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璃 發表於 2024-4-23 19:04:45

意識流小短篇。

「不好意思,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赤司征十郎數不清面前的人是這無數年來第幾個向他傾吐心意的人,亦無從知曉這究竟是他以相同的理由拒絕地第幾個人,所幸對方倒也是個講禮貌的人,嬴弱地吐出幾句道歉的話語後便帶著黯然失色的一雙眼眸離去,獨留赤司征十郎一人留在原位——直至那人消失在他的視野中,他的視線才瞥向身旁落地窗後熠熠生輝的夜景。

宛若薔薇的眼眸黯淡下來,他不合時宜地憶起了他的心上人,於是他失神地想,倘若此刻他身處高中校園,興許前來告白的人便不會如此絡繹不絕,旋即他又搖了搖頭,試圖揮去那荒謬的想法,畢竟如今的他已然形單影隻——他自然知曉他尚有朋友、有親人,當今的他不必再因人際關係的破碎而黯然神傷,可在每個輾轉難眠的夜,任他怎麼叫喚那人的聲音也必定不會再出現,哪怕一瞬。

有些可笑,有些可悲……落地窗下方的光輝刺痛了那雙瑰麗的眼眸,那一剎他的腦海中浮現了一躍而下的念想,但也僅只一瞬:就某種層面而言,他的生命是他的心上人所賦予的,更別說縱使他當真一了百了後,他和心上人也絕無可能在彼岸相逢,若是他就此死去,那麼便連這丁點念想都會消失無蹤。「他」若知曉,那麼應當會無情地嘲笑他的愚昧吧,畢竟是那樣高傲的人——儘管他們的本質同樣高傲,不過是他的溫文儒雅洗去了「他」的凌厲強勢。

他的心上人便是那樣一個他不知如何去描述的人,他們註定無法成為能夠相擁的戀人,而這樣一個單相思的故事甚至不被允許道出口,畢竟赤司征十郎理性地明瞭若然將這荒誕不經的故事道出口,將會成為無法挽回的可悲災難,只因他心上人的身影不會出現在世上的任何一個角落,僅僅存在於曾經,而惦記那人存在的或許不僅他一人,還有他的國中和高中同學,但他仍舊無法將戀心向任何一人言明——那終究是不怎麼愉快的曾經,然而「他」卻是他此生的救贖。

那人沒有名字。若是真要追究起來,他們連名字都是相同的,但赤司征十郎並不喜歡以自己的名字稱呼那人,那人在他最無助時自他已然割裂的靈魂裂隙當中現身,在他感到快要窒息之時將他對於身體的主控權奪去,為他構築一個能夠在生活當中小口喘息的空間,在他的靈魂將要破碎時使他沉沒到名為意識的海中,為他繼續在日漸紊亂的生活當中存活。既非雙子,亦非雙生花,而是一體雙魂——他曾讀過的書籍上稱其為解離性身分疾患。

但書上從未替他後來的人生提供解答:一個人的靈魂若是裂成了兩半,那麼其中一片靈魂會愛上另一方嗎?赤司征十郎望著桌面上高腳杯中顏色幽深的紅酒,驀地覺得它似乎散發著刺目的光,縱然他理性上再明白不過,他只是有些過於悲傷,畢竟對於他的心上人,用死亡來形容過於輕率,用離開又過於隨意,於是最終他們的故事成了必須掩埋的潘朵拉之盒,一旦開啟便會成為惡的源頭。

——你總是把我的人生搞得一團紊亂啊。赤司征十郎不禁如此想道。

偶而也曾有幾個膽子大些的人問他,他的心上人是個怎樣的人?為何不與他結婚?但他從不和對方敘述他們的過往,最終那些人們只得帶著疑惑和落寞離去。針對後者,他總是四平八穩地輕聲答道:「那個人已經不在了。」而後半句的「就算在也不能結婚」往往被他嚥下,時至今日聽見這句話的人,眼中總會浮現哀傷,隨後放輕了聲調對他說:「請節哀。」但赤司征十郎想,或許是不需要節哀的。

他讀過許多書籍,其中不乏關於人格融合的知識,而僅僅因著如此他便明白「他」只是成為了他靈魂中的一部分,然而他未曾說出口的是他認為即使繼續和那人共生也未嘗不可,但自幼的教養使他明白必須以大局為重,於是為了在當年贏下奈許·戈爾德·Jr他不得不與「他」道別,而時至今日他都無從知曉究竟該如何評價那時的一切,簡單的愛與恨是必定無法概括一切的。

可愛一個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的生命中,沒有實體,僅只活在回憶當中的「人」……值得嗎?赤司征十郎搖了搖頭,多年所受的教育及征戰商場的經歷使得他總下意識以利益衡量一切,縱使他的情感與數年前尚只是高中生的自己比較起來算得上有不小的長進,他卻依然不知道該帶著怎樣的情感去面對他所愛的人,彷彿無論捨棄哪一部分的自己都是錯誤一般。

那天的紅酒被他遺留在餐廳的桌面上,有些陰鬱的心情始終縈繞在他的心頭,於是他不得不用名為謊言的糖衣包裹起一切不安和苦澀,將其深深地掩埋在心底,不會有人知曉他的反常,對此他擁有十成十的自信,但似乎也正是那天起,他的心臟就彷若缺失了一塊拼圖一般,再也算不上完整。

赤司征十郎沒有想過的是赤司征臣竟會詢問他有關於結婚的事,這屬實使他心情有些繁複——儘管多年來他和父親的關係已然不似從前那般僵硬,但他仍舊與此事與利益連結,只是,詢問是否與聯姻有關的話語甫到嘴邊,赤司征臣便擊碎了他的念想:「赤司家足夠強大,不需要靠著聯姻來維繫。」那一瞬赤司征十郎忽然就明白此刻的赤司征臣不再將他視作繼承人看待,而今身處這個空間的兩人僅僅只是父親和兒子。

「我心悅的人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赤司征臣沒有回話,而赤司征十郎瞥見他有一瞬的凝滯,無須開口他便知曉父親定然是憶起了早逝的母親詩織,家中和母親的合照始終未曾撤下、而父親亦多年未娶,望著赤司征臣此刻有些許柔和的眼神,赤司征十郎想,興許父親是真的愛著母親——一如他多年來仍舊愛著那已然消失無蹤的……人。但是,人嗎?既非生離,亦非死別,他或許還在,卻也不在……他仍不知如何定義他離去的愛人。

「征十郎,你要記住,只有弱者才會透過聯姻為家族續命。」

依然是從前那般風格的叮囑,但是赤司征十郎卻從這話中讀出了宛如宣判他自由的宣告,若說他必須一生為工作勞心勞力,那麼他必定是相信的,但他無法忘卻方才父親望向一旁母親照片的眼神,這使得他更加確信父親如今所說的一切正是在告訴他,他不必與不愛的女子結為連理、不必透過婚姻維繫家族的存續,亦即他擁有一生的時間去為「他」和他解答。

或許有朝一日他會在夢中聽見他朝思暮想的聲音。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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