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裡寫字 Written in Wa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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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 常府戀愛實錄(完)[G](噗浪安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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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夢 發表於 2023-2-26 11:43:56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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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文板分類
文章分類: 宮廷武俠
連載進度: 連載中
  藍旻只是個被發賣的卑微僕從,常痕儀卻是備受皇上倚重的一品大官,兩人原先截然不同的人生路線,因為一次偶發的善心產生交集。
  於是他們從陰暗狹小的巷弄,走過塵囂嘈雜的街道,就這樣一步一步走進彼此心裡,進駐未來幾十年日夜。
  ──無關乎彼此身分,不在乎外人眼光,我就是心悅你。

·噗浪安價整理(https://www.plurk.com/p/p51gpo)
·安價已完結,這邊放置的是潤稿後的版本,有少量增減
·原則上會日更到正文完結
·架空、古風、女尊、第二人稱
·沒有任何考究,一切只為甜甜戀愛 本文最後由 臨夢 於 2023-3-12 13:5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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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臨夢 發表於 2023-2-26 11:44:42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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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工作

  你叫藍旻,是個剛滿弱冠的男性僕從。身處以女性為尊的社會,只是普通僕人的你運氣算不上太差,近期你甚至認為好得有點過分了。
  你原本的主子雖是個不大不小的貪官,但也不算非常刁難下人;後來你因故被賣,受到他人調戲羞辱之際,你現在的主子常痕儀及時出現,買下了你。
  據你所知,這位新主子雖貴為皇帝近臣,卻是一位律己甚嚴的清官。
  你不知這樣的貴人怎麼會親自到販賣奴僕之處,甚至跟那種只差沒把人賣進青樓的劣等人牙子買人,但無論如何,進常府至今已月餘,你的確過得不錯。
  不過,近來你有一些煩惱──身為奴僕,你過得未免太過舒適。
  你思來想去,平日待在院內能見到的人屈指可數,四處亂走反而可能不小心違反什麼你不曉得的規矩,不如直接請照顧你的小廝協助。
  於是,你在對方一如往常地端藥來予你時,主動搭話:「范哥,能否請你幫我回報主子,說托主子的福,我已康復,能夠協助府中工作?」
  「同是侍男,總讓范哥照顧我,我卻無法為主子盡一份心力,未免太無用了。」你想了想,不好意思地又補上一句。
  「你有這份心意是很好,不過主子當時有吩咐說你身體不好,要多調養,也不曉得怎樣才算養好了。」聞言,范哥面露難色,蹙眉思索片刻才說:「還是請主子來看看吧。」
  「這……會不會太勞煩主子了?」你瞪大眼,沒料到區區一個下人生病竟會勞動到主子兩次。一般而言,下人生病能暫且休養已算不錯的待遇,能請到大夫是大幸,更別提主子親自關切。
  范哥見你微微張嘴的呆滯模樣,誤以為你是怕受到責罰,便好意安撫道:「外面的人瞎說主子壞話,你可別信,主子待我們這些下人是真的好,不會因為你生病就罰你的。」
  主子的壞話?你以前不小心聽過舊主大罵常大人擋人財路,又不收賄,因而對常大人的印象是鐵面無私、盡忠職守,倒忘了有些人會暗地裡傳她的壞話。
  你絞盡腦汁回想,才想起以前在下人間流傳甚廣的傳聞:只要貪污被常大人抓到,就會株連十族。
  除去極少數能夠無視一切、堅持自我的人,大部分平凡人想混得過去就必須合群,你們這些卑賤的奴僕如此,諸多官吏亦然。貪多貪少全憑良心,但想要分毫不取卻是不易。
  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連你都懂,能當上一品大官的常大人難道會不明白嗎?
  回想起一個月前見到常大人的樣子,你更覺得她不可能做這種事。儘管當下意識模糊,你還是依稀有些印象,記得常大人雖嚴肅,卻有一雙含著悲憫的眼。
  株連十族這種恐怖的判決,應該是造反等級的罪責才會有的下場,當中不知會牽連多少無辜。有那樣一雙眼的人,你認為不可能輕易造下如此殺孽。
  況且,若謠言屬實,這樣牽連之下,只怕鍘刀砍斷了都斬不完,劊子手說不定還得對同僚動干戈呢。幾輪判刑以後,朝廷大概都要空了。
  范哥不知道你的想法,還自顧自的嘮叨著:「況且主子醫術甚好,府中上下的小病小痛幾乎都是她醫治的,尋常病痛央主子看一看,可比找外頭不知名的郎中看來得有用許多。」
  聽他這麼說,主子似乎經常替下人看病,大概已經是常府不成文的習慣了,你也就安心等范哥去請主子回來。
  不過今日並非主子休沐的日子,直到你們用過晚飯,主子才出現在別院裡,一身烏黑的官服還未換下,風塵僕僕,似乎才剛返家。
  若你沒有記錯,早朝時間應是辰時至午時,如今已是酉時,早就過了下朝的時辰。只是主子身分不一般,差事大概不少,也難怪會略帶倦色。
  即使如此,她身姿依舊挺拔,髮髻也整整齊齊,一如初見那般英姿煥發,讓人忍不住暗讚好一個俊朗姑娘。你僅匆匆一瞥就乖乖行禮問好,守禮地垂眸,但那一抹倩影已烙印入腦海。
  與一派威儀的外表相反,她沒什麼架子,耐心地問過你的身體狀況並且替你把脈後,才點點頭說:「你的風寒已痊癒,多活動活動也是好事,這幾日湯藥就先不吃了,若有不適再告訴我。聽小范說你想要工作,可有擅長什麼?」
  「奴才曾在廚房打雜,不敢自稱擅長,但手藝還過得去,基本雜務都是會的。」既然敢請求工作,你自然是思考過自己能做什麼的,回想起當年被雞啄的慘樣,也就略過了這項算不上熟練的技能。
  另一樣,是你有些自豪的項目:「奴才擅管理農務,尤其是安排播種與採收的時機、順序與人力。」你謹記謙虛的重要,沒有誇口或詳述自身事蹟,只是陳述自己長才。
  你喜歡下廚,當初也確實做得不錯,但在廚房的下人能有不少機會碰到比較好的食物,哪怕是做菜剩下的邊角料,對你們而言也已經非常好了,因此廚房裡的差事很搶手。
  僕人間也是講究關係的,你一介孤家寡人能進入是意外,哪來的靠山能佔好這個肥缺?待不了多久便被管家尋了個細故,趕去處理農事。
  務農本身就是苦差,又少有機會在主子面前露臉,很難翻身,堪稱是奴僕版的流放。你體弱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前幾年操勞過度,正是長身子的年紀卻缺乏營養,沒能打好根基。
  你原先只是被分去處理一塊缺乏水源、年年歉收的旱田,結果你意外鑿出暗泉灌溉,接著又想盡辦法說服幾個同樣負責那一帶的奴僕,一同挖出水渠,造福周遭田地。
  除了開挖渠道的念頭外,尋獲暗泉只算是巧合、機運,你真正出色之處,在於農家最重要的採收。
  人力有限而田園廣闊,莊稼成熟時間不一,又不能拖延過久,你在此展現出優秀的規劃與統合能力,聯合一起開挖渠道的下人們共同收割,安排好處理順序,分工合作,盡可能不浪費任何作物。
  你被分配到旱田的第二年秋收,那帶的收穫足足比往年多了五成。若不是你隔年就被發賣出去,想更上一層樓也未嘗不可。
  不可否認的,農事相當沉重辛苦,但你既是下僕,便也沒有喊苦的權利,更何況主子待你好,你真心想要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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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臨夢 發表於 2023-2-27 10:10:28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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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廚房

  「廚房最近缺人手,明日我會回來用晚膳,你做一道菜給我和掌廚的老范試試。」主子沒有思索太久,便淡淡的囑咐,「待試過以後,再來決定你要在哪任職。」
  言下之意,就是你做得好便能進廚房工作。
  「是,多謝主子。」你鬆了一口氣,連忙躬身應下。雖然你原以為會直接被分去務農之類的,但能有嘗試的機會總是好的,不論最後要你做什麼,你都心甘情願。
  她先是擺擺手讓你起來,又沉吟半晌,在你又開始緊張時,才輕咳一聲,道:「以後若無外人,便不必自稱奴才,我的府上不講究這些虛禮。」
  那你應該如何自稱?你有些不解。為人奴僕,便該自稱奴才或者奴,「屬下」也並非給你們這些下人用的詞彙。
  「以『我』自稱就好。」她似乎是看出你的徬徨,盡可能放緩語調,無奈多年為官的威嚴不是一時半會能掩去的,那變化微乎其微。
  你因為緊張而沒有察覺她的努力,有點慌張而結巴的答道:「我,我知道了。」你咬了咬唇,暗罵自己太久沒跟貴人對談,竟不會應對了。
  她輕嘆一口氣,「……還有,明日的測試你盡力即可,不必太擔心,總歸不會讓你沒飯吃的。」

  送走主子以後,你還是打算做一些準備。要使人吃得滿意,廚藝固然重要,合胃口也是不可或缺的要素,前者難以短時間內突飛猛進,那你就從後者下手。
  你向范哥打探消息,想看看能不能問出主子對食物的偏好,若能知道她的口味是最好不過。
  「主子偏好清淡,不喜歡太油膩重口,或者是加工到看不出原本食材的菜餚。」語罷,范哥苦苦回憶一陣,才想起原話:「能展現出食材原味最好。」
  食材原味嗎?那就要注意不要過度調味了。你思忖著,這應該不會太困難,畢竟你管農事的時候,你們也會偷煮一些太晚熟而沒被上繳的作物,而私下開伙不可能有太多調味品,你們總努力把天然的美味最大化。
  知道口味以後,接著重要的就是主子有無忌口了。常大人上無父母,下無子女,也未曾婚配,是全府唯一的主子,廚房備的菜大概不會出現她不喜愛的食材,但以防萬一,你還是問了聲。
  「啊對,剛才忘了提醒你,主子基本上什麼都吃,但完全不吃芹菜跟雞肉。」你這麼一問,范哥才猛然想起這個問題,「府內沒有雞舍,我們也幾乎不會買雞肉,但芹菜倒是不少,你切記別誤煮給主子了。」
  「既然主子不吃,怎麼還會有很多芹菜?」你不免疑惑。
  「好像是因為黃大人愛吃,每次黃大人到訪,主子都會交代廚下備一兩道芹菜做的料理。」范哥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確定,「總之,因為黃大人時常造訪,我們就備著芹菜以備不時之需。若是沒用到,往往就是煮給我們下人分了。」
  黃大人?主子每回都會特地讓廚房做自己不吃的菜,頻率甚至高到會常備芹菜,想必兩位大人交情極好吧。不過,大人間的事情,不是你可以過問的。
  你放下好奇心,正要問主子是否有偏愛的食物,范哥先一步補充:「另外,主子愛吃饅頭。」
  這是個好消息,因為你會做饅頭。你趕忙謝過他的提點,不過,找范哥打聽消息實在是別無選擇之下的決定,得到這麼多資訊遠超乎預期,在你好奇的詢問下,才知道方才主子口中的「老范」便是范哥的父親。
  他年逾不惑,又掌廚多年,下人們多半尊稱為范爺。全府上下只有他們倆姓范,主子也就習慣喊他老范,叫他兒子小范。
  「我爹原本一心希望我能接他的棒。」范哥窘迫地乾笑幾聲,「但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怕火,怎麼教都學不好,後來主子聽說了,就勸我爹讓我換工作。」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你已經知道范哥管的是廚房的採買,大至食材,小至磨刀石,全都由他打點。因為他不是整日都在忙碌,主子才差他定時來探望你。
  從初見至今,種種大小事無一不透露出常大人是多麼體恤下人。你不禁感嘆自己上輩子肯定燒了不少好香,才能在高燒糊塗中還被常大人看中買下,也更堅定了要盡力為主子付出的信念。
  對於明天的測驗,你心裡大約有了概念。你打算做一些參入雜糧的小饅頭,看當日有什麼適合的內餡能夠一併捲入,當成飯後點心。
  純麵粉製成的饅頭柔軟,但加入一些雜糧能增添口感,也更有飽足感,故份量不必太大,才不會讓人吃不下。既然是飯後再吃,哪怕真的不合主子口味,也不會敗壞她的胃口。
  能有事情做的時間總是比虛度光陰快,你又興奮又緊張,連夜裡都反反覆覆在腦中彩排製作流程──這個時令可能會有什麼材料宜加入饅頭、甜的鹹的各可以用什麼……
  你輾轉至半夜才堪堪入睡,天還未亮又匆匆醒來,梳洗過後靜待范哥捎來早飯,才剛吃完便隨他到廚房,此時距離辰時還有半個時辰。
  為了早起的主子,廚房早已送上餐點,此時是他們的休息時間。你時間抓得不錯,既不會干擾作業,又不會顯得太晚起。
  范爺聲音宏亮如鐘,雙眼炯然,若不是鬢間藏著幾縷白髮,看起來頂多而立之年。他面無表情的審視你,隨後拍拍你的肩膀,讓你說說自己打算做些什麼。
  你如實報上,分別詳述自己猜測會有的食材,以及若欠缺的時候該以何物替換。聽完以後,范爺點點頭,平直的嘴角微微往上扯一些,似乎很是滿意。
  確認過能運用的食材,又避開他人今日已用過或預計使用的,你最終決定做成兩種餡料,分別是紅豆與肉鬆。
  范爺對你的抉擇不做出評論,只是在一旁觀察你的一舉一動,你起初還有些焦躁,但很快就投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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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臨夢 發表於 2023-2-28 19:42:30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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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范氏

3.范氏

  由於已經很久不曾下廚,你顯得有些生疏,在將麵團捲起時沒能弄得非常平整,但時間不足,沒辦法細修,你也只好硬著頭皮蒸下去。
  半個拳頭大的小饅頭剛自蒸籠取出,穀物特有的香氣隨著蒸氣裊裊上升,一口咬下,綿軟之中又帶有少許雜糧的顆粒,增添口感。
  肉鬆恰到好處的增添一絲香氣,襯托出澱粉咀嚼後的淡淡甜味;紅豆泥則是微甜而不過於膩人,仍可嚐到其本身的口感與氣味。
  雖仍有進步空間,但兩種口味各有千秋,已當得起一聲「不錯」。
  率先吃完兩顆饅頭,范爺立刻問道:「你曾正式拜師嗎?」
  「不曾,我過去曾在廚房打雜,都是偷師而來。」你誠實地回答。一個平凡下人是不會有機會拜師學藝的,你的一切技藝都是靠日復一日的觀察習來,當然也與你的天賦脫不了關係。
  「主子,我認為這孩子頗有天份。」他轉向剛剛嚥下最後一口食物的主子,分析道:「他不只在設計口味上有巧思,事前計劃也很有想法,需要的只是一些指點與更多的練習機會。」
  你訝異於范爺敢言的態度。主子甚至還未開口,他就已表現出對你的讚賞,這種現象在你過去的生涯中不曾發生。
  以往哪怕是主人找來詢問意見,奴僕多半也會先試探主人的看法,才好順著他們的意思說;范爺敢在主子表態前就主動評論,代表他不怕與主子意見不合。
  要不就是有信心,認為主子會跟他看法一樣;要不就是相信即使看法分歧,也不會受到責難。
  「嗯,挺好的。」主子擱下筷子,輕輕頷首表示肯定。她側頭看看范爺,突然冒出一句:「老范,你想收他當徒弟?」
  你再一次感到驚訝,還沒反應過來,范爺已經坦然點頭,「如果可以,那是再好不過。」
  徒弟?你?雖然你已經聽說范哥無法繼承范爺衣缽,但也沒料到他會想收你為徒。在你昔日的認知中,有手藝的僕從往往不輕易傳授技巧給外人,因為這意味著他們隨時可能被取代。
  「藍旻,你意下如何?」主子沒有立刻同意或拒絕,反倒看向在一旁等候發落的你。
  今天詫異的次數已經快超過你畢生總合了,你捏了下自己的大腿,才確認不是作夢。「我,我同意……不是,我是說,這是我的榮幸!」你手足無措的行禮。
  慌亂之中,你似乎聽見主子一聲輕笑,但她隨後響起的嗓音又淡然如常:「行了,那就這樣吧。老范,人就交給你了,確認工作以後再向管家回報,例銀照規矩來,住處就不用特別搬了。」
  「是。」范爺咧嘴一笑,「走吧小伙子!我看好你,可別丟了我的老臉。」

  在廚房工作並不輕鬆,為了替日日早出晚歸的主子備早膳,你們必須在卯時左右就到廚房,有約莫半個時辰可以做些簡單的餐點,送上桌後就可以回廚房吃飯。
  由於主子很少在家吃午飯,中午只需大鍋烹調給全府上下享用,是整日最清閒的時段,大多都是燉或蒸的菜,上了爐灶以後的等待期間,就是廚房例會時間。
  你參與過幾次才曉得,原來常府奴僕大多都識幾個字,不會的字則可以請教管家,久而久之,眾人幾乎都會讀、寫例會紀錄中常見的字。
  范爺有意栽培你,空閒時間就會教你識字學寫,他說下人們寫字不必求什麼風骨,看得懂就好。
  為求方便迅速,你們不是用毛筆墨水,而是取一些煤炭削成長條狀,再取葉子裹著寫,既不容易髒手,又省下磨墨的功夫。
  你學習的速度很快,不但沒幾天就學會常見食材的名字,字跡也工整端正,儘管還是上不了檯面,但已經是整個廚房數一數二的字了。
  加上你為人勤懇,適應後就勇於提問,不懼於表達己見,也不怕受到指正,范爺對你滿意得不得了,頻頻叨唸說撿了個好徒兒,差點還想認你為乾兒子。
  作為親兒子的范哥也不嫉妒,反而很高興父親一手技藝終於有人能夠傳承。他說他對於辜負爹的期盼一直有愧,只是實在無法克服心中恐懼,如今見爹得償所願,為人兒子的也歡喜。
  你以為遇見常大人已傾盡你畢生福分,沒想到還能與這麼多好心人共事,過上以前作夢都不敢想像的好日子,連月銀都足足是以前的兩倍之多。
  心懷感恩的你,在聽說范哥外出不慎跌倒,扭傷了腳踝時,便自告奮勇替他外出採買。
  有人受了傷,素來善心的主子當然是要來看一看的。診斷過後,主子說范哥因為是在外受傷,自己走了一段路回來,關節錯位比較嚴重,因而需要多靜養幾日,不過好在他年輕,多加留意也不容易留後遺症。
  范爺擔下送三餐和換藥的責任,不會太影響工作,而你先前受范家父子無數照顧,義不容辭地接下范哥原先的職責,買完回來再繼續在廚房替范爺打下手。
  主子聽到你的主張,稍微軟下來的目光在你身上停駐半晌,「你果然是個好孩子。」不知是不是錯覺,你竟感覺主子心情出奇地愉快。
  被能當你爹的范爺喊孩子尚且不覺得奇怪,而主子才二十餘歲,倒也說得順口。
  她沒有多耽誤傷患休息,帶著來探望的你步出范氏父子的房間,之後便閉口不語。你大惑不已,也只能乖乖跟在後頭,亦步亦趨的隨行。
  眼看你居住的院子就在前方,她才猛然止步,幸好你時時留意著,沒有撞上去。
  「主子還有什麼吩咐嗎?」見她似乎暫時不打算開口,你小心翼翼地問。
  該不會是你做錯了什麼事情吧?她方才還誇你是好孩子,應該不會吧?
  「外出多注意安全,有事就跑。」她沒有回頭,平淡的叮嚀也不知能不能算得上吩咐。「進去吧,替小范擔工作的錢,這個月會多算給你的。」
  啊?不過就是互相幫助,居然還會加銀子?「我不是貪錢才幫的!」你急急忙忙地澄清,本就不厚的臉皮急得紅了起來,「范爺和范哥待我都好,我只是想回報他們!」
  主子回首看見你倉皇的樣子,沒忍住彎彎嘴角,但你正微微欠著身,並沒有看見。
  「別多想,我這的規矩就是這樣,代理工作或者協助照顧傷病患都很費精力,就多貼一些錢算是犒賞。」她話語間盈滿笑意,「老范雖是小范父親,照顧小范也會多得到一些錢的。」
  你誤以為她在笑你不穩重,紅暈一路燒到耳根。
  她輕咳一聲,逼自己看向一旁,而不是失禮的盯著黑髮之下通紅如櫻桃的耳。「我只是想著你初來乍到,大概不曉得這些事情,才順道一提罷了。」
  「謝,謝主子。」你頭更低了,結結巴巴地道謝。
  「行了,進去休息吧,外出記得注意安全。」她沒再多說,加快腳步離去。 本文最後由 臨夢 於 2023-5-22 20:2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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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臨夢 發表於 2023-3-1 07:42:44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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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遇劫

  外出第一天就遇到這種事情,你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已用盡運氣,以及某些人究竟有沒有把王法放在眼裡。
  你原本是遵照范哥的指示到早市挑選新鮮蔬菜與肉品,雖然才剛過卯時,街上行人還不算太多,但這裡可是治安良好的京城,應該很安全才對。
  看著堵在你面前的女性,你忍不住質疑自我的認知。你記著主子的叮囑,沒有貪快走暗巷,怎麼還能在恰好沒有別人的大街上被堵?
  她比你高上一些,儘管已經兩年不見,你還是輕鬆地認出對方身分──當年你被趕出廚房,取而代之成為二廚的就是這個人。她仗著自己娘親是管家,手腳不甚乾淨,又常偷懶塞責,但你們對她也莫可奈何。
  「姑娘,女男授受不親。」你退開一步,避開她欲抓你的手,神情肅穆,沒有懼色。
  「哼,攀上高枝頭就以為自己算個東西了?」她不悅的嘖了一聲,睥睨的眼神宛如在看一隻螻蟻,「卑賤下僕跟人立什麼貞潔牌坊?笑死人了。」
  眼看周圍人煙不多,你嚥下差點脫口而出的「那你又是什麼東西」,沒有接話,只是暗暗握緊拳頭,盤算著如何脫身。
  「聽說你被常大人收用了?大早上的,大人怎麼還讓你出來街上呢?」她湊近你,極盡譏諷的言語一下一下刺著你的底線,「莫非……是你『伺候』得不好?」
  你臉色一沉。先前你被賣,那個人牙子的商品都有幾分姿色,你也知道你們被賣後用途不外乎就是給富人暖床,而且由於出身低賤,連通房都不配當。
  起初你也以為主子有那方面的想法,但如今早已明白她只不過是發發善心。更何況,貴為皇上的寵臣,她要什麼絕色都會有人雙手獻上,至於看上像你這樣被賣到那種地方的貨色嗎?
  「瞧你身上料子不錯,給姐姐一點錢,姐姐教你如何把大人伺候得服服貼貼。」滿意於你驟變的神情,她語氣輕佻地繼續挑釁,「要不然,我也不介意四處告訴人你當初做的好事……要是聽了,常大人還會要你嗎?」
  你清楚她所說的「好事」是指什麼。先前你雖然被發配去務農,倒也做得有聲有色,卻不知你遠在田間還礙到了誰的眼,竟傳出你私下與管家有染。
  消息不知怎地傳入夫人耳中,他震怒要把你趕出去,管家便倉促找來人牙子把你賣掉。
  理所當然地,沒有人會去查核真相,所有人都認定是你不知檢點,勾引管家。面對這一切,比起憤怒,你更多的是迷惘,既不明白他們為何能夠如此顛倒黑白,也不懂自己做錯什麼。
  如今,你可以不在意他們抹黑你,甚至害你被賣去那種地方,但她用這樣輕慢的語氣說常大人,讓你心中燃起一陣怒火。
  常大人仁民愛物,救你於水火之中,之後又給你一份體面的差事,在你心中地位非比尋常,如今有人毫無證據就暗指她收用下僕暖床,你聽得火冒三丈。
  你自幼為僕,又沒什麼依靠,早就學會忽視他人冷言冷語,這是你第一次如此生氣,差一點失了理智。
  可你還謹記著主子的話,主子要你注意安全,有事就跑。服從才是一名下僕該遵守的核心宗旨,你怎麼想並不重要,既然主子這麼說了,你就絕不會違背,哪怕再怎麼想駁斥她的抹黑,你也沒有實行。
  至於她威脅你要繼續散播莫須有的舊聞一事,你毫不擔心。民間都說常大人斷案如神,明辨是非,你不認為她會輕易聽信市井流言。
  你不在乎你會不會名聲狼藉,只要主子信你就夠了。
  回想起她悲天憫人的眸子,你心神逐漸寧定,沉聲道:「你可以試試。」語罷,你趁著對方愣住,加快腳步繞過她,幾乎是小跑著往市集的方向而去。
  心臟劇烈的跳動著,不只是快走造成的,更是因為你第一次沒有任人欺辱、讓他們予取予求,如果是過去的你,也許會認命花錢消災吧。
  你滿腔尚未完全平復的激動,在離開她以後依舊走得很快。路過一個巷口時,有人驀然跑出來,你險些迎面撞上。
  千鈞一髮之際,你及時止步,正皺眉想著這人怎麼如此冒失,後頭竟有人伸手摀住你的口鼻。
  當街劫持?你大驚失色,連忙屈肘向後重擊,一聲悶哼響起的同時,壓著你的手也鬆了鬆。你抓緊時間掙脫開來,大聲呼喊:「救命!救命!」
  然而,你離市集還有一段距離,附近盡是民宅,家家戶戶門窗緊閉,竟無人施以援手。
  方才差點撞到你的人也往你撲來,你意識到他們是同夥,心裡一涼,狼狽的滾地躲開,也不再期待遇到路人就會有人出手相助,爬起來就回頭往常府衝,沿途還是拚命呼救。
  你不曾習武,跑得也不算很快,當前方出現第三個人攔路,你只能憑蠻力和衝刺的速度硬是將人撞開。
  而就在這樣短暫的耽擱之下,追在你後頭的人已經趕上,粗魯的抓著你的肩膀,還把你的雙手反剪在背後。
  邊跑邊喊叫讓你氣喘吁吁,眼前發黑,滾地時擦撞到的部位也傳來一陣陣火辣辣的疼。雖然你極力掙扎,但已經無助於事。
  光天化日之下當街擄人,還有沒有王法了!布袋當頭蓋下時,你只剩下這個念頭,隨後就被敲昏了過去。

  你被抓到的地方離常府只差一條街,你的呼喊成功引起護衛注意,護衛隊立即派人前往查看,但只看到一輛馬車匆匆離去,他們來不及跟上,通報京兆尹後便沒有多管。
  范爺是第一個發現你失蹤的人。他曉得你沉穩可靠,不會出了府就瞎跑,因此當他遲遲等不到你回來,便果斷稟報管家。
  管家比對不久前護衛隊聽到呼救的時間與地點,幾乎可以確認被綁的是你。
  她迅速差人分頭處理,一人快馬去求見還在早朝的常大人,一人去向京兆尹報告受害人身分,她自己則坐鎮府中統整現況,以便在主子回來後第一時間回報。
  此刻的你還在昏迷之中,絲毫不曉得常大人聽聞以後勃然大怒,第一次因私事早退,皇上也幾乎調動整城的禁軍協尋。 本文最後由 臨夢 於 2023-5-22 20:1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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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臨夢 發表於 2023-3-2 16:43:20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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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救援

  醒來的時候,你眼前一片漆黑。你不敢輕舉妄動,先輕輕眨眼,確認雙眼都被蒙住以後,才又慢慢閉上,感覺自己的狀況。
  蒙眼用的布料似乎不錯,還算柔軟,至少減低了被粗糙的材質刮傷眼睛的風險。你手腳發麻,只能勉強判斷自己似乎卧在草堆上,雙手都在背後,大概是被綁住的。
  你盡可能維持氣息平緩,發現周圍似乎沒有人,黑暗中格外敏銳的聽覺只捕獲你一個人的呼吸聲。於是你輕輕動動指尖與腳指,咬牙忍住又刺又麻的感覺。
  毫不意外的,你嘴中也被塞著布料,無法求救。三月已回暖,日出過後都暖洋洋的,此時你卻感覺到微涼,便猜測自己已經昏了很久,可能已經晚上了,口乾舌燥、飢腸轆轆的難受也印證這個推測。
  待你慢慢找回掌控四肢的能力,才輕輕掙動一下,果不其然,雙腳的踝處也被捆死,動彈不得。
  好像沒辦法逃脫。
  你努力忽視全身上下的不適,強迫自己思考此刻的處境。你肯定是被綁架了,從蒙眼的布料和單獨關押的情況來看,應該可以排除人販子,而且兇手很可能家境不錯。
  你雖然長相不差,但現在衣物都在,應該不是劫色;兇手夠有錢,也沒必要劫財,更何況你身上也沒有多少銀兩,若要勒贖,傻子都不會想擄一個小小僕從來勒索常大人吧?
  該不會是綁錯人了?這個答案雖然荒謬,但你也想不到更好的解答了。正思忖著,你忽然聽見外頭一陣吵雜,不禁繃緊神經。
  側耳傾聽,似乎是官兵來捉拿人犯。
  「你們把人關在哪裡?」一道熟悉的嗓音冰冷得宛如凛冬寒冰,這是主子嗎?陌生的語氣讓你有點不確定。
  第二道響起的聲音大概來自看守你的人,結結巴巴,顫抖著回答:「在,在在在裡面……鑰匙在這,這裡……」
  「你們最好祈禱他沒事。」伴隨幾聲金屬的碰撞聲,她變得更冷的語調再次響起,「若他受了什麼傷……哼。」
  你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火炬的光隱隱約約穿過布料,照入你睜大的眼裡。你掙扎了起來,試圖說話,卻只能發出嗚嗚的虛弱聲響。
  紛亂的腳步聲此起彼落,堵著你的嘴的布最先被取出,隨意的棄置在一旁;接著,手腳的繩子也被迅速割斷。你眼上的布倒是未被取下,落入溫暖懷抱的感覺因而分外鮮明,不知是不是錯覺,抱著你的人喊你時好像有點顫抖。
  你認出那是主子。她用應該是披風的布裹住你,隨後再一次將你緊緊擁在懷中,喃喃著「幸好你沒事」。
  「主子……」你終於能夠言語,確認自己安全的瞬間,恐懼與委屈洶湧而上,從眼中滴滴答答地流出。你咬著唇,肩膀一抽一抽的,可憐兮兮。
  「我在這裡,藍旻,別怕。」她溫柔地拍拍你的背,低語一聲「失禮了」,便將你打橫抱起,聲音近在你耳畔,「這裡有點亮,馬上解開遮眼睛的布可能會讓你受傷,等等再拆,好嗎?」
  你一時止不住啜泣,哽咽著胡亂點頭說好,順從地依偎在主子懷裡,把頭埋在她肩上,任由她護著你出去。
  你身上大概有些擦傷,儘管裹著的是最上等的絲綢,還是隨著行走間的摩擦刺痛著。但你仍覺得,這是你人生最幸福的一段路程,獲救的歡欣與被仰慕之人庇護的安心,將你小小的一顆心填得滿滿的。
  主子破天荒地坐了馬車,全程謹慎地護著你,不讓人看到你的臉,說什麼都不肯給人接手。
  上了馬車以後,她才讓你半躺在椅子上,摟著你的上半身,細心地保護你的頭,避免你在顛簸中撞傷。她微微發涼的指尖在為你解開遮眼布時,意外擦過你的耳尖,燃起一片艷紅。
  「慢慢把眼睛張開,如果覺得刺眼就再閉上。」她以幾近耳語的音量哄著你,像是害怕驚擾意外停在手上的一隻蝶。
  你乖乖照做,花了一些時間才完全張開眼,長長的睫毛上猶掛著幾點露水似的淚珠。馬車內沒有點燈,只有從窗口灑入的月光,你看不太清楚主子的表情。
  誰都沒有提你們此刻過於親暱的姿勢,空氣中只有輪子規律的轉動聲與馬蹄落下的聲響。
  「主子是怎麼找到我的?」你先一步打破這份靜謐,怯怯地問。
  「我們花了一點時間找到綁架你的主謀,因為你的人際往來不複雜,一開始是往我的政敵方向去找。」她低聲說,內疚隱在夜色之中,並沒有解釋為何他們會認為她的政敵可能對你下手。
  還在驚嚇中的你也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
  「結果,主謀自己送上門來了。」她的字句中夾雜若有似無的殺氣,但很快就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時已恢復輕緩:「你的前主家先前被我找了一些碴,妄想拿你威脅我。」
  為什麼要找上我?你輕輕一顫,隨即感覺到她稍微把你抱緊一些,安撫性的拍拍你的背。
  「沒事的,我保證會好好……『處理』她。」她低柔的嗓音蓋著一層暴風雨前的寧靜,很快轉回原先話題:「總之,我們用了一些方法問出你的下落,就盡快趕來了。」
  「讓你遭遇危險,又一個人害怕這麼久,對不起。」她輕輕的說。
  從早上開始,事情一直發展得太快,讓你難以消化,又渴又餓的腦袋也很難好好思考。你唯一能夠理解的,就是主子花了很多心思來救你,還親自前來帶你回去,甚至向你道歉。
  明明你只是個剛進常府幾個月的奴僕,明明主子是那樣忙碌,經常日落後才返家,也很少有休沐。
  你感覺自己的腦袋此刻笨拙無比,平時幾乎學什麼都能在短時間內上手,此刻卻被過量的感動與謝意卡住,一句話都說不出口,最後未語淚先流。
  主子剛剛好不容易才把你哄好,沒想到講個幾句你又哭了,不擅與男性相處的她苦惱不已。
  她是知道自己在民間有些不好的傳聞,也有不少人背地罵她白無常、說她只是天女的走狗,而她從來不在意那些閒言閒語,此刻卻真的擔心起自己把人嚇哭。
  你以往也很少哭泣,實在是今日的經歷超出你的負荷能力,一放鬆下來就管不住眼淚。
  少得可憐的幾種應對方式在腦中轉過幾輪,她最終還是沒選出一個好的,只是輕嘆一聲,掏出手絹輕輕替你擦去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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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臨夢 發表於 2023-3-4 14:09:59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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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庇護

  越是努力想停下來,你就越是止不住眼淚。你本就有些缺水,哭個不停以後更是差點脫水,加上手腳還很無力,最後又是被主子抱下去的。
  顧及你的名譽,她屏退沿路上的所有人,快速又不失穩妥地將你帶回院子,才喚人取來她的看診器具,並準備兩人份的餐點。
  雖然社會風氣還是相當封閉保守,不過男性有傷病時,給女性醫生醫治是合乎禮法的,畢竟男醫培養不易,只有少數極為講究的世家大族才會栽培男醫,好為男眷看病。
  你依指示依序捲起寬鬆的袖子與褲管,讓主子一一清洗傷口並且上藥。傷口不算太多,主要是綁繩的位置有點磨破,還有臉上與手的一些擦傷。
  右手手肘大概是被敲昏時弄傷的,是肉眼可見的傷口中最嚴重的一個,不只瘀青,還被劃出一道傷痕,上頭沾滿塵土與凝固的血。
  在主子舀水輕輕沖洗時,你忍不住瑟縮一下,輕輕「嘶」了一聲。
  「忍一忍。」她竭盡所能的放輕擦藥的動作,就著燭光垂眸專注地處理你的傷口,也掩蓋眼底的晦澀。大概是為了轉移你的注意力,她要你說說今日的情況。
  你回憶時無意識地皺起眉頭,她則只是靜靜傾聽,包紮完也沒有打斷你,在你說完以後,才示意你稍微低頭,她需要觸診確認頭部有沒有受傷。
  比起在車上的時候,她的手指溫暖許多,輕輕的按壓產生些許刺痛,你忍著沒有躲。
  「有一點腫。」同時帶來刺痛與暖意的手離開,她留意著你的表情,「很疼嗎?」
  你這才意識到自己緊皺著眉,眉關稍微舒展開來,回答:「一點點。」
  「會不會頭暈或者噁心想吐?」
  「不會,但有點餓。」你老老實實地說。她低笑一聲,讓你靠著床頭坐好,將飯碗與筷子端給你,裝有幾盤清淡菜餚的托盤避開你的傷處,放在你腿上。
  「吃吧,這幾天多休息,先不要工作了。如果覺得頭暈頭痛,務必告訴我。」

  你養傷期間似乎與主子親近不少。她這幾日都在日落前就回來,且必定會先到你房中關心你的狀況,再閒聊幾句後才會離開去吃飯。
  范爺對你好心幫忙卻差點遇害感到非常愧疚,有空除了回去照顧范哥,就是捎些易消化的食物來給你。你本就傷得不重,幾日下來倒覺得要胖了。
  「主謀與動手的共犯都已經抓到,當街擄人綁架,依大旭刑律當處十年徒刑。」這日,主子來找你時順帶告知案情進度,「對無辜民男動手,她們在獄中不會太好過。」
  「多謝主子。」你恭敬的致謝。
  那日後來,你發現自己的血和滿身塵土弄髒了主子外衣,慌得不得了,但主子也沒向你究責。你逐漸開始習慣她待人無微不至的好,不再因為日常對話緊張得支支吾吾。
  「應該的,說到底也是我牽連了你。」她搖搖頭,看著你有些愁苦的表情,主動關切:「有何事煩心嗎?怎麼愁眉不展?」
  「啊……沒什麼,只是近日范爺時常探視,每每都會帶些食物,我總覺得我有點發福。」
  未出嫁的男子多多少少都會在意身材容貌,你也不例外,不過你本就瘦弱,略略增胖反而剛好,只是自己難免介意。
  主子稍微打量你一下,但視線沒有停留太久,很快就移回你的臉上,「胖一點也沒什麼不好,你現在還太瘦了。」
  你頓時紅了臉。
  「咳,不說這個了。」或許是意識到話題尷尬,她乾咳一聲轉移焦點,神色變得莊重。「關於你那天告訴我的、你前主府上有人意圖造謠勒索你一事,你要提出控告嗎?」
  「周圍居民不少,但未必敢出頭作證,你想舉證可能有點困難。勒索未遂,若是初犯頂多打一頓板子,不會罰太重。」
  略微停頓以後,她壓低聲音補充:「當然,你若是不想上大理寺,我也有其他方法教訓她。」
  「我想告她,她應該為她亂說主子沒有做的事情而道歉。」你握緊拳頭,努力直視主子的眼睛,「我不在乎她怎麼說我,但她不應該辱及主子。」
  主子愣了一會,你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忍不住低下頭,無意識揪緊被子,但沒有改口。
  「你啊……」她笑了起來,先是幾聲鑽出唇間的低啞輕笑,隨後逐漸變成一連串,最後甚至破壞形象的捧腹大笑。你不知道自己說的話為何令她笑成這樣,悄悄抬頭看著她。
  「依你說的內容,她提到我的部分不多,也不算直白,應該無法追究責任。」她擦去眼角笑出的淚花,語氣柔軟得不可思議。「我不在意她說我什麼,但還是謝謝你的心意。」
  「啊……這樣啊。」你失落的又一次垂下頭。想想也是,她幾乎都是暗示而已,就算真的找到證人,又能怎麼樣?
  你低落的樣子讓主子又是好笑又是憐惜,耐心安撫道:「別難過了,要是你還是很在意,我找人教訓她一頓,嗯?」
  這,這是私刑的意思嗎?你眨眨眼,對主子無意間透露出的資訊感到震驚。
  雖然驚愕,但你卻並不畏懼或排斥這樣的主子。你相信她有她的原則,不會恣意欺壓百姓。
  「我還是想告,但請主子別髒了手。」你朝她露出一個堅毅的笑容,「為這種人髒您的手不值得。」
  「好,都聽你的。」她回以淺笑,起身離開前,最後確認了一次:「即使訴訟未必能贏,也不後悔?」
  你毅然說你絕不後悔,她便允諾代你報官。
  大理寺受理案件的速度很快,三天後便是開庭之日。主子一收到消息便向你預告,也承諾將會陪你一同出庭。
  你擔心耽誤主子的正事,對此,她只是笑笑說她是一家之主,庇護全府上下是應該的。
  「只要不犯法違紀,我就會護你們到底,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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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臨夢 發表於 2023-3-4 14:16:10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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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開庭

  你萬萬沒有料到的是,那管家在位十幾年,夥同女兒沒少排擠欺壓沒有背景的奴僕,擠兌、謠言、惡意苛扣薪水……諸般惡行惡狀罄竹難書。
  聽說管家之女被告上大理寺以後,大理寺外沿途都是磕頭求大人明察,替他們討回公道的民眾。
  你已有些時日不曾見到如此盛況,不免有幾分膽怯,卻硬著頭皮不肯退縮。在你步下馬車之時,週遭的人群更加沸騰,都在喊著懇請常大人一併為眾人伸張正義。
  立於萬眾矚目的中心,主子看起來絲毫不受影響,只側頭問你是否還適應,並且自然而然地擋在你與陳情群眾之間,儼然是座可靠的高牆。
  你快速使自己恢復鎮靜,忽視四周一切喧囂,只專注於她關切的凝視,隨後低低應了一句「尚可」,而後跟在主子背後,邁入大理寺。
  步履一步一步踏在或激憤或哀慟的吶喊上,一步一步落在你的心跳上,你彷彿聽見震耳欲聾的躍動聲,從胸腔一路蔓延到耳畔。
  你的思緒是前所未有的清晰,這幾日反覆溫習的證詞歷歷在目,你在一片囂鬧中,靜靜追隨著主子高大挺拔的背影,彷彿就能這樣走上一輩子。
  鏘!大理寺卿一敲驚堂,朗聲:「肅靜!告訴人藍旻何在?」
  「小的在。」你端正地長跪於地,在驟然寂靜的廳堂中,聽見自己清朗的聲音。大理寺卿接著喊了被告,在她戰戰兢兢地應聲後,宣布開審,要你重述你的指控。
  「稟大人,被告與其母仗主家寵信,欺上瞞下,排擠異己,擅編謠言,將小的發賣以後,又意圖以謠言勒索錢財。」你將爛熟於心的訟詞一一背出,調理分明,字字句句鏗鏘有力。
  「被告可有何要辯駁的?」
  「此人一派胡言,大人萬萬不可聽信!」方才一直聽見外頭人們的吶喊,管家之女早就嚇破了膽,不管不顧的亂嚷嚷:「他勾引家母,被揭穿就懷恨在心,竟不知怎麼誘惑了常大人,反過來誣──」
  大理寺卿一驚,驚堂木重重一拍,打斷這一番辯解,怒斥:「胡鬧!常大人高風亮節,你有什麼證據,怎敢胡說常大人受人誘惑!」
  「這……這……」管家之女本就是捉風捕影,隨便牽扯,哪裡拿得出證據?
  「若無證據,那便是抹黑朝廷命官,你可知罪?」見她無話可說,大理寺卿又嚴厲的喝斥。
  平民百姓本就畏懼官府,區區下僕更是不曾見過這番場面,大理寺卿如此一拍一斥,她便嚇得瑟縮不已,不敢再多說,只一味哭喊「大人饒命」。
  你不忍地別開視線。雖然大理寺卿所言看似條條有理,實際上你也大概猜得到她害怕讓常大人沒面子,往皇上面前說幾句話,大理寺卿的官位就很難坐穩了。
  儘管信任主子的品行,但今日公堂走一遭,你更加清楚,多數人都是看權力說話的。過去你無權無勢,只能任人欺凌;如今風水輪流轉,你有了大靠山,才能夠伸張正義。
  打狗看主人的道理古今皆然,如今你有一品高官庇佑,管家之女不過是六品官員底下的小僕,她的主子不敢也不會為了她跟常大人鬥。
  這一場審判,看得並不是對錯是非,而是勢力大小。早在開始以前,管家之女就已註定敗訴。
  外面綿延半條街的伸冤之民,影響的不過是她會面對多嚴重的刑罰,說白了就只是火上加油,真正點起這把大火的,是常大人的權勢。
  你看得太透徹,突然覺得很疲倦。明明你所言字字屬實,卻恍若一夕之間翻轉稱為狐假虎威德那方。
  後半段你有種抽離似的麻木感,就連大理寺卿賜座,允你坐在主子身邊旁聽他人鳴冤,你也只是行禮如儀,傀儡般依照指令行事。
  「大人!求大人千萬要為我死去的女兒作主啊!」跪在地上磕頭、痛哭流涕的人嚷得聲嘶力竭,一字一句鼓動著你的耳膜,卻又好似隔著深水,聽不真切。
  你恍惚地看著這一齣名為開庭的大戲,思緒紛雜混亂,跟著哭天搶地的吶喊起起伏伏,分不清楚自己想了什麼,也可能什麼都沒有想。
  驀然,一句低語穿過所有嘈雜紛亂,清晰地鑽入你耳裡:「藍旻,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你一震,下意識轉頭看著出聲關懷的主子,那一瞬間,你好像被拉回現世,重新與這一切接軌,塵囂不再遠在天邊。
  大理寺卿對權貴的服從凌駕於對真相的執著是真;主子高高在上卻一再走入凡塵,悉心照料你們這些卑賤之人也是真。
  「藍旻?」見你只是迷茫的看著她,主子憂慮更甚。
  「啊……奴才沒事。」你反應過來,連忙回應。
  你還謹記著主子說沒有外人時能以「我」自稱,但此刻你們離人群雖有一段距離,你還是擔心被人聽見你不守規矩,會害主子被說不懂御下。
  她不知為何蹙起眉,最終卻只是喟嘆,抬了抬下巴示意你繼續看著前方,「忍一忍,大約再一刻鐘就會結束了。」
  你應了聲「是」,便繼續靜默的看著曾造成你大小苦痛的人受審。
  管家之女的髮簪也許是在某次磕頭的時候滑落,此刻披頭散髮,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臉上滿是淚痕,絲毫看不出過往狗仗人勢,作威作福的樣態。
  你沒有認真聽判決,只是凝視她淒慘的樣子一陣子,又去看一旁同樣滿臉淚水,卻歡欣鼓舞的喊著「多謝大人明察秋毫」的受害者們。
  這一切或許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也可能是你太過好運,遇上主子替你復仇;然而絕不會是因為大理寺卿見微知著,從一樁缺乏人證的勒索案,看出這個人往日欺善怕惡的種種事蹟。
  罪人被拖下去,你們等著群情洶湧的民眾散去,之後才能上馬車。
  「小范差不多可以回來工作了,你負責廚房內部雜務,將來外出的機會應該不多。」主子突然轉頭看你,趁著空檔問:「難得出來,有我保證你的安全,要不要去逛一逛再回去?」
  在你開口以前,她又補了句:「我也許久不曾出外遊憩了。」
  你的所有猶豫,在聽見她的補充後都煙消雲散。你知道主子公務繁忙,今日撥空陪你出庭,不曉得要費多少心思才能補完工作,可能會更沒有空閒時間可以休息。
  「那就勞煩主子了。」 本文最後由 臨夢 於 2023-5-22 20:1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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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臨夢 發表於 2023-3-5 20:11:04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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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出遊

  上了馬車以後,主子讓你稍等,也沒避著你,就從座椅下翻出半個手臂長的方型木箱。
  只見箱子內蓋是一面打磨得光亮的銅鏡,裡面裝著五花八門的器具,除了各種大小的筆刷,還有五顏六色的顏料,以及一些你猜不出用途的物品。
  她就著鏡子在臉上一陣塗抹,即使偶有顛簸,手也穩穩的不曾搖晃。不過兩刻鐘的車程,冷豔如梅的容顏就被層層覆蓋,變得樸素無比。
  眉毛粗了些,皮膚也化成與尋常農婦無異的黝黑粗糙,在妝容遮掩下,鼻樑似乎也顯得扁平,唯有一雙眼仍舊如常。
  一番宛如換臉的變化令你目瞪口呆,遮去美貌的主子朝你露出一個讓你感覺既熟悉又陌生的笑,「這樣比較不顯眼,可以好好逛。」
  「主子……常常這樣畫?」你傻傻地問。
  「有時任務需要,比如陪皇上微服出巡,藏一下才能更貼近市井百姓的生活。」她今日並未穿著官服,如此打扮的確像是小有錢財的平民,或者是富人家的平凡僕人。
  你甚至有種離主子近了一些的錯覺。
  她迅速把使用完畢的物品一一歸位藏好,頭也沒抬的道:「我都扮成這樣了,就別喊我主子了,裝得像一點吧。」
  你嚥了嚥唾沫,不知為何有些緊張。「那我該……如何稱呼主子?」
  「就叫常姑娘吧,我叫你藍公子,可好?」主子朝你笑笑,揭開簾幕示意你往車外看,「這是京城最大的書肆,不論是姑娘還是公子,都會來這裡逛。」
  說不出莫名的失落感從何而來,你便順著她的動作往外望,只見一棟不算富麗堂皇,卻大氣而不失典雅的建築,牆壁與柱子上均刻有梅、竹等象徵讀書人氣節的植物。
  這裡充滿書卷氣息,你下意識有些卻步,甚至感覺自己踏入會玷污知識的殿堂。
  「這裡頭不是只有詩畫一類作品,也有樂譜、農書或者廚藝相關。」主子敏銳地發現你的畏縮,她在車子停下後,一邊下車一邊解釋,並且回頭自然地伸手給你。
  你不好拒絕她的好意,微紅著臉搭上她溫暖的掌心。她守禮的在你確實站穩後收手,領著你往內走。
  書肆內一人高的書架鱗立,兩人寬的走道讓環境不顯得擁擠壓抑,陽光經過巧妙的窗戶設計灑入,又不會過於刺眼。
  架子側面清楚標示著書的種類,零散有幾名男男女女在架間穿梭,有些衣著看起來非富即貴,也有些顯然是窮書生。
  「我記得老范誇過你讀字學寫都很快,比起讀些艱難的經書,看自己有興趣或跟自己有關的書籍比較容易上手。我想也許你會喜歡這裡的食譜,就帶你來看看。」
  「多謝主……多謝常姑娘。」眼前的景觀遠超過你的想像,你無意識的「哇」一聲,還險些忘記改口。
  「謝什麼?走吧,去看看。」你努力假裝平靜卻難掩興奮,逗得主子失笑,「喜歡什麼,我買給你,就當作壓驚吧。」
  雖然主子猜你會喜歡食譜,但沒有限制你只能逛廚藝相關的區域,而你粗略看過,上頭幾乎都是較重口味的菜色,便也沒什麼興致。
  反倒是各式雜記吸引了你的注意力,你生於京城外圍,不曾離京太遠,對於遠方的景色格外好奇,但架上種類千奇百怪,你識字還不多,看得眼花撩亂。
  最終,你在主子推薦下選了一本書名相當直白的《山水遊記》,主子說這本遊記內容樸實,用字不過於艱澀,很適合入門。
  另外,你也在那一區看見一本《妙手回春》,記載作者在各地壯遊所目睹的神醫和奇蹟。
  主子草草翻過幾篇,看得直發笑,「天馬行空,胡言亂語。不過文字淺顯生動,若當成話本倒是值得一看。」
  她將書遞還予你,見你認真地雙手環抱著書、很是愉快的樣子,本就噙著淺笑的嘴角揚得更高了。「想買這兩本?」
  「嗯……謝謝常姑娘。」你羞澀地笑笑,「雖然我還看不太懂,但我會努力學習的。」
  只有兩本薄薄的書,她也就沒有硬要跟你爭著拿,一邊帶你往櫃檯走去,一邊狀似無意的說:「若是看不懂,也能拿來問我。裡頭還是有些句法比較複雜,管家未必能解釋。」
  你只知道下人們常拿不會的字詞去請教管家,實際上與她接觸不多,當然不會曉得管家不只會常見文字,還會寫策論,這種淺白的書對她而言根本不是問題。
  一無所知的你歡喜地應下,報以燦爛的笑靨。

  主子接著帶你到一家茶館,並不是最頂級、只招待達官貴人的那種,而是中等價位,主要客群是寒門學子或小官小吏的。
  「最高檔的茶館有時反而不好。」主子熟練的斟茶水,動作流暢,行雲流水。「有些會過於追求精緻美麗,反倒失了本身的氣味。」
  你們坐在窗邊的座位,木窗大敞,初秋的午後猶帶暑氣,徐徐涼風拂面正宜人。
  「我很喜歡這間茶館的一點,就是這裡有很好的景。」指指遠山,她將一杯茶推到你面前,「賞山景配茶,適合緩解心中鬱悶之氣。別拘束什麼品茗之法,輕鬆喝吧。」
  你曉得主子是指你上午心不在焉、悶悶不樂的事情,但你不知道該如何闡述那份依稀觸碰到社會黑暗面的震撼。
  啜飲一口溫度適中的茶飲,你斟酌了一下用詞,終究沒有正面回應,「早上……多謝常姑娘陪我去大理寺。」
  「說過了,這是應該的。」她搖搖頭,帶點探究意味的看著你,但最終並沒有多問,指尖輕點你的書,「聽聽故事?」
  「可以嗎?」你眼睛一亮。
  為了讓你能看書上的字,主子示意你往右側窗邊挪一下,自己則坐到你左側距離約一個拳頭、能看見字又不會太親密的位置。
  泛黃的書頁被攤開放在你的正前方,主子左手隨性撐在頰上,側著頭看書。她翻開的是《山水遊記》,淡薄的嗓音念誦山色水景,不時停下來為你解說,還會插述自己所知的相關故事。
  主子自言在京畿長大,但她滿腹詩書,各類遊記乃至稗官野史也讀過不少,對各地風土民情都有基本認知,說起故事詼諧風趣,你聽得入迷,渾然沒有發覺時間流逝。 本文最後由 臨夢 於 2023-3-5 20:1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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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臨夢 發表於 2023-3-6 20:58:25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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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特權

  待你回過神來,已聽完兩篇遊記。
  「藍公子可還滿意我說書的功力?」主子仍一派隨意自在之態,修長的指滑過書扉,眉眼彎彎。
  你笑了起來,「那是當然,常姑娘功力非凡。」
  「那就好。」她頑皮地朝你眨眼,「剛才說的幾個生字可記住了?過幾日我要抽考的,若是都會,還有獎賞。」
  「獎賞?」你不免好奇。主子撥冗陪你出來這一趟,又是贈書又是說書,你早已驚喜不已,還能有賞?
  「嗯,想要什麼?」
  你躊躇半晌,迎著她飽含鼓勵的目光,鼓起勇氣問:「……可以再聽常姑娘說書嗎?」
  她瞪大眼,似乎沒有料到你會提出這樣的請求。你因為自己的大膽而羞紅臉,但主子趕在你無地自容以前,輕聲答應了。
  「好。」她揚起堪稱溫柔的弧度,「那就說定了,只要抽考通過就聽新的故事,聽過隔幾日再抽考。」
  「要是沒有過呢?」
  「沒過就只好罰你寫幾次,我再找時間來抽考囉。」語落,她沒給你反應的機會,迅速招來店小二結帳。你這才發現日將西斜,天邊已經漸漸染上日暮的絢麗。
  她先一步起身,隨著位置移動,陽光在她似雲的潔白長袍外再添半身橘紅外裳。「走吧。」她回過頭看你,眉眼含笑,竟比晚霞更讓你移不開目光。
  你就這樣默默跟著她回到馬車上,一個個雜亂的念頭在腦中翻滾,越想摸清越糾纏打結,沒能理出一個頭緒。
  一切的混亂,最終全歸於一個有點太逾越的問題──主子對誰都這麼好的嗎?
  「你覺得呢?」主子的反問讓你一愣,才意識到自己竟不小心脫口而出。
  「主,主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冒犯……」你慌慌張張的道歉,慚愧地低頭,暗罵自己得點顏色就開起染坊。
  這種念頭根本不該有,何況你還沒管住自己的嘴,竟問了出來。
  「又沒兇你,慌什麼?」主子無奈嘆氣,「陪你出庭是基於照顧你們的責任,但一般情況下,結束以後我就會直接帶回府上了。」
  「藍旻,我開府幾年來,帶人外出辦公的次數很多,但特地帶去逛街散心的,只有你一個。」
  「這是你的特權。」

  你的傷癒合得差不多了,在事件正式落幕的隔天便重返工作崗位,范哥的工作早已轉交給他人,你很快重新跟上節奏。
  然而,主子那日的話始終在你腦海裡揮之不去,只要一抓到空檔就就反覆響起,你翻開那兩本書時更是如此,難以言喻的焦躁感逼得你用其他事務填滿生活。
  平心而論,主子是位極好的老師,善於引導,講解靈活不死板,但你心煩意亂,根本無法好好複習。
  范爺雖然留意到你狀況不佳,卻以為你是還在外出遇劫的陰影中,又見你比原先更努力埋首工作,對你更是疼惜,不時叮囑你好好休息。
  你感受到范爺的一片好心,也只能勉強揚起嘴角回應。只不過你懷著心事,夜裡難眠,黑眼圈日漸加深。
  常府待下人甚好,每月都有幾日輪休。你累積數日疲倦,恰逢休假,午後睏倦,索性倒頭就睡,卻也睡不安穩,又作了個夢。
  你夢見你還在人牙子手中的時候,你們每日都會被帶到專門販賣人口的市集,因為是最下等的僕役,只有草草搭建的棚子作為遮蔽物。
  來來往往的人若是對你們動手動腳,只要不造成永久性傷害,基本上也不會有人阻止。是以,那裡總是充斥著哭叫與哀號。
  你那天不巧被一名官員看上,硬是捉著你的頭髮逼你抬頭,要你笑一個。你正發著高燒,頭腦昏昏沉沉,連掙扎的力氣也沒有。
  你儘管淪落至此,卻也不甘任人調戲侮辱,硬是撐著最後一絲意識不肯配合。對方大為惱怒,正要賞你一掌時,一顆石子橫空飛來,擊中了她的手。
  驟然被放開的你一陣搖晃,眼前天旋地轉,只聽見那名官員的怒罵戛然而止,又驚又怒的喊:「常大人!」
  你感覺到一雙有力的臂膀穩穩扶住你,勉強抬眼,就撞見一張絕色容顏籠著冰霜,隨後一切都被黑暗覆蓋。
  你睜開眼時還未完全從夢境中抽離。
  猶記當初你醒來時已在常府,常大人成了你的新主子,而你從一開始的膽顫心驚,到後來逐漸習以為常,如今卻又因出外一日的經歷與她的一番話,讓你的心再一次高高懸起。
  叩叩。清脆的敲門聲將你從思緒中喚醒,你才隱約想起你剛剛似乎就是因為有人敲門而醒的。
  「藍旻?」是主子的嗓音。
  你連忙掀被下床,一邊倉促整理外衣,一邊回應:「主子,請稍等我一下!」
  「慢慢來,別著急。」她一如既往地溫和,「聽老范說你還未吃晚飯?」
  「啊……」你看向窗外斜陽,才驚覺自己睡過了下人的晚膳時間,有點窘迫,「我不小心睡過頭了。」
  你去應門時,猝不及防落入一雙盈滿柔情的眼眸。她退了一步讓你出來,「不要緊,我們去我的書房吧,男孩子的閨房,我不好進去。」
  回想起來,除去看病治傷必須進來,主子的確不曾踏入你的房間。
  你依著主子的話,抱著上回講到一半的《山水遊記》,亦步亦趨地隨主子到她的院落。這是你第一次過來,主子的書房很大,是你們下人房間的四五倍。
  裡頭有滿山滿谷的書本,窗臺一側是有櫃門和抽屜的木櫃,另外一側是書桌,其他面牆則全是書櫃。
  書房中間擱著一張小圓桌和幾張椅子,桌上已放著餐盒與兩副餐具,主子讓你把書放在其中一張空椅上,招呼你一起吃飯。
  這並不合禮數。你正想婉拒,肚子卻不留情面地發出咕嚕聲,響得你面紅耳赤。
  「快吃吧。」主子忍著沒笑出來,將菜餚一一擺到桌上,「我聽說你沒有吃飯,就請廚房備了兩人份,你若是不吃就浪費了。」
  「多謝主子。」你見狀,趕緊協助把剩下的菜拿出來,桌上簡單的三菜一湯果然是雙人份。
  你們謹守著食不言的規矩,主子不時挾菜給你,你也就乖乖吃著,卻還陷於思緒,味同嚼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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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臨夢 發表於 2023-3-7 17:10:33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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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獨特

  飯後閒聊消食了一會,主子才拿出紙筆給你做小測驗。
  筆是你們慣用的碳筆,她寫了些字詞讓你唸,又讓你寫了幾個字,但你返家以來狀態一直不佳,讀字還唸得出五六成,寫字幾乎寫不出來,沒多久就羞愧地低頭。
  「你似乎狀況不太好,怎麼了嗎?身體不舒服?」主子沒有責備你,只是溫和的問。「老范也說你看起來很累,但工作還是很認真,他很擔心你。」
  「沒有……我只是這幾天沒睡好。」想到范爺的擔憂,你頭垂得更低了,因為你不但問了超過自己本分的問題,還讓別人擔心。
  她示意你伸手,垂眸專注地為你把脈,「有鬱結的跡象。在想什麼?」
  「在想……主子那天跟我說的話。」你努力說服自己,你只是在回答主子的問題,並不是妄想聽到什麼解釋。
  「什麼話?」她不知從哪裡翻出一套茶具,替你倒了一杯溫熱的甘草茶。
  你凝視著裊裊的霧氣,囁囁嚅嚅:「您說帶我出去玩是我的特權,但我不明白我有何獨特之處,能有幸讓您另眼相待。」
  主子沉默良久,你咬著唇等候判決,坐立難安。
  「如果我說,我當初會去到那個地方、會買下你,並不是偶然呢?」她慢慢地開口。
  什麼意思?你瞪大眼,猛地抬頭錯愕的看著她。
  「藍旻,我並不真的是你以為的那種好人。」像是豁出去似的,主子仰頭乾了一杯茶水,明明應該是一杯甘甜入口,她的笑容卻無比苦澀,「我很早就知道我救不了所有人。」

  主子與你的初遇比你以為的早很多,早在五年前,你還在前主人家負責養雞的時候,你們就已經見過面了。
  那一次,是你救了她的命,而她當時也還不是風光的一品大官。
  民間有許多關於天犬的傳說,虛實融合,隨著流傳多多少少有誇大的成分,真實情況的凶險並不是你們能夠想像的。
  所謂天犬不是真正的狗,而是一群從暗衛中獨立出來,直接效忠帝王,卻有官階的人。
  史官對歷代天女評價有好有壞,但對於天犬卻少有正面評價,因為他們行事不計代價,只盲目服從指令。他們為天女料理一切陰暗骯髒之事,有些人私下甚至蔑稱之為天之走狗。
  他們是帝王的利爪尖牙,只效忠一任帝王,皇上駕崩後,新皇上位會重新扶植自己的天犬。
  當今聖上在位八年有餘,先前兩任先帝皆是男帝,對社會文化造成極大衝擊。先帝在位時,十多名皇女皇子廝殺慘烈,皇上繼位時根基也尚且不穩。
  你的主子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成為了皇上的天犬。
  當時,即使她的武功極好,但實戰經驗還不多,也沒有此刻的殺伐決斷,依她的說法,就是太軟弱,不足以獨當一面。
  然而新皇上任,人手嚴重不足,巴不得把一個人當成兩個人用,根本沒有多餘人手可以手把手地教導新人,只能先派她做一些風險低的任務,在實作中磨練。
  遇到你的那個任務,是她有史以來最失敗的一次。她奉命扮男裝混入青樓套話,卻失敗而受傷,拚了命才逃出來。
  躲在巷弄暫時調息時,一群流氓發現了她,暗巷中看不清容貌,只能聞到濃濃血味,她們便以為是哪家男子私逃受傷,不懷好意的圍上前。
  常大人的腳當時受了傷,沒辦法飛簷走壁,便被困在死巷中,正盤算著如何在不殺人的情況下脫身,恰好路過的你就注意到了情況。
  你大喊著「有官兵來了」,成功嚇走那些人。她當時失血有點多,幸好有你又是止血又是買藥的熱心幫助,才保住小命。
  她在那裡歇了一個晚上,你早上還去送了一顆饅頭給她。
  主子說到這裡,你也想起了這件事。
  當時你還在雞舍,並不住在府內,在外出買飼料的途中意外看見似乎有人圖謀不軌以後,又心繫受傷的「男子」,當晚的饅頭便沒有吃,趁著清晨溜出去送食物。
  只不過你說什麼也沒想到,一時善心救下的人竟會成為你後來的主子。
  「不是我救了你,而是你救了我,我一直記得你的救命之恩。藍旻,謝謝你。」
  你張著嘴說不出話,呆滯許久才搖搖頭,「主子也救了我,不管是買下我,還是後來被綁架的時候都是,算起來您幫我的還是多太多了……謝謝您。」
  「哪有這樣算的?」她失笑,轉身從抽屜取出一個約拳頭大小的木盒,放到你的面前,「不說這個了,今天找你最主要其實是為了這個。」
  你好奇的看著小卻精巧的木盒,上頭細細刻著朵朵蓮花,花葉相襯,栩栩如生,彷彿下一秒就會隨風搖曳。即便是再不懂藝術的凡夫俗子,也不免要讚嘆一聲巧奪天工。
  給你的?你茫然地看著主子,後者則朝你微笑,「生辰快樂,這是我的一點小心意。打開看看?」
  你伸手小心翼翼地拂過盒面,刻痕的邊緣整齊俐落,足見雕刻者刀工了得。
  盒蓋側面有一個小旋鈕,你一轉,鎖便喀一聲彈開,你順勢將蓋子掀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木製的哨子,上頭同樣刻著一朵蓮,大概與木盒是同一位工匠所製成的。你將哨子從襯布上拿起來,才注意到哨子已穿上細繩。
  「那是給你掛在脖子上的。」在你端詳這份禮物時,主子為你解說,「你要是遇到危險,就吹哨子,哨音可以傳很遠很遠,就算我不能馬上趕到,或許也能引起他人注意。」
  「多謝主子,我很喜歡。」你露出燦爛的笑容,低頭掛上繩子,並且謹慎地把哨子收入衣服內,以免被人看到惹來麻煩。
  木頭微涼,貼在心口卻泛起一陣溫暖的騷動。
  雖然你記得自身誕辰,但你生於奴僕之家,自幼困苦,沒有慶祝的餘裕,等到母父雙雙逝世,這個日子更是幾乎失去意義。
  這是第一次,有人為你準備生辰禮。 本文最後由 臨夢 於 2023-3-7 17:1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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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臨夢 發表於 2023-3-8 21:29:14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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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奇書

  日子再度回歸平淡的細水長流,你順利通過新的抽考,之後每月有一至兩日你休假時,主子會與你共進晚餐,而後進行新的考試。
  你了卻煩心事,學習進度也就快上不少,幾乎都能全數答對,主子也不吝於讚美,之後又會教你新的一篇文章。
  慢慢地,你識的字越來越多,她會先讓你試著讀一遍,接著解釋你讀錯的字。
  這日,又到了你期待不已的教學日。習慣性預習的你,看著前幾天意外從《妙手回春》裡面掉出的小冊子,倍感困惑。
  主子的教學已持續半年有餘,她還借給你一本字典,你平日得空時不忘苦讀,如今常見的字你已識得五六成,認得這本簡陋的冊子上的書名──《職場戀愛實錄》。
  裡頭似乎是不少故事組成的,但實在非常荒誕不羈,有違禮教,你不明白它怎麼會夾在《妙手回春》裡頭。
  第一篇故事就是主僕間的愛情,還大大寫著「請在沒人的地方看」……你翻開沒多久就明白警語其來有自,裡頭竟有白日宣淫的無恥之事,雖描寫得隱晦,但你還是看得面紅耳赤。
  匆匆翻過那篇以後,接著的兩個故事都正常許多,一個是講述兩位官員明面上立場相反,暗地裡知道彼此都是憂國憂民的好人,互相欽佩、惺惺相惜,最終成為伴侶的故事。
  另外一個的內容則是兩名僕人相互扶持,日久生情,經歷一番磨難以後,有情人終成眷屬,也算一番美事。
  但最後一個讓你沒看完就倉促丟開──
  裡頭的侍男大膽妄為,竟勾引幼主,之後主人長大,後續幾頁全是兩人巫山雲雨的敘述,你匆匆將書闔上,暗罵作者荒唐,罔顧禮數。
  如今你看著這本書,不禁犯愁。尊書的觀念根深柢固,按理說連練字帖要燒毀都該送到惜字亭,何況是書本,哪怕是這般不合禮儀的書,你也不敢擅自毀棄。
  然而,惜字亭是他人的管轄範圍,你也不敢擅闖,更不要說是請人銷毀這本書了。
  與你交好的僕從不少,但這本書性質特殊,實在難以啟齒,也無從與人商量起,約定的時刻越來越近,你最終還是決定請求主子協助。
  畢竟這書藏在你房裡你實在心驚膽跳,深怕萬一被誰看見,你可就百口莫辯。
  於是,你帶上那本奇書以及正要開始學的《妙手回春》,揣著忐忑不安的心去赴約。
  幸好你沒有因為太焦躁而出差錯,這回的抽考也全對通過,連主子刻意考你幾個月前學的字也難不倒你。
  「讀書人最忌諱自恃聰敏而不勤學,你聰明歸聰明,倒沒有這種壞毛病。」主子笑著讚賞,「看你日漸進步,我與有榮焉。」
  「多謝主子。」你靦腆一笑,嚥嚥唾沫,在攤開《妙手回春》前,先一步遞出那本《職場戀愛實錄》。
  「咦?今天要看這本嗎?」主子這才注意到你帶了兩本書,困惑的看著滿臉窘迫的你,「我書房也沒有這本,這是哪裡來的?」
  「是《妙手回春》裡頭掉出來的。」你咬了咬唇,見她接手過去翻閱,便細聲說:「書上內容離經叛道,我不知道如何處置……」
  她的閱讀速度極快,三兩下就草草瀏覽過全書,耳根隨著書頁翻動越來越紅,頭一回顯露出尷尬無措的樣子,沒有回應。
  你也不知道交給主子是否恰當,尤其上頭還有警語要讀者在沒人的地方看,然而你屬實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除了主子,也找不到人求助。
  看著她似乎有點困擾的模樣,你開始後悔自己沒有乾脆偷偷毀掉就好。
  「你……看過這本書了?」她輕咳一聲,乾巴巴的擠出一個問句。
  「我,我稍微看過一點點,實在太,太大膽了。」你跟著燒紅了臉,腳指無意識蜷曲,「裡頭的某些僕役未免太不知禮數了。」
  主子沒接話。半晌,你才見她揉揉額角,似是無奈至極,「這書我替你處理掉吧,要是被人看到,對你名聲不好。」
  「謝謝主子,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你鬆了一口氣,心頭的大石少去一塊。
  「我會處理好的。」她溫聲允諾,把那書暫時擱置在一旁,替你翻開《妙手回春》,「試著唸兩頁看看吧。」
  你應聲。因為需要一字一字辨認,你朗誦的速度還是偏慢,但錯字明顯減少,主子便等你全部唸完,才回頭一一校正,你也乖乖拿著筆抄下,並且註明同音字,方便複習。
  接著,她又讓你嘗試用自己的說法簡述這部分的故事。
  「這位公子戀慕家中常請來看病的大夫。」你答道,忍不住想到剛才那本《職場戀愛實錄》……莫非這本也盡是情情愛愛?
  你壓下這個揣測。至少目前看起來還只是少年懷春,沒有做什麼逾矩之事,主子當時也簡單翻閱過,應該不要緊。
  「嗯,說的很好。」看出你的疑慮,主子摸摸鼻子,似乎又被喚起剛才的羞窘,迅速拿起書本重新檢查過,才說:「別擔心,後面頂多跟這篇一樣,沒有剛剛那本那麼露骨,也有一些無關情愛的篇章。」
  你不得不承認這讓你放鬆許多。
  近日你察覺自己對主子的依賴日益增長,遠超過主僕情誼,你知道這樣不應該,但自從上次說開以後,她從不掩飾你對她的獨特性,你無法自拔。
  你只能時時提醒自己,主子對你格外的好,並不是因為你本身多麼獨一無二,而是因為你曾經意外幫過她。
  看著《職場戀愛實錄》裡,那個堪稱放肆的小廝,你一方面覺得他不知恥,一方面卻也有一絲絲隱晦的羨慕在增生。
  你羨慕他能夠與他的主子兩情相悅。即使知道那只是虛假的情節,你仍難以遏止心中企羨,如果教學時書中劇情也是如此,你怕自己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這不應該,藍旻。你默默告訴自己。
  主子待你寬厚,你應該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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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臨夢 發表於 2023-3-9 20:55:04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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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梅宴

  由於時候不早了,主子看過後面的內容,認為無法在一日內講完,便讓你先回去休息。
  緊接著便是臘月。大街小巷都忙於準備過年,廚房也在范爺統領下有條不紊地備臘肉、討論年菜,同時也不能落下一日三餐,忙碌不已。
  這是你在常府過的第二個年。去年你養病到年後,范哥元宵外出賞燈籠還不忘帶一個小的給你;今年是你第一次參與準備過程,雖然忙得足不點地,卻有種充實的快樂。
  唯有埋首工作,踏踏實實的做事,才能讓你暫時忘卻所有私心,回房盥洗過後也能倒頭睡得香甜。
  主子事先告知過你,臘月公務總是繁重,她很難有休沐,因此這個月的教學暫停。你也從其他人的閒談得知今年冬天特別冷,朝廷上下都在預防雪災。
  萬萬沒想到的是,你就在這個關頭病倒了。你倒在床上懊惱不已,燒得一塌糊塗的腦袋在迷糊之間,想起上次沒有教完的那篇故事。
  你後來利用零碎時間慢慢看完了後續,當中有一個片段是那公子在滴水成冰的寒冬泡冷水澡,讓自己染上風寒,才能看見他傾心的大夫。
  在主子忙到沒有空教你的時候生病,你怎麼想都覺得有刻意吸引注意的嫌疑,原本只想休息幾日就好,偏偏病得起不了身,不得不請主子來。
  那天她已經看過那個章節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產生聯想。
  主子匆匆趕來之際,你還發著高燒,摀住嘴咳個不停。
  頭昏腦脹的你根本分不清現在的時辰,只能從衣著判斷她大概剛回來,因為她一身漆黑官服上,積著的一層醒目的薄雪。
  你想說你不是為了見到她故意生病,也想說你很抱歉在百忙之中還讓大家擔心,但你咳得沒辦法好好說話,連主子問診,你都只能點頭或搖頭。
  毫不意外的,又是范哥被派來照顧你。
  昏昏沉沉中,你只知道她替你把脈開藥,又交代范哥幾句,就倉促離去。
  你自知在眾人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非但幫不上多少忙,還連累得主子要撥空替你看診、范哥得來看顧你,心裡更是愧疚。
  燒在第二日就退了,你這才有辦法與范哥對話。
  對於你的歉意,他失笑搖頭,「你身體弱,生病又不是你願意的,道什麼歉。我小時候三天兩頭生病,我爹帶我進常府第一年,不知多少時間沒工作,都在照顧我。」
  你的大腦稍微可以運轉了,想起范氏父子的事,也不勝唏噓。范爺不幸早年喪妻,家中失了梁柱,幼子又體弱多病,如今的白髮多半是那時候愁出來的。
  起初你以為范哥是罕有的從父姓的孩子,後來才知道,范哥的娘是家中獨苗,范爺自認剋死妻子,痛苦之下才改姓范,算是徹底入了范家。
  「主子說你這回生病,一部分是因為底子不夠好,操勞之下又遇天寒,本就容易生病。」范哥嘮嘮叨叨著,「還有一部分,就是因為你思慮太多,鬱結於心。」
  「我休養幾……咳……日,就能工……咳咳……作了。」你撇開頭咳嗽,斷斷續續的說著,「過……咳……幾天……咳咳……不是還有……咳……宴會?」
  你記得你們這些日子的準備不只是為了年節,也是為了主子將設宴邀一些官吏賞梅。
  「咳成這個樣子,還想工作?」他不滿地戳戳你的肩膀,擺出兄長的架勢,「聽你范哥的話,好好休息比較實際,論生病,我可是你的大前輩。」
  這種事情哪有人講究前後輩的?你笑了起來,結果咳個沒完,范哥見狀就不敢再逗你笑,趕緊離開,放你自己休息。
  五天後便是梅宴之日。你本就只是染了風寒,近一年來又吃好喝好穿好,養病速度快上不少,除了比較容易累,已無大礙。
  你確認過自己已經兩天沒有咳嗽,沒有口沫飛濺不衛生的疑慮,便跟范哥商量好,一早廚房最忙時你去幫忙,等到宴會開始,你就回房休息。
  一切都和規劃一樣順利,你在范爺關切的叨唸中被推出廚房,緩步走回別院。
  常府佔地遼闊,廚房與你的住處之間有個半徑約十米的小湖泊,裡頭種植不少蓮花,但冬季蓮葉枯萎,看起來分外蕭瑟。
  此處乃二門之內,宴客廳與蠟梅遍開的庭園皆在二門之外,你卻看到一名身著官服的人。
  你認得這個人。
  ──你在人牙子手中的時候,調戲羞辱你的那個人。就算你當下神智不清,也絕不會認錯她的臉。
  她為什麼在這裡?
  似乎是聽見腳步聲,她也回身朝你看來,看清楚你面容的剎那,一抹譏諷的笑爬上臉龐。「唷,這不是那個小奴僕嗎?」
  「大人,此乃二門之內,您是否誤闖了?」你壓抑著顫抖,躬身行禮,不理會她的問句。
  「一路走來也沒人攔我啊。」她還是笑嘻嘻的不正經模樣,即使你低垂著頭,也能感覺到一股灼熱的目光盯著你。「我累了,想找地方休息。」
  按理,賓客疲倦的話,主家會派人領至事先備好的客房小憩。但你並不知道客房在哪裡,況且她隻身闖入,也不合規範。
  「宴會上應該有許多丫鬟可差使,大人不妨找一個問問。」
  「那我若還想指名要人伺候呢?」她的視線越發無禮,從頭頂一路燒到你腳尖,「不如就你吧。」
  你幾乎克制不住顫慄,卻不是冷。比起被劫走時一心只想抵抗,現在的你更多了畏懼。
  在前一個主子手下工作的時候,你曾經見過宴會中有小廝被客人看上,就這樣被帶去客房「歇息」,在那以後,你再也沒見過他。
  常府當然不可能有這種讓奴僕陪客的規矩,但這個人的輕蔑,讓你發自內心的噁心,並且再一次感受到下人身不由己的悲哀。
  你不敢想像如果現在被這個人帶走,或者買下你的是她,你會面對怎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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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臨夢 發表於 2023-3-10 18:29:00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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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懼怕

  你強壓下恐懼,「大人,您擅闖二門之內,於您名聲有礙,還是快請回吧。」
  「我若不呢?」
  「大人走入二門雖無人攔阻,但奴才也已請您回去,這裡並非宴會場所!」懼怕莫名被點燃成為怒火,你提高音量,厲聲質問:「不請自入者,主子謂之賊也,不知大人以為如何?」
  「哈!你好大的膽子,區區下僕也敢跟我叫囂。」她大笑起來,「既然都被當成賊了,也無妨當個採花賊!」語落,竟直接伸手要來抓你!
  當務之急是引起注意!你慌忙閃避,扯開嗓子大喊:「有刺客!」卻沒注意到腳下,一不小心踩進水裡,淤泥不深,你整個人滑倒摔進湖裡。
  冰冷的水迅速掠奪著你的體溫,京城人大多不會水,你也不例外,但此刻根本顧不得那麼多,手腳並用的往後退開。
  所幸湖邊水淺,又逢冬日水位低,水只淹到你的手肘處。
  她沒想到你會惹出這麼大的動靜,臉色一變,然而天寒地凍的,她說什麼也不想碰水。
  你的心臟瘋狂跳動,胸膛劇烈起伏,緊貼著胸口掛著的哨子隨之滑動。
  吹?不吹?
  這裡離廚房比較近,你剛才的喊聲大概已驚動其他僕從;主子遠在二門之外,而你沒有測試過這個哨子能發出多大的聲音。
  你害怕。比起可能失身的恐懼,如果吹響哨音卻沒能得到主子的援助,那將是無盡的絕望。
  短短幾個吐納之間,你腦中轉過無數念頭。
  闖入的官員還愣在原地,你不知道她在情急之下會做出什麼;廚房裡幾乎都是跟你一樣的老弱男孺,他們又怎麼有能力反抗一個正值壯年的婦女?
  吹嗎?你顫抖不已,凍得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四肢末梢。
  在你掙扎之際,一道飽含怒意的呼喊打破了膠著的情勢:「藍旻!」
  你猛然抬頭,越過眼前的聲音,清清楚楚看見你再熟悉不過的人影。
  同樣是烏黑的官服,主子傲骨錚然,硬生生多出一份氣勢;極豔卻少有表情的臉被狂怒燒亮,儼然是一把將出鞘的刀。
  她疾言厲色,同時大步朝你奔來,「李幀,你擅闖內宅,將我府中之人逼入池,所欲何事!」
  「這……」李幀也被她的氣魄驚慄,但畢竟是久居官場的人,很快就鎮定下來,「常大人,門口無人把關,賴我擅闖可就太過了;我倒是想要問問,常大人何以讓奴僕意欲跳湖輕生?」
  睜眼說瞎話!你愕然瞪向她,但主子壓根不管她說什麼,無視李幀的存在,大步走向你。
  擦身而過的時候,李幀情不自禁的一顫,往後退讓開來。蓬勃的殺意毫不遮掩,光是近身都彷彿要將她的骨肉刮下來。
  「藍旻,你說說看。」主子一腳踩進池子,彎身將你抱起,觸及你冷得發抖的身體,聲音更沉了幾分。
  你下意識揪住主子的衣服一角,尋求安全感,努力穩住聲調:「回主子話,這位大人自稱誤闖二門,奴才請她離開,她卻調戲奴才,意圖動手,奴才閃躲之下才會不慎跌入湖裡,絕無輕生一事!」
  「嗯,我知道了。」主子讓你環著她的脖子,單手迅速解下大麾蓋在你身上,「李幀,看來我的人並不同意你的說法。你還有什麼話,就去向大理寺卿說吧。」
  她偏頭示意,原本跟在主子後頭的丫鬟立刻上前,無視李幀的掙扎怒吼,直接將人捆了出去。
  「抱穩。」主子低頭提醒你,隨後頭也不回地吩咐另外一名貼身丫鬟:「春湘,替我向其他大人告罪,說我有急事離席。剩下的事情,黃大人會替我處理。」
  「是。」春湘恭恭敬敬的答覆聲被拋在後頭,主子直接抱著你頓地一躍,竟直接跳上一旁屋簷。
  你連驚嚇都來不及,幾個起落後,你們已經穩穩落在主院。
  「為什麼不吹哨?」主子問你,嗓音雖輕,卻清楚傳到你耳裡。「都被逼到這種地步了,她不夠危險嗎?」
  你想起方才你心中轉過的所有害怕,不敢答話。
  不是你覺得不夠危險,是沒想到主子真的會出現,真的來救你,而不是給了空洞的承諾和希望,到頭來只留給你無底的絕望。
  「……罷了。」她嘆氣,比起憤怒,更像是無可奈何。她用背直接撞開浴室的門,再將門仔細掩好,把你放在椅子上坐定,才走到隔壁房間。
  你仍舊止不住顫慄,分不清是恐懼抑或是冷,也可能兩者兼具。新的一種懼怕浮上心頭,你怕主子生氣,氣你不聽話好好養病,氣你沒有吹哨子求救,氣你又惹事……
  片刻過後,去而復返的主子見你抖個不停,蹲到你面前與你平視,「很冷嗎?」
  「……有一點。」你吸著鼻涕,可憐兮兮的點頭。
  「我剛剛燒了熱水,去洗個澡吧,我等等幫你拿衣服來放在屏風外,好嗎?」
  主子不生氣嗎?你困惑的看看她,但還是乖乖再次點頭,走到屏風後,果然看到裡頭已經放了一大桶熱水。
  你不敢洗太久,期間主子敲門告知你已放好衣物,就又退了出去。
  推門離開浴室的時候,迎面而來的寒風讓你沒忍住往後退了一步,把主子給的披風掖得更緊。
  主子沒說什麼,悶頭領著你回你的別院,房內不知何時已擺著一盅熱湯。
  你依著指示一邊喝湯,一邊伸手讓主子替你把脈,她面無表情,你小心翼翼的瞅著她,不敢說話。
  「氣虛無力。」片刻以後,她哼了聲,顯而易見的不大高興,但並沒有發脾氣,只是淡淡的道:「你在發燒,喝完就先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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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臨夢 發表於 2023-3-11 23:06:41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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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休養

  醒時處於緊繃狀態還沒什麼感覺,倒在床上昏昏沉沉間,你才感覺到頭又熱又痛,喉嚨也刺得像是卡了一千根針。
  有人一再用毛巾輕柔地擦拭你的臉,你想睜眼看看,卻墜入更深的黑暗。
  你作了一個夢。
  夢裡是你初遇主子的場景,所有環節都和你模糊的印象一樣,但你和主子的角色卻互換了。
  你看見夢裡小小的「你」藏著一顆饅頭,小心翼翼地獻給你,也聽見自己用主子的聲音沙啞著道謝。
  但夢境的最後,坐在牆角的你抬起頭,映入眼簾的,卻是成年的主子冷漠的臉,她滿臉厭惡地拋下一句:「藍旻,你為什麼不聽話?」
  在你愣住而來不及解釋之際,她直接調頭離去。你對著絕情的背影哭喊對不起,又求她不要丟下你,而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回頭。
  你想追上去,但身體沉重不堪,根本站不起來,勉強伸手也只抓到一片枉然與空虛。
  忽然,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你冰涼、四處揮舞的手,主子溫柔又無奈的將你從惡夢中喚醒:「藍旻,我在這裡。」
  「主……子?」你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有點分不清夢境與真實,不顧喉頭的灼熱感,硬是擠出嘶啞的聲音,嗚咽著說:「主子對不起……不要丟下我……」
  「不要怕,我在這。」她把你的手握得更緊,熱度從交疊處傳來,莫名緩和了你又冷又熱的焦躁,你這才發現她雙手包覆著你的手,紅暈悄悄攀上你的臉。
  她的手比你大,不只有粗糙的繭,還隱約能感覺到凸起的傷疤。你的手上也有務農留下的繭,但論傷口,反而是她的比較多。
  你的意識逐步回籠,不太自在的想把手抽回來,主子順著你的意鬆手,先擰毛巾替你擦去手汗,才細心把你的手放回被窩中蓋好。
  「睡吧,別怕,我看著你。」她溫柔的替你再一次掖好被子,玩笑似的笑道:「要論可怕,放眼整個大旭,當屬皇上排第一,我大概可以排第二。」
  「──我在這裡看著,再沒有人可以傷害到你了。」

  你懷著暖意睡去,隱約記得中途有被搖醒,迷迷糊糊之間好像有人拿湯匙慢慢餵你吃粥,你睏得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也不曉得是不是夢境。
  再醒來時你沒有看到主子,床邊守著的也不是范哥,而是一位衣料看起來相當高級的陌生男性。
  「藍公子醒了。」目測約三四十歲的男子朝你親切的笑笑,「在下穆意,奉黃大人之命來替公子看診。」
  「黃大人?」你不解的複述。不是常大人?
  「是的,在下是駐診於黃丞相府上的大夫,常大人特地央求黃大人派我前來。」穆意還是掛著安撫性的笑,似乎完全不好奇你與常大人的關係,耐心說明。
  「有勞各位大人了,也多謝穆公子跑這一趟。」即使昏昏沉沉的大腦搞不太清楚狀況,你還是先致謝。
  「不敢當,常大人親自上門是我的榮幸,我也只是奉主之命。」他搖搖頭,隨後突然壓低聲音,彷彿在說什麼機密:「公子據說昏迷了一天一夜,常大人衣不解帶,親自照料呢。」
  一天一夜?主,主子照料你一天一夜?你再一次傻住。
  不管是自己昏迷的時間,還是主子一直親手照顧的事情,都遠超出你的預期,難以消化。
  直到穆意把完脈,你還有點心不在焉,對於剛聽說的消息既惶恐又有一點欣喜。
  你此刻並沒有覺得飢餓,想來你印象中的餵食是真實發生的事情,而且餵你的很可能就是主子。
  「公子體弱,風寒尚未痊癒就又是驚嚇又是著涼,幸好常大人醫術甚好,您只需要慢慢調養即可。至於藥膳補方,常大人應該已經有不少了,在下就不多事了。」
  「穆公子,您剛剛說我昏迷了一天一夜,請問……距離我昏倒,到底過多久了?」你忍不住問。
  「今天是第三天。」穆意扳著手指,數給你聽:「第一個晚上跟隔天白天您都在昏睡,據說第二天晚上有短暫醒來,常大人就連夜趕去處理事情了。在下是今天一早,也就是第三天來的。」
  也就是說,你被叫醒吃粥應該是第二晚的事情。你看向窗戶,縫隙間隱約透出陽光,想來應該還是上午。
  你又稍微打聽幾句,但穆意畢竟是外人,知道的不多,倒是給了你一張紙,說是常大人吩咐他轉交的。
  將紙交予你以後,穆意選擇留給你個人空間,讓你自己用膳,他在隔壁守候,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他。你謝過以後,一邊吃著飯一邊攤開那張紙條。
  上頭果然是主子的字,龍飛鳳舞,彷彿下一刻就會飛出紙面。她寫道:「抱歉,我有急事得離開,沒辦法等你醒來,回來再跟你解釋。你可以相信穆意,有事情就請他幫你。」
  或許是時間倉促,也或許是忌憚信還會經過他人之手,她沒有寫太多,甚至沒有落款,但你還是珍惜地把紙張攤平,收在抽屜裡。
  主子一連三天都沒有回來。你記得她曾說過她多次因為公務繁多而夜宿御書房,次數多到宮中都備著幾套她的官服,好讓愛潔的她能夠沐浴。
  還未康復的你大多數時間都在沉睡,穆意固定會來喚你起來吃三餐和湯藥,只不過你底子不大好,休養中仍舊不時發燒。
  第四天黃昏,主子才披著夜色返家。你的身體彷彿比你更早預知這個好消息,這天中午,你總算脫離反覆高低燒的折磨,獲准下床了。
  她歸來時,你正坐在桌前捧著書慢慢讀,讀的正是那《妙手回春》。你把先前預習過的部分重新讀過,在紙上盡可能臨摹出你不懂的字,到時候才可以直接請教主子。
  書中,聰慧過人的大夫很快就猜中公子是刻意讓自己生病的,公子也坦承一切都是為了能夠見到她。
  結局並不難猜,自然是兩人互表心意,最終大夫迎娶公子,一同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劇情稍嫌老套,不過你看過的書不多,仍舊看得津津有味。
  正當你看得入迷,忽然有人敲響你的房門。 本文最後由 臨夢 於 2023-3-11 23:0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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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臨夢 發表於 2023-3-12 13:50:10 來自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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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餘生

  你本以為會是穆意,門扉後卻是主子。她大概剛沐浴過,一頭長髮披散在肩上,身上還有淡淡的皂香,連日工作顯然讓她有些疲倦,眼下有著淺淺黑暈。
  她先是關心你的身體狀況,接著邀你共進晚餐,你當然不可能拒絕,在層層衣物保護下移動到熟悉的書房,久違地與她共享餐點。
  飯後,她難得小酌,在酒的微薰芬芳中解釋她這幾天的工作。
  原來賞梅宴本來只是一個引子,把皇上要查的一些人引出府,天犬們才方便潛入;不料宴會上人流複雜,竟潛藏刺客,引起小規模的混亂。
  不巧當時李幀離得遠,沒有捲入其中,又剛好守二門的護衛吃壞肚子,去了茅廁,才讓她有機會鑽了空。
  李幀事後承認她一開始真的是誤入,後來見到以前沒能弄到手的美人落單,才起了色心。
  你的主子一發現李幀失蹤,便直覺不對勁,往後院走的時候又隱約聽見你呼喊有刺客,還以為是有漏網之魚。
  她嚇得不輕,尤其之後還看到你跌坐在水中的狼狽驚懼,更讓她差點當場宰了李幀。
  所幸她來得及時,沒有讓你再受到傷害。
  你低下頭,「主子,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
  「永遠不必為此道歉。」她輕柔的說,嘴角掛著你看過無數次的柔和微笑。
  她沒有說李幀被帶走的後續,反而提起除了李幀與刺客,讓她忙翻天的另一件大事,也就是一起她們追查已久的人口販賣案。
  在大旭律法中,明確將戶口分為奴籍與非奴籍,母父皆為奴籍者自出生即屬奴籍,就像你。
  奴籍可以藉由贖身回歸非奴籍,而非奴籍者改為奴籍,是需要至官府登記的,且必須由本人親自前往。
  近年風調雨順,皇上又整頓吏治,減少官員上下貪污、層層剝削的狀況,在一些農業發展良好的州縣,生活無虞的農民便不必自賣為奴。
  這導致某些地方的世家買不到足夠的僕役,便有人牙子動了歪腦筋,拐賣非奴籍人口,充作奴僕。
  幾年前,朝廷意外發現某戶小官家中僕人數目超過在官方有紀錄的量,皇上下令天犬調查,數年潛伏下前些日子總算查出主謀,並且一網打盡。
  身為此事的主要負責人,主子硬是多留著看顧到你醒來,接著就被緊急召回去統籌後續事項了,沒日沒夜的忙了三天。
  「主子,這是官家事,不必告訴我的。」你詫異的說。即使主子只講述概要,這些調查結果之後也會連同判決一同公開,但此事畢竟還未了結,還算是朝廷事務。
  為人奴才,探聽朝廷事務是不應該的,你也沒有想這麼做的意思。
  「還記得我留給你的紙條嗎?」她搖搖頭,專注地凝視著你,「我答應你說等我回來要跟你解釋,就會做到。藍旻,我這個人言出必行,你可以更相信我一點。」
  你瞪大眼。
  她大可在回來以後輕描淡寫的說她去忙公務,你也不會追問,但她卻認真的向你剖析她做了什麼。
  你知道她為什麼要強調你可以信任她──因為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你沒有吹哨,你沒有她會聽到並且趕來救你的信心。
  心臟再一次劇烈跳動,一下一下撞擊胸腔,是欣喜,是感動,是你快要藏不住的愛慕。
  「我……」對不起,我沒有相信你。
  「噓,藍旻,噓。」她打斷你未出口的道歉,一口乾了手上的酒,才啞著聲音說:「藍旻,不用道歉,我不敢說我明白你的不安,但我會竭盡所能的讓你能夠信賴我。」
  「也許你礙於身分,很多事不敢問、不敢想、不敢信,所以我想要問你一個問題。」
  你好像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卻不敢置信。
  原本以為你的心跳速度已經快到極限,但它又一次加速了。
  你想你臉紅了,因為主子也是。
  而她傾盡此生柔情,問了一個攸關餘生的問題:「藍旻,嫁給我,好嗎?」
  在主子遞手帕給你的時候,你才意識到自己哭了,而且還泣不成聲。
  她沒有催促你,只是靜靜的喝酒。
  你模糊的視線看不清她的表情,也因此沒有看見她拿著杯子的手微微顫抖。她不是不緊張,但她選擇慢慢等你緩和下來。
  你似乎哭了很久才找回說話的能力,不住的點頭說好。除了這個字,你也想不到別的答案了。

  大婚之日,萬里無雲。儘管頭蓋紅蓋頭,你也能從僅剩的視線範圍看到腳下路途是如此明亮。
  你母父早逝,沒有其他親族,最後是范爺收你為義子,才有了兩名家人。除了主子替你添的嫁妝,范爺,不,應該說是你爹,也很用心在為你備嫁。
  從今日起,你將會再增添一名家人。
  你從別院出嫁,坐著轎子被迎到宴客廳,在鑼鼓歡天喜地的祝賀中,拜天地、拜高堂,最後是妻夫對拜。
  「從今以後還請多指教,藍旻。」
  你差點咬到舌頭,紅著臉輕咳一聲,「……請多指教,痕儀。」
  這一切美好得如同一場幻夢,六年前在巷中救下主子的你,說什麼都不會想到這個人將會成為你此生最重要的救贖與倚靠。
  你沒有哭,由你的妻子牽著你的手,一步一步走入洞房,溫熱帶著薄汗的手讓你知道你沒有在作夢,而她也和你一樣在興奮期待中帶著緊張。
  蓋頭之下的視野依舊受限,但入眼盡是一片光明,照亮你們緊緊交握的手,你並不畏懼。
  她牽引著你坐下,然後拿起秤桿,輕輕掀起你的蓋頭。
  紅布飛揚的那一刻,你抬頭漾開平生最燦爛的笑,贈與你眼前一身紅袍豔如火的,你的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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