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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我要在你心裡佔著位置
隔天的定期會議。
如春野所料,冰河提出了Three Star Books的員工海外留學計劃——為期一年,學費、旅費、住宿由公司報銷,也會有其他生活津貼,薪水也會照樣支付,如此條件優厚的計劃,為的是替Three Star Books在未來擴張海外市場作準備,畢竟現在留在Three Star Books的人都可以說是公司最忠心的員工,與其以後需要人才的時候再在外招聘,還不如提早培訓更好。
「我想自薦。」春野優舉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在場的人無人不是驚訝無比的。
「春野,你說什麼啊,你明明是這裡最新的員工......」因為誤會解開,又回到Three Star Books來的東海林是第一個出聲吐槽的。
「可是,你們現在都有企劃或者重要職務在身,Sun Bright的企劃、吉祥寺車站的企劃、還有Bookwalker的合作......更別說日常就很繁忙的編輯部了,沒有人能離開一年那麼長時間吧?」春野振振有詞地反駁道,同時掃視著在場的所有人,從提出反問的東海林開始,掃過所有人之後,最後視線停留在冰河和她身邊的宮村身上。
他的視線在宮村處停頓了一會,便又回到了東海林身上:「正式員工裡,只有我不是管理職,也沒有任何企劃在手上,也就是說,只有我有離開一年也不會影響公司運作的餘裕。」
沒有人反駁——當然了,這些都是春野花了好長時間想好的理由,甚至為此還仔細地研讀過現在公司進行中的所有項目,他很有信心自己說的是句句在理。
春野看沒有人說話,便站了起來,直面著冰河。
「而且,我是正式員工裡年齡最小的,意味著我的學習能力最高。」
「你們也許會懷疑我這個新人去海外能做得了什麼。」
「但換個角度想,你們都在Three Star Books裡有相當資歷了,你們習慣了這個業界,已經形成了固定的思考模式。」
「而我正因為還沒有很多經歷,我不會被習慣所限制,也不會被業界的固有定律束縛。」
「我是最能接受新思維的,不管學到什麼都能吸收再用創新的方式去運用。」
「這不就是衛小姐派人留學的目的嗎?」
「拜託你們,請讓我去吧。」
春野雙腿併合,雙手輕輕地貼在大腿旁,鄭重地向冰河躬身。
一時間空氣就靜了下來,不管是剛才先質疑的東海林,還是冰河的左右手今吉和宮村都沒有說話,大家都只是不約而同地看著冰河。
「——我覺得,這樣似乎可行。」最後,冰河看著春野點了點頭。
確認了留學的人選之後,接下來就是出國的準備。
先是護照,接著是要立即決定好要念的學校,報讀課程,拿到錄取通知後就申請留學簽證,再尋找方便上學的住宿處,加上安排上語言班......在國外生活一年所要準備的東西比春野想像的要多很多,儘管有同事的協助,他還是無可避免地一頭衝進去就連著忙了幾星期,一直到了出發前的一晚,才有空認真收拾自己的行李。
「你的行李跟江湖藝人似的。」冰河看到他只收拾出了一個背包和一個手提行李袋,就忍不住笑笑說道。
「嗯。」春野先是點頭,然後他轉頭看看在客廳裡坐下來喝淡啤酒的冰河,想了想,又開口喊她:「衛小姐。」
「怎麼了?」
「這一年......我一定會努力的。」春野看著冰河說道:「不管怎樣我都會堅持的,然後一年之後,我就會成長成可以與你們相配的大人。」
見春野又提起這個話題,總想逃避的冰河只是簡單地應了一聲,就轉開視線繼續喝淡啤酒。
「衛小姐,你承諾過我的。」春野卻沒有讓她繼續裝傻:「請你再承諾我一次——在我回來之前,你都不會答應宮村桑任何事。」
「嗯.....嗯,好。」冰河被他逼得逃避不了,只好輕描述寫地應和著。
「說好了的。」春野卻不放心地再三確認:「絕對不可以在我不在的時候,跟宮村桑發生什麼哦。」
「......我知道啦......」冰河看他那麼認真,也只好認真地向他點了點頭。
「對了,我要出去一會。」得到冰河再一次確認,春野才總算放鬆了表情,然後他一面說一面已經去拿了外套穿上。
「欸?明天要出發了,今晚還出門嗎?」
「嗯,有點事情。」春野穿好外套,背上了背包,就急急地從冰河家出去了,留下冰河一個看著他放在沙發上的行李包發呆。
位於銀座的酒吧『Z』,是宮村空的愛店。
春野之前從東海林口中曾經探聽到這家店——東海林甚至還說過「宮村不管是心情好還是不好,基本上都是去『Z』喝一樣的酒」。
果然,當他剛才發訊息跟宮村說有事情要跟他談的時候,宮村就主動給了春野『Z』的地址。
於是春野來到了『Z』,一進門就看到宮村在這裡,正獨自背對他坐著。
「——宮村君。」春野來到宮村身邊,一面喊他的名字,一面已經逕自坐到他身邊。
春野對宮村的稱呼改變了,但宮村似乎一時未有察覺。
「春野?」宮村似乎被突然就來到身邊的春野嚇了一跳,握著酒杯的手也輕抖了一下,幾乎讓琥珀色的酒液濺出了,宮村趕緊把酒杯放下,拿店家放在桌上的面紙擦了擦手。
「我要一樣的。」春野沒有立即跟他說什麼,而是先向調酒師點酒,調酒師點點頭表示知道,就開始在平底烈酒杯裡放入了一塊的冰塊,然後倒入威士忌。
「你說要跟我談談,是發生什麼事了?」
春野拿起調酒師給的玻璃杯,小心地呷了一口——這種威士忌還蠻順口的,喝下去不會覺得很烈,味道也不苦不嗆。
「明天我就要出發了。」
「嗯,都準備好了吧?」宮村看著他喝酒,自己也自然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
「嗯。」春野點點頭,又多喝了一口,酒精衝進胃裡,他的臉上幾乎是立即泛起了紅——他本來就是喝酒很易臉紅的那種人,以前在家裡父親每天晚上都會喝一點日本酒,自己陪他喝過幾回,每次都紅得跟熟蝦似的。
春野覺得那是好事,人都是視覺動物,這樣不管他想要裝醉還是裝沒醉都比較容易——他品味著威士忌在嘴裡留下的香味,盤算著應該是哪個?醉還是不醉比較好?借醉行兇對宮村有用嗎?的確有時最老最簡單的手法是最有用的,但會不會太刻意太易被識破了?還是該——
「豪德今天跟我聯絡了......跟我說對不起。」春野垂下眼,幽幽地說道:「在公司裡......豪德跟我關係最好了,但我居然完全沒有察覺他幹出了那種事......都是因為我太笨了,才會讓事件發展到那麼嚴重。」
他指的當然是三星期前發生的Sun Bright企劃洩露一事,最後事情——不算太完美地——解決了,他們最後也靠著飲料瓶漫畫的企劃投標成功,而正因著Sun Bright這個好開始, Three star books才能那麼快重上軌道,甚至得以推行員工留學計劃。
所以Sun Bright的企劃沒有被豪德毀掉,對Three star books而言可說是萬幸。
「......那不是你的錯。」
「如果.......如果我早點察覺他不妥,阻止他的話......」春野還沒把話說完,就開始似是無意識地反覆用前齒刮著自己的唇,看起來既是不安,又是懊悔,他就那樣停頓了一會,直把下唇都咬出血絲了,才繼續說下去:「——如果我早發現,宮村君就不用去見那個宍戶,不用再被他侮辱了。」
「別這麼想了。」宮村看到他唇上的血絲,輕輕皺起了眉,他拿了一張桌上的紙巾,卻又似乎有點猶豫,只是拿著紙巾沒有動作:「要懷疑朋友本來就很難。」
春野聽了他的話,不但沒有釋懷,眉反而更加擰著,他抬眼看著宮村,眼神裡滿是委屈:「果然你也覺得我很笨吧......」
「你又不是豪德的監護人,他的錯就是他的錯,我怎麼可能怪你。」宮村的濃眉蹙得很深,他直視著春野稍微有點泛紅的雙眼,向他解釋道:「怪責你沒有早發現是沒道理的,要這麼說的話,我們所有人都沒發現。」
「真的——?」春野垂了垂眼,又似是要確認似的偷偷往上瞄他,濃長的睫毛在這動作之間緩緩扇動。
「......」宮村盯著他的雙眼,輕輕點了點頭:「嗯。」 春野看到他點頭,便朝他微笑:「......宮村君你好溫柔。」
「......你不是第一次這麼說了——不過我也只是說實話。」
「宮村君那天還為了我受傷而對豪德生氣了吧?」春野向他湊近了些,小聲地問他。
聽到他說起受傷的事,宮村下意識轉開視線,然後才又覺得不妥地轉回來。
「......畢竟歸根究底你是因為我受傷的。」
「我不後悔哦。」春野再次笑了,又輕輕晃著手上的酒杯,玻璃杯裡的琥珀色酒液本來就只有半滿,放在裡面的圓球型冰塊在杯裡被晃動,發出『鏗、鏗』的聲音。
「宮村君,我可以先去你那裡睡一晚嗎?」
當宮村向司機說出冰河的地址時,春野阻止了他。
「嗯?為什麼?」宮村有點不解地看著他。
「.....酒氣太重了,我不想讓衛小姐看到......」
「.....」宮村皺著眉,看了他一會才開口:「也對,你這樣子回去,衛小姐還得照顧你。」
於是在宮村轉向司機更正目的地地址時,春野輕輕笑了一下,就放鬆地傾倒在宮村的肩上。
「宮村君身上好涼。」
春野的一呼一吸都帶著酒的味道,隨著春野溫熱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噴到空氣中,讓車箱裡逐漸充滿酒的香氣。
「是你太熱了。」宮村不自在地挪開一點,卻因為計程車裡空間有限而作用不大。
於是宮村就這樣被靠了一路,下車的時候手都有點麻了,再加上酒精上頭有點暈,進屋的時候幾乎就被玄關的門檻絆倒,頗有點狼狽。
春野是第二次來了,比上次要輕車熟路,借著些微的醉意,春野也沒跟宮村多客氣,脫掉鞋子和外套,就直接坐到了宮村的沙發上。
「要水嗎?」
「好。」
春野看著宮村在廚房倒水,雖然酒精讓他的臉紅透了,他也順勢裝出略醉的樣子,但事實上他還清醒得很——他該怎麼做?他要做的是確保宮村在這一年裡對他念念不忘——問題是,他現在對冰河、對自己分別抱著什麼想法?從哪方面下手才會更能刺激到他?
在宮村倒水的短短半分鐘,春野的腦子飛速地轉動著,在他拿著水杯回來的時候,春野眨了眨眼睛,似乎已有了決定。
春野接過宮村遞上的水,先是輕啜一口,然後像是剛想起什麼似的,用著平常的口吻向宮村說道:「衛小姐喝了酒就會想吃甜的,宮村君知道嗎?」
「......什麼?」
「宮村君只知道衛小姐平常不吃甜食吧。」春野笑了笑,把喝過一口的水杯放在茶几上:「她喜歡我做的甜口玉子燒哦。」
宮村聽了他的話,拿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想把水杯放下,又突然改變主意再喝一口,一副故作鎮定的樣子:「那又怎樣,你告訴我這些想表達什麼?」
「宮村君對衛小姐很不了解吧——哦,是因為沒有跟衛小姐私下相處過吧?衛小姐居家的樣子,放鬆的樣子,剛醒來的樣子,不願起床而撒嬌的樣子......宮村君似乎都沒有看過呢。」
「你——等等,春野。」宮村皺著眉,語氣似乎透著點不安:「你跟衛小姐——沒發生過什麼吧?」
「宮村君指的是什麼呢?」春野一臉無辜且不解地看著宮村,還慢慢地眨了眨眼。
「——我說過不准對衛小姐有非份之想的吧?」
看到宮村氣急敗壞的樣子,春野咯咯笑著:「是因為宮村君太過膽小......什麼都不敢做,所以才不讓其他人做嗎?」
「你這樣說太失禮了——!」
「我可不像宮村君這麼怯懦哦,想要的我會爭取。」
「你......這是什麼意思?」
「唔,抱歉,我想先洗澡了。」春野沒再理會宮村,他從沙發上起來,逕自就進了浴室。
宮村的浴室打理得很乾淨,洗漱台前只有簡單的乳液和髮泥,旁邊的洗衣籃有幾件T-恤和內褲,地磚也擦得很乾淨,沒有一點污跡。
「喂,春野,你先說清楚——」宮村回過神來,匆匆跟上去,一打開門就看到剛把全身衣服脫掉的春野全裸的背影,嚇得他立即又關上了門,只能隔著磨砂玻璃門跟他繼續說下去。
春野聽到宮村的聲音,可是回過頭的時候門又重新關上了,他便慢悠悠地按照自己的步伐走,把脫下來的衣服一件一件揚開再扔到洗衣籃裡,把手機放到疊物架上,才向門外的宮村開了口。
「宮村君,怎麼了呢?」春野說著,就走進淋浴間,打開了花灑。
「你剛才說什麼爭取的——」水聲蓋過了宮村的聲音,他等了片刻發覺裡面沒有回應,便提高聲量重覆了一遍,但春野仍是沒有回應,宮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跑回臥室拿了套衣服,然後才再次打開了浴室的門走進浴室。
「衣服......我放在這裡。」宮村把衣服隨便放下,看看淋浴間裡的春野正背對著他,用手試著花灑的水溫,便趕緊藉機繼續問道:「你說的爭取是指——」
「喔,你很在意嗎?」春野一面說著,一面調校著水溫:「吶,宮村君——你也沒有跟衛小姐一起洗過澡吧?她知道她喜歡怎樣的水溫嗎?她啊,喜歡熱一點的,有點燙的溫度——」
「春野!」宮村忍不住大吼一聲打斷了他,春野卻一點也沒有被驚到,仍是繼續專注地調整著水溫,也不在乎自己全裸的背部一直展露在宮村面前。
「對了,是衛小姐喜歡的溫度了。」春野微笑著轉過了身,向宮村輕輕挑眉:「要試試嗎——?」
「你——該不會跟衛小姐——?」
「你猜。」春野笑著轉頭看他,玻璃開始出現水氣,讓春野的笑容也變得模糊:「你是生氣了?——是因為妒嫉我呢——還是妒嫉衛小姐啊?」
「.......」宮村沒有說話,看著逐漸變成一片白的玻璃,在一片水聲當中,他只聽到自己用力吞口水的聲音。
最後宮村還是在春野開始洗澡的時候默默退了出來。
直到突然聽到被叫喚的聲音,一直坐在沙發上發呆的宮村才突然驚醒過來,他回到一看,只見春野站在沙發後面,正在毛巾擦著還滴著水的頭髮,身上穿的是他剛才給他拿的家居服,長袖的開襟衛衣,拉鍊隨意地拉了一半,翻開的衣領都被頭髮的水滴濕了。
「宮村君,請問我可以睡哪邊?」他舉起雙手擦著頭髮,慢慢繞到沙發前面來,宮村的運動褲對他來說略長了一點,褲腳稍微被踩到了。
「......沙發。」宮村皺了皺眉,從沙發上起來讓位給他。
「宮村君的反應跟衛小姐好不一樣喔。」春野咯咯地笑了出來:「衛小姐看到我這樣穿都臉紅了,看來果然男性跟女性會有差別。」
「說什麼莫名奇妙的。」宮村沒理會他,匆匆走進了臥室,然後沒多久就拿出來一套被鋪。
「謝謝。」這時春野已經擦完頭髮了,接過被鋪,便在沙發上展開來。
「......早點睡,你明天就出發了。」宮村說著,就走進了廚房,把剛才兩人用過的水杯拿進去,一個在洗滌槽沖洗一下再放到旁邊晾乾,另一個則重新裝滿了一杯水。
「嗯。」春野應了一聲,然而鋪下被鋪之後,卻沒有立即休息,而是跟著進了廚房——以致宮村把杯子放好轉過來的時候,就被正正站在他身後的春野嚇了一跳。
「春野——?」宮村感覺距離有點近了,想退後,但後方卻已沒有可供他退避的位置。
「宮村君。」而春野甚至又再往前踏了一步,直到繼續貼上宮村:「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我很好奇。」
「——什麼?」宮村無意識地端起手上滿水的水杯喝了一口。
「你平常一個人在家裡怎麼解決啊?」
宮村大概愣住了一秒,然後他才意識到春野問的是什麼,一口水就噴了出來。
被水噴到臉的春野卻好像毫無知覺,只是瞪著一雙大眼看著他,等待他的答案。
「為、為什麼問這種問題?誰要答你啊!」宮村有點慌張地扭身放下了水杯,又用衣袖擦了擦自己濕了的下巴。
「我就好奇嘛,會想著什麼自己弄呢?」春野噘了噘嘴,眼神就往其他地方飄去,他隨意地掃視著宮村身後那些廚具,但腳步卻始終站在原地。
「——每個男人都差不多吧,有什麼好好奇的。」
「不一定啊,畢竟我又沒有跟其他男人分享過。」春野笑著,又向宮村問道:「還是你想先聽我的答案?」
「我才不想聽呢!」宮村提高了聲音說道,然後他終於還是伸手推開了春野,自己從廚房裡脫身了。
看著急急就進了臥室關上門的宮村,春野倒也沒有失望,他淺淺地笑著,雙手捧起宮村剛才用過,還裝了八分滿的水杯,然後湊到唇邊慢慢把那杯水喝光了。
之後他仔細地洗了杯子,這才關了燈,爬上了沙發,鑽進了那套床鋪裡。
他靜靜地躺在那裡,沒有立即入睡,而是仔細地傾聽臥室裡的聲音——他幾乎沒聽到什麼,他不確定宮村是不是已經入睡了,但至少他似乎沒有要出來的跡象。
他拉起被子,蓋住了自己的半張臉,被子,以及他身上的衣服,都跟這個家的所有物品一樣,都有一種獨特的味道——宮村的味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彷彿這樣就可以讓自己的肺裡都充滿宮村的氣息似的。
然後他再次聆聽臥室方向的聲音,確定仍然相當安靜之後,他的手就在被裡伸向了自己的褲頭——然後往內探——
在碰到撐在內褲裡的炙熱物時,他的眼光瞄向了現在靜靜地放在地上的那個背包,裡面有那頁印著宮村照片的雜誌,有很多跟宮村有關的物品——那就是他的答案,可惜他沒有機會告訴宮村,當然,他本來也沒打算說,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不過今天晚上不需要了。他想。我現在就包圍在宮村的氣息裡,彷彿被他擁抱著,彷彿與他合而為一——
「唔——!」在高潮的時候,春野咬住了唇,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自己的叫聲,然後他小心地用另一隻手把被子掀開,以免把被子弄髒,在去洗手之前他決定先休息幾分鐘,他靜靜地躺著,再一次把聽覺的注意力集中在臥室方向,那邊仍然很安靜,而他在腦中想像著宮村逐漸入睡的均勻呼吸聲,滿足地笑了。
「早安。」早上,宮村是被春野叫醒的。
看著坐在自己床邊,俯身看著自己的春野,宮村似乎被嚇到了,他怔了怔,然後才小心不撞到春野地從床上坐起。
「......早。」
「我得走了,先回去衛小姐那裡拿行李,然後去機場。」
「嗯——好。」宮村點點頭,但春野沒有離開,還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宮村眨眨眼,便自然地問他:「怎麼了?」
「時間——有點趕不及。」春野輕輕咬唇,又垂了垂眼:「都是我沒聽到鬧鐘,我晚了一點起床了。」
「——幾點的班機?」
「十二點,成田。」
宮村扭頭看了看床邊的時鐘,再倒算了一下時間,然後就急急從床上爬起來。
「我送你,應該剛好來得及。」宮村一面說,一面就快步進了浴室。
「謝謝你,宮村君。」春野笑著說了謝謝,下意識又瞄一眼手上的錶,宮村推算的時間跟他算起來的差不多,從這裡去冰河家再去成田機場,再加上至少半小時的check in時間,確實是只要開車就能剛剛趕及。
「對了,我能借你一套衣服嗎?我現在這一身有酒臭味......」隔著浴室門,春野又問道。
「嗯,你自己去衣櫃挑吧。」
於是春野打開宮村的衣櫃,拿了一套看起來有點舊的衛衣和長褲,他喜歡舊衣服,舊衣服跟這個人度過了更長的歲月,有更多屬於這個人的痕跡。 然後他把自己穿過的衣服隨意地疊了一下就放在沙發上,把它們留在宮村家就彷彿自己跟宮村作了一次交換,這令得他的心情比之前還要更為愉悅。
宮村在十分鐘內完成了洗漱和換衣服,然後便帶著春野出門,因為時間緊逼他顯然沒有像平常那樣打理自己,戴著銀框眼鏡,頭髮未經梳理維持著剛睡醒有點凌亂的狀態,還翹起了一撮呆毛,正好是在坐在副駕座位的春野能看到的位置,他就毫不掩飾地轉頭看了好幾次。
能看到這樣把自己收拾好了一半的宮村,倒是他始料未及的額外收穫。
宮村開著車,先把春野送回了冰河家,因為時間不多,大家已經先把春野早一晚收拾好的行李放到門廊前了。
春野先是把冰河遞來的護照塞進口袋,再接過手提包,宮村則替他接了另一個小行李箱。
看看從裡面探頭出來跟他道別的其他人,春野向他們微笑揮手,然後才再次轉向冰河。
「那衛小姐,我這就出發了——請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說好會等我的哦。」
「......知道啦。」冰河下意識看一眼在春野身邊的宮村,然後又匆匆別開了視線:「快走吧,在國外要小心點。」
「衛小姐擔心我呢,好開心。」春野笑笑,向她用力地揮揮手,才轉身離開了冰河家的大門。
往成田機場的路走了大半,兩人幾乎什麼話也沒說——春野看來心情似乎不錯,天氣不熱,他開著車窗,讓風吹過臉頰,又彷彿要把東京的景色烙印在腦海一般一直看著窗外,專注得宮村連開聲打擾他似乎都會有罪惡感,於是兩人便一路沉默,直到車剛經過富里市附近,距離機場還有五分鐘路程的時候,宮村才終於第一次低聲喊了春野的名字。
「——春野。」
「嗯?」春野轉過頭來,車外的風吹動著他的頭髮,刺眼的陽光照得他雙眼濕潤。
「......昨晚......」
「喔,昨晚我有點醉了,給你添麻煩了不好意思。」
宮村聽了他的話,明顯怔了怔,又試探地問他:「……你還記得昨晚說的話嗎?」
「嗯,大概。」春野淡淡地微笑了一下。 「你——有打算解釋清楚嗎?」
「哪方面的?」春野眨著眼睛,一臉疑惑的樣子,他裝作思索了一會,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以為我跟衛小姐——?」
「......」宮村假裝專心開車,沒有回應他的反問。
「宮村君,我很好奇——」春野把身體轉過來半向著宮村,用手肘撐在車窗上然後托著腮:「如果我說有,你會怎樣?」
「......不會怎樣。」
「那我也沒必要答了吧?」春野咯咯笑著,窗外的微笑吹著他的頭髮,陽光照得他瞇起了眼。
完全被春野的話牽著走的宮村沒有答話,只能繼續專心開著車。
「喔,看到機場了。」車子逐漸接近成田國際機場,上空開始頻繁出現起降的航班,而機場的建築也開始逐漸出現在眼前了。
「嗯,快到了。」宮村瞄了一眼車內的電子鐘:「應該能趕上。」
眼見春野緊張地打開背包再三確認他的護照和文件,宮村加快了車速,直駛向了航站的停車場。
宮村替春野拉著行李箱,兩人匆匆走向登機櫃台,然後又在地勤人員的催促下趕向閘口。
「一年後見了,宮村君。」春野接過行李箱,轉身向宮村揮揮手。
「嗯,小心點——」
「謝謝你送我來。」春野把行李包暫時放在箱上,手拿著夾著機票的護照,突然上前一步,雙手抱住了宮村的脖子——只是一個友好的擁抱,不多不少。
「......沒什麼。」宮村略顯僵硬地回抱著他的腰身。
「對了,宮村君。」維持著擁抱的姿勢,春野的唇轉向了宮村的耳際,然後輕聲說道:「我跟衛小姐沒有發生任何事——我喜歡的人不是衛小姐,是你。」
趁著宮村整個人愣住的時候,春野瞬間放開了宮村,他笑著向宮村揮了揮手,然後就拿上行李,轉身跑進了閘口,留下腦子剛被炸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卻已無法再追問的宮村呆呆地站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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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Bell 於 2023-2-21 21:0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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