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教主、教主,這已經夠左護法昏上十天半個月了。」 眼看林白芽把膏狀的散魂香避開口鼻,在蘇楠臉上抹了厚厚一層,還有繼續加重劑量的傾向,肖桐忍不住出言勸阻。 「散魂香藥性霸道,隨用即效,實乃居家旅行殺妖滅口必備良藥啊。」林白芽感嘆一句,捏捏蘇楠鼻子,把手中捧著的銀盒轉向肖桐,道:「聞人公子說這藥日後會管制……你要不也來點?」 肖桐把頭搖成了波浪鼓,卻見林白芽莞爾而笑,道:「騙你呢,這藥膏是凝霜社特製,專用來對付獸妖,木精碰了也無礙。」 肖桐吞吞吐吐道:「屬下不解,教主要如何以劍法取勝魔僧?」 「取勝不敢想,」林白芽道:「鬥成平局也是僥倖,凝霜社的探子已尋到雁老教主,本座如今能做的,就是在老教主回來前稍稍阻一阻吞天。」 肖桐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四位長老都不在附近,才悄聲道:「教主該不會是想自爆軀體或元神吧?以教主的修為……」 林白芽可疑地頓了頓,道:「以本座的修為,即便自爆元神,要傷到吞天,恐怕機率不及千分之一。」 肖桐心中大震,道:「連教主都沒有把握,那、那該如何是好?」 林白芽奇道:「本座何時說沒有把握了?」 肖桐大喜道:「那教主快同長老們說罷,若是不成,咱們見機行事,舉教逃走也勝過坐以待斃啊!」 林白芽道:「不可說。」 過了一會,他又輕聲道:「獨木不成林,離了聖樹,有多少妖能熬過下次天劫?南沼有哪一處容得下這麼多妖?這林內靈智未開的花鳥蟲魚、飛禽走獸,便全捨下不管不顧了麼?」 肖桐一聽,驀地滿臉通紅,道:「是屬下思慮不周。」 林白芽又喊來佟獴,命他明日和右護法一同守在聖樹前,不得擅離一步,三妖抬了蘇楠進房,回身出來,便各自歇下了。 肖桐乃桐木之精,和獸妖不同,本就不需睡眠,這一夜翻來覆去,滿懷愧疚,索性在天色未明前便早早起身,到聖樹下守著。 過不多時,朦朧的視野中出現一個小身影,那獸體長約兩尺,尾長一尺,身長毛膨,四肢細短,正是佟獴。 牠一路疾奔到聖樹前,立定仰首,登時便化作人形,望向樹上的槲寄生,滿面愁容。 長夜已過,天光大亮,兩妖盯著那株槲寄生默然不語,心內暗自思索,誰也不曾開口。 說時遲那時快,槲寄生猛烈地抖動起來,樹上漿果齊齊迸裂,黏液全附著在枝條上,柔韌的莖直直豎起,宛若劍形。 知曉教主和魔僧開始交戰,肖桐和佟獴只能眼巴巴望著槲寄生,半聲不吭,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只見枝條如暴風席捲一切,圓葉驟雨般激射而出,半炷香後卻顯出疲態來,莖條力竭,一時竟凝住不動,轉瞬間落下一大半斷枝來。 肖桐竄起數尺,轉身便跑,卻被佟獴縱身擋住。 佟獴道:「去哪?」 肖桐急紅了眼睛,道:「教主在哪兒,我就去哪兒!」 佟獴沉聲道:「教主有令,不得擅離一步,你若妄動,左護法的下場就是你的下場。」 肖桐喊道:「你不講道理!」 佟獴怒道:「我不講道理?我倒要問你,你還記不記得自己的職責!」 爭執間聖樹上的槲寄生又生異變,只聽「坷差」、「嘎吱」數響,槲寄生的莖條從分支和膨大的節處紛紛斷折,四處滲出淡色的樹液。 這下連佟獴也變了臉色,肖桐已然泣不成聲:「……蘇楠若醒著就好了……」 半空中忽現靈力波動,只見有個身影一幌落到了槲寄生旁,他並沒有被染成血人——樹汁不是紅色的,渾身似無骨般虛軟下垂,只餘下一隻左手仍看得出形狀。 肖桐叫道:「教主!」 林白芽沒有回答,而他也無力回答,受損過多的軀體已無法化成人形,在空氣中逐漸半透明化,他撐著最後一口氣握住槲寄生,強行拉扯,最後僅殘一小部分枝條連著聖樹。 『警告,警告!系統偵測到軀體損毀率高達百分之八十,請即刻返回原世界!』 身體的每一寸都在疼,痛到連施加給自身的最後一絲痛感都麻痺了,林白芽恍惚地想著,上回聽見系統的聲音應該是新手教學的時候吧?還真有點懷念呢。 『警告,警告!系統偵測到軀體損毀率高達百分之九十,將在五秒後強制返回原世界,倒數五、四、三,二——』 林白芽並沒有聽著系統的倒數聲音到最後。 他痛得暈了過去,而後作為沈宴醒了過來。 沈宴手腳發軟,四肢並用的爬出遊戲艙,守在旁邊的黎子祈便扶著他到休息區坐下,往沈宴手裡塞了罐瓶裝水,說:「你再不醒來,我就要強拆遊戲艙了。」 「你想破壞公司公物啊?就算是澄陽六異還是要賠錢耶。」沈宴笑了笑,用顫抖的手試圖扭開瓶蓋。 黎子祈嘆氣,拿過礦泉水轉開瓶蓋又扔回去:「我會去一趟南沼。」 沈宴一下喝了半瓶水,抹了抹嘴角:「我可沒聽過還魂醫仙有綠手指啊。」 「出了這麼大的事,病急亂求醫找到澄陽去,合情合理。」黎子祈聳聳肩,「就算不是我也會有別人,這可是賣聖樹教人情的大好機會。」 沈宴笑了笑,沒再問如果治不好該怎麼辦,好友轉身回座位去替他收拾東西,沈宴則溜到了公司外頭,黎子祈拿著一箱私人物品找到他的時候,人正坐在花壇上對著星網畫面戳戳弄弄。 遲董沒收他的辭職信,測試群組也不能退,也不知謠言會滿天飛成什麼樣,沈宴只能先打個預防針,說自己因劇情身心受影響請長假,歸期未定,接著就把群組設成靜音,不再理會。 黎子祈見對方一副要和所有人斷絕聯繫的模樣,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那還用說?」沈宴把掛在脖子上的工作證摘下來塞進口袋,他垂著頭,一臉漫不經心,眼底有什麼一閃即逝,仰起臉時卻又換上了笑容,道:「找工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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