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勝己生日快樂！！！！！！
——If Winter almost ends, can Spring be far behind?*
風聲呼嘯。
雪紛然地落，幾乎要遮擋住視線，轟拍去落到髮絲上的雪，過去的一小時裡他在純白的大地上徒步行走，昨夜新積起的雪上有他長長的腳印，跟著他一起進入雪原深處的山谷。
山谷地勢狹長，兩側高聳的絕壁夾住唯一的道路，黑曜色的岩石錯落在白色的雪堆，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黑白兩色。風在踏進山谷的那一刻就已經停歇，萬籟俱寂，安靜得幾乎連存在都要被消弭。
就是這麼樣的一條路，轟走得毫無遲疑，速度甚至比起先前加快許多。
由他負責帶領的貿易商隊在今天早上就已經抵達村莊，那些商人們也都在村民的熱情接待下獲得良好的休息，轟從村民口中聽聞和他對接的負責人大約在一個星期前進入山谷閉關訓練，看時間似乎要隔天才能回來。
他沒有等待的耐心，交代完事情之後，詢問好方向便直接出發來到這裡。
身上沒有多餘的東西，長時間在雪地行走所需的工具被他放在村裡，身上僅有的是再簡單不過的裝備——每年往返這座位於雪原深處的村莊讓他對於如何在雪中移動有著十足的把握，更何況山谷距離村子並不算太遠，帶得太多反而只是增加負重而已。
路變得愈來愈窄，轟走至山谷中段，身旁的山壁距離他僅剩可容一人通行的距離，他抬頭望去，上方懸崖處的雪堆堆得極高，若是坍塌下來能直接將他淹沒。
光是在此行走就需要勇氣——在雪地中任何一點稍大的震動都會影響整個結構，進而影響到整體的穩定性。
不愧是那個人所選的閉關之地呢。
就在轟繼續小心前行時，一片巨大的陰影排山倒海般地朝他撲來，幾乎蓋去他前面所有閃避的方向，轟腿部發力，連連退了三步，才在千鈞一髮之際退出陰影籠罩的範圍。
是頭巨狼。
身形比起草原上常見的狼群大上不少，僅是四肢著地就已經超越腰部的高度，銳利的尖牙和粉色的牙齦展露在外，口中吐出的氣息化為白霧，巨狼像是注視著獵物一般，虎視眈眈地盯著轟。
「Dyna——」
注意到巨狼四肢上都包裹著保暖的布料，脖子上則是戴著領巾與數十個獸牙串成的項鍊，轟一下就認出了來者是誰。卻沒想到他才剛準備打招呼，巨狼便朝他撲來。
前爪拍下。
鏘——
尖銳的爪子撞擊到金屬發出清脆的鳴響，轟借力使力，手腕回縮，收回用於抵擋的劍鞘。剛剛那一下巨狼用了全力，他雖然擋下攻擊，卻也被震得虎口發麻。
他甩了甩慣用的右手，將佩劍插回腰帶，只留下劍鞘握在手裡。
畢竟是認識的孩子，傷到可不好。
只是巨狼見到轟這個動作，卻像是被激怒一樣，對著他怒吼一聲，再次猛撲過來。
兩方糾纏，劍鞘與利爪的碰撞聲來來回回，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之下，轟沒能完全制服巨狼，巨狼也沒能在轟這邊討到好果子吃，幾次撲上前的撕咬都被轟擋下。
如此失敗數次，巨狼的動作開始變得急躁，攻擊的精度不如先前，很快就沒了章法。轟抓到機會，在一次攻擊交會之中趁勢扭過身子，以動物皮製成的防水靴子踩上山崖壁，想就此繞到巨狼後背，卻沒想到在他眼角餘光一道金色的影子忽然閃過，讓他原本流暢的動作有了瞬間的停滯。
巨狼後腿發力，前肢抬起，在狼身拔高的剎那巨狼趁機將轟甩上半空，一把咬住對方的衣領，向左猛然一甩。
碰——
衝擊力道十足的撞擊讓轟被砸得頭暈眼花，無法立即作出其他反應，他勉力撐起身子，眼睜睜地看著巨狼從他能夠反擊的範圍中迅速退開。
分明是大好機會，卻不繼續追擊？
此種打鬥在這幾年之間他已經歷過好幾次，若是想要徹底將他打敗，這時候就該趁勝追擊才對。
那麼為什麼⋯⋯？
恍惚之間，轟似乎對上了巨狼看好戲的眼神，某個想法突然出現，迅速竄過他的腦袋，只是沒等他完全明白，懸崖上方因為方才震動而滑落下來的雪就這麼直接砸在轟的身上。
⋯⋯他發誓他絕對有聽見巨狼在退開之前發出的嘲笑。
「蠢死了。」
細微的聲音從雪外傳來，好不容易把壓在自己身上的雪挖開，終於從雪堆裡露出一顆頭的轟，撥開雪看見的便是剛剛令他分神的金色身影。青年站在他面前，灰綠色的布料隨意地在淺金色的頭髮上纏了一圈，從轟的視角青年脖子上的紅色圍巾遮擋住大部分的面容，露在外頭、和布料相同顏色的眼望著他，滿是調侃意味十足的笑意。
青年伸出掛著紅色珠鍊的手，在轟額頭落下一個力道極大的彈指。
「對上Dynamite還想放水，果然是放水混蛋沒錯。」
山谷裡的氣溫極低，被攻擊的地方立刻泛起鮮豔的紅色，直直一條紅痕豎在轟額頭正中央，顯得滑稽無比。
「我怕直接用劍會傷到牠。」
轟身體還埋在雪裡，掙扎了好一會兒，才從蓋著他的雪中伸出右手來捂著頭，滿臉都是委屈。
「我可是差點就贏了⋯⋯」要不是爆豪你突然出現。轟本來還想這麼說，但是爆豪已經背過身去，走到巨狼旁邊，彷彿是在稱讚對方幹得好似地，雙手搓揉巨狼頸邊的毛髮，「⋯⋯只是不小心分心而已。」
「分心？那不正是放水混蛋會幹的事情？」
赭紅色的目光望過來，爆豪一句話堵得轟啞口無言。好像真的無法否認什麼，率先分心的人是他，被巨狼抓住破綻反擊好像也是極為正常的事情。轟沒再說什麼，摸摸鼻子爬出埋住自己的雪堆，好在他的衣服大部分都有防水，就算被埋在雪中，也不至於因為融雪而全身濕透。
在他動作的期間，爆豪似乎又對著巨狼說了些什麼，富有靈性的巨狼對著他搖搖尾巴，歡快地嚎了一聲就重新往之前過來的方向奔去。
「Dynamite要去哪裡？」轟拍去殘留在衣服上的雪，走到爆豪身邊，「我以為牠要跟我們一起走？」
「沒，牠去拿行李，拿完就會自己先回去。」等到Dynamite在視線中變成一個看不見的小點，爆豪才轉過身來，看著轟被雪水沾濕的頭髮，解下自己脖子上繞著的紅色圍巾，扔到對方頭上，「把你那可笑的頭髮擦一擦，我可沒那麼快走，到時候著涼了可別來怪我。」
「謝謝你，爆豪。」轟說，滿臉真心誠意，「你真的好體貼。」
「少囉唆，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小時候燒得滿臉通紅的蠢樣，體弱混蛋。」爆豪單手插在腰間，撇過頭去，「安德瓦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雪季都還沒結束就把你帶過來，結果到村莊後就開始發高燒，躺了三天都沒見好。」
其實當年安德瓦執意過來的原因他還是知道的。
在雪原深處的村莊在雪季時因為大雪封山，對外道路完全封閉，所有生存資源全部仰賴入冬前的最後一次補給，等到雪季結束商隊才會再次進入雪原深處，帶來新的物資。然而那一年不知為何，時間到了四月中旬雪還沒有要結束的跡象，知道村莊的人民可能沒辦法等太久，安德瓦才會選擇還在下雪的時候帶著商隊進入雪原。
只是他現在還是不知道為什麼安德瓦要帶上轟焦凍一起。平時不下雪的時候就算了，在雪季還在持續的時候帶著一個五歲的孩子進入雪原簡直就是找死。
「你爸帶著商隊沒辦法久留，只好把你留在這裡，等他們跟其他村莊貿易完再來接你回去，搞得我白天要跟安德瓦交接貨物，晚上還要照顧你。」發現轟只是把他扔過去的圍巾圍在身上，頭髮只用隨身帶著的手帕隨意擦過，即便本來柔順的頭髮此刻被揉得像一頭雞窩，爆豪仍舊沒好氣地瞪了轟一眼，「你要是待會回去村子裡又發燒，我可沒那個時間管你。」
「我保證不會感冒。」轟將半張臉都埋在圍巾裡頭，屬於爆豪的氣味充滿鼻間，連帶著爆豪身上的溫度似乎都透過圍巾傳到自己身上，「我倒是很慶幸當年我跟過來了。」
爆豪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啊——？你的腦子現在也燒壞了嗎？」
「才沒有。」感覺爆豪還是沒有相信自己，轟直接拉過對方的手，貼到自己的額頭，「沒有發燒，大腦也沒有燒壞。」
屬於人類體溫的溫度傳入掌心，連帶著暴露在冷空氣之中而變得冰冷的指尖都沾染上些許暖意，覆在手背上的、骨節分明的手揭示少年已經長開的身體，忽然拉近的距離也在告訴著爆豪，過去那個因為發燒而哭鬧的孩子已經比他還高，是可以不用讓人擔心，甚至可以仰賴的存在。
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轟說話時一併吐出的白霧有部分落到他的臉上，感覺到臉頰開始發燙，爆豪急急忙忙地想要抽回手，他的手卻被轟給緊緊抓住。
「喂、半邊混蛋，你放開我——」
「不放。」轟神情哀怨，委屈得連眉毛都垂了下來，「如果當年我沒有來的話，就不能遇到爆豪了！」
「別講得好像你隔一年來遇不到我一樣。」
「那不一樣！」轟說，在對上的紅色雙目當中看見自己認真的倒影，「畢竟那個時候的你，我是不可能忘記的。」
那是他人生當中最印象深刻的一幕。
少年站在簡易搭起的台子，因為成年祭換上的服裝華美無比，裝飾的珠鍊和薄紗製成的髮帶襯托他金色的髮和宛若白瓷的肌膚。轟從身邊商人的嘴裡聽來過了這次成年祭，少年就會一同承擔村落裡的大小事務。
聽說明天就會由他負責和我們對接貿易事項，明明只有十二歲，真行啊。
未來可期。他從商人眼中看見讚賞，又轉過去看向台上。村裡耆老手掌貼著少年的頭頂，向他們信仰的神明獻上祝禱，祈禱少年不畏艱辛勇往向前，祝福少年往後人生一帆風順。
他在台下看著少年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即便腦袋已經在長途跋涉和惡劣天氣的加成之下變得昏沈，轟仍舊沒有轉移目光，直到少年的視線穿過重重人潮，和他對上。
那是個極其恣意張狂的笑。
那一刻原本還在下雪的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放晴了，從雲間落下的光輝落在赤色的琉璃珠上，流轉出的光芒和少年眼中的別無二致。
精緻動人，耀眼奪目，美得不可方物，即便到現在他仍然無法找到任何詞彙來形容那樣的美麗。
「你在我年紀那麼小的時候就讓我見到了最好的，我的眼裡再也容不下其他。」即便在那之後他跟著安德瓦在各地貿易，期間經手過許多稀世珍寶，都不及那個瞬間帶給他的震撼感受。
「你看見了嗎？」轟指著自己的眼睛裡映照出的爆豪的模樣，異色眼眸透亮清澈，落進山谷間的陽光在他眼底流轉，他牽起爆豪的手，貼在自己胸膛，「不只是眼睛，就連這裡也都只有你。」
——生日快樂，跟我結婚好嗎？
「哪、哪有人把這兩句話連在一起說的啊！」來自轟胸口的跳動讓爆豪一下子慌了心神，好幾年沒聽見的求婚宣言讓他措手不及，爆豪急急忙忙撇開視線，「明明就還是個乳臭未乾的小鬼頭而已！」
「我一月過生日的時候就已經成年了。」轟說。
「我知道啊——！」
「那就沒有理由拒絕了吧。」轟理直氣壯，「是爆豪自己當初說等我成年的。」
「為什麼記得那麼清楚啊，那時候就已經在發燒了吧？」
「都說了那時候的爆豪我不可能忘記。」他記得自己在那樣的震撼過後，回過神來已經擠在人群裡，好不容易才到少年面前。那時候他的身高只能仰望少年，但他還是朝著對方伸出了手。
或許是沒想到一個陌生的五歲小孩會突然和自己求婚，少年笑得很開心，沒有正面回覆，僅是留下了一句——我們之後還有很多相處時間，等你長得夠大再說吧。
後來的幾年裡，只要他來到村子，他就會追著少年詢問長得夠大是什麼意思，現在的他能跟對方結婚了嗎？少年拗不過他，在清點貨物的空檔隨口回他，長大就是成年吧，當然是你們那邊的成年。
這幾句話被他牢記在心，往後的幾年他不再把結婚掛在嘴邊，而只是在每一次外出貿易時留心少年會喜歡的東西，並且在帶領商隊到村子交易時將收集到的一切都分享給少年。
雖然並不是經常在一起，他們也如此相知相伴了好幾年。
「爆豪也是喜歡我的，對吧？不然也不會特地把Dynamite支開就為了和我獨處了。」
「你少臭美。」
「但過去幾年也都是這麼做的呢。」
轟輕笑一聲，從懷裡拿出一個包裝精緻的盒子，遞到爆豪面前，示意對方打開。盒子裏頭是一枚戒指，和血一般鮮豔的紅寶石鑲嵌其上，周圍則是圍繞著整圈碎鑽。由於是男戒的緣故，戒身較寬，上頭還有精緻的雕刻花紋。
「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在鄰國拍賣會上拍到，看到的當下就覺得很適合你。」除了愛情之外，紅寶石是生命之石，也代表心臟，轟單膝跪下，語氣極其認真，裏頭蘊含的殷切期待幾乎溢滿而出，「我把我的心和生命都給你，你願意收下嗎？」
我愛你，從第一眼開始，到現在都沒有改變。
伴隨轟的話語，過往的回憶像書頁翻動，兩人相處的點滴一幕一幕出現在眼前，在名為爆豪勝己的人生篇章上已經有十幾年的時間都有轟焦凍的身影，而他是否希望這道身影繼續出現在他往後的人生當中？
「怎麼會不願意啊，你這笨蛋。」爆豪一把將跪在地上的轟給拉起，雙手繞過轟的脖子，兩人之間的距離僅剩最後的一公分，「既然都成年了，就表示我可以出手了吧？」
他拉下轟圍著的屬於自己的紅色圍巾，湊上前去，嘗到了和當初他在台下看到的孩子一樣，如同霜雪一般乾淨的味道。
「喂、轟。」
一股暖意流淌過全身，分明四周依舊天寒地凍，雪季尚未離去，但他卻覺得春日近在眼前。爆豪摘下手上掛著的珠鍊，朝著轟伸出上頭已然空無一物的左手，臉上的笑容宛若當年初見。
「戒指，不幫我戴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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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用自英國浪漫主義詩人雪萊的詩句“If Winter comes, can Spring be far beh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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