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e!│凜遙] 孤島Ö [PG]

孤島Ö

*瑞典語中，Ö是字母也是詞彙，解作「島」。

*接續前篇〈致紫陽花一樣的你〉

01

作為一名能站上世界級競賽跳台的游泳選手，松岡凜每日的訓練菜單緊湊，除了教練給他的游泳指導，他還會自己加強肌肉重訓。運動員生涯顛峰是有時間限制的，米哈伊爾教練是放任派，他則習慣對自己嚴苛，每年生日就代表距離退役的日子又近了一些，因此只要快到二月就像舊疾復發，凜有時會獨自躲起來訓練，彷彿這世上只存在他一人。

冬季總會讓凜回想起國中時期到澳洲留學，寄宿家庭會一起慶祝生日和聖誕節，羅莉總會想出名目買禮物、吃蛋糕，有一年她在禮物上寫：No man is an island, entire of itself.

每個單字他都懂，他也知道羅莉的意思，然而無藥可救的是那種眾人環繞下的孤獨、大肆慶祝後的寂寥。

五十公尺的水道，最終還是自身的拚搏。

若要放棄，國中一年級時的冬天，在岩鳶游泳俱樂部輸給遙的時候，他早就放棄了。而如今他還在這裡，不是為了父親的夢想，而是為了自己。

「凜，肌肉太緊繃不行喔，快休假出去玩！」米哈伊爾催促的聲音將松岡凜從思緒中拉回現實，他以下巴比向更衣室，凜才回神看了看時間已經不早，收拾東西走向更衣室。

七瀨遙聽見腳步聲抬起臉，看見凜陰沉的表情就知道他又陷入低潮，喚了一聲：「凜。」

「你不是去醫院檢查嗎？怎麼來這？」凜兀自打開櫃子，兀自進到淋浴間沖澡。

「嗯，已經檢查完了。醫生說出國和游泳都沒問題，半年後再回診。」遙的聲音隔著水聲傳來。

「那很好啊，之後就可以參加國際大賽了。」凜的聲音似乎有氣無力的。

遙突然說：「你的護照沒過期吧？等一下回去整理行李，我們去瑞典吧。」

「蛤？！為什麼？」凜趕緊以毛巾擦一擦頭髮，換上衣服出來。

「給你的生日驚喜。」遙十分應景的拉開響砲，臉上還是往常平淡的表情。

凜一臉無奈：「你就這樣說破驚喜好嗎？」

「你剛剛明明很驚訝⋯⋯」

兩人還在互相吐槽，這時東龍司經過更衣室，看到散落一地的響砲紙屑大喊：「七瀨！記得走之前地板要清乾淨！」

兩位選手跳起來回道：「是！」

（To be continued）

02

坐飛機十七個小時，一直到斯德哥爾摩機場，看見艾爾伯特舉著寫著「Welcome Rin & Haru」的接機牌子，一路走到停車場，冷風迎面而來，地上堆積著厚實的雪，松岡凜才有這一切不是夢的實感。

「原來這是艾爾伯特的點子嗎？」凜以譴責的眼神看向遙，一想到出動一個世界排名一的選手來接機，還借住他家，凜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他本來說想在家打電動，要請贊助公司的員工來接機，至少有五人要來，陣仗更大。我說等我們去他家再一起打，請他開車來載我們。」遙臉不紅氣不喘地回答。

「等等等等⋯⋯你們有私下聯絡？用英文？」凜一臉不可置信。那個之前去澳洲一句英文都不會講的遙？每次和艾爾伯特說話都用日語的遙？去匈牙利全靠他導遊的遙？

「我也是會成長的，傳email還可以，反正有時差，可以慢慢打字，也可以用Google翻譯。」遙一邊搬行李上車一邊對臉頰轉紅的凜說，「會冷先上車。」

「嗯。」凜將圍巾解下幫遙圍上，開車門上後座。

「你們還是一樣感情很好呢，太好了。」坐在左駕的艾爾伯特看著後照鏡臉紅的凜說。

「唉這次真的麻煩你了。」凜聞言轉頭看向窗外。

「不會啦，我退役之後滿空閒的，機票是瑞典冬泳比賽贊助，這時候叫國外選手來游泳也是很瘋狂。」

「嗯？？？你說什麼冬泳？」

艾爾伯特一邊啟動引擎，一邊對剛上車的遙說：「遙，你沒和凜說冬泳的事嗎？」

「米哈伊爾沒跟你說？機票是他先訂的。」遙把圍巾卸下還給凜。

「米哈伊爾我一點都不意外⋯⋯」凜想起出國前他隨口說的話，滑開手機看到教練傳來的訊息：在瑞典好好玩喔，冬泳比賽就當作休閒運動，順便幫我跟艾爾伯特問好。「倒是東教練居然讓你參加，我比較意外。」

「他說有贊助機票和生活費都好，以前在岩鳶也沒少游室外池。」遙一本正經地說瞎話，事實上他費了一番功夫才說服教練，連小天老師引用古文「人生得意須盡歡」那招都用上了。

「那不一樣吧⋯⋯岩鳶冬天又不開放泳池，現在外面氣溫是0度喔，0度。」凜將手機裡的天氣預報舉到遙的眼前。

「游泳笨蛋需要計較這麼多嗎？之前還不是突然就帶我去澳洲。」遙別開頭。

「嘖，你不論地點看到水都可以脫衣服跳下去才奇怪吧！我是在擔心你的身體，到時候出什麼意外怎麼辦。」凜也看向窗外。

「醫生說沒問題。」

艾爾伯特原本只顧著開車，再怎麼聽不懂日語也感到氣氛不對勁，於是伸手轉開收音機播放電台音樂：「欸欸欸，才開上高速公路，不要在我車上就開始吵架。」

於是一車三人就這麼聽著瑞典電台播放的流行音樂，一路沉默抵達艾爾伯特位於斯德哥爾摩市區的家。

艾爾伯特一進到溫暖的家就累癱在客廳沙發上，指向走廊盡頭說：「你們盡情吵吧，臥房在那裡，有雙人床。不用在意我，先睡了。」

「不是說要打遊戲嗎？」遙放下行李，坐在木質地板上，搖桿都拿在手上了。

「真的假的⋯⋯現在和你們玩對戰遊戲又要吵起來了吧？」艾爾伯特揮揮手，拉上毛毯決定睡覺。

「你們玩吧，我打個電話。」凜拿起手機往房間走去，一副請勿靠近的生冷臉色，居然沒抱怨又是雙人床。

「你願意陪我玩我是很開心啦，但你不跟去沒關係嗎？」艾爾伯特坐起身，看著已經打開電視螢幕，正在找遊戲設定的遙，「你不是計畫要幫凜慶生？」

「他每年快到生日都會這樣，視野縮小只看到他自己，暫時別管他。」遙神情自若的點開馬力歐賽車，將搖桿遞給艾爾伯特。

「冬季憂鬱嗎？在瑞典滿常見的，在火爐旁喝伏特加會好一點，家裡庫存沒了，明天一早去買好了。他打給誰你不在意嗎？」艾爾伯特瞥了遙一眼。

遙的眼角餘光瞥向關起的臥房，說：「大概是因為我們大學快畢業了吧，凜本來就很在意競賽成績，如果沒達到目標會變得焦躁⋯⋯話說，你不認真打還跟我聊天會輸喔？」

艾爾伯特笑道：「少來，三局定勝負，我用單手都能贏你，是你別分心才對。如果我贏了，你要去和凜和好。」

（To be continued）

03

「所以說，你不覺得遙自作主張很誇張嗎？」松岡凜用網路通訊向睡眼惺忪的山崎宗介抱怨了一番後，宗介回道：「凜，你知道現在日本凌晨兩點嗎？」

「啊，抱歉⋯⋯你快回去睡吧。」凜正準備掛斷電話，宗介接著說：「快休息調時差，別太勉強自己。你該不會還打算舉啞鈴吧？」

凜左手正舉著裝滿水的保溫瓶，昔日的室友宗介聽他不說話，就知道他猜對了，反正聽凜說了一長串他也醒了，於是繼續說：「你知道太拚命會受傷吧？千萬別學我，知道嗎？」

「⋯⋯知道啦！」凜不甘願地放下保溫瓶。

「比起你和七瀨吵架，我比較想知道你們要去瑞典哪裡玩。」

「啊，我完全沒查，全都交給遙和艾爾伯特了。」凜這時才想到，自己莫名其妙上了飛機，根本沒時間規劃行程。

「你們兩個都這麼隨性，會不會這兩週就宅在室內打遊戲啊？記得拍瑞典景點的照片給我看。好了，我要去睡了，再見。」宗介說完就掛斷電話。

既然已被勸說快去調時差，凜決定先打開行李，拿出換洗衣物進淋浴間沖澡，不管還在打電動的遙，自行躺上雙人床睡覺了。

半夢半醒間，床的另一側略為陷下，凜聽見有人躡手躡腳地爬上床，接著是手臂被輕輕抬起，遙默默地鑽進他的懷裡。

「怎麼，遊戲打完了？艾爾伯特去睡了？」凜含糊地問。

「就想看看你的臉。」遙以手背撫過他的臉頰，微涼的戒指讓凜清醒過來。

「⋯⋯你總是會突然說這種肉麻的話欸。」凜嘆了一口氣，睜開眼看見遙不滿的表情。

「還真敢說，在匈牙利求婚的到底是誰啊。」遙試圖撥開凜的手，凜反而收攏，不讓他掙脫。

「就只是想看看我的臉而已？來瑞典不是你的點子嗎？」凜別有深意的笑，以指尖一路撫過遙的唇瓣、脖頸、鎖骨。

「明天要早起去冬泳比賽。」遙深吸一口氣，止住凜繼續往下探的手。

「嗯？」凜停止手部動作，但膝蓋還是不安分的跨進遙的兩腿間，靠近遙的耳邊說：「但你的身體很誠實喔？」

「你每次和宗介聊完心情都會變好，真的會被你們氣死。」遙像是要較勁一樣，吻上凜的鎖骨、脖頸、最終停在唇瓣，深深吻著不讓凜辯駁。

在唇齒之間終於偷得一點換氣機會，凜翻身將遙罩在身下，還不忘抱怨：「少來，真琴還不是常常傳訊息給你。」

「你真的很不認輸。」遙伸手捧著凜的臉。

「你還不是一樣。」凜回道。

「我是認真要準備冬泳比賽，絕對不會因為身體因素棄賽，即使是凜我也不會放水。」

凜看著遙恢復一臉正經，眼神沒有因為眼前是戀人而有一絲動搖。

「那正好，」凜露齒笑道：「從匈牙利大賽之後很久沒和你一決勝負了。」

（To be continued）

04

艾爾伯特一早準備好沙拉、草莓、全麥吐司，站在木製餐桌旁悠閒擺盤的畫面，凜站在走廊怎麼看都覺得太像北歐家居廣告了。

「凜，怎麼了？」遙刷完牙洗完臉，在他身後問。

「正在想我們讓世界排名第一，人稱死神的選手做早餐這樣好嗎⋯⋯」凜以氣音對遙說。

「你怎麼還在糾結這個⋯⋯你天天吃我做的早餐就不覺得愧疚，太差別待遇了吧，好歹我也贏過他。」遙推著凜往前，在餐桌旁坐下。

「早安，要喝咖啡嗎？你們來度假，一點招待別客氣。」艾爾伯特起身拿咖啡粉和熱水壺，準備手沖咖啡的器具。

「好，謝謝。」

凜和遙不約而同拿起手機，為對方和眼前有擺盤和桌布的早餐拍照，順便讓艾爾伯特的背影入鏡。

吃完早餐，艾爾伯特載兩人前往冬泳比賽地點，岸邊的棧道已聚集了許多選手，一旁的主辦正在發放維京人頭盔。

看見遙雙眼發亮的衝去拿了兩個帶角的銀色頭盔，凜被迫接下其中一個，說：「你還是一樣喜歡這種奇怪的東西呢⋯⋯」

「怎樣，很可愛啊。下次建議岩鳶公仔也製作這種頭盔特別款好了。」遙戴上頭盔，眨眼間在休息區快速脫好厚重的外套、發熱衣、褲子準備下水。

哪裡可愛⋯⋯凜一臉嫌棄，想起在鮫柄高中時被社團強制做女僕咖啡店，但這已經好很多了，因此還是入境隨俗戴上。

凜也快速脫下外套和衣服，準備熱身時才想到：「艾爾伯特呢？」

遙指向岸邊一排攝影師，說：「他說退役選手就不參加了，這次只幫忙宣傳組拍照。」

「蛤？太狡猾了吧！可惡⋯⋯等等回去、再用遊戲一決勝負⋯⋯」在接近零度的氣溫下，凜的嘴唇開始發抖。

這時大賽主持人以麥克風介紹兩位從日本遠道而來的選手，請他們先行下水開賽，艾爾伯特倒是十分盡責地扛著單眼相機跟拍，還時不時大叫歡呼兩人的名字，讓凜難為情到想假裝不認識這個人。

教練叫他悠閒的游泳，凜對這類非專業比賽就不怎麼認真，畢竟在冰水中戴頭盔根本不可能正式游蝶式或自由式，游個抬頭蛙就不錯了。隔壁水道的遙看見浮著碎冰的水一副看見舊情人的樣子，連蛙式都游得很起勁，讓凜感到不能輸，兩人居然心照不宣地比起速度來。

「所以、到底、是誰贏了？」這是松岡凜和七瀨遙上岸發抖著披上毛巾的第一句話。

艾爾伯特在一旁拿出伏特加，遞給兩人一手一杯shot說：「冬泳是娛樂性質，沒在計時的。好啦，任務完成，乾杯！看我這邊，笑一個。」

拍完凜和遙比賽乾杯的照片，艾爾伯特看看手錶：「啊，飛機時間快到了，差不多該離開這裡了。」

「蛤？什麼飛機？」凜瞪大眼睛，「我們回日本的機票是訂一週後喔？」

艾爾伯特俐落地收回酒杯，「不是回日本，還在瑞典境內⋯⋯遙說要保密，等到了那裡就知道了。」

（To be continued）

05

當瑞典國內班機降落在阿比斯科國家公園，松岡凜走下飛機，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望無際的雪白大地，在晴空之下微微反光。

在岩鳶、雪梨、東京只有冬季寒流來時會降雪，較少親眼目睹整片空曠大地的積雪。在北極圈內的阿比斯科，滑雪和攀登冰山是冬季隨處可見的旅遊活動。

這裡近年來更有名的是極光導覽，在度假小屋放下隨身行李後，傍晚沿著枝椏上滿是積雪的樹林小徑走到觀測站附近，在夜色之中一行人升起火堆，凝視天空等待大自然展現奇景的一刻。

艾爾伯特架好攝影機和腳架，趁著遙在準備烤鯖魚，坐到凜身旁的露營椅上，遞給他剩下的伏特加，說：「即使天氣晴朗、季節正確、預測看得到極光，誰也不能保證一定看得到。和競泳一樣，即使是澳洲泳隊擅長的科學訓練，誰也不能保證選手一定能摘金。去除掉競技的成分，希望你別忘記當初游泳純粹的快樂。雖然遙沒說出口，但他很擔心你。」

「真是，遙到底都和你說了什麼⋯⋯」凜就著瓶子灌了一口酒，「我大多時間待在澳洲，只有密集訓練才會回日本，能和遙相處的時間很少，都要託認識的朋友幫忙照顧他，主要是真琴啦。」

艾爾伯特反問：「那麼，凜呢？在澳洲應該沒有那麼熟的朋友可以互相照顧吧？」

「嗯？我啊⋯⋯認識的同學和隊友的確沒像岩鳶那些傢伙那麼熟，」凜思考了一下，「孤單的時候偶爾去以前認識的寄宿家庭吃飯，或是找米哈伊爾吧，他比我還知道現在流行什麼餐廳或景點。忘了說，他說要跟你問好。」

艾爾伯特笑道：「你很幸運呢，米哈伊爾是個好教練，他會隨時提醒你不是一個人在游泳的。遙也是，和你們一起游泳很愉快。」

凜看著在營火旁的遙，眼裡閃爍著火光：「那是當然，遙從以前一直是我的憧憬，只要和他游過一次就知道了。」

「你們在聊什麼？」遙拿著烤魚串過來，問：「該不會在爆我的料吧？」

艾爾伯特和凜相視而笑。

「沒什麼。」

「秘密。」

遙一臉不滿，大口吃起鯖魚。

「你還不是瞞著我答應參加冬泳比賽⋯⋯喂喂，你拿來不是要給我們，別全吃掉啊！」

凜上前和遙爭搶烤鯖魚時，艾爾伯特突然指向天空，大叫：「來囉！」

當綠色極光在夜晚的星空垂降下來，彷彿簾幕被風微微吹動，凜和遙睜大雙眼，一刻都不想錯過。

「從所未見的景色。」遙的手伸進凜的外套口袋裡，牽住凜的手，說：「凜，生日快樂。」

凜凝視著空中的極光，說：「謝啦，遙。我啊，從中學開始最討厭冬天和生日了，每年都在想自己這麼糟真的配得慶祝嗎？」

遙瞥了凜的側臉一眼，也看向夜空：「嗯，我知道。二年級冬天時你找我比賽輸了，還說你要放棄游泳，我就知道你去澳洲傷得比想像中還重。抱歉。」

「又不是你的問題，幹嘛道歉。」

看見凜眼眶泛淚，遙開口說：「雖然東教練說要趁還能哭出來的時候哭，但趁極光還在先拍照吧。」

艾爾伯特補了一句：「兩位，我在這裡架好攝影機，不論是看向對方還是擁吻，你們隨意就好。」

「你們真的很會煞風景！」凜以手套擦了擦臉，笑了。

「凜還是笑的時候比較好看。」遙說。

凜將手臂搭上遙的肩膀，燦笑道：「還真敢說啊，你還不是一樣！要不要數數看你拍過的廣告宣傳，要看到你笑簡直比看到極光還難！」


06

宗介在上東京的街道晨跑前，收到凜傳來的照片，是凜和遙在冬泳比賽戴著維京人頭盔一臉殺氣游泳和在極光前開心跳躍的身影，笑著碎念：「還不錯嘛！笨蛋情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