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_raku 發表於 2024-4-13 21:20:47

※ 噗浪點文,復健找手感※ BGM: SEVENTEEN(세븐틴) - Hug / SEVENTEEN(세븐틴) - Shadow


  「我國長跑好手藏原走選手突然宣布引退⋯⋯其教練兼代言人清瀨灰二表示引退原因不便詳談,盼社會大眾體諒⋯⋯奧運在即,潛力無窮的藏原選手突然引退,大家都錯愕不已⋯⋯」  電視正播報著即時新聞,畫面中央被閃光燈照亮的是那張他再熟悉不過的面容。即便臉上有著難以完全掩飾的疲憊,那人依舊有條有理地回答著記者們的問題。  若是被灰二發現他爬起來看對方口中所謂的「垃圾新聞」,肯定免不了一頓碎唸。  不過,灰二現在遠在天邊,可管不了他——他內心是這麼想,但終究是沒有勇氣把記者會看完,拿起手邊的遙控器把電視關掉。  病房內再度恢復靜默,但「引退」二字與灰二毫無光彩的雙眼,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走一直覺得「引退」是距離自己十分遙遠的一個時間點,終有一天一定會發生,但不可能會是近期。  那是一個與「死亡」同等抽象的詞語,他了解意思,但無從理解那之中的含義與感受。那些未曾經歷過的,於他而言顯得不著邊際,而他一向不擅長思考無關跑步的事情。  所以,他從沒想過,自己認為的遙遠未來,會在某個無異於平常的日子突然化作讓他有實感的現實。  雖說他自始至終都明白,運動選手能夠在賽場上發光發熱的時間是短暫的,但是在巔峰時期離開賽道並不在他原本的人生規劃裡。  「目前的情況是穩定的⋯⋯視恢復狀況,會儘快為藏原さん安排下一次的手術⋯⋯復健⋯⋯」  「是,後續的評估⋯⋯我們會盡力配合⋯⋯再麻煩了⋯⋯」  耳中的白噪音蓋過了周遭的一切,醫療儀器運作的低鳴、灰二的回覆、醫生的評估報告、骨頭的碎裂聲、緊急煞車的尖銳聲響、場上的鳴槍、風掠過身側時的呼嘯⋯⋯此時此刻,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茫然的他困在一具似乎不再屬於自己的軀殼裡,麻木不仁地看著眼前這齣荒腔走板的悲劇持續上演。  「若復原狀況良好,藏原さん絕對可以恢復原有的自主行動能力,請放心。」  醫生口中說著安慰的話語,灰二握著他的那隻手卻不自覺地捏緊。反射性地,他也想回握,想撫平對方的不安與緊張,只是他的腦子被敲響的喪鐘震得嗡嗡作響,一時半刻之間做不出任何反應。  在他的世界裡,普通人所擁有的自主行動能力遠遠不足以讓他生存。他需要一雙未曾受過傷的腿,才能從眾人之中脫穎而出,抵達嚮往已久的頂點。  他還沒站上巔峰,親眼目睹心之所嚮的景色啊。而今,上天卻殘忍地在一步之遙之處,親手折斷了他的腿——他這雙讓自己也讓灰二引以為傲的腿。  明明是悲傷至極的事,此刻的他卻連半滴為雙腿哀悼的眼淚也擠不出來。  「走?」  「⋯⋯啊,我知道了。」  其實,他仍舊什麼也沒明白。

  與自己相比,走真的是個萬分配合的患者——看著乖乖聽話坐在床上看電視的走,灰二不禁在內心慨嘆。  當年,他硬是勉強自己受損的膝蓋去承受跑箱根驛傳第十區間的壓力,雖然讓他的長跑人生了卻遺憾,但賽後免不了再次經歷開刀與漫長的復健。他好說歹說,好不容易爭取到術後回青竹靜養的機會,且閒不住的他在應當好好養傷的期間,總喜歡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出房間,拄著拐杖到處遊蕩,可說是一位令人頭痛不已的病號。  但望著眼前彷彿陷入靜止狀態一般的走,一股難以形容的違和感油然而生。悄悄地關上病房的門,他走到那人身旁的椅子落座,柔聲問道:「走要不要出去中庭透透氣呢?一直待在室內應該很悶吧?雖然醫生還沒同意讓你下床走動,但坐著輪椅外出是允許的。讓我推你出去晃晃,好嗎?」  像是沒有聽見他說話似地,視線仍然定在電視螢幕上的走沒有回答。他好奇地瞥了一眼電視,發現走正在看某部關於宇宙的紀錄片,映在螢幕上的是一片浩瀚星空。良久,對方終於轉過頭來,回道:「沒關係,不用麻煩灰二さん了。」  走淡漠到近乎陌生的嗓音使他內心的不安漸漸渲染開來,但他還是壓下自己的情緒,鎮定地說:「好,不勉強你。那我晚點再帶晚餐回來⋯⋯」  「灰二さん忙了一整天應該很累吧,尤其是最近又要工作又要來醫院照顧我。」走沒等他說完便逕自打斷,「灰二さん回家好好休息,不用擔心我。辛苦了。」  第一次被走以這種方式拒之門外,灰二震驚到說不出話來。沉默半晌,他起身離開,臨走之際那句「晚安,我明天再來」如同投入深潭中的小石子,沒有得到半點回應,只有走僵直到彷彿沒了生命的背影烙印在他的眼底,久久無法忘卻。

  夜已深,應當遵照醫囑好好靜養的走在護士做完今晚的最後一輪檢查後,硬是拖著仍未復原的腿偷偷下床,一跛一跛地走到窗邊。短短一公尺左右的距離,曾經的他跨出兩步就能輕鬆地抵達,但是對現在的他而言,卻彷彿遙不可及。待他咬著牙跌坐在窗邊的木椅上時,他早已氣喘吁吁,額上也冒出了不少冷汗。這一切都是以前那個沒有受過傷的他所無法理解的感受。  當年看著灰二經歷手術與復健,他雖然明白過程十分辛苦且難耐,但是他再怎麼想要做到百分之百的感同身受,卻仍是不可能。這種苦痛並非旁觀的照顧者能夠透過想像模擬的。  深吸一口氣,他再次站起身,使勁推開窗子,讓帶著涼意的夜風吹進快把他悶壞的病房。東京的夜空裡沒有星星,今夜連本該露臉的月亮都藏在厚厚的雲層之後,就算開了窗,室內仍舊如同室外那般黯淡無光。  一直待在室內應該很悶吧?讓我推你出去晃晃,好嗎?——灰二的話突然在他耳邊響起,於此刻顯得格外沉重。  「不管是在裡面還是外面,根本就沒差。」看著隱沒在層層紗布之下的左腿,他不禁握緊拳頭,苦澀地喃喃道。  灰二曾捧著他的臉,用最澄澈的雙眼看著他、望進他的靈魂深處,如此表白道:「走是那顆點亮了我的生命的璀璨流星。」  然而如今,他身上的光芒燃燒殆盡,只能任由追在後頭的影子將他吞噬。  他終究只是一顆不敵地心引力而墜落地面的焦黑隕石罷了。

  走在輕微的震動中驚醒。  「噓,別怕,是我。」已經刻入他生命裡的熟悉嗓音使他的身體反射性地放鬆,「坐在椅子上睡覺對你的身體負擔太大,我抱你回床上。」  就算尚未完全清醒,潛意識裡他也全然信任地把自己交給對方。他沒有反抗,只是仍放不下心地咕噥:「灰二さん⋯⋯膝蓋⋯⋯」  灰二輕輕地把他放回床上,口中安撫道:「只是抱著你走這幾步而已,沒事的。」  那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溫暖,是灑入病房內的晨曦所無法比擬的。他貪婪地汲取著名為「灰二」的光與熱,直到他的腦及視線隨著睡意散去而逐漸清晰,那映入眼簾的溫柔笑臉才使方才在他心中膨脹的滿足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他仍舊不知道該如何消化的無名恐懼。  「灰二さん⋯⋯」有些猶豫地,他呼喚那個總是令他心動不已的名字。  灰二的臉部肌肉在他眼前牽動著,最後扭曲成一個讓他看不明白的表情。他不擅長觀察他人的情緒,遑論用言語組織並定義,而未知的一切總令他不知所措。  在他開口詢問前,灰二已將那一閃而過的情緒隱藏,擺出那令他再熟悉不過的「老媽子」表情,有點擔憂地問道:「你現在覺得如何?怎麼會坐在窗邊的木椅上睡一整晚呢?睡到一半摔下去怎麼辦?需不需要請護士現在來檢查一下?」  「不用,我沒事。」他撐起身體,看向掛在牆壁上的鐘,「灰二さん怎麼這個時間來醫院?工作⋯⋯」  「工作再怎麼樣也沒有走重要。」灰二說道,語氣不強硬但也不留餘地容他反駁,看著他的堅毅目光如一雙強而有力的手,攫住自從入院以來一直下意識逃避著現實的他。  「為什麼呢⋯⋯?」無法忍受那令他醉心的雙眸中倒映著軟弱的自己,他垂下眼,低語:「現在的我,已經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恣意地奔跑了。」  灰二さん,這樣的我沒辦法再當你的流星了,左腿粉碎性骨折的我只是一顆不再有價值的平凡石塊——這些日子以來在內心深處腐朽潰爛的負面情緒,終於和著淚水流出,沾濕了他不住顫抖的雙手。  「所以對你而言,因為膝蓋受傷而不能再跑步的我,也是沒有價值的嗎?」灰二平靜的嗓音穿透他紊亂的呼吸聲,刺入耳中。  聞言,他想也沒想便抬頭反駁:「怎麼可能!灰二さん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  「這不就得了?」灰二勾起淺淺的微笑,「走在我心中的地位也是一樣的啊。」  不對,這並不是他想要表達的。  「不一樣⋯⋯」他搖頭,試圖在腦中拼湊真正讓自己感到不安的原因。  腦中閃過許多破碎的回憶片段,包括那個與灰二相遇的夜晚、人生中參加的第一次箱根驛傳、灰二帶著不可能再復原的膝傷畢業、他畢業後不顧眾人反對加入灰二所在的小型企業團等等。成為職業長跑選手後的日子飛也似地掠過,一場又一場繞著賽道奔跑的比賽,那之中有成功,也有落敗,但是他並沒有被禁錮的感覺。他跨出的每一步,都是向著他心目中的頂點奔去——那個能夠讓清瀨灰二以他為傲的頂點。  那曾經是一條通往夢想的跑道,而今卻成了死路一條。  「結果到了最後,我還是沒能達成⋯⋯」他不甘地咬牙,「明明只差那麼一點點⋯⋯」  就在這時,他落入一個懷抱,一個灼熱到近乎要使他燃燒的懷抱。灰二用比平常大力但此刻顯得恰到好處的力道攬住他的身軀,無聲地接住了如隕石般快速下墜的他。僅僅是被那人抱著,他的心就像是重新找到歸處一般,不可思議地慢慢穩定下來。灰二的體溫,以及屬於他們家的氣息,交互織成穩固的安全網,將破碎成星屑的他一片也不缺地網住。  將頭埋在對方的肩頸處,他悶聲道:「我也想讓灰二さん看看頂點的景色啊⋯⋯就像那個時候一樣。」  「走,我已經站在頂點啦。」他感覺到灰二在他的頭頂落下輕輕的吻,「你的身側,就是我人生中的頂點。」


  「頂點的景色很美喔!我的流星。」

本文最後由 珞_raku 於 2024-4-14 00:3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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