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島囝 發表於 2018-9-25 19:43:59

[海賊王│唐柯中心] 藍海少年 [普遍級](3章完結)




(一)

      母親死了。

      昨晚為母親帶回來的麵包和奶油,放在桌上沒動。還特地把烤焦的部分撕掉,哄著羅西南迪吃下去。自己則只是胡亂喝了點有些味道的水。

      父親只能蒼白著臉呆呆坐在床畔,連安慰哭得死去活來的羅西南迪也做不到。

      還住在上面的時候,很少聽見有人死了。死的都是鬚髮盡白的、脫落的、枯槁乾癟至極的老人,或者是偶爾瞄到、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奴隸。還有他養的那些地上進貢來的昆蟲動物。

      像母親這樣年輕、美麗的,他以為母親永遠不會死的。

      死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原本會動會笑、會說話的人突然之間什麼也不會了?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也不想弄明白,更不要說能夠怎麼回答羅西南迪,含混不清喃喃哭問「媽媽怎麼了」「為什麼不摸我的頭」這些問題。

      「父親,」多佛朗明哥麻木地說,「母親死了。」

      他應該要悲傷,要嚎啕大哭,跟羅西南迪一樣。他希望父親能夠否定自己觀察所得的結論,他還希望……希望怎麼樣?

      「是的,你們的母親過世了。」霍名古垂淚道,「她用她的生命,再度證明了一個真實:我們脆弱得和人類沒有不同。抹去天龍人的身分,我們也不過是血肉凡胎而已……」

      「不對,她本來不用死的。是你把她變成人類,所以她才會死!」

      「多佛,我們本來就是人類。凡人必有一死……」

      「不是!」多佛朗明哥從來沒有這麼痛恨父親哲學家一樣的口吻,他在乎的真實根本救不了他們的處境。他抓狂得咆哮,彷彿極端的憤怒才能發洩失去母親的巨大悲痛,「她會死都是你的錯!你的錯!為什麼不是你去死!你自己去當人類、你自己去死就好了啊!!──」

      「拜託不要吵架,不要吵架了嗚嗚嗚……咳咳,」羅西南迪抽咽的連話也說不清楚,還被自己的鼻涕嗆到,「咳,媽媽不喜歡、不喜歡你們吵架,嗚嗚嗚……咳咳,我不要爸爸死掉,嗚嗚嗚……」

      多佛朗明哥指著霍名古大罵,「就是他害死母親的,你這個小蠢蛋!」

      羅西南迪只是淚眼婆娑望著哥哥抽咽,霍名古柔聲喚來小兒子摟在懷裡安慰,「對不起,羅西。讓這麼年幼的你,就要承受這樣的事情……」霍名古垂淚道,「多佛說的沒錯,是我害了你們母親。如果我不是那麼天真……」

      多佛朗明哥看著眼前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父弟,拳頭都硬了。羅西南迪沒有冷落哥哥,旋後也跑過來抱住多佛朗明哥,沾了他滿襟鼻涕淚水。

      父子三人決定要埋葬摯愛的妻子和母親,儘管他們沒有棺木和得體的壽衣,只有一抔黃土,一把淚的哀悼。霍名古是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多佛朗明哥是身子還沒長全的十歲小兒,再加上二人多日不曾飽餐,父子倆氣喘吁吁的用簡陋的工具在後院挖地。

      說是後院,其實也不過是一家暫時容身的廢棄農舍,後門一塊小雜草地而已。

      羅西南迪太瘦小幫不了什麼忙,蹲在草叢中摘野花,就連雜草都比他高。

      霍名古說,藍海人有一支種族叫做香迪亞人,他們會將死去的親人葬在居住的屋中,稱作室內屈肢葬,是祈願祖先庇佑後世子孫的意思(註一)。多佛朗明哥叫他閉嘴。與其讓母親守護,不如讓她好好活著,保有原本的天龍人身分來得更加安穩無憂。

      他們挖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挖出一個深一尺、長二尺的地穴,足可容納削瘦如柴的母親。霍名古將妻子溫柔地抱下去平放,多佛朗明哥則下去接弟弟。兩兄弟在母親身邊擺滿說不清名目的野花。

      霍名古深情又愧疚不捨地看了最後一眼,終於開始填土。

      羅西南迪用小小的手掬土下去,又啜泣起來。

      母親的蒼白臉孔漸漸消失在土色之下,耳邊聽弟弟啼哭,多佛朗明哥心煩氣躁,「不要再浪費水分了!你再哭!……」

      臉上的汗水摻了別的東西,一樣是又鹹又澀,又熱又燙。多佛朗明哥不再管嚶嚶哭泣的弟弟,和默默流淚的父親一起,發了狠似的咬牙飛快回填。

      又是飢腸轆轆的一天。多佛朗明哥要羅西南迪把母親遺下的麵包奶油吃了,羅西南迪說父兄比較辛苦不願自己吃。霍名古說要去河邊抓魚,但這麼暗的天色和霍名古嬌生慣養的身手,多佛朗明哥還不如自己捕青蛙,果然抓了數來隻。霍名古兩手空空的回返、多佛朗明哥烤青蛙的時候,羅西南迪已經又餓又累得睡著了。

      一如所料的沒有半點收穫,多佛朗明哥默默的把一串烤好的青蛙給霍名古,心想這個沒用的男人怎麼不在河裡溺死算了,聽到聲響的羅西南迪便睡眼惺忪的爬起來。

      這個夏夜,格外淒冷。多佛朗明哥從羅西南迪惶惶無依的神情,就知道他還沒習慣失去母親的夜晚。母親在的時候,羅西南迪一定是哪裡都黏著母親。多佛朗明哥有點好奇他會改黏誰。結果他乖巧的給霍名古麵包和開水,縮在父親身邊一會,又跑來靠在哥哥身邊吃青蛙。

      「我明天會去找工作。」霍名古輕聲道,「農莊,工地,廢棄物處理場,總是有缺少工人的地方……為了你們兩個,我會振作──」

      「隨便你。」因為這個男人比幼兒還不如的無知已經飽受災難,多佛朗明哥不信任的攬住弟弟,「你別管我們。反正一直都是我在照顧羅西。」

      面對暴民的群毆只能抱著自己和弟弟無力求饒的父親,多佛朗明哥早就不抱任何指望。

      那天沒了母親的羅西南迪跑去跟父親一起睡。多佛朗明哥一個人縮在角落,加倍的孤單。

      ※      ※      ※

      很多街童會守在鎮上的餐館、麵包坊後門,等著丟棄的廚餘或烤壞的麵包。門口免不了一陣搶奪。

      多佛朗明哥身材已比一般十歲小孩高大許多,算得上很有優勢,但他不會冒險到那裏露臉。就算同是天涯淪落人,多佛朗明哥很清楚街童也不會待見天龍人。

      他早就盯上幾個身手特別俐落的。已經一連好幾天,堵在他們的去路搶走到手的食物。

      今天不一樣,非得要搞到好一點的東西不可,因為羅西南迪那傢伙發燒生病了。他特別容易吃壞肚子,明明自己也很餓,老是固執的要等霍名古或自己也吃了才要吃,就算他早已餓得看到眼前有什麼就往嘴裡塞的程度。多佛朗明哥覺得弟弟這一點很可愛但也讓他很生氣。

      現在他尾行的是一個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雖然瘦但也頗結實的小鬼。他竟然有本事搶了整鍋摻了其他剩菜的燉牛肉湯,還有一大塊硬乳酪。這個很有用。多佛朗明哥一直沿著矮房屋頂緊跟,直到看準時機,對著他從上方踹了下去。

      出奇不易的天降奇兵奏效,多佛朗明哥搶了硬乳酪就跑。往常多佛朗明哥的飛毛腿誰也追不上,今次卻有點不尋常。那個小鬼腳步迅捷,快到家門的河岸,竟然憑著天生速度追上自己的步幅。

      「要吃自己去搶!」那小鬼很生氣。

      「我是搶啦。」

      十歲小孩一言不和有什麼話好說,自然是扭打起來。多佛朗明哥固然是性情兇悍,流落藍海之後的一番遭遇也造就他耐打的身骨,但自己高人半個頭的優勢這次竟然佔不到半點便宜。

      他朝他面門一記鉤拳揮空,反倒被拐了一腳撲倒。他滾到旁邊要彈起來,卻被肘壓頸脖,破壞了再起的架式。他還從來沒有被比自己矮小的傢伙打倒,這情況令多佛朗明哥既驚訝又憤怒。

      「別坐在我上面!你個混蛋!!」多佛朗明哥被膝蓋壓住的雙臂亂抓卻徒勞,接著連吃了好幾拳直往臉上的胖揍,把已經搖搖欲墜的幾枚乳牙給打脫了,嘴裡血腥衝上腦門。

      「我叫你自己搶!我叫你自己搶!」那小鬼直揍得多佛朗明哥眼冒金星,突然壓在頸脖關節的壓制一鬆,另一個孩子的哭喊傳來。

      「不要打我哥哥,不要打我哥哥,嗚嗚嗚──」竟然是羅西南迪,像猴子掛在樹上,從後面抱住那小鬼的脖子。

      那小鬼憤怒地左右亂甩,多佛朗明哥以為鑽到空隙,要掙脫出來,卻又胸口被狠狠一記膝擊,眼前一黑,差點沒昏死過去。

      是羅西南迪被摔到地上的慘嚎讓他神智清明,「不准你動我弟弟!」多佛朗明哥和那小鬼扭打成一團,羅西南迪厲聲哭號,四肢都擦破皮,跪在地上哀求不要再打了。

      「哥哥,我吃螞蚱,咳咳,螞蚱青蛙也是可以的,咳咳咳。我不要、不要吃你咳咳,搶的東西了,對不起。嗚嗚嗚……咳咳咳──」

      那小鬼本來抓著多佛朗明哥的頭髮又要一拳,聽到羅西南迪說話,錯愕了一下,旋即被多佛朗明哥踢到旁邊。多佛朗明哥狼狽跑到羅西南迪面前背過身去護著,把一直死命懷揣著的硬乳酪推給弟弟。

      「吃下去就對了。」多佛朗明哥怒道,「不要再哭了!我叫你別哭了聽懂嗎!別在這裡礙事!」

      羅西南迪只是一個勁兒地拉住多佛朗明哥衣角,怕他又衝上去打架,那小鬼看了看滿臉血的多佛朗明哥,又看了看哭花臉的羅西南迪。「他是你弟弟?」他神情震撼,「他吃螞蚱和青蛙?」

      多佛朗明哥恨恨地瞪著他。一路從市中心逃離到這個荒郊野外,除了野菜還能有什麼吃食。自然不比鎮上的街童,還有廚餘剩食能撿,每回進到鎮上,對多佛朗明哥來說都是一次賭命。

      兩人對峙僵持,許久沒有說話。忽然他們避居的農舍方向,升起濃濃黑煙。那男孩一楞,羅西南迪則是一呆,多佛朗明哥察覺人聲腳步雜沓,往河邊尋來。他顧不得其他,拉了弟弟就往溪邊的大石縫隙處躲進去。

      「天龍人混蛋,竟然還沒死絕」「我見到那個男的從這裡過來,絕對藏在這裡錯不了」「這次要狠狠打死他們」「可惜大的跑了,女的也沒見到,否則──」

      多佛朗明哥心中大罵,父親!你又害了我們!他心知必定又是不善說謊作假的父親,在工作中被人看出來歷。人聲漸近,大概有數十人眾,多佛朗明哥暗暗叫苦,方才就不該和那混蛋糾纏,也不會沒有發覺竟然被人找到棲身之地。

      懷抱中的弟弟因為害怕和發燒瑟瑟發抖,體溫高得跟火炭一樣,難為他聽見騷動跑出來,否則恐怕就要被燒死在屋裡。這是多佛朗明哥唯一慶幸,他此刻無暇去管霍名古的生死下落。

      草叢間,他不經意的對上那男孩的目光,心中猛然一沉。這一帶他熟悉得很,躲在這裡只要蔽好行跡,肯定不會被搜到。但是那個人知道他們躲在這裡。現在要再逃跑,一來是背著羅西南迪這身子快不過大人兩隻腳,二來眼下只要一動,立刻會暴露行蹤。

      多佛朗明哥後悔萬分,早知道拚命也要打死那個混蛋。




鯤島囝 發表於 2018-9-25 19:45:12

(二)

      尋來的人已經向那男孩問起話。多佛朗明哥緊張的抱緊弟弟,心想無路可退的話,大不了抱著弟弟跳進河裡。能活就活,大不了兄弟一起死了。

      那男孩沉默地聽著大人連珠炮似的問話。

      我手上還有他的硬乳酪。他肯定要為了拿回那個把我們給賣了。多佛朗明哥冷汗直流,如果可以的話,他多希望瞪視人的目光能夠噴出火來活活燒死那個人。

「好像有見到吧。」那男孩指了完全不同的方向,「已經過去很久了。我一直在這裡抓魚呢。」

      他領著大人們尋去了。多佛朗明哥錯愕的看著他們往另一個方向走去,直到聲息沒了大半天,才悄悄牽著弟弟出來。

      那鍋肉湯還在,不過湯汁早已撒了大半,並且香味引來好多螞蟻,直爬滿了鍋緣。這次多佛朗明哥揹著弟弟,小心的另尋到一處無人會來到的河岸森林處,終於在那裏安頓昏睡過去的羅西南迪,撿了柴火煮起肉湯。熱騰騰的肉湯又香又濃,真是落魄這麼久以來難得吃到的像樣食物,即便裡面浮了一堆跟著煮了的死螞蟻。

      他叫醒羅西南迪。羅西南迪迷迷糊糊地問爸爸呢,多佛朗明哥撒謊哄他說明天會合,其實並不在意父親是死是活。

      羅西南迪雖然沒什麼食慾,還是勉強自己吃了。多佛朗明哥把羅西南迪吃剩的全部狼吞下肚,鍋子拿去燒了熱水,給羅西南迪擦澡。

      吃了熟食和擦了熱水,逼出些汗來,燒好像也退了幾分。就算是夏天的晚上也夜露濃重,他找了附近的樹根板鋪上落葉,抱著弟弟雙雙睡著了。好幾次因為羅西南迪升高的體溫,讓他拿沾滿露水的葉子給弟弟敷額頭,就這樣睡睡醒醒,直到天亮。

      飽餐一頓是最好的良藥,陽光穿入葉縫時,羅西南迪的體溫已經回到正常,只是人還有點犯睏,還在問爸爸在哪兒。多佛朗明哥好說歹說的讓他把早上去溪裡刺來的魚給吃了,答應吃完早餐就去找霍名古。

      霍名古回返後驚見棲身的農舍被燒毀,一夜尋無二子,精神瀕臨崩潰,乍見兩個孩子歸來,與孩子們抱作一團喜極而泣,多佛朗明哥掙脫開去,兇惡的細細質問霍名古見了哪些人,又說了那些話。然後警告他以後那些話不能多嘴。

      剛來到藍海那年,多佛朗明哥在街上逢人怒斥何不下跪頂禮,暴露了一家人的身分。雖然霍名古為與人結交到處自報家門也好不到哪裡去,但多佛朗明哥始終痛恨自己的愚蠢。不過顯然學到教訓並戒之慎之的只有自己。

      這一帶不能再留,父子三人告別了埋葬母親的、令人悲傷的農舍,沿著河岸走到下游,在港口附近的大排水岸邊,找了一個直徑足有一公尺半的大水泥管安身。

      這處鄰近港口,有幾個私人的船塢碼頭,倉庫工廠林立,還有每天好幾班次通往市中心的貨櫃火車。更要緊的是這裡有大片的貧民窟和港口城市接壤,私娼寮、小酒館、私設賭場、仲介所、黑市交易處、高利貸各種蓬勃。出入往來的人形形色色,除了船員車夫、工人商人,三教九流更是少不了。

      在這個龍蛇雜處之地,非常適合藏匿在人群之中,要緊的是謀生方便。霍名古很快就找到碼頭工人的活兒,做的只是搬卸貨物,連車也不會開,還被酸了幾句,但無人過問身分,工資低廉卻比從前日無寸進好多了。

      多佛朗明哥帶著羅西南迪在廢棄物處理場找些好東西。這裡有不少像他們一樣,年紀還不到幹得了粗活的孩子。他們大多是粗分了金屬和非金屬,集中了再拿去賣給專門的回收商,或是挑了看起來堪用不錯的物品,到貧民窟的市集去擺地攤賣。

      這裡的市中心聚集不少北海知名的豪門望族,每日進口的舶來品中有不少是高價值的貨物,從城裡每日清運出來的垃圾也有不少還極好的奢侈品。就這點來說多佛朗明哥的眼光厲害多了,他自小在馬利喬亞,最沒少見的就是世界上各種窮奢極華的事物。他揀選出來的東西,再加上他比起其他目不識丁的貧童腹中更有材料,更能說善道,信口胡謅,把一支普通藤椅說成是寶樹亞當造的頂級家具,某個平凡無奇的木匣子說成是世界政府封裝惡魔果實的官方盒箱。

      多佛朗明哥憑著他的頭腦和本事,總算不再三餐不繼。只是他仍然苦惱鬱悶。難道一輩子就要在這裡撿破爛嗎。

      別說總要提心吊膽一個不注意,羅西南迪就不知道被埋到垃圾堆哪裡去了。儘管在他腰上綁一條繩子自己牽在手上也就完事了,但羅西南迪三步一小跌五步一大摔也挺干擾工作的,又不能把他放著不管。

      更不要說,垃圾場什麼東西沒有。情色刊物、動物屍體那還算小事,有時候翻出一隻斷掌幾根指頭的事都有。不管是在垃圾場還是到市集上兜賣,還要小心躲開臨檢的白道警察或動輒來收保護費的地頭蛇。多佛朗明哥有了前車之鑑,行事低調小心,不敢聲張。

      最好的是撿了好東西回去布置水泥管,添了燈座,地毯,鍋碗瓢盆,小桌子,過冬的被枕衣物。偶爾會得到幾本有趣的書報和地圖,能讓他們看得津津有味。加上霍名古賺回來的微薄薪水,雖不能飽食,總算不會挨餓。

      多佛朗明哥也還是孩子,在太陽底下揮汗撿破爛的時候,遠方傳來鳴鐘進出港的聲響、抬起頭來看那一望無際的藍天藍海,上面遠遠近近數百艘的大船小船,心頭都會一暢,和羅西南迪一起呆呆看了大半天,任想像力無限制的飛翔馳騁。

      他們自小生活在天上,從來沒有見過藍海。大海的神祕和遼闊,恐怕是下來人間唯一值得玩味稱道的事了。牽著弟弟的手去看港口貨街上的舊書攤,聽人說大海南北的奇聞軼事,聽哪個失蹤了二十年回來的船員,看到兩個巨人在某個島上沒日沒夜的打架(註一);哪個海域又有船隻憑空消失(註二),或是哪裡從天而降幾百年前的商船(註三);哪個海上的大人物,僅憑一人之力便將數十艘海軍軍艦沉入海裡(註四);海軍中將英雄卡普,又在哪裡把黃金羅傑打得落花流水,似乎跑回東海了。

      直到發生了一件事,讓多佛朗明哥決定採取更極端更有攻擊性的生存方式。

      每年的夏天,這裡因為面迎季節風的緣故,入港的船隻會暴增,也就是海上貿易的旺季。各地船員水手一窩蜂的湧近來,港口的酒館、食堂、旅店生意特別好,就是路邊小吃也生意興隆。討海人是體力活,肉品是不可或缺。這時候內陸的畜牧業者好幾車箱的送來雞、鴨、羊、牛、豬來宰,但僧多粥少,供不應求,這些往往是有牌有照的餐館都不夠用了,更何況鐵路也不能只送牲畜。於是有不少業者腦筋動得快,在上游直接扔牲畜進水,一路沖流到海口,自己派人到下游攔著打撈上岸,再批到等級較低的肉品市場。

      每年都有人對這些「無主」的牲畜打壞主意。業者自也會沿岸設置哨點防人白白取走,若抓到現行,輕則就地買下,重則賠償,還要吃牢飯。

      多佛朗明哥已十一歲,正是食慾旺盛的年紀。他節用度日,已經許久沒有吃到生鮮的肉食,這一年來摸熟了這裡的種種日常眉角,早就在盤算怎麼樣好幹走一豬半牛,讓打點好門路的廚房幫忙做成臘肉,讓自己和羅西好一陣子餐餐有肉得吃。

      然後一個不注意,羅西南迪竟蛀得滿口爛牙。所幸只是乳齒,壞不了根本。要動手的這天,他沒去廢棄場和市集,而是把弟弟打理一番,看起來就像尋常人家小孩,帶到鎮上的牙醫,好生叮囑他絕對不能亂跑,也不能給診所的醫生護士添麻煩。他還特意的拜託醫生護士幫忙照看了。

      「拔完牙可以帶我去舊書攤嗎?」羅西南迪十分期盼,他最近特別喜歡那裏一本兒童繪本「水獺爸爸的新家」,每次經過總要可憐兮兮的央求去看個幾頁。

      「可以。但你要聽我的話。」多佛朗明哥雖然只年長兩歲,卻已經頗有長兄如父的風範了。

      送弟弟到牙醫診所後,他隨即動身,到自己布置隱密的一處小船上,解了繩便逆流往上游划。船上早已備好家私,包括一把特意磨過的殺豬刀,從河裡撈上來的死豬從半夜到早上六小時的時間,還算是溫體肉,得趕緊放血取出內臟扔回河裡,以免腐敗。還有一個大油布袋和大把的摘好乾燥的香草,是要壓過肉腥味的。再加上一捆麻繩和小刀,準備充分。

      多佛朗明哥自己靠著積攢買了條別的漁家不要的小船,魚場豐富的時候,偶爾也會帶上羅西南迪在海口牽罟捕魚。他的泅泳水性和驅船的本領自有大幅的長進,體格更是堅實強健許多。不管是小船還是這趟要去偷流水豬,都是霍名古不知道的。

      雖然面目仍然是個孩子,個頭卻有十三四歲少年高,心智神態更不像小孩。

      一個多小時後,便讓他划到一個多月來踩好的點。他先讓小船靠岸,繫在自己釘好的柱繩頭。然後找到自己動過手腳的、某棵離岸邊極近的樹,攔腰猛然就是一記重踢,數十尺高的樹身竟頹然傾倒,摔到河裡,立時改變了水流。

      多佛朗明哥時間算得極準,不過數分鐘後,遠遠的便見到好幾頭牲畜在水面流過來,不枉他在這裡做足一個月的觀察準備。果然橫過河面,馬上攔住了一隻四腳朝天的豬,他在樹上繫好繩子,留了兩頭,一端綁在自己腰帶上,一端纏在手臂上,他提一口氣,就這樣踩著樹幹快速過去,抓了一條豬腿綁得牢靠了,退回岸邊時果斷踢開,那樹幹就這樣往下游流去,不留任何痕跡。多佛朗明哥好整以暇的拉豬上岸。

      就在他扛著重達百斤的小公豬來到樹邊,繩子甩過樹梢準備吊起來放血剖腹,赫然見到樹梢頂端,不知何時蹲伏著一個人影。

      多佛朗明哥又驚又怒,「你小子什麼人!?」

      「我才要問你幹什麼來的。」那少年跳下來,打量多佛朗明哥行頭。「看來是不用了。」

      多佛朗明哥一向警覺,但這人何時靠近卻一無所知。若他有心加害,方才只要割斷繩子,把自己連著樹幹推入河中,自己縱然識得水性不至於溺斃,總是一個月佈置偷盜流水豬的打算,都要盡付東流了。

      多佛朗明哥冷笑一聲,自顧自的繫好繩結,割了豬脖子一刀。「你打算怎麼樣?分一杯羹嗎?」

      那少年沉默半晌。「你弟弟這次沒跟來啊。」

      多佛朗明哥一楞,心想這人怎麼知道他還有個弟弟,忍不住仔細打量,才驚覺依稀有些面熟。

      多佛朗明哥失笑,「王八蛋,你他媽的竟然是熟人。」這少年正是當初打敗自己,又給了羅西南迪燉肉湯和硬乳酪的少年。當時本以為會被他賣了,沒想到竟然幫忙幾乎絕路無生的自己兄弟引開了追擊。

      少年笑道,「我以為你沒準死了。很多孩子沒大人跟著,活不了多久。」

      「咈咈,那你怎麼一副混得不錯的模樣啊?」

      「我算有大人指點的吧。」

      「教你那幾手很俊的功夫嗎。」

      「還有介紹這份工作。」

      「什麼工作?」

      「商品監督人。」

      多佛朗明哥心裡一沉,這豈不是被抓個現行。「現下你打算怎麼辦?嘿,我可不打算照價買單啊。」要是有錢,何必辛苦一個月在這裡大費周章。

      少年聳聳肩,「也有別的法子清算。」

      「要現在來打一架嗎?我可不會再輸給你。」多佛朗明哥為了應付來騷擾的小混混,現在可也不是好惹的人物。

      「那也不必。我許久沒吃到一條豬蹄膀了,你分我一條腿,我就當沒看見。」

      多佛朗明哥很意外,「你還真不貪心。」

      「能不用拚命就有得吃,夠划算了。」

      多佛朗明哥覺得這人說話挺有意思。「我是多佛。你叫什麼名字?」

      「威爾可。」

      「咈咈咈,威爾可,你這監守自盜的混蛋,不知道是哪個冤枉鬼攤上你這個吃裡扒外的傢伙。」

      威爾可笑道,「掉了一兩隻流水豬也是常有的事,回去說被熊撈走也就是了。」

      多佛朗明哥笑著轉了轉刀,「喂,你要豬蹄膀是嗎,還不來搭把手。」

      威爾可捲起袖子幫忙開膛剖肚,撿了內臟到河邊洗,能用的自己收在油布包裡留著,多佛朗明哥也沒管他。

      多佛朗明哥問起做監督人多久了,他答第一年做。並說其他人都是大陣仗的來捕撈,被他輕輕鬆鬆的抓了現行勒索,只有多佛朗明哥的佈置十分隱密,他還是幾天前巡視的時候,才注意到岸邊釘了不自然的木樁,卻被刻意的隱蔽住。然後是那棵推入河中的樹,一個月前便被剝了一環樹皮,樹徑足一公尺寬的樹幹,卻一個月來每天被鋸得深了幾公分,直到今天只剩樹心連著,才能一踢即倒。

      威爾可去提了水沖散血跡,以免引來林中猛獸。「我第一次見到這樣漂亮的手法。誰又想得到能用樹幹改變水流,攔住那些豬?推到河裡什麼痕跡也不留下,一個人也做得來。」

      多佛朗明哥卻想,這個人好厲害的眼睛,這長達數十公里的河岸,他竟然能注意到自己動了手腳的小小細節。

      多佛朗明哥連著兩條腿,切了要三分之一的肉體給威爾可。「這是謝你救了我和弟弟。去孝敬你家裡兩個大人吧。」

      威爾可也不客氣的收下了,「他們倒也不是我的家人。」

      兩人收拾一番,時間已經過午,不會再有流水豬隻。同樣都要到鎮上去找廚房,多佛朗明哥順道載他一程,說但是得先去接他在牙醫診所等著的弟弟。一路順流直下,好暢快。

      多佛朗明哥拉了板車,裝做是平時兜賣廢棄場撿到的垃圾一樣進了鎮上。

      但羅西南迪卻不在診所裡。

鯤島囝 發表於 2018-9-25 19:45:51

(三)

      那牙醫師說,「他一定要去舊書攤逛一逛,我也勸不住他。」

      多佛朗明哥大怒,「我給診金沒有短少,你怎能答應了事卻沒做到?」

      牙醫師冷冷的道,「你認為吃虧,我退還給你便是,也不差這一點錢。若是人人像你這樣,我這診所是做牙醫呢還是保母?」

      多佛朗明哥氣急敗壞,又到舊書攤去尋,老闆卻一臉茫然,沒有見過他所描述的羅西南迪的模樣。

      「那頭冒冒失失的小蠢驢……」天色漸暗,多佛朗明哥對於羅西南迪可能的行蹤卻毫無頭緒。羅西是連走在平地上都會掉進水溝的笨蛋啊!若是放他一個人出門,根本無法以常理邏輯追蹤!

      威爾可一直沉默觀察,此時默默的道,「你弟聽你的話嗎?」

      「是啊,他就這點好處……」

      「既然這樣,他還會自己離開診所嗎?」威爾可冷靜的道,「你可是跟他說,完事後要帶他去舊書攤喔?他有必要自己偷偷去嗎?」

      威爾可這樣一講,多佛朗明哥也冷靜下來。人說心亂則欠慮一點也不假,他現在可只剩下這個讓他操心的家人了。

      「你是說牙醫騙我?他為何要騙我?」

      「拐賣人口一直是很好的生意。我聽說定期到貧民窟巡診的某個醫生,其實背後是人蛇集團撐腰,目的是挑選不錯的小鬼,再通風報信給人拐帶走。」威爾可嚴肅道,「你弟弟白白淨淨,又是金髮,一看就是能賣極好的價錢。」

      多佛朗明哥真是如墮冰窖,更是怒得目眥欲裂。他們回頭去診所,趕走病患、關上門窗,在拔掉醫生一枚指甲後,那名牙醫全部都招了,鉅細靡遺的交代是如何拐走羅西南迪。護士是無辜且不知情的,於是多佛朗明哥把護士趕出門,連同牙醫把整個診所給燒了。

      多佛朗明哥衝到碼頭的時候,最後一艘船還未離港,霍名古還納悶大兒子怎麼會跑來這裡,就被粗魯的推開。多佛朗明哥根據刑求了人肉販子說出的話,找到做了記號的貨箱,起了釘子打開,裡面果然是睡得人事不知的羅西南迪。這情景離奇詭異,就連霍名古也瞠目結舌。

      一個水手掏出手槍對準多佛朗明哥。但是另一個槍聲響起,那名水手臂上中彈,旋即被一擁而上的港警逮捕。

      「港務警察局接獲線報,海龍號有走私人肉商品的不法情事。所有的人員停止動作,本局要求全體人員配合全面臨檢。」

      威爾可悄悄拉了抱著弟弟的多佛朗明哥,示意他們父子跟他走。

      「那個人是誰?」多佛朗明哥低聲問站在局長身旁的男子,他身材矮瘦,帶著圓形眼鏡,面上無鬚,蓄著中長髮,打扮看起來不是官家。

      「是梅花船舶公司的社長,也是我的工作中介人,」多佛朗明哥沒有漏看,打了水手一槍的正是那個男人。在港警面前開槍,竟然還沒有半點被追究的跡象,和局長有說有笑,他已經知道這個男人絕非簡單的人物,「我們都叫他托雷波爾。」

      多佛朗明哥很快就明白。梅花船舶公司和海龍運航是競爭對手,這次雖說是多虧了威爾可通風報信,但對梅花船舶公司來說,也是趁機剷除一個商業敵人,吃下海龍運航的航線和據點。而作為海龍運航的黑工,霍名古自然是失業了。

      這場虛驚讓多佛朗明哥紮紮實實的認識到,這個世界的惡意不只是衝著受難落魄的天龍人。弱小的、貧困的、無勢的人,更會是任人宰割的對象。他對力量有了新的體悟:天龍人的權力是因為暴力和財富,所以可以控制全世界,被尊奉為神。

      有力量就有安全。多佛朗明哥從此知道財富和勢力的重要。

      不過在此之前要是連不餓死也辦不到,什麼安全財富都是空談。

      「威爾可,」流水豬和綁架事件平息一陣子後,多佛朗明哥和威爾可在海邊釣魚,羅西南迪在旁邊沙灘自己玩。「你跟我混吧。」

      「可以啊。」威爾可上了餌,甩桿出去。

      「這麼容易啊?」

      「沒什麼啊,」威爾可調整釣線,「反正我還要過幾年,才會在鎮上開自己的漢堡屋。」

      「......你才沒有能耐開什麼漢堡屋,白痴。」

      「對耶,鎮上的地段我應該不吃不喝五十年也買不起吧。」

      「你小子喜歡漢堡?」

      「啊,最喜歡的。」

      「明明三餐不繼到都要搶廚餘了......真是囂張的願望。」

      「那你打算怎樣?」威爾可坐了下來,「我只要能有的吃活下去就行。」

      威爾可是街童。因為不管到哪裡都拿著一支竹棒防身,所以被人稱「Vergo」。多佛朗明哥聽他說,本來是為了趕跑把他當成屍體啃食的野狗,後來不管是偷搶打架都越來來越順手,也就當做兵器隨身帶著了。

      威爾可無師自通的本事有多厲害,多佛朗明哥已經領教過。他正需要這樣手腳矯健靈活,又耳目靈敏的幫手。而且不管是在天上的時候還是到了藍海,他都沒有年齡相近的朋友。

      兩個人的肚子都傳來咕嚕咕嚕的抗議。

      他們在這裡釣了一個早上,還一無所獲。本來這個入秋的時節魚種是最豐富,但是他們原先在的那個好位子被幾個海邊遊蕩的混混看中,看他們不過是三個小鬼,要他們滾蛋。

      一言不合當然動手,混亂中,摔進海裡的不只是那些混混,還有他們把花了兩三天捕來的蝦子螃蟹做好的死餌桶子,也全翻到海浪底下。幾個跑走的小混混揚言要帶人再來,他們也不能留在原地,但新揀的這處位置,漁獲就差多了。

      燒死鎮上牙醫的風波未息,那些護士認得多佛朗明哥和威爾可的臉,不只是警察,連人蛇集團背後的暴力團夥也在找他們。多佛朗明哥把霍名古丟著,帶著羅西南迪就和威爾可躲在岸邊避風頭,連垃圾廢棄場都沒去。聽說有些臉色不善的人到那裏,逢人就打聽他們的下落。

      費了那麼大力氣搞到的流水豬,就算作成臘肉省著吃,也一個月就吃完了。這麼窩囊的逃躲,這麼癟屈的生存──多佛朗明哥恨恨的咬緊牙關,打架受傷的口腔傷口又痛起來。

      羅西南迪跑過來。「哥哥,你看,我找到好多漂亮的小蛇。」他攤開小手,裡面小心翼翼捧著的是好幾條蠕動的肥大紅蟲。

      「笨蛋,這才不是蛇。」多佛朗明哥一臉噁心的抓起一條在眼前看。「而且哪裡漂亮?」

      威爾可湊過來,「啊,這個是很好的活餌。這是紅沙蠶。」

      「是這樣嗎?」

      「因為這邊沿岸不是垃圾場就是船塢,沙灘的土質越來越差,已經很難得看到這麼肥的紅沙蠶了。」

      羅西南迪還在錯愕中,多佛朗明哥就把裝餌的小桶子拉到羅西南迪手下,把他小手裡的紅沙蠶全倒下來。

      「謝啦,羅西。活的餌比較好釣。」多佛朗明哥用力的揉了揉羅西南迪,對他忽然愣愣的倒抽一口氣嗚咽起來莫名奇妙,「你是怎麼啦,又在哪裡跌倒撞傷了嗎?」

      眼看威爾可掐斷一條紅沙蠶的尾部穿進餌勾,那紅沙蠶帶著點螢光的頭和身軀瘋狂扭動。羅西南迪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帶著新奇的心情和哥哥分享可愛的動物,結果下一秒就被殘忍的殺死是什麼感覺。

      這時候的羅西南迪還太小,不能理解他本質中和多佛朗明哥巨大的差異。但他已經初次認識到,那麼喜愛的強悍的哥哥,有著他陌生的可怕的一面。

      多佛朗明哥拉拉袖子翻翻褲管,找不到受傷的地方,抱抱拍拍弟弟的背當作安慰,「別哭,你是男孩子吧?」他重重的在弟弟頭頂咂嘴,「馬上就釣魚烤給你吃。」

      他完全誤以為弟弟是餓壞肚子。羅西南迪抹著臉惶惶然偎著哥哥蹲下,再沒心情去沙灘玩,眼睜睜看哥哥又掐了一隻蟲上鉤,拋餌入海,心裡複雜。然後滑了一跤,褲子屁股的地方黏滿沙。

      「真是可愛的弟弟。」威爾可在多佛郎明哥氣惱的罵笨蛋並拉起人時笑說。

      「可愛到讓我操碎心的傢伙。」多佛朗明哥罵道。他不敢讓羅西南迪抓釣竿,只讓他坐旁邊看。

      「威爾可,」多佛朗明哥執竿沉默一陣後忽道,「只是有得吃,根本無法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綁在釣繩上的羽毛顫動,一股蠻力往海裡扯。多佛朗明哥蓄勢沉竿,猛然一抽,一條肥美的魚身躍出海面。

      威爾可叫道,「喔喔喔,是鱸魚!」

      「就像這些笨蟲吃沙子,魚吃這些蟲,我們又把魚給吃了一樣。」多佛朗明哥把今日第一尾扔進桶子裡,上餌後又下一鉤,「我們得更有力量。我們要是不更強的話,會有更強的人把我們給吃了。」

      「我們要有得吃,還要吃飽,吃山珍海味,吃到不只是嘴裡在吃,嘴上還黏滿食物。」多佛朗明哥拋餌入海。「我們得爬到食物鏈的頂端!」

      「如果是食物鏈的頂端,還要怕挨餓嗎!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們的食物!!」

      多年以後,羅西南迪還是會夢到這個場景。嚴格來說這不能算是惡夢,但是多佛朗明哥彷彿要吞吃世界的一切,那樣瘋狂暴虐的神情,成為他記憶中初次對最喜歡的哥哥,感到恐怖的起點。



(完)

沫澱 發表於 2018-12-7 23:26:20

寫得太好了!!!!
看到多佛朗明哥和柯拉松的童年補完有很種滿足的感覺ˊuˋ

柯拉松呆呆地看著哥哥把紅沙蠶拿去當餌時,才初次開始意識到兄長的恐怖之處←這段的兄弟對比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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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海賊王│唐柯中心] 藍海少年 [普遍級](3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