函。」
　　「好的，謝謝父親。」
　　和格雷高里道別後，傑洛開心地跳到書桌前，拿出拆信刀將信件取出，前頭是喬斯達公爵一些問候與感謝邀請云云，快速瀏覽後他確認宴會出席人員：喬治．喬斯達、尼古拉斯．喬斯達與喬妮娜．喬斯達三人。
　　總算是確定寄出的邀請函都收到回覆，傑洛在工作事項列表上打勾做了標記。對他來說，最希望到訪的尼古拉斯和喬妮娜會出席，這使他心情十分雀躍。為了讓兩人能享受到美好的宴會，傑洛更有動力投入在主辦此事之中，不再像之前有些半被強迫的感覺。


　　時光飛逝，傑洛的生日這天很快就到了。
　　在知曉喬斯達家族全員會出席後，在社交圈更是鬧得不可開交。只可惜，僅有收到邀請函的家族，才有機會在本日同時見到兩大公爵家的家主與其孩子們。因此，宴會參與者除了想一睹齊貝林大少爺外，還想認識喬斯達大少爺，畢竟大多數貴族鮮少接觸商業領域，能親自和其見面的機會微乎其微。
　　傑洛親自在前一天檢查所有場地裝飾與設計，並於一大早就至廚房提醒料理準備，甚至還再次叮嚀管家與宴會協助的僕人後，才回到房間內正式梳妝自己。
　　雖說他想選擇水藍色的服裝，不過畢竟是代表家族，所以還是訂製了一套紫色系為主的絲綢材質貴族禮服。上半身的領口、胸前直至腰部與兩側袖口皆是深紫色的，並用金線勾勒出邊框，且面料上皆有淡紫色的刺繡；正中間用了五條兩端有結繩的絲質線做裝飾，避免過於單調，也顯得成熟與莊重。
　　其餘部分則是純白色組成，在雙肩有金色的卡爾特結圖樣扣環，為了保持披風固定在身上，色彩選擇和服裝一樣的深紫色與絲綢材質，並於尾端用金線繡上圖樣增加整體豐富感。下半身則是簡單的黑色長褲，沒有多加其他裝飾物；鞋子是和衣服另一部分色調相同的純白色靴子，上頭用深棕色綁帶交錯固定。
　　在僕人協助下，傑洛完美地穿上這套男性禮服。為了自己看起來更成熟些，同時也算是便於今日的行動，他讓僕人將他早些保養好的金色長髮束成高馬尾，髮飾亦是深紫色為底，並有金線刺繡的款型。
　　站在穿衣鏡前左右轉身，確定今天的打扮沒什麼問題後，他戴上白色的手套，出了房門準備迎接賓客並和其打招呼。由於宴會設置於一樓，傑洛在走下樓的過程中，可以快速掃視有哪家族已經到場。在一片淺藍與淺紫色中，他立刻找到一名和他穿著色調同款的人。
　　令他驚訝的是，這人是喬妮娜．喬斯達。
　　禮服上半身頂部有一大片深紫色的絲綢材質，長度直至膝部，下擺還選用一邊長一邊短的斜面水波設計；由於服裝是採用一字領，為避免單調，他在頸部戴上同色的蕾絲頸環，中央還鑲著一枚坦桑石。胸前有一枚大蝴蝶結，緞帶兩側皆有金線勾勒，正中央有著大顆坦桑石和金屬製作的徽章，不過顏色較頸上那枚寶石淺色些。
　　衣服其他部分都是純白色，從肩膀到雙臂都緊緊包裹著，不過可隱約見到上頭有金色刺繡。兩邊袖口都是深紫色的荷葉邊收結，看起來多了流線感。下半身是多層布料疊加的百褶A字長裙款，除了最上頭的深紫色外，下一層是透明的細網紗，再下一層是白色的絲綢，裙襬處還用深紫色褶皺做了一圈裝飾。
　　喬妮娜的側邊綁了小辮子，上頭用同色系的緞帶花做點綴，中央則是鑲嵌著紫色碧璽，旁邊還有細小的珍珠環圈搭配。
　　彷彿感受到某人看著自己，他環顧四周都沒收穫，而後抬頭注意到停在階梯上不動的宴會主人。喬妮娜用那如天空般的水藍色雙眸注視著傑洛，緩慢卻無聲地講著什麼，從口型傑洛可知他正對著自己說：「生日快樂，傑洛哥哥。」

　　─To Be Continued─

　　

　　緩緩張開雙眼，喬尼見到的是一片漆黑，自己癱坐在不知名的平面上，摸起來十分光滑平坦。等待適應了黑暗，能些微看到前方有一條道路筆直向前，後方是一堵高牆，上頭似乎刻著什麼，可此時他什麼都看不到。於是，喬尼選擇站起並沿著道路前進，周圍寂靜無聲，這諾大空間僅有他一人，只能聽到自己的步伐來確定自己是在行走無誤。
　　過了久許，他看到一點光芒在道路的終點，越往前方則越能藉由微光看到附近。左右兩邊各有一面面鏡子，上頭像是被施予魔法般，不停重複著同一段影像。在離光芒最近的兩旁，一邊是一名粉髮女孩雙腿跪在地上，臉貼在一張床不停哭泣，手緊握著正躺在床上、閉上雙眼的小男孩；另一邊是一名金髮男孩站在床的旁邊，緊咬下唇卻止不住淚水，望著臉上掛著笑容，卻永遠不會再張開眼和他說話的女子。
　　彷彿聽見鏡子在呼喚自己，喬尼靠近女孩那一面，伸出手輕觸一下，它隨即在他眼前碎裂，並化為點點金光飄散至腳下的道路。他轉頭重複相同動作，有了金光的鋪墊，使得喬尼能夠看到曾路過的兩面鏡子。一邊是和自己長相有些相似，但比自己年長不少的少年，他在騎乘黑色馬匹的過程突然落馬，待醫生趕到時已經氣絕，至於另一邊──
　　「喬尼．喬斯達，我們等待你許久。」
　　熟悉的聲音從光芒的另一邊傳來，喬尼輕嘆一聲，將少年的那面鏡子化為金光後，回歸道路行走。穿過那道光芒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靄靄白雪，正中間佇立著一棵巨大的樹木，前方有一大片湖泊，神奇的是它並沒有因為這片雪白而凍結。此外，喬尼也感受不到任何寒冷，縱然他現在穿的是一套純白色的短袖襯裙。
　　「為何現在就呼喚我到此？」
　　老實說，眼前的景致喬尼並不陌生，畢竟自己並不是第一次到訪。
　　「不，是你自己想來這的。」一道少女的嗓音伴隨著她的身影一同出現，她烏黑的雙眸盯著喬尼，就像是在從中看到什麼般，「我們僅是接受你的請求，帶你到這裡。」
　　「是嗎？或許我理解原因，休葛．曼登。」
　　「所以，你看到想知道的東西了嗎？」休葛．曼登旁邊的一塊岩石上逐漸浮現一抹男子身影，臉上帶著造型奇特的面具，在那之後的眼神越過了喬尼注視著光芒，「你應該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喬尼輕笑一聲，用平淡的口吻回應對方：「當然，我比你們都還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艾薩爾·RO你的擔心是多餘的。」
　　「那麼，該是送你回去，」休葛．曼登面露嚴肅，朝著湖泊揮了一下手，「這裡暫時還不是你該長待之處，我期待你這次的結局。」
　　原本清澈如鏡的湖水開始染上色彩，沒多久便能看到正趴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奄奄一息的喬尼。他的身旁坐著他的專屬女僕HP，正安靜且虔誠地緊握十字架祈禱；門旁站著焦慮且著急的哥哥尼古拉斯，似乎在等待誰的到來。
　　毫不猶豫地跳入湖中，喬尼感受到某股力量正拉著他的身體而不停下墜，不知道何時會到盡頭。一股疲倦感湧上，他慢慢地闔上雙眼，任由湖水帶領他到該抵達的地方

　　耳邊傳來吵雜的聲音，貌似有人在旁邊不停說些什麼，接著又有人在附近奔波，器具敲響聲不時出現。雖然眼皮重到難以撐開，可總覺得此時若不做些什麼，或許會讓他所在意的那些人無法放心。
　　「喬妮娜！你終於醒了！」尼古拉斯看著側臉朝向自己，正微瞇著雙眼的家人，對方試圖要開口說什麼，「你先別勉強自己，好好休息。太好了！你已經睡超過一週。」
　　「尼古拉斯，你也要多留意，才剛能下床而已。」
　　喬妮娜毫無力氣，沒辦法移動身體查看周圍的情況，僅能看著自家哥哥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流著眼淚說不出話，點點頭回應適才的話語。腳步聲從背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是身穿工作服的格雷高里，他蹲下來讓目光能與喬妮娜平視。
　　「喬妮娜，幸好我及時被通知，能趕到此處醫治你，不然可能真的再也見不到你。」他嘆了一口氣，伸出手撥開喬妮娜的瀏海，用手掌感受他的溫度，「現在你還是發燒著，除了外傷藥物外，口服藥物一樣會有，你的女僕會照顧好你。」
　　喬妮娜努力眨了眨雙眼，以表示他理解對方的交代。過去格雷高里治療自己和哥哥後，若碰到沒辦法開口回答的狀況時，皆是用這方式來確認的。
　　「那我先離開，有任何情況再派人來齊貝林家找我，」男子站起來收拾用具，轉向尼古拉斯繼續說，「屆時狀況很差的話，別硬撐來傑洛的生日宴，我會和他說明的，他會理解的。」
　　「好，謝謝齊貝林公爵，我們兩人會看情況的。」
　　格雷高里拿起自己的公事包，穿上來訪時的大衣後準備離開，卻感受到一股微弱的力量拉住自己，在拜託他留下來。他轉頭一看，喬妮娜幼小的手抓在大衣的角落，如天空般的雙眸中帶著祈求，嘴巴微微張開在說著什麼，可實在過於小聲以至於無法聽見。
　　再次蹲下身子，格雷高里將耳朵靠近喬妮娜的嘴邊，聽到氣若游絲的話語不停重複：「別、別告訴……傑洛……」

　　注意到自己在階梯上停留過久，以至於賓客開始竊竊私語，傑洛趕緊抵達宴會場最前方，擺設著自己與家人們的座位處。他看向父親等待是否可開場的指示，後者點點頭給予回答。
　　從旁邊侍者的盤上拿起一份裝高腳杯中的特製飲品，傑洛面朝所有來訪的人們，勾起優雅溫潤的笑容說道:「歡迎各位來到我的12歲生日宴會，傑洛．齊貝林再此致上最高的謝意，希望大家能在今日有愉快的體驗與回憶。」
　　語畢，他舉杯一飲而盡，示意宴會正式開始。
　　接下來便是接受祝福與禮物之時，傑洛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確認身旁安排的人員都在崗位上，預備好進行下一道流程。貴族圈的潛規則中，送禮祝福必須按照身分地位或與主辦家族的親近度，故所有人都沒有動作，除了喬斯達公爵家外。
　　「齊貝林大公子祝賀你12歲生日，」為首的是喬治．喬斯達，後方跟著其子女尼古拉斯．喬斯達和喬妮娜．喬斯達，三人向傑洛行禮表達敬意，「我準備了些薄禮贈與，裡頭包含著我兩位孩子挑選的，希望你會喜歡。」
　　在他說話的同時，好幾個精緻木箱由人一一搬運至前，打開全是精緻飾品、高貴服裝與稀有書籍等，在光線照射下閃閃發亮著，令所有人都難以忽視這堆物品。
　　周圍不時有細語聲在討論喬斯達家，一部分是驚嘆他們家族的財力，足以在這般場合送上這些禮物，明明僅是一場小型宴會；一部分是忌妒他們家族的地位，認為果真是倚仗在商業界的力量，特別是看著這麼多的精品後。
　　「謝謝喬斯達家族，真的很高興能收到這些，」傑洛瞥一眼瞳中帶著傲氣的喬斯達公爵，再望著始終沒有抬起頭的尼古拉斯和喬妮娜，心中感嘆一番，但臉上仍掛著不失禮貌的微笑，「你們的心意十足，期待你們在宴會玩得愉快。」
　　站在傑洛旁的人員趕緊將那幾箱全數搬至其他處，讓主人得以接待下一個家族。喬斯達家亦轉身離開，融入到茫茫人海之中。
　　才剛開始便有種心累感，但傑洛依然保持著最完美的儀態，搭配上事先準備且演練過無數次的應答，使得他足以符合上流貴族圈所敬仰的齊貝林家族之名。不少賓客的談話陸續傳進他的耳中，幾乎都是「不愧是齊貝林大公子，小小年紀便有高雅的貴族禮儀，實在令人驚嘆」或是「今日的宴會聽說是齊貝林大公子一手操辦，果然是歷史悠久的公爵家族，幾乎看不到任何缺點」之類的稱頌話語。
　　傑洛不由地想到喬妮娜，那名比他還要年幼，卻能做出比誰都還要優雅的動作。雖然他更喜歡不在乎這些繁文縟節，能自由自在和他一起玩耍的那天。
　　「父親、母親，我想離開這邊，」坐在傑洛斜後方的女孩忽然開口，看起來感到無聊的她祈求著，「我可以去找喬斯達家千金玩嗎？」
　　「嗯，碧翠絲你先離開沒關係，別闖禍就好。」格雷高里轉向另外兩位兒子，他們似乎也想得到能脫離此處的許可，「亞摩斯和畢維斯要先走也可以，注意禮儀即可。」
　　「我想在待一會，向哥哥學習，」次子亞摩斯沒有像得到允許後，立刻離開位置的兩名孩子，而是選擇乖乖坐好陪同父母和長兄，「再幾年我也要自己舉辦生日宴會，想趁這時間知道該怎麼做。」
　　格雷高里點頭表示同意。他觀察坐在前方接受賓客祝福的傑洛，能感受到平常最討厭繁雜貴族禮儀的他貌似要撐不下去，想來再過一陣子該讓他離場，畢竟自己之前還交代他要在今日找機會多親近喬妮娜。

　　進行完既定流程後，喬治便帶著尼古拉斯四處交際，介紹未來將接任家主之位的長子給眾人知曉，完全不理會喬妮娜的存在。過一陣子，被許多人阿諛奉承的喬治很快就被團團圍住，開始享受屬於他自己的宴會，尼古拉斯才得以找機會脫身。
　　「喬妮娜，你身體還好嗎？」那抹深紫色的身影在廣大的廳堂十分明顯，只見找尋的人坐在角落的沙發，獨自一人品嘗甜點，「還好我們事先說好約定地點，抱歉讓你等待我。」
　　拿了些食物和飲料的尼古拉斯把手上的托盤放到桌上，從懷中拿出手帕並彎腰幫喬妮娜擦去嘴邊的鮮奶油，而後在他身旁坐下。他環視周圍一會，瞥見不少人正打算靠近他們這桌，特別是和自己年齡相仿的男性，就是不知道他們的目標是為了誰。
　　「沒什麼事情，剛剛有幾人過來找我聊天，都被我打發掉。」
　　「是想和你當朋友的人嗎？若是能在今天認識些人，也是不錯的。」
　　「感覺不太像，雖然他們的第一句話都是『你好漂亮，可以坐在你旁邊聊天嗎？』之類的，」留意到自家哥哥擺放餐點的動作頓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不太對勁，喬妮娜決定還是別說有些無禮的人還直接抓著他不放，他想些辦法才脫身到此，「我就在這吃東西等你，傑洛哥哥準備的都很好吃。」
　　「嗯，我們就待在這等傑洛，他應該要再一點時間才能過來。」
　　「我也是這般想，不過或許我倆無法悠閒地聊天，」原本空曠的角落越來越多人接近，似乎都在思考怎麼前來和他們打招呼，「我想離開廳內，去外頭吹吹風了。」
　　輕聲嘆口氣，尼古拉斯注意到和他經營的商團有交流者正前往此處。雖然喬妮娜平時很穩重，加上喬斯達家身分地位，不用擔心他闖禍惹惱誰，但是他身體還沒有好，今天可以說是硬要來宴會。
　　「我請那位帶我逛逛，哥哥不用擔心。」
　　尼古拉斯跟隨著喬妮娜的手指看過去，只見不遠處站著一名女僕，胸口前別著一枚銀色的齊貝林家徽。他曾聽傑洛說過，齊貝林家的僕役不像喬斯達家這麼多，但不少都是世世代代服侍他們的，特別是身上擁有家徽別針者，代表著他本人或他們家族擁有一定的貢獻。
　　「好，一定要有人跟著，不舒服立刻回來休息，知道嗎？」
　　伸出雙臂抱一下尼古拉斯，喬妮娜朝著他甜甜一笑：「知道，不舒服就來這會合。」
　　溫柔地撫著懷中人的頭，面露無奈但溫柔的微笑，他向來對這樣的撒嬌沒轍。喬妮娜放手後，尼古拉斯看著他走向剛才指的女僕，交談一會後兩人離開觥籌交錯的宴會廳。
　　「喬斯達少爺您好，很高興能在與你見面，」收回望向大門的目光，尼古拉斯轉頭正視一名名靠近他的人，換上平常工作時樣態，「請問適才在坐您身旁、那名美麗的女孩是喬斯達小姐嗎？」
　　「不好意思，我記性不甚好，請問我們曾經見過面嗎？」他勾起優雅的微笑，暗中記住每一位長相，打算將他們都拖住在角落處，避免任何人去打擾喬妮娜，尤其是不時往門外看去的那群人們。

　　─To Be Continued─

　　

　　齊貝林家族地位崇高，公爵等人卻非難以親近，常對平民或沒落貴族伸出援手外，高尚的品格時刻環繞於家族成員。長期侍奉他們的僕役向來清楚，後代們繼承忠誠意志，謹記自身的舉手投足都可能影響外人對其印象。
　　「我該如何稱呼妳？」
　　「是，我名為『塞西莉亞 』。」比如現在，緊隨在喬妮娜身後，適時指引他前進道路與回應問題的女僕，便總是聽聞父母講述主人們多麼偉大。
　　多虧祖先們長久的努力，塞西莉亞年紀輕輕便獲得榮譽勳章，經驗豐富且儀表得體，以至於能在這盛大場合服務賓客。饒是如此，她對於這名小孩主動找自己，表示想要參觀庭院時，還是不免吃驚一下。
　　喬斯達小姐據說頂多6歲，為何沒有任何騎士或女僕跟著呢？僅僅這年紀的孩子，有辦法做到這般優雅的禮儀嗎？壓下不停冒出的疑問，塞西莉亞遵守下人該具備的準則，伴著貴客穿梭在花園間。
　　喬妮娜的話不多，偶爾好奇提問，得到解答便不再接續話題。不過，短短互動讓女僕發覺他似乎對植物興趣頗大。
　　「這是鳶尾花，象徵光明與自由，」注意到喬妮娜停下腳步，似乎在欣賞種植在旁的花卉，「傳說它會將善良者死後的靈魂，經由彩虹攜回天堂。」
　　「因為代表齊貝林家族，傑洛哥哥今天的服裝才會是紫色嗎？」
　　「是，大少爺認為首次亮相應該展現家族，各項選擇都有參考。」
　　「唉呀！在我看來，小姐才宴會中最閃耀的存在！」突然冒出的聲音使得兩人轉過頭去，見到一名少年笑容滿面，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喬妮娜。
　　發現對方將視線放在自己身上，他逐漸靠近且繼續說道：「我是安德列．祊玢，和喬斯達少爺時常有商業往來。小姐不愧是公爵家出身，那麼大顆的青金石十分少見呢！」
　　「祊玢少爺，請您停下腳步。」
　　「貴族間聊天，什麼時候平民能插嘴？」安德列無視女僕的警告，搖搖頭裝作為某事嘆息，「這麼不守規矩，小姐還是少接觸好，不如就和我一起逛逛吧！」
　　「從你剛才的言論，應該是熟記《貴族禮儀守則》。」喬妮娜拉了拉塞西莉亞的裙角，示意她不必特別站出來保護自己，「請問低位階貴族碰上高位階貴族時，首先必須做的是何事？」
　　「哈哈，小姐是想測試我的──」
　　「我想，你估計是忘記『在未得到許可前，應當保持安靜』這項。」冷漠打斷對方的話語，他牽住女僕的手轉身離開，「另外，我今日沒有配戴任何青金石，看來你對於寶石的了解得加強些。」
　　安德列臉色隨即轉紅，氣得大步想追上兩人，正當伸手要抓住喬妮娜時，從草叢中飛出一枚小石子打中他的手。
　　「祊玢家族？我從沒聽過！」
　　「妳是誰！」
　　一名女孩忽然竄出擋住安德列，張開雙臂不讓其往前：「沒禮貌的傢伙！我看到你欺負喬斯達千金，哥哥不會放過的！」
　　或許是她大聲呼叫的緣故，守衛們紛紛趕到現場，連帶附近賓客也來一探究竟，在旁交頭接耳討論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祊玢少爺，抱歉請您和我們離開。」
　　「嘿！我單純看喬斯達小姐孤身一人，出於友誼關心罷了！」
　　「不對，他想攔住著急要離開的喬斯達千金！」
　　兩人爭執不休，不知道詳情的眾人圍繞於外，守衛們一時之間也不好把安德列請離現場，只能望向塞西莉亞那邊希望能得到協助。
　　「不、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和齊貝林千金一起回去……」雖然聲音細弱卻仍讓多數人聽見，大家紛紛轉移目光，留意到藏在女僕後方的喬妮娜含著眼淚，慘白的年幼臉龐似乎受到極大驚嚇，「嗚嗚……我沒聽過哥哥認識的人姓祊玢，我、我可以幫你問問。」
　　現場的低語陸續轉為質疑祊玢家族想藉由接近喬妮娜來和喬斯達家族攀關係，造成齊貝林小姐困擾，以至於她站出來保護人。
　　塞西莉亞鞠躬敬禮，連忙接上話語：「祊玢少爺，喬斯達小姐看起來很不舒服，我想需要找個地方休息，我們先告辭了。」
　　「是的！請不要打擾我們。」女孩跑到喬妮娜身旁，牽住他的手往宴會廳方向離開。
　　待三人回到會場，剛解救朋友脫離人群，打算和其出去找人的傑洛驚訝看著喬妮娜，對方正流著眼淚，不知受到什麼委屈。
　　「碧翠絲，妳沒有闖禍吧？」
　　「才不是！是有個叫祊玢的人欺負喬斯達千金，我挺身而出！」
　　尼古拉斯蹲下身子抱緊喬妮娜，語氣中微微帶著怒氣詢問：「祊玢家族？好一陣子沒聽到這名字，他做了些哪些事情？」
　　「我看到他不僅騷擾喬斯達千金，還想抓她的手不讓離開！」注意到兩名哥哥都把目光移向喬妮娜的手部，碧翠絲自豪地揮舞雙手，「我阻止他，所以沒人受傷！」
　　「Nyoho！不愧是我家妹妹。」
　　「非常感謝齊貝林千金幫忙，」尼古拉斯微笑回應充滿朝氣的女孩，接著轉頭詢問傑洛，「能借用個休息室嗎？我帶喬妮娜去休息一會。」
　　「碧翠絲知道在哪，我可以帶路！」
　　「妳乖乖在這邊玩，我處理就好，」傑洛揉了揉妹妹的頭，安撫她不悅的心情，「休息室在二樓，我領你們去。」
　　尼古拉斯點點頭，打算要放開喬妮娜時，感受到埋在懷中的對方重量增加，隨即雙膝支撐不住使身體向下滑，由於他緊急扶住才不至於倒在地上。
　　「喬妮娜！」
　　不知道誰先發出驚呼，或許三人一起也說不定。
　　傑洛的心瞬間像是被人掐緊般，看著喬妮娜白皙的臉冒著冷汗，雙眼微張且緊咬著唇，似乎在努力保持意識清醒。他不記得自己做了哪些事情，在注意到尼古拉斯本來在喬妮娜背部的手沾染著血跡時，只想著要快點帶對方去治療，奔跑的速度比平常還要迅速。


　　「醒來了！」
　　「喬妮娜，你感覺如何？」由於宴會主人無法離場太久，守在喬妮娜旁邊的是碧翠絲和尼古拉斯兩人，「別勉強起身，再休息一會。」
　　「這邊是客房，不會出現怪人的。」注意到床上的人對於自己的所在地感動疑惑，碧翠絲連忙說明，「爸爸剛才有來一趟，哥哥和他同時離開，他們很擔心。你再睡一下，宴會差不多結束，我去找他們幫你看看。」
　　話一說完，小女孩快速跑離房間，把空間留給兩名客人。
　　「兄妹個性還真像。」
　　「唉，我想現在不是說這的時候？」尼古拉斯嘆一口氣，放鬆緊繃的神經，讓語氣聽起來溫柔些，「父親先回去，我堅持留下……嗯，齊貝林公爵表示我們可以在這住幾天，我認為這是對的。」
　　「哥哥的工作怎麼辦？」
　　「請人把文件帶過來就好，只是出門會遠點……沒什麼問題，我比較放不下你，喬尼。」
　　自家弟弟的臉還未恢復血色，看起來十分虛弱，尼古拉斯繼續解釋他的想法：「女僕不習慣的話，我請HP過來一趟，你現在多休息就好，本來就是勉強來參加。住在這邊，有任何種況也能立刻找齊貝林公爵。」
　　「……父親不會容許哥哥離家太久的。」
　　「是，所以你應該要讓身體早日康復。」察覺口氣好像太嚴厲，尼古拉斯深吸一口氣，重新組織言語，「喬尼，你只要好好吃飯、睡覺即可，其他事情我會處理的，可以接受嗎？」
　　看對方點頭同意，而後闔上雙眼，沒多久傳來規律的呼吸聲，沒意外今日的事情對他而言太過疲倦。老實說，尼古拉斯到昨天才同意帶喬尼來參加傑洛的生日宴會，他背上的傷口還沒有好，加上治療期間因為疼痛，缺乏適當的休息和飲食。若不是被百般懇求，且喬尼前一天狀態比較好些，尼古拉斯肯定狠心拒絕。
　　「祊玢家族……得請人去查看看。當務之急先通知家裡。」
　　門被人敲打幾聲，拉回尼古拉斯的思緒，他起身打開房門，見到的是傑洛。
　　「聽說喬妮娜醒了？」
　　傑洛還穿著宴會禮服，明顯是結束就匆忙趕到的。尼古拉斯請友人先進房間，壓低聲音回答：「剛剛醒來一下又睡著，我們兩人會在你們家住幾天。」
　　「那再好不過，我本來就有準備好客房，需要再安排僕人嗎？」傑洛揚起笑容，為自己的充分準備感到慶幸，同時也對喬妮娜昏倒這事感到抱歉，「可能不像喬斯達家人數眾多，但每一位絕對是優秀的，相信你不會推辭我想致歉的心意。」
　　「感謝幫忙，我信任齊貝林所選擇的人。另外，錯不在你身上，別想著怎麼道歉。」
　　「但說到底，賓客是我邀請的，若我再多留心，喬妮娜就不會遭遇這些。」
　　聽著傑洛失落的話語，尼古拉斯深思一會說道：「首先，我並不認為你做錯，身為宴會之主，你的表現比任何人都優秀。再者，喬妮娜本來就有傷，你們提供良好治療，我想他很快會好轉。比起這些，你知道任何祊玢家族的消息嗎？」
　　「他是我們領地的沒落貴族，我也是這原因邀請他們，」暫且壓下想詢問喬妮娜身上怎麼會有傷的衝動，傑洛認真分享已知的資訊，「我有先問塞西莉亞，就是跟著喬妮娜的那名女僕，她表示對方自稱『安德列．祊玢』，並藉由和你認識要接近他們，即使受到警告與拒絕。」
　　尼古拉斯搖頭否定，嚴肅的神情看起來有些嚇人：「不，我完全不認識祊玢家族任何人，喬妮娜肯定是知道，才會拒絕與他交流。聽你妹妹說，甚至還打算抓住人不給離開。」
　　「塞西莉亞的說法一樣，不過因為碧翠絲出現阻擋，才沒讓對方得逞。」
　　傑洛把女僕的話完整講述給尼古拉斯，再補充更多關於祊玢家族的訊息。奇怪的是，按照他的資料今天入場有三人，一名年長男性與他兩位兒子，可是在喬妮娜和塞西莉亞出去前，他們全都離開回領地去，不該發生還有一人在庭院閒逛的情況。
　　但目前已知的情報實在太少，一時之間傑洛和尼古拉斯只能猜測門口負責有疏失，或是這位安德列．祊玢並不是本尊，有其他人假冒他等等。
　　「總之，我會再派人去調查，有新的資訊再跟你說。」
　　「我這邊也是。另外，喬妮娜的專屬女僕稍後會過來，麻煩你連同她的房間一起準備。」
　　「Nyoho！沒有問題，有需要什麼儘管說，朋友間不用太拘謹。」傑洛像是想起什麼，從懷中拿出一份物品並交給尼古拉斯，「這是從喬妮娜換下的禮服找到的，看起來是很重要的東西，藏在夾層間被保護得很好，沒有弄壞或弄髒。」
　　那是一個小型絲絨錦盒，開關部分還有小機關，銀色金屬點綴在寶藍色盒子的側邊，看起來既典雅又精緻。
　　「謝謝，確實是很重要的東西。」尼古拉斯微笑著接過，小心翼翼地收入懷中。傑洛總覺得對方的表情有些微妙，似乎在隱忍什麼般，嘴角還些微抽動。
　　喬妮娜再次醒來已經是隔天傍晚，守候主人的HP看到他張眼，立刻通知格雷高里前來查看狀況，所幸只是傷口癒合需要些時間，加上太過勞累造成不適，不會像前些日子還有高燒的可能。當然，重要的還是飲食與睡眠，在齊貝林家工作的廚師們知曉此事，在三餐上特別用心，希望這名小小孩童能早日康復。
　　另外，為避免HP單獨照顧病人過於勞累，傑洛安排塞西莉亞幫助，並協助不熟悉家族環境的客人任何生活所需。
　　每天的安排僅有休息和進食，偶爾坐在床上閱讀書籍，喬妮娜的身體好上許多，在第三天獲得許可以去庭院散步。於是，傑洛舉辦一場小型茶會在花園，算是慶祝恢復健康，也希望讓兩位貴賓轉換一下心情。
　　只不過，參與者多一名小女孩，是傑洛的妹妹。
　　「我是碧翠絲．齊貝林！終於能正式和喬斯達千金見面聊天，」一到現場就蹦蹦跳跳跑到喬妮娜身旁，尚未坐下便說個不停，碧翠絲的語氣充滿興奮，「你有比較好了嗎？我們家廚師做的點心很好吃，你可以先嘗嘗這塊蛋糕，或是那邊的泡芙！」
　　不像喬斯達家，附近沒有眾多僕人在等候命令，只留下最親近的幾位坐在傑洛額外設置的休息區，塞西莉亞正在和HP說明碧翠絲的活潑性格，順帶介紹其他夥伴給她認識，氣氛十分融洽與歡樂。
　　「謝謝，喊我喬妮娜就好。」
　　「好的！那你喊我碧翠絲就好，要喊姊姊也可以！」
　　這時才察覺自己好像太熱情，小女孩雙手摀住嘴不再說話，且趕緊搶下喬妮娜旁的空位。另一邊坐著的尼古拉斯微微笑著，示意傑洛補上剩餘的位置，開始這場輕鬆愉快的下午茶。

　　─To Be Continued─

　　

　　或許是身體不舒服的關係，喬妮娜今天的穿著比以往輕便，白色連身襯裙外加一件水藍色薄紗外套，頭髮簡單打理後繫上一枚蝴蝶結，讓蒼白的臉看起來不那麼毫無生氣。不得不說，這般打扮讓傑洛覺得更好，並非認為喬妮娜之前不好看，只是過度浮誇的禮服和飾品，壓在孩子身上實在太辛苦。
　　「你們兩人在我家輕鬆些，有任何需要和我說就好，我不在隨意找僕人提出也可以。」
　　「也可以和我說！」
　　傑洛和碧翠絲興高采烈地說明著如何快速適應齊貝林府邸，期待兩名客人能在這期間有美好的體驗。尼古拉斯一邊和他們道謝，一邊往喬妮娜的盤中放許多好吃的點心，另一旁的小女孩見狀也把自己喜歡的推過去，以至於喬妮娜的嘴像倉鼠般塞滿食物，幾乎沒說過任何話。
　　「話說回來，聽說你時常請塞西莉亞去我們家的圖書館拿些書？」傑洛詢問正埋頭吃東西的人，「或許身體再好一點，你會想親自去看看？」
　　「喬妮娜很喜歡看書，我們家有專門設置給他的讀書空間。」
　　「那可以考慮參觀齊貝林家的圖書館，畢竟家族歷史悠久，不少難得一見的書籍藏在其中，還有些學者會向我們請求進出許可。」
　　「嗯，謝謝。」喬妮娜解決完嘴中的食物，點頭同意並向傑洛致謝，「這幾天看的書都很有趣，我挺好奇圖書館還有什麼。」
　　感受到妹妹灼熱的眼光，傑洛敲一下她的頭：「那讓碧翠絲帶你去如何？她和負責人蠻要好，環境也很熟悉，是個不錯的人選。」
　　從茶會一開始，不，或許在更早之前，喬妮娜就能感覺到這名女孩對自己有極大好感，雖然不清楚為什麼，但她是傑洛的妹妹，又是齊貝林千金，主要是個性活潑平易近人，自然沒必要疏遠碧翠絲。
　　「好，再麻煩了，或許我們明天下午就能去看看？」
　　「沒問題！喬妮娜喜歡什麼書呀？我喜歡看小說，你平常會看嗎？」
　　看著兩人逐漸熟絡起來，尼古拉斯覺得十分欣慰，趁他們正開心地聊天，沒留意哥哥們動靜之時，遞了個眼神給傑洛，示意有些話要說，暫時得避開人群。


　　「按照你的說法，祊玢家族可能是假冒的？」
　　聽完友人的敘述，傑洛陷入思索。在喬妮娜休養期間，他和尼古拉斯分別派人調查那天宴會發生的事情，就他手邊的資料，當日進出確實有三名姓氏為祊玢，只是理當已離開的人卻莫名出現在庭院，還自稱認識尼古拉斯。
　　「是的，我發現早在幾週前，他們的宅邸發生大火，無一倖存。這麼看來，當天出現的如果不是有人冒充，就是……」
　　瞧尼古拉斯欲言又止，傑洛拍拍對方的肩膀，繼續接下去：「就是我家混入老鼠吧？這確實需要警惕，我會再和父親討論。」
　　「我會再進一步追查，近期貿易上也有些讓我在意的事情。」
　　「話說回來，父親在宴會前，曾特別囑咐我要多照顧喬妮娜，多和你們親近些。」回想當時格雷高里的表情和語氣，結合目前發生的事情，傑洛將對談內容稍微修改並詢問，「他的傷勢不像是當天造成，你和我父親都知道嗎？」
　　尼古拉斯嘆口氣，無奈地點點頭：「我和你說過，喬妮娜在家裡過得不好，那些是我昏迷時，他被父親打的傷口。當然，齊貝林公爵負責醫治。」
　　傑洛的心突然被人揪住般，雙眸充滿心疼與擔憂。雖然曾聽尼古拉斯提到些家裡的故事，自己也在學習時知曉關於喬斯達家族的事跡，但實際上碰到仍是這般震撼。到底是對兒子有多大仇恨，才能如此傷害他呢？
　　「對了，那孩子來宴會是自己的選擇，我和齊貝林公爵也確認過狀況。怕你胡思亂想，先告訴你。」
　　「謝謝你，但我想找機會和他談談，沒什麼比自己還重要的。」
　　和尼古拉斯再交換幾項資訊後，傑洛暗自計畫後續事項，特別是關於喬妮娜的部分。首先，應該就是找適當的機會單獨和對方聊聊。


　　出乎意料之外，這機會來的比他想像的還要早。
　　「妳的意思是，喬妮娜對古語有興趣嗎？」
　　碧翠絲嘟著嘴，雙手抓著傑洛的衣角，悶悶不樂回答：「我發現去圖書館時，她會盯著古語書籍很久，雖然我推薦給她的書很快看完，可我比較希望喬妮娜做喜歡的事情。」
　　「所以，妳要我幫忙介紹幾本給她的意思？」
　　「如果哥哥太忙的話……但我覺得，你和我們一起去，肯定會更好玩！」
　　翻一下行事曆，傑洛確定往後行程沒有太多事情，揚起笑容說道：「Nyoho！沒有什麼比陪和妹妹和客人還重要，妳幫我去約他們兩人如何？」
　　過幾天，四人在同樣的地方開了場小型讀書會，一模一樣的場景與成員，卻能感受彼此間親近許多，少去最初的尷尬感。聊天過程因為以書籍為中心，能夠多上不少話題，藉此發現對何事有興趣。
　　此外，喬妮娜還特別準備禮物，想要感謝這幾日的照顧。
　　碧翠絲興奮地拆開包裝，看到的是一個精緻鐵盒，上頭刻著「Don’t cross the bridge until you come to it.」的書寫字體。打開盒子，看到幾枚用壓花或彩繪製作的手工書籤，分別有丁香、滿天星、洋甘菊、風鈴草和白色繡球花等。
　　「哥哥，是我最喜歡的小說台詞耶！」小女孩指著盒上的話語，和傑洛分享著喜悅，以及這幾天他們遊玩的經歷，「喬妮娜的字好漂亮，這些花是我和他一起摘的，還有做花環喔！現在放在我房間的牆上，有時間我們四人再去玩！」
　　「謝謝，妳喜歡就好。」喬妮娜微微笑著，臉頰上帶些緋紅，看起來有些害羞，「傑洛哥哥，不拆開看看嗎？」
　　聞言，傑洛緩緩拆開手上的禮物，拿的時候有些重量，大小超過他的手掌，難以預測是什麼東西。
　　首先見到的是最頂部的木製雕刻，似乎是一張地圖，上頭用星星點出部分位置；打開來，看到的是一本牛皮封面的小冊子，上頭有著一匹駿馬的圖案，右下角寫著「Valkyrja」，明顯是描繪傑洛的愛馬瓦爾基麗。
　　「禮物都是喬妮娜準備的，我僅有金錢上支援。」尼古拉斯摸摸自家弟弟的頭，語帶驕傲地告訴其他人。
　　「哥哥！你幫我很多忙，我獨自沒辦法做到這樣。」
　　「喬妮娜好厲害！原來還會畫畫，之後能教教我嗎？」
　　「嗯，如果碧翠絲有興趣的話，我們可以一起試試看。」
　　在碧翠絲拉著喬妮娜討論接下來幾天要去哪畫圖時，尼古拉斯用手肘敲一下友人，將他拉回現實：「傑洛，我知道喬妮娜很棒，但這只是簡單表現。」
　　「啊，抱歉，我不小心走神，這禮物很漂亮。」
　　「提醒你，盒子可以多看看，有許多精巧機關。」
　　傑洛點點頭，將禮物交給在旁的僕人，加入討論之中。
　　他決定將剛剛在腦海中一閃即逝的畫面暫時壓下，晚些在詢問喬妮娜，是不是除了那天去喬斯達家拜訪外，他曾在其他地方看過自己騎著瓦爾基麗奔馳著。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HP和塞西莉亞慢慢熟稔，或許是做事的方式相近，即使兩人個性迥異，仍能搭配很好。相比在喬斯達家只能自己一人承擔不少工作，忍受嚴肅煩悶的氣氛，齊貝林家的僕役間明顯多上許多溫馨，就連她這樣臨時加入的成員，都時常受到關心與照顧。
　　特別是塞西莉亞，由於她比HP開朗許多，總能幫助兩名小主人在遊玩時，能更愉快且輕鬆。另外，HP亦因為她的幫忙，蠻快熟悉齊貝林家的環境。
　　比如現在，在距離四人讀書會位置稍遠的地方，塞西莉亞帶著HP，與一群僕人們正坐著享用茶點，隨時留心主人們的狀況。
　　「哇！喬斯達小姐真的多才多藝，」塞西莉亞雙手交握放在下巴，用崇拜的眼光望著不遠處的喬妮娜，「前幾天也有送我花環，說是要謝謝我多日的照顧。」
　　「我在宴會上看到他，儀態十分端莊呢！」
　　「聽圖書館的費迪南特博士說，喬斯達小姐讀書的樣子很乖巧可愛，根本是天使。」
　　「不久前我看碧翠絲小姐跑去廚房，好像是想幫喬斯達小姐拿點心，結果最後都讓給我們家小姐吃，自己只是品嘗一些而已呢！」
　　「這樣說起來，喬斯達小姐喜歡吃什麼呀？」
　　女僕們停下討論，全數轉頭看向HP，雙眼發亮期待著解答。
　　「嗯……小姐不太會表現喜歡或不喜歡吃什麼，」HP回憶自己開始服侍喬妮娜到現在的記憶，確實他吃的食物都是按照禮儀教師或喬斯達公爵的要求，「喬斯達家比較嚴格，我以為貴族都是這樣的。」
　　塞西莉亞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反駁HP所說的話：「不！喬妮娜小姐太瘦小了！這年紀的孩子就是該多撒嬌、吃點零食，但小姐從沒有這麼做。」
　　「是、是嗎？抱歉，我之前在鄉下小教堂生活，不太清楚。」
　　「嘿！別這樣，我沒有指責妳的意思，」塞西莉亞拿起一片餅乾咬下，拍拍HP的肩膀示意她放輕鬆，「既然不知道小姐喜歡什麼，不如我們來找看看。」
　　「說的沒錯，碧翠絲小姐最近不就注意到，喬斯達小姐對古語有興趣嗎？」
　　「別著急，大家一起努力！肯定會有結果的。」
　　HP微微笑著，點頭向眾人致謝：「謝謝你們，或許我能去問問尼古拉斯少爺，他很熟悉關於小姐的事情。」
　　「話說回來，我們家少爺是不是喜歡喬斯達小姐呀？」塞西莉亞壓低音量，小聲詢問同桌的眾人，「怎麼說……感覺少爺碰到小姐，行為舉止都和平常不一樣，你們有感覺嗎？」
　　「原來不是我一人這麼猜測嗎？」
　　「確實，少爺個性活潑，碰到陌生人都能很快找到話題，但每次遇到喬斯達小姐，好像就挺困窘。」
　　「哈哈！反倒是碧翠絲小姐，很直接表達自己喜歡喬斯達小姐，現在兩人天天黏在一起玩，少爺想約都得找小姐幫忙詢問呢！」
　　HP不禁噗哧一笑，隨即用手摀住嘴巴：「失禮了，我不是在嘲笑齊貝林少爺。」
　　「別擔心，傑洛少爺不會生氣。」
　　「我們是真的在笑他，難得看他說話慌慌張張，太有趣了！」
　　「好了好了，還是多幫幫少爺，來找看看喬妮娜小姐喜歡什麼吧？」塞西莉亞舉起手指，認真且仔細地數著，「喜歡馬和書，對花和古語有興趣……嗯，還有什麼嗎？」
　　「我想起來，小姐或許喜歡倉鼠。」
　　「小姐有養倉鼠嗎？」
　　遲疑一會，HP還是點點頭同意：「是的，喬妮娜小姐養過一隻叫作『達尼』的小白鼠，不過幾天前突然過世了。」
　　「天呀！小姐一定很難過。」
　　「嗯，我告訴小姐時，她雖然什麼都沒說，但表情不是很好。」
　　「明明還是個孩子，不哭不鬧太乖巧了。」
　　「何止乖巧？肯定是太壓抑，我感覺沒什麼看到喬斯達小姐笑。」
　　「真的耶！小姐幾乎沒笑過，本來以為是我做不好，後來發現他確實不笑。」
　　「各位，我有好主意了！」
　　本來還在七嘴八舌的女僕們都停下交談，同時看向塞西莉亞，只見她雙手抱胸，嚴肅地說明：「喬妮娜小姐的生日，問問看能不能舉辦在齊貝林家，你們覺得怎麼樣？」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