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田狂兒總是將視線放在他身上游移,直白且炙熱,毫無保留。那種感覺比起被蛇盯上的青蛙,更像在觀察被關在糖果罐中瀕臨窒息的小螞蟻。其實他知道,瓶罐是傾倒的,密封蓋沒有拴緊,只要他想,逃離形同虛設的禁錮並非難事。
何況罐中並沒有糖果,只有試圖忘記呼吸而孱弱的螞蟻。
也許是在卡拉OK大賽時的反應太白目,成田狂兒才攬著岡聰實的肩膀帶出酒吧,少年突然面有慍色地抓住他的領口,接著一言不發地將眼鏡的觸感抵在他胸前,一動也不動。
成田狂兒看不見岡聰實刻意埋進胸口的表情,不過一想起那雙眼角染上緋色,他便思忖安慰眼前的男孩,伸手後卻在空中停滯,舉起又放下,儘管勾肩搭背如此順手,卻覺得無法輕率地給予擁抱。
聰實現在脆弱得一碰就碎,他想。於是任由岡聰實倚靠在身上,他靜靜等待,似乎等到天荒地老也不要緊。
岡聰實盯著佈滿鏡片的水痕,仔細聆聽成田狂兒的心臟在規律地跳動,第一次知道原來心跳聲可以安撫人心。而他的心跳驚惶且劇烈,難以言喻的酸楚疼得心頭發悶,像剛才在眾黑道前唱紅一樣,但又有什麼不一樣。
是失而復得的喜悅,以及認清成田狂兒佔據自己心中的份量。
「⋯⋯紅。」岡聰實悶悶地出聲。
「嗯?」成田狂兒沒漏聽,發出困惑的單音節。
「⋯⋯紅,好難唱。」
成田狂兒忍俊不禁,喉間溢出低沉笑聲,忍不住再次搓揉那顆有時沉著死板有時激動靈活的腦袋,順勢輕輕地按住後腦杓,把下巴擱到頭頂上。
「聰實唱的《紅》是我至今聽過最棒的。」
岡聰實拽緊學蘭衣角,原本停止的眼淚無法克制地順著面頰無聲流下,隱沒在成田狂兒的襯衫裡。
成田狂兒把手伸進糖果罐中,撈起奄奄一息的岡聰實。
岡聰實終得以汲取氧氣。
察覺到衣料因滾燙淚水濡濕,男人只是一邊輕撫他的頭髮一邊暗忖,哎呀淚腺真發達,這孩子應該沒被少誇過吧?被當作不識時務也無所謂,成田狂兒希望他純粹因為單純不過的理由而聲淚俱下。為了他這種人流淚實在浪費,不值得。
狀況僵持不下,成田狂兒斟酌是否該把岡聰實推開,畢竟一直站在路旁也不是辦法,方才甚至有其他兄弟推門出來看了眼又識相離場。
「聰實,你還在哭嗎?」
「我沒哭。」
「這樣啊。反正比完賽了,要回家嗎?合唱祭也結束了吧?」
岡聰實頓時想起自己把所有東西都丟在合唱祭現場,現在跑回去應該還來得及。成田狂兒沒得驅車送他到市民會館,提出沿路護送的好意也被身上血跡很嚇人為由拒絕,他擦拭著比稍早更紅的眼眶,連鼻頭都哭得紅通通的,神態卻明顯柔和許多,帶著自信和堅毅。
幸好選擇了收手。成田狂兒笑著說:「路上小心,聰實。」
岡聰實點點頭:「再聯絡,狂兒哥。」
本該是會繼續聯絡的。岡聰實自以為地想。
在破罐破摔之前,成田狂兒放走了岡聰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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