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雞 發表於 2024-4-11 12:39:11

01

*從美國回來的流川楓 x在湘北高中當教練的三井
*不確定寫多長,寫多少算多少,會變成長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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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日本的初雪特別早,東京難得的下了一場小雪,灰色的天空緩緩飄落雪片降落在東京國際機上的跑道上,一台又一台的巨大客機承載著國外飛回的異鄉學子亦或是回國探望親人的旅客,機場內熙熙攘攘,到處擠滿了來接機的人們。
  而三井便是其中之一,他搓了搓雙手,沒想到才剛進入十月底,外面的天氣就變得如此之快,即便是在室內,也依然抵擋不了初冬的寒氣。
  三井不斷地在機場出口處探頭探腦,當他看到在人群中看見熟悉的身影時,立刻將手中的牌子高舉,而他要找的人拖著行李緩緩地向他走來。
  「前輩。」
  三井放下了手中的牌子,看了眼手錶:「你動作很快嘛。」
  發覺流川楓的眼神直盯著牌子看,笑道:「其他人沒空來接機,但牌子是一起做的,怎麼樣?很顯眼吧?」
  五顏六色的字體歪七扭八地寫在牌子上,出自所有和他同時期籃球隊的球員之手,左下角的狐狸圖案應該是出自櫻木之手:流川楓!歡迎回來!臭狐狸!(小字)
  「不需要牌子我也能看到前輩。」
  三井勾住了對方的脖子,狠狠地搓揉他的頭髮,流川楓不得不低下身,在瀏海之下的那雙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他,三井將人拉得更近了:「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189.5」流川楓看了一眼三井:「前輩沒什麼變呢。」
  「臭小子,你是在嘲笑我嗎?」三井硬是接過流川楓手中的行旅箱,帶著人往停車場的方向前進:「受傷的人就別提行李了,你這次打算回來住多久?」
  「兩個月。」
  「這麼久?!你的傷勢這麼嚴重嗎?」三井驚訝地回過頭,他停下腳步,正想低下身檢查流川風的傷勢,卻被對方制止:「前輩,我沒事。」
  「沒事就好。」三井皺眉打量流川楓的腿,又叮囑道:「不要以為自己還年輕,安西教練和我說了,你的腳傷必須要好好休養。」
  兩人來到了停車場,三井一個人將所有行李搬上了車,兩人上車後,三井開了暖氣:「今天真的好冷,美國的冬天也這麼冷嗎?」
  「差不多。」
  數年未見,流川楓除了外表變高變壯,雖然他的臉龐早已沒有高中時期的青澀,但依舊是那副淡漠的模樣,三井卻莫名地感到安心,而他的後輩難得主動開話題:「聽說前輩回湘北當教練了?」
  三井有些意外,畢竟自從自己高中畢業後,除了上個月流川楓打來的越洋電話,兩人大約六七年的時間沒有聯絡。而三井回湘北高中當籃球隊教練的事情是上個月的事,沒想到流川楓這麼快就知道了。
  「你消息很靈通嘛,是安西教練告訴你的嗎?」流川楓猶豫了一會,點點頭:「有機會打進冬季賽嗎?」
  三井嘆了口氣:「這些臭小鬼,大概是看之前安西教練好說話,皮的要死,又玻璃心,只不過罵了他們幾句,就說要退出籃球部。不過這樣也好,沒毅力的傢伙練什麼籃球。」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三井發現流川楓困得眼睛快要閉上了,才想起美國回來的人會有時差問題:「你想睡的話可以睡,快到了再叫你。」
  流川楓卻搖了搖頭,他揉了揉眼睛,輕拍自己的臉頰,努力讓自己清醒的模樣讓三井不由得覺得好笑:「你是怕我把你載到深山裡賣掉嗎?」
  「我想和前輩聊天。」
  流川楓的回答意外地有些可愛,三井趁紅燈時,伸出一隻手揉了揉後輩蓬鬆的頭髮:「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可以聊,快睡吧。」
  流川楓聞言,才昏昏沉沉地睡去,三井輕拍了他的頭:「辛苦你了,流川。」
  兩個禮拜前三井接到了安西教練的電話,從他口中意外地得知了流川楓的近況,安西教練只說流川楓的腳受了傷,必須得回日本休養。比起在其他地方各奔東西的隊友,在湘北高中任職的三井是離流川楓的家是最近的,希望他可以去接機。
  三井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不是流川楓的家人去接機,但他從不懷疑安西教練的指示,便一口答應了。
  三井開了一個小時左右的車,便開進了休息站,流川楓搭的是紅眼班機,三井一大早起床去接機,連早飯都沒吃。等流川楓醒來時,發現駕駛座空無一人。他慌張地環顧四周,正要下車去找人時,三井正好正拿著一堆食物上車:「哦,你醒啦,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你怎麼了?做惡夢了嗎?臉色看起來很差。」
  流川楓吐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三井從紙袋掏出可樂餅,遞給流川楓,而對方卻沒接過去,而是直接湊過去咬了一口,剛做好的可樂餅熱騰騰的內餡燙到了他的舌頭。三井連忙抽了幾張衛生紙,讓流川楓將東西吐出來。
  三井好氣又好笑:「這很燙,小心點,伸舌頭讓我看看。」
  流川楓乖巧地伸出半截舌頭,被燙到的部份微微發紅,但看起來不算嚴重。三井又拿了礦泉水給他,流川楓像貓咪一樣,舌頭抵著瓶口舔著水,試圖緩和被燙傷的疼痛感。
  三井對著剛剛流川楓剛剛咬過的可樂餅吹了吹,確定沒那麼燙了以後,才遞給流川楓:「小心點,慢慢吃。」
  流川楓小口咬著餅,而三井則是拿出了章魚燒:「是說我還沒問你的腳傷是怎麼回事?傷到哪?」
  「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腳踝韌帶斷裂,有過開刀了。」
  三井差點要噴出嘴裡的章魚:「那不是很嚴重嗎?!怪不得你要回來休養。」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他不敢想像流川楓受了這麼嚴重的傷,球隊還是否會繼續和他續約,亞洲人在美國籃球職賽上本就吃力不討好,他相信流川楓也是坐了好幾年冷板凳,才可能會有上場的機會。
  三井不再多問,偷偷觀察流川楓的表情,對方依然淡定地吃著手上的可樂餅,彷彿受傷的不是自己。三井忍不住捶了一下流川楓的肩膀,流川楓一臉困惑,三井欲言又止,最後嘆了口氣:「你啊!」
  又開了幾十分鐘後,三井將車停在路邊,他搖下車窗左顧右盼,再次向流川楓確認地址:「你確定你家在這裡嗎?這附近沒有住家。」
  流川楓也探頭望向窗外,指了一間旅館:「就是那間。」
  「哦你家是開旅館的?」
  流川楓搖搖頭:「不是,我沒有要回家住。」
  三井越聽越不對勁,他阻止流川楓下車,一臉嚴肅地問道:「流川,你老實告訴我,你回國的事情你家人是不是不知道?」
  流川楓點點頭,三井瞪大了眼:「該不會你受傷他們也不知道?」
  流川楓這次沒有任何反應,眼神飄向了另一邊,三井沒好氣地用手拍了下他的頭:「我就想說為什麼安西教練讓我來接你!原來是這樣!不行!你現在就打電話回家。」
  「......」
  「不打是吧?那我打電話給彩子....」
  「前輩。」流川楓抓住了三井的手臂:「請不要告訴他們。」
  流川楓難得流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樣,三井和他僵持了好一會,最後敗下陣來,他煩躁地抓了抓頭髮:「真是敗給你了!但你要一個人住在旅館嗎?還是要看醫生復健吧?有人照顧你嗎?」
  見流川楓一臉茫然的樣子,三井抽了抽嘴角:「你該不會想要悄悄回日本住兩個月然後再瞞著你家人回美國吧?」
  「我打算等情況好一點再和他們說。」
  聽到這裡,三井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我去打個電話.....我是要打給安西教練,乖乖在這裡等,不要亂跑,知道嗎?」
  見後輩乖乖點頭,三井才下車找公共電話去了,流川楓靜靜地坐在車上等待,手指摩娑著裝著可樂餅的袋子。又望向窗外,零下五度的神奈川初雪一向不大,雪花一點點地落在三井身上,他看著三井在不遠處找到了一座電話亭,搓熱了手指後,才按下電話的按鈕。
  過了好一會,三井一臉怒氣地跑回了車上,劈頭便是對人一頓臭罵:「我真的是要被你氣死,要不是安西教練勸你,你根本沒想著要回來!逞強也要有個限度吧?你以為受傷是這麼好玩的事情嗎?一個弄不好有可能影響你一輩子,還想不想打球了?」
  「前輩,對不起。」流川楓低頭認錯的樣子實在太過稀奇,三井大嘆一口氣,沉默了好一會:「旅館還能退房嗎?」
  「?」
  「你.....要不要來我家住?」

***
  流川楓作夢也想不到有一天會和三井住在一起。
  總而言之,安西教練和三井都不放心讓他繼續亂來,然而流川楓倔起來誰也拉不住,三井下了最後通牒:「我給你兩條路,要嘛你現在打電話回家,讓家人來接你回去,要嘛就來跟我一起住,直到把傷養好為止。」
  流川楓乾脆地選擇了第二條路。
  說是回家,但卻不是三井高中時期的家,他的父母早在三井大學畢業時,賣掉神奈川的房子,到鄉下逍遙去了。而他自己則是租了一間位在三樓的兩房電梯公寓,先前赤木以及木暮來拜訪時,還問自己為什麼要租這麼大的房子,三井本是想多出的房間可以讓偶爾來探望的父母來住,現在多出的客房正好讓給流川楓。
  流川楓的行李不多,只有兩個行李箱,三井堅持不讓他提行李,一邊開門邊問道:「你行李就這些?」
  「剩下的東西快遞會過來。」流川楓跟著三井走進屋內,房子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大,踏上玄關後,便是客廳以及開放式的廚房,客廳大到甚至能擺下一整組沙發,牆面上三角造型的書架擺滿了籃球相關的書籍。
  往右走有一條小走廊,兩側分別是一間主臥、次臥以及一間浴室。三井開了次臥的門,裡面擺放雙人床、書桌還有衣櫃,但因為好一段時間都沒有人住,三井便暫時把它當作儲藏間,床上放了不少衣服和雜物。
  三井本沒預料到今天會把人帶回來,於是只能說道:「你先去客廳休息,整理完再叫你。」
  流川楓來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坐下,眼前的大頭電視旁的架上擺放了幾張相框,大部份是湘北時期的照片,彩子或是晴子有時會帶相機來幫他們拍照,其中一張便是三年級畢業時,籃球隊一起拍的合照。
  赤木、木暮以及三井當年在湘北高中的籃球場上和眾人道別,晴子聽著哥哥的謝詞,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搞得櫻木也開始哇哇大哭。宮城大聲嘲笑他,卻沒發現自己臉上也掛著鼻涕,連木暮和赤木也偷偷拭淚,而三井憋紅了臉,也沒能憋住眼淚。
  而流川楓默默拿出眾人預先買好的胸花,遞給安西教練,教練接過胸花,一一為已經哭得不成人形的三年級生們別上了胸花,獻上祝福。
  三井在接受安西教練的胸花時早已泣不成聲,流著淚向恩師深深地一鞠躬,安西教練拍了拍他的肩,便繼續為木暮別胸花。而跟在後面的流川楓掏出了手帕:「三井前輩,鼻涕流出來了。」
  三井原本沉浸在離別的悲傷中,卻瞬間被流川楓破壞,他沒好氣地接過了流川楓的手上的手帕:「要你管!」
  三井用手帕將臉擦乾淨後,發現流川楓依然盯著自己看,三井以為他是要回手帕:「我洗乾淨再還你。」
  流川楓搖搖頭,似乎是有什麼話要說的樣子,三井只好說:「還是你等等結業式後再來找我?」
  流川楓點點頭,等到結業式後,三井趕到校園的某處角落,流川楓早已站在櫻花樹下等他,三井忍不住想:好像少女漫畫的場景一樣,只不過對象是籃球隊的後輩。
  流川楓正好背對著自己,三井忍不住起了壞心思,躡手躡腳地來到他背後。當三井快要接近他時,流川楓正好轉過身,三井反而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倒退了幾步,卻差點重心不穩,被對方抓住了手臂,三井才免於後腦杓與地面親密接觸的窘境。
  三井尷尬地道了謝,流川楓確定人站穩後,才放開他的手臂。三井清了清喉嚨,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嗎?該不會是要和我要第二個鈕扣吧?」
  流川楓搖了搖頭,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和三井說什麼,但總不能讓對方乾站著,於是便說道:「三井前輩,恭喜您畢業。」
  「謝謝。」三井等了一會,流川楓依然呆呆站在他面前,忍不住問道:「然後呢?」
  流川楓想了想,很認真地接著說:「恭喜您考上體大。」
  「你把我叫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嗎?」三井哭笑不得:「我還以為你要揍我一頓。」
  流川楓一臉不解:「為什麼要揍前輩?」
  「之前我帶了鐵男他們來鬧事的時候,也害你受傷了。」
  「沒什...!!!!」三井突然伸出手,用手指撥開流川楓半長不短的劉海,確認沒留下什麼傷痕後才鬆一口氣:「沒事就好。」
  三井拍了拍流川楓的肩膀,順便將他肩上的櫻花花瓣拍落,突然提議道:「要不要抱一下?」
  流川楓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地不知所措,三井才不管他有沒有答應,伸手抱住了眼前的後輩:「流川楓,能在籃球隊做你的前輩,和你一起打球,真的太好了。」
  過了一會,流川楓伸出手,輕輕地回抱住了三井:「前輩,請多保重。」
  自此之後,兩人各奔前程,流川楓高中畢業,便前往美國發展。而三井唸完體大,並且考過了運動防護員的證照,在成為湘北高中的教練之前,是擔任日本球隊的防護員。
  「流川,我整理好了。」三井的聲音將流川拉回了現實,流川回到了次臥,向三井道了謝,三井拍拍他的肩:「你累的話,先睡一下,要吃飯的時候會再叫你。」
  三井替他關上房門,流川楓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李,當他將行李的東西拿出來時,一封厚厚的大信封從裏頭掉了出來,因為信封口沒有密封,連帶著裏頭的許多信紙也掉在了地上。流川楓抬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連忙將散落一地的信紙收拾好,才鬆了一口氣。
  因為這些信紙隱藏著流川楓深藏在心裡多年、不願讓他人知曉的祕密。
TBC

本文最後由 咕咕雞 於 2024-4-11 21:08 編輯

咕咕雞 發表於 2024-4-11 12:41:35

02

  暫停比賽的哨聲響起,球員們筋疲力盡地走回板凳區,流川楓回頭看了一眼記分板,兩隊的差分將近20分,距離比賽結束剩下十分鐘。
  還有轉圜的餘地。
  然而他的隊友似乎已經放棄了,沒有人關心該如何追分,流川楓站在他們面前:『我們還有機會。』
  而其中一名球員不屑地指著計分板:『二十分,能有什麼機會?靠你的身高嗎?』
  『你說什麼?』
  『流川,冷靜點。』教練伸手按住了流川楓的肩膀,讓他坐回板凳上。又轉頭訓斥了那名球員:『別這樣說自己隊友,還有你,流川無人防守,為什麼剛剛不傳給他?。』
  『哼,傳給他有用嗎?』另一名隊友毫不掩飾鄙夷的態度:『反正也進不了。』
   流川楓喘著氣,頭蓋著毛巾沉默不語,一句又一句刺耳的英文傳入他的耳裡,他握緊雙拳,但他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只希望教練不要把他換下場。
  .....我還能做些什麼?
  『流川?怎麼低著頭?』此時熟悉的聲音在他面前,他頭上的毛巾被緩緩先掀開,三井一臉壞笑:『這可不像你啊,和我1 on 1的狠勁到哪去了?』
  前輩......
  『流川,身體不舒服嗎?』木暮拿著水瓶遞到自己面前,在一旁赤木也一臉擔憂:『要不要休息一下?』
  流川楓的胸口被宮城槌了一下:『是啊,流川,別太小看我們,得分又不是王牌的專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臭狐狸你就在場邊乖乖坐著看我這個天才把這20分追回來!』
  我.....
  流川楓睜開了眼,大口喘著氣,冷汗打溼了他的劉海,望著昏暗的天花板發呆了好一會,才起床看了一眼床頭的時鐘,已經是晚上六點,流川楓走出房間,客廳漆黑一片,悄無聲息。
  「前輩?」
  流川楓靠著從客廳的落地窗外透進來的月光才找到了電燈開關,發現客廳桌上放著一張三井留給他的紙條:流川,我去買東西,等等回來。
  流川楓才剛放下紙條,聽到門口傳來了轉動門鎖的聲音,他快步走了過去,差點撞上提著大包小包的三井。三井一開門就看到突然有個大活人站在眼前:「嚇我一跳!我以為你還在睡.......不用幫我拿,我自己可以提得動。」
  三井去了趟大賣場採買了一些牙刷毛巾之類的日常用品,他讓流川楓拿到次臥還有浴室去放。將日用品整理完畢後,便將剩下的食物拿到廚房,而流川楓像跟屁蟲一樣跟著他,讓三井有些哭笑不得:「我要煮飯,你一直跟著我做什麼?」
  「我來幫忙。」
  三井有些意外:「你會做飯?」
  「在美國我會自己煮。」
  三井的記憶依然停留在流川楓高中時期不是打球就是睡的狀態,當然他並不知道流川楓經歷了多少辛酸血淚。
  「那......我們來煮咖哩?有什麼不吃的嗎?」
  流川楓搖搖頭,三井將食材冰在了冰箱,只留了一部份在流理台上,他將紅蘿蔔交給流川楓:「去皮器和菜刀在下面的抽屜,小心不要切到手........啊你等一下。」
  三井轉身從購物袋拿出兩件圍裙,一件是有狐狸圖案的粉色圍裙,另一件圖案一樣,不過是藍色的,三井便不假思索買下了。流川楓猶豫了一會,才接過三井手中粉色的圍裙,三井承認自己是故意想要捉弄他,但沒想到對方這麼容易就接受了,有些抱歉地對他笑笑:「下次買你喜歡的樣式。」
  流川楓接過紅蘿蔔,熟練地將紅蘿蔔削皮、切塊,三井便把馬鈴薯也扔給對方:「馬鈴薯也交給你了。」
  三井自己則是取出洋蔥,仔細地去掉外層皮後,切成小塊,然而他太小看洋蔥的辣度。沒過一會,他向在削馬鈴薯皮的流川楓求救:「流川,幫我拿一下衛生紙好嗎?」
  本來很專心在處理食材的流川楓抬頭看到三井淚流滿面的樣子,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三井指著砧板上的洋蔥:「我忘記洋蔥應該要先冰冰箱了。」
  流川楓用圍裙抹了一下手,抽了幾張衛生紙,三井本想從他手裡接,但沒想到對方直接上手幫他擦臉,柔軟的衛生紙按壓在他的臉上,又仔細地擦拭三井的眼角。
  三井心想:這小子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親人了?
  「好了好了,我的臉要被你擦破皮了。」三井迅速地將剩下的洋蔥切好後,將油倒入鍋子,開火熱鍋後,倒入碎洋蔥,直到洋蔥被煎到呈現金黃色,再放入流川楓切好的紅蘿蔔。
  「你要試試看嗎?」三井將鍋鏟遞給流川楓,對方接過後炒熟了紅蘿蔔,三井倒入了開水淹過了裡面的食材,並且蓋上鍋蓋。等到鍋內的食物煮爛散發香氣後,將咖裡和馬鈴薯放了進去,攪拌了大約二十分鐘後,將雞胸肉切塊扔進去直到煮熟為止。
  因為家裡已經沒有生米可煮,三井買了幾盒即時飯拿去微波,熱騰騰的咖哩淋在了飯上,咖哩的香味撲鼻,三井的口水快要流出來了:「好久沒吃咖哩了,你呢?」
  「我也是。」
  兩個大男人將買來的米飯全部吃光,三井拍著吃撐的肚子躺在沙發上:「吃太撐了。」
  而流川楓躺在沙發的另一側,三井認為現在是和流川楓談心事的好時機:「流川,你的左腳是什麼時候受傷的?」
  「三個月以前。」
  「開過刀以後有持續去復健嗎?」
  「偶爾會去。」
  「偶爾?」
  三井聽到這個回答不禁皺眉,不用問也可以猜到流川楓根本沒好好休息或是復健,便急於回球場練習,復原期才會越拖越久,怪不得安西教練特意打電話勸流川楓回國,還囑咐三井一定要好好照顧他。
  「我替你預約了明天的醫生,如果可以的話,讓美國的醫生傳你的病歷過來。」
  流川楓點點頭,三井此時站起身,揮手示意:「你躺下,腳放在這裡,讓我看看你的殤。」
  流川楓有些抗拒:「前輩,我....」
  「別看我這樣,我可是考過防護員的證照。」
  見流川楓依然抗拒,三井用不容拒絕的語氣命令:「我從彩子那裏要到了你家的電話,躺下。」
  流川楓乖乖地躺在了沙發上,三井將靠枕枕在他的腳下,脫掉了襪子,也將裏頭的護踝脫下,果然還是有些水腫。如果沒有好好保養,腳踝便會常常反覆扭傷,特別是籃球這種劇烈運動。
  「你不怕癢吧?我可以碰你的腳底嗎?」得到允許後,三井才輕輕抓住對方的左腳,按壓了幾個地方,帶繭的手指來來回回地按壓腿部。又將他的左腿整個抬起,自己則是半跪在沙發上,讓對方的腿架在自己身上,與流川楓的身體呈現九十度。
  「這樣會痛嗎?」
  「.....不會。」流川楓的小腿正好能感受到三井溫熱的吐息,讓他有些心癢難耐。
  「會痛的話要說。」三井放下了他的腿,將他的腳掌往上扳:「疼痛是警告你身體哪裡出了狀況。」
  「這裡呢?會痛嗎?」
  流川楓緊閉著雙唇搖搖頭,生怕洩漏一點聲音,三井確認完畢以後,終於停止了動作:「明天再去給醫院檢查一次,要老實回答醫生的問題,遵從醫囑,明白了嗎?」
  流川楓點點頭,兩人重新恢復了原本的姿勢,流川楓坐得離三井遠了一些,三井並未察覺,只是一直盯著流川楓看,直到對方困惑地喊出聲:「前輩?」
  「明天......看完醫生要不要和我回湘北看看?」
  「明天是星期日。」
  「我有體育館的鑰匙。」三井又補充:「但你不准碰球。」
  過了許久,三井才聽到流川楓低聲回應:「我想看前輩的三分球。」
  三井笑出聲:「當然可以。」
  「前輩記得不能踩線。」
  「臭小子,我才沒踩線。」
  「我看見了。」
  「你沒看見。」
  兩人鬥嘴鬥了好一會,流川楓困了,漸漸地沒了聲音,三井起身拿了毯子蓋在他的身上,想起安西教練今天和他說的話。
  『流川畢竟是孤身一人在國外奮鬥,受了這麼嚴重的傷,沒有精神上的支持,我擔心他會越陷越深。如果是你的話,或許能拉他一把。』
  『我?為什麼?』
  安西教練呵呵笑了幾聲:『我和他提到了你,他才願意回國休養。』
  三井無奈地看著流川楓的睡顏:「真是個任性的孩子啊。」  
***
  隔日,兩人來到醫院,仔仔細細做了檢查,和三井猜想的差不多,腳傷之所以一直沒有恢復,是因為流川楓在開完刀以後,才剛可以下床走路,便開始投入了訓練。三井為此又念了流川楓一頓。
  兩人帶著藥和一長串的復健清單走出了醫院,兩人接著回到湘北高中晃了一圈。流川楓已有六年沒有回過母校,除了翻新了一些老舊的建築,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兩人走到了校園的某處,流川楓突然停下了腳步,三井發現人沒跟上,便回頭問道:「怎麼了?」
  「這裡是和前輩道別的地方。」
  三井腦子轉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畢業的時候,流川楓向他道別的事情。
  「你記的挺清楚的嘛。」三井用手肘輕碰了一下對方:「你畢業的時候,第二個鈕扣有沒有給別人啊?」
  「沒有。」
  「真的假的,明明那麼受歡迎,我以為些啦啦隊會把你的鈕扣都搶光。」
  「前輩希望我把釦子給別人嗎?」
  「我只是在想,你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流川楓望向一旁被白雪覆蓋的櫻花樹,不發一語。
  當年他沒有向三井要第二顆釦子,只留了一個擁抱。他的喜歡發現的太晚,等到察覺時,兩人早已相隔萬里,亦或是當年的自己早就知道,這份情感會無疾而終。
  但如果.......
  「前輩。」流川楓喊住眼前的人,而三井回過頭,流川楓抿了下嘴,才開口問道:「前輩現在有想要送鈕扣的對象嗎?」
  三井認真思考了一會,才回答道:「目前沒有。」
  「以後有的話,一定會告訴你。」三井笑著拍拍他的肩:「走吧,來看我投三分球。」
  籃球場和流川楓記憶中的樣子並無分別,他高中時期擦了上千遍的木地板、灌過上千上百次的籃球框以及永遠無法完全密合的大窗,在湘北高中的記憶大部份都在這裡。
  三井找來了一個籃球,抱在懷裡,走到流川楓面前:「雖然打不了球,但摸一下還是可以的。」
  流川楓伸手摸了摸,他已經好一陣子沒有碰到籃球了,球面粗糙的觸感讓他有些手癢,但想起醫生的囑咐還是忍住了從三井手上搶球的衝動。
  直到他摸夠了,將籃球向前推了推:「前輩,三分球。」
  「看好啦。」三井運著球,快速地來到三分線外,起跳,抬手,籃球被拋了出去,形成了一個完美的拋物線,最後籃球穩穩地掉入球袋中,掉落在地。
  流川楓看得目不轉睛,三井又再投了三顆三分球,走回流川楓面前,問道:「如何?」
  「我能攔得下來。」
  「你這傢伙還是這麼臭屁。」三井將球丟給他,抓了抓頭:「不過現在我應該打不過你了,等你傷好的差不多了,指導一下你的學弟們,讓他們開開眼界。」
  流川楓抱著球,突然轉了個話題:「前輩喜歡打籃球的人嗎?」
  突然換了完全不同的話題,三井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喜歡打籃球的人?」
  流川楓補充:「作為戀愛的對象。」
  「原來你是指這個,如果喜歡籃球當然最好,以前交往過的女朋友常常抱怨我工作的時間太多。」
  流川楓手中的球掉到了地上:「前輩有女朋友?」
  「早就分手了。」三井撿起地上的籃球,沒好氣地拍了下流川楓的肩膀:「你那什麼表情?我有女朋友很意外是不是?我也是很有女人緣的好嗎?」
  流川楓已經聽不到三井和他說了什麼,無數個問題在他腦中快速飛轉:什麼時候交往的?長什麼樣子?個性如何?為什麼分手?什麼時候分手的?他還喜歡她嗎?有復合的可能嗎?
  在經歷一番激烈的心理拉鋸,流川楓才吐出一句:「.....為什麼會分手?」
  「有各式各樣的原因啦,那時候還在當防護員,經常出差,相處的時間不多,經常為了籃球的事情吵架,就分手了.......你問這些幹嘛?」
  「好奇。」
  你會對這種事情好奇?三井在心裡默默吐槽。
  「那你呢?」
  「?」
  「有交過女朋友嗎?」
  「.......沒有。」
  「你在美國那麼多年居然都沒交過女朋友?連喜歡的人都沒有嗎?」
  「有。」
  「哦哦哦哦哦!!我們家流川長大了!我還以為你會和籃球結婚呢。」三井拉著流川楓坐下,開始拷問後輩的感情狀況:「長得怎麼樣?」
  「長得很好看。」
  「聽說美國人都長得很高,有比你高嗎?」
  「比我矮一點,是日本人。」
  「在美國認識的日本人啊........打籃球認識的?」
  流川楓刻意忽略了第一句:「是。」
  「年紀多大?」
  「比我大兩歲。」
  「原來你喜歡成熟的姊姊。」
  流川楓心想:其實是哥哥。
  「有和對方告白過嗎?」
  「沒有...........我和他不可能會有結果。」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喜歡就去追啊!」三井嘆了口氣,用手指比劃了一下:「你把打籃球的熱情分一點點在這上面,早就成功了。」
  「......我不知道怎麼追人。」
  三井嘴角抽了抽,確實不能期望流川楓對這方面有什麼想法:「比如....關心對方,送她喜歡的東西,陪她做喜歡的事情......總而言之向對方表達你的好感,在適當的時機告白,雖然不一定會成功,但總比什麼都不做還要好。」
  「前輩認為我可以試試?」
  三井拍了拍他的肩:「人生不要留有遺憾。」
  流川楓聽得很認真,眼神頓時充滿了光彩:「我知道了,謝謝前輩。」
  見後輩如此熱情,三井心想他一定很喜歡這個人,於是握緊拳頭,做出加油的手勢:「流川,加油!」
  然而此時的三井還不知道,這段對話將會為他的人生帶來天翻地覆的變化。



TBC

咕咕雞 發表於 2024-4-11 12:45:07

03

  三井的一天從晨跑開始。
  身為籃球隊教練,日常的基礎訓練是不可少的,身為職業選手的流川楓也有同樣的習慣。為了配合流川楓的復健,三井改變了預定的計畫。兩人早晨會先在附近的公園走一兩公里,回到住處吃完早餐後,三井才會去湘北高中上班,而流川楓則會到醫院的復健部報到。
  晚上回家後,三井會針對流川楓的腳傷執行各種測試,本來他還擔心流川楓這個籃球癡會偷偷跑出去打球,中午午休或是下午課間休息時會打電話回家查崗。畢竟流川楓之前是因為沒好好養傷才會舊傷復發,但是沒想到流川楓居然可以忍得住。傷勢恢復得很快,不過三週的時間,醫生便允許他可以跑步或是在三井的監督的前提下打籃球。
  「流川,我回來了。」三井下班後去了趟超市,補了一些日常用品,一進門便聞到食物的香氣。
  「前輩,歡迎回來。」
  「今天晚上吃什麼?」
  這是三井最近下班到家時,會問的第一個問題,本來流川楓想要和他對半分擔房租,但三井不收,於是流川楓自主承擔了大部份的家務,包含早晚餐。三井第一次看到流川楓拿著抹布或是掃把清掃家裡時,腦中的世界觀仿佛被隕石撞擊。從流川楓身上用的運動用品,他推測流川楓家境應該很好,相貌和行為完全是高貴的少爺模樣,但對此流川楓只回了一句:「在高中的時候不也是要掃籃球場嗎?」
  「今天吃的是炸豬排。」
  穿著粉紅狐狸圍裙的流川楓將炸好的炸豬排放在吸油紙上,黃金色的豬排散發誘人的香氣。三井走進廚房,湊到流川的身邊:「連炸豬排都會做,真是厲害.....你的手怎麼了?」
   流川楓低頭看了一眼,白皙的手背被濺起的油燙到,浮現出一小點紅色:「第一次做,不太熟練。」
   三井聞言,去房間拿了醫藥箱,皺眉抓住了流川楓的手邊碎念:「運動員的手也很重要,小心一點。」
   流川楓默默地看著三井用棉花棒替他擦藥,遲疑了一會,才開口:「我今天打電話給家人,告訴他們我的事了。」
   「哦?」三井有些意外,又從醫藥箱拿出了ok蹦:「你家人怎麼說?你要回家住嗎?」
   「前輩.....我能住你家直到我回美國為止嗎?」
   三井無所謂地聳肩:「可以啊,你住在這邊我也可以好好盯著你,省得我兩邊跑。」
  「.....前輩原本是打算跟著我直到復健結束嗎?」
  三井瞪了他一眼:「不然呢?放任你亂來?」
  流川楓癟著嘴不說話,三井看對方像洩了氣的皮球,便提議:「明天你要不要來湘北指導一下你的學弟們?」
  聽到可以打籃球,流川楓立刻來了精神,眼睛發亮地和三井道了謝。三井笑著示意他低頭,流川楓很自然地低下頭,乖乖讓三井揉自己的頭髮。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三井會對流川楓做出一些像是疼愛弟弟的行為。
  但流川楓不想要三井把自己只當作學弟看待,卻又依戀三井對他的以前不曾有過的親密。
***
  「三井老師好!」
  三井微笑對路過可愛的女學生揮手,面對流川楓探詢的目光,三井解釋:「我除了擔任籃球隊的教練還有上普通班的體育課。」
  三井是目前湘北高中最年輕的老師,會打籃球,長得又帥,爽朗平易近人的性格大受學生歡迎,有些男同學甚至私下偷偷加入了德男建立的炎之男粉絲團。
  三井帶著流川楓來到辦公室和老師們打招呼,教過流川楓的老師對他印象頗深(畢竟上課這麼愛睡)。曾經被流川楓氣到快要中風的數學老師笑呵呵地拍著他的手臂:「我早就看出流川同學大有可為!!!能到美國打籃球真了不起!!」
  真不知道當初誰說不學數學誤一生喔。當年被數學殘害過的三井在心裡默默吐槽。
  三井的座位在靠窗的角落,辦公桌上疊了一堆還沒處理的文件,三井有些煩惱地抓了抓頭,內心估算了一下時間,向流川楓說:「今天我有兩堂體育課,但我得先處理一些文件,看你要不要去別的地方晃晃。」
  流川楓沒有想逛母校,於是問三井:「我能待在這裡嗎?」
  於是三井拉了一張椅子讓流川楓坐在自己的坐位旁邊:「因為我要專心處理這些文件,沒辦法和你聊天,你要是無聊了隨時都可以出去走走。」
  流川楓點點頭,安靜地坐在一旁,看著穿著體育服的三井正埋首苦惱眼前的文件。在流川楓的記憶中,鮮少看到三井拿著書本。三井時常自嘲,打完冬季賽後準備考期末考的那段日子是他最認真念書的時候。
  在打完冬季賽後,三井正式從籃球隊引退,宮城和他說想來打球的話隨時都能來。但三井搖搖頭,說雖然他耀眼的表現得到了體大的引薦,但前提是必須拿到高中畢業證書。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三井成天泡在圖書館複習。流川楓某天偶然經過了圖書館,從方正的透明大窗,看到三井嘴咬著筆頭,一臉煩惱地塗塗改改練習題上的內容。
  流川楓在讀書方面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去小賣部買好熱飲,算好三井快要從學校離開的時間,偷偷將飲料放進三井的鞋櫃裡。雖然飲料都會被三井拿走,但流川楓也不確定三井會不會喝,依然默默地連續放了好幾天。
  某日他再次拿著鋁罐裝的熱可可,打開鞋櫃的門時,看到一張紙條靜靜地躺在裡面:謝謝你的飲料!雖然不知道你是誰! 
  流川楓拿走了紙條,讓三井知道"好心人"已經看到了訊息。隔日,當流川楓再次打開鞋櫃時,看到裡面放著一顆糖果和一張紙條:謝謝,這是回禮。方便的話,留下你的名字吧。
  次日,三井懷著興奮的心情打開了鞋櫃時,鋁罐的底下壓了一張被折起的小紙條,上面沒有寫任何字,卻畫了一隻貓咪的臉。三井忍不住哈哈大笑,收好紙條後,立刻從書包拿出紙筆寫下:謝謝你,貓咪同學。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三井鍥而不捨地留紙條給他,而流川楓只畫貓臉,從不留下任何隻字片語。三井有時會分享開心的事,便會得到開心的貓貓臉。如果是傷心或是生氣的事,會出現沮喪或是冒汗的貓貓臉。
  然而直到期末考試完當天,終於脫離讀書地獄三井的心情特別地好,如往常般準備好了紙條以及糖果,滿心期待地打開了鞋櫃,但裡面並沒有飲料,只放了一張紙條。
  一隻貓哭著臉說BYE BYE。

  「啊!!」三井猛地起身,打斷了流川楓的思緒,他慌忙地收拾桌上的東西:「流川,上課時間快到了,快走吧。」
  兩人加快腳步來到了體育館,而男同學們老早就在原定的上課地點等待他們,看到兩人急匆匆地跑來,發出怪聲起鬨:「三井老師!!你遲到了!遲到的人要跑十圈!!」
  三井笑著反駁:「才遲到一分鐘而已,還有你們這些臭小鬼給我使用敬語!」
  流川楓默默地跟著後面,三井將人拉到眾人面前:「這位是流川前輩,是老師我高中的學弟,今天他會看我們做體能測驗,大家要好好表現喔!」
  流川楓簡單打了個招呼,男同學們探究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和三井老師穿同色系的運動服的男人,雙手插著口袋站在一旁,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場。但年輕的學生們依然壓抑不住好奇,用眼角餘光好奇打量他,在底下竊竊私語。
  三井拍了拍手,將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各位同學,今天要測的是仰臥起坐以及坐姿體前彎,來,先來做暖身運動。」
  三井站在前面示範,帶著學生們做暖身運動,而站在一旁的流川楓不知道為什麼也開始跟著做。等暖身運動結束後,三井讓學生們分組開始測驗,趁著學生準備時,三井輕撞了一下流川的肩,忍著笑意問:「流川,你剛剛為什麼跟著做暖身運動?」
  「因為大家都在做。」
  「你在旁邊看就好了,你又不是學生。」
  流川楓眨了眨漂亮細長的眼睛:「三井老師,我可以一起上課嗎?」
  三井一愣,用力地拍了下他的背:「我才不是你老師!」
  此時一群學生走了過來,圍三井嘰嘰喳喳地說話。其中有個比較大膽的學生直接和流川打招呼。對方朝他們點點頭,得到帥哥回應的學生有些興奮,開玩笑道:「老師!他長得比你還帥欸!」
  三井大聲地蛤了一聲,假裝生氣地反問:「他有比我帥嗎?」
  學生笑嘻嘻地詢問流川楓的意見:「流川前輩,你覺得呢?」
  沒想到流川楓仔細打量三井的臉後,很認真地回道:「三井前輩比較好看。」
  三井根本沒預料到流川楓會回答這種玩鬧般的問題,但平心而論,流川楓確實是比自己長得好看,即使在比賽中打得大汗淋漓、氣喘吁吁,流川楓也依然是眾人心中期盼的籃球明星。
  學生聽到回答後不斷地喊:三井老師一定威脅人了、是流川前輩偏心。
  三井故意板起臉,趕學生去做體能測驗,對流川楓略為抱歉地笑笑:「抱歉,這些孩子太沒大沒小了。」
  流川楓搖搖頭:「那是因為他們喜歡你。」
  被稱讚的三井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是嗎?大概是因為我和他們年齡相近吧。」
  結束了兩堂體育課,放學的鐘聲響起,終於到了社團活動的時間,兩人來到了體育館,籃球隊的隊員們早已在裡面熱身,隊長首先看到了三井,大聲地向他問好。
  隊員全部集合在兩人面前,三井向他們介紹:「這位是流川楓,以前是湘北籃球隊的王牌,是你們的前輩,今天特意請他來指導你們。」
  隊員們紛紛露出了驚訝的神情,打量眼前的大前輩。
  「是那個流川楓嗎?」
  「聽說他到美國去打職籃了。」
  「居然特意來指導我們嗎?」
  「好了!安靜!」三井拍了拍手,打斷了隊員們的話:「既然都熱身完畢了,來分組打一場練習賽......等等,鈴木呢?又遲到了嗎?」
  與他同班的隊員支支吾吾地回答:「教練,他說他今天請假.....」
  三井嘆了一口氣:「真是的,這孩子....算了,每個人依照昨天的分組打一場。」
  三井和流川楓站在一旁看著他們比賽,一場練習結束後,三井徵詢流川楓的意見:「如何?」
  「防守很穩固,但能得分的人不多。」流川楓明確點出了球隊的不足:「球隊至少要有一個主攻的王牌。」
  三井抓了抓頭,嘆了一口氣:「有是有,但他現在不在這裡。」
  「是剛剛說的鈴木嗎?」
  三井無奈地點點頭:「他球技真的很好,但太自我為中心了,他和隊友合不來,時常翹練習。」
  流川楓懂他的無奈,湘北雖然因山王一戰聲名大噪,許多優秀的球員也因此慕名而來,然而並不像山王這些名校有扎實的根基,難以培養一支真正完整的球隊。
  「先不說這些了,流川,要不要和我來場1 on 1?」
   聽到可以打籃球,流川楓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立刻走到了籃球框下。三井揮手示意讓球員們退到一旁,面對眼前已經燃起鬥志的運動員,三井擺出了防守的架式:「不要放水喔,流川。」
  「我會竭盡全力。」
  三井面對氣勢洶洶的流川楓,即使籃球的拍擊力道比以往都要來得狠,毫不退卻,三井雙眼緊盯著他,因為流川楓在美國的這幾年的進步,絕對不是他能夠比的上。然而眨眼之間,流川楓早已越過他,上籃得分。
  一旁的隊員們靜默了一會,響起如雷的掌聲和歡呼聲,三井早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卻笑著說:「哇,好歹留點面子給我啊,流川。」
  「換前輩進攻。」
  三井接到球後,立刻擺出了要投三分的姿勢,流川楓上前阻擋,三井卻在此時立刻低下了身,流川楓也跟著轉身阻攔,然而卻因為衝得太快,往三井身上撞了過去。
  三井現在的體型和高中時期並沒有太大的差異,而到美國發展的流川楓可就不同了,不只是身高,連體型都比以前壯碩許多。美國的職業籃球球風又狠又快,流川楓籃球的步調早已不是高中時期的速度,他並未設想到三井的速度並不能和美國的球員相比。
  三井被他全力一撞,力道加速度的作用之下,整個人被撞出了場外,正好撞倒了記分板,高大的架子砸在了三井身上。流川楓立刻衝上前,將記分板從他身上搬開:「前輩!!!」
  而隊員們也圍了上來,甚至有人已經跑去找保健室的醫生,三井腦子被撞的暈呼呼的,一時半會還起不來,只能強撐著精神說:「我沒事,只是有點暈。」
  三井在迷糊之中感覺到有雙大手溫柔地揉自己的臉,眼睛好不容易對焦了。發現流川楓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旁邊還圍著隊員們呼喚自己,三井想要坐起身,卻力不從心。
  在一陣混亂中,他聽到流川楓說:「幫我把他撐起來。」
  三井感覺有好幾雙手從背後將他支撐起來,當他回過神時,他已經被流川楓背在背上了。
  「流川!!!放我下來!」三井掙扎著,而流川楓緊緊抓著他的腿,往保健室的方向走去。
  或許是三井掙扎得太厲害,流川楓警告:「前輩不要亂動,會掉下去。」
  「那就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不放。」
  腳雖然動不了,但還是能動手的,三井對流川楓又捶又打,流川楓完全不為所動。被自己的學生看到這麼丟臉的樣子,以後在他們面前怎麼樹立威嚴?三井情急之下,居然張口往流川楓的後頸咬了下去。
  「!!!!!!!」
  咬的力道並不大,但依然在皮膚上留下了清晰的咬痕,流川楓停下了腳步,但依然沒有放人下來:「前輩,你要打我咬我都可以,但讓我送你到保健室好嗎?」
  三井自己也愣住了,乾脆當鴕鳥將自己的臉埋在了流川楓的肩頸,紅著臉催促:「那你走快點!」
  三井感受到背著自己的人加快了腳步,但卻沒感受到什麼顛簸,三井聞著流川楓身上的味道,明明對方和自己用的是一樣的洗衣精,三井卻特別覺得好聞。他將頭靠在了對方的背上,靜靜地聽著自己的心跳聲與對方的重合。

***
  經過保健室醫生初步的檢查後,三井除了手臂有些微瘀青,沒有其他受傷的地方,但在醫生的建議下,三井暫時在保健室的床上休息。
  三井靠坐在床上,流川楓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臉愧疚:「前輩,對不起,我衝太快了。」
  「我沒事,籃球本來就是這樣的運動。」三井欣慰地看向他,伸手拍拍對方的肩膀,感慨道:「流川,你真的進步好多,我已經完全追不上你了。」
  流川楓聽到這些話,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上半身突然倒在了三井的大腿上,雙手圈住了他的腰,頭埋在對方的肚子裡。三井雖然驚訝卻一點也不覺得違和,自從和流川楓同居後,發現他其實很愛撒嬌,但只在信任的人面前卸下心防,想到這點,三井莫名的有些高興。
  「不都說了我沒事嗎?嗯?」三井低頭輕揉著流川楓蓬鬆的頭髮,又細又軟。與宮城保養方式不同,流川楓從來不抹髮膠,頂多早上梳洗時,用梳子梳個幾下就完事。
  「三井前輩永遠是我的前輩。」流川楓的聲音悶悶的,手緊抓著三井的衣角:「不要離我太遠。」
  三井低聲笑了出來,過了這麼多年,他反而覺得流川越來越像小孩,高中時期臭屁又高傲的冰山王子的形象在他心中蕩然無存:「無論你飛去哪,我永遠都是你的前輩。」
  在天空翱翔展翅的鳥兒,在故鄉有可以歸巢的家,才能飛得更高更遠。

TBC

咕咕雞 發表於 2024-4-11 12:47:17

04

  又輸了。

  流川楓用力地關上了儲物櫃的門,製造出來的聲響引起了一旁隊友的不滿:「流川,有什麼好生氣的?不就輸了一個小比賽嗎?」

  「小比賽?」流川楓抬起頭,眼神凌厲瞪向了對方:「這種小比賽都贏不了,要怎麼打入決賽?」

  不料他的話惹得那名隊友捧腹大笑:「你居然還妄想著要晉級決賽?不要告訴我你還想進NBA?」

  「是的話又如何?」流川楓面對比他要高十公分的隊友也毫不畏懼:「沒有野心的人永遠無法變強。」

  或許是被戳到痛點,隊友將毛巾摔在了流川楓的身上:「在說大話之前,能不能看看你這身板,一撞就倒!真搞不懂教練從哪找來的矮子。」

  「你說什麼?」

  其中一名隊友眼見兩人快要打起來,連忙上前將他們隔開:「啊好了好了都別吵,這樣好了,我請大家喝酒怎麼樣?流川也一起去吧?」

  流川楓冷著臉:「我就不去了。」

  「別這樣,給我個面子。」勸和的隊友拍了拍流川楓的肩膀,籃球隊中也只有他和流川楓處得還算不錯:「就喝幾杯。」

  流川楓深深吐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勉為其難地接受了他的邀請。

  隊友選的是一間美國隨處可見的連鎖酒吧,店內人滿為患,幸好隊友和酒吧老闆有些交情,才能預先預留位置。

  眾人點了幾打啤酒,打算來個不醉不歸。只有流川楓點了杯可樂,他不喜歡酒的味道,又苦又辣,隔天早上起來還會宿醉頭痛,他搞不懂為什麼人類會發明這種自虐的飲料。

  邀他來酒吧的隊友看到他點可樂有些哭笑不得:「流川,這間酒吧的啤酒很好喝喔,要不要試試看?」

  流川楓拒絕了隊友的好意,然而在更衣室挑釁他的隊友嘲笑:「該不會是不敢喝吧?」

  流川楓聞言,立刻開了一瓶仰頭一口灌了下去,隊友們發出了歡呼聲。流川楓用紙巾擦嘴的同時,開始感覺到酒精正在侵蝕自己的意識,但除了白皙的臉頰泛紅以外,看不出他其實已經醉了。

  幸好流川楓話本身也不多,也沒人和他說話,不必做無謂的社交,他也樂得輕鬆。流川楓靜靜地喝完可樂後,起身去廁所。而這時一名穿著性感的外國女性在朋友的慫恿下,拿著一杯紅酒攔住了流川楓。

  「嗨,帥哥,自己一個人嗎?」她一手拿著酒瓶斜靠在牆壁上,擺出自認為最性感的姿勢,朝流川楓微笑。然而流川楓懶得理她,直接越過她朝廁所的方向走去,沒想到對方居然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嘿,別不理我嘛,一起玩啊。」

  「放手。」流川楓頭暈得不行,也沒心情應付她,冷著臉甩開了她的手。女人一個踉蹌,險些跌倒。但她卻不依不饒地纏了上來,乾脆直接抱住了流川楓的手臂,掂腳往對方臉頰親了上去。

  「!!!」流川楓瞪大了眼,摀住了被親的臉頰,而眼前的女人一副奸計得逞的表情。流川楓不想再與她糾纏,直接轉身進了廁所。洗手台上的鏡子反射出鮮豔紅色的口紅在他的臉上印出了唇形。流川楓抽了幾張衛生紙,沾水試圖將口紅擦掉,然而沒有卸妝水很難將口紅卸乾淨,反而將紅色的顏料越擴越大。

  流川楓乾脆將水龍頭的水開到最大,把臉湊到了水柱下,用力地搓揉自己的臉頰,直到看不出一點紅色為止。

  流川楓雙手撐在洗手台上,看著鏡中的自己一臉憔悴,明明有好好吃飯和睡覺,每日的訓練更是比隊上的任何一個人都還要來得勤奮,但他卻覺得此時的狀態還不如高中時期。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流川楓上完廁所後,和隊友打過招呼後直接走回了宿舍。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有些頭暈,便只脫了運動外套,連燈也沒開,攤倒在床上。

  流川楓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發呆,夜晚靜得連心跳聲都能聽見,一下又一下。他閉上眼,回想著今天比賽的狀況,當跑到籃框之下的他明明無人防守,無論他如何呼喚隊友,也沒有人回應他。

  流川楓搖搖晃晃地來到書桌前,他小心翼翼地從書架上抽出一本筆記本,裡面紀錄了一些在美國的生活須知以外,中間夾著一些家人、朋友以及教練寄來的信件,每當他感到迷惘的時候,就會拿出來看一看。

  流川楓翻到了其中一頁,一張張紙條被好好夾在筆記本內,與其他信件紙不同,那些紙條很小,折痕很多,上面也只寫了簡單幾句話。

  謝謝你的飲料!雖然不知道你是誰!

  謝謝,這是回禮。方便的話,留下你的名字吧。

  謝謝你,貓咪同學。

  貓咪同學:數學好難啊,真希望有輕鬆念書的方式。

  貓咪同學:我發現英文也不簡單,本來想直接背英文字典的,但背到abandon我就放棄了,這笑話好笑嗎?哈哈哈哈哈!

  貓咪同學:今天正好碰到了籃球隊的學弟,總是要我和他1 on 1 的那一位,難得想和他打一場但他卻叫我去念書,可惡,真不想念書啊。

  貓咪同學:你會打籃球嗎?不會的話我可以教你!

  貓咪同學:商店街新開了一家章魚燒店,很好吃,強力推薦!

  貓咪同學:今天在路上遇到一隻黑貓,很親人,讓我想到了你。

  流川楓停下了翻閱紙條的動作,忽然覺得視線有些模糊,他眨了眨眼,淚水掉落在紙條上,他連忙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乾,所幸淚水並沒有滴到字上。

  好想聽三井前輩的聲音,現在就要。

  流川楓將筆記本收好,踉踉蹌蹌地走出房門,來到了樓下的交誼廳,只有這裡的室內電話才能打國際電話。他撥通了早已嫻熟於心的號碼,聽著話筒裡傳來了嘟嘟聲,內心不自覺地開始有些緊張。

  「喂,這裡是三井家。」

  流川楓呼吸一緻,聽到三井低沉的聲音,嚇得連酒都醒了,他不知道剛剛自己是哪來的勇氣撥通這通電話的,萬一接的人不是三井,而是三井的家人該怎麼辦。

  「喂?有人在嗎?這裡是三井家喔。」三井困惑的聲音再次傳來,流川楓此時卻不敢回答,這麼多年沒聯絡,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連大氣都不敢喘,但又捨不得掛掉電話。三井又再次開口:「喂,別不說話啊,再不說我要掛電話了。」

  此時有人走進了交誼廳,腳步聲和說話聲越來越近,流川楓一驚之下掛掉了電話,跑回了房間。他倚靠著房門,慢慢滑坐在地上,微喘著氣,雙手抱住了頭。

***

  自從流川楓不再需要天天去復健部報到,他便跟著三井一起上班,其他老師倒是沒什麼意見,有時候還能讓流川楓幫忙跑個腿送文件。起初籃球隊的隊員們還有點怕他,但後來他們發現雖然流川楓話不多,也不怎麼笑。每次他給的建議都句句切中要點,隊員們漸漸地也摸清他的個性,和他親近不少。

  三井踏進了籃球場,所有隊員一同轉身大聲向他問好,見每天跟著三井身邊的流川楓不在,隊長跑了過來:「教練,請問流川前輩今天沒有來嗎?」

  三井手指彈了下隊長的額頭,沒好氣地說:「現在是怎樣?現在你們的眼裡只有流川是不是?」

  隊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額頭:「因為流川前輩球技很好嘛。」

  「沒有我你們能見到他嗎?不知感恩的臭小子。」三井很是無奈,但依然回答了隊長的問題:「流川他去幫老師送作業了,等等就會來。」

  「我倒是想見識見識那個流川楓的實力有多強?」

  三井一聽見聲音,皺著眉頭回過頭:「鈴木!你這幾天跑哪去了?!」

  鈴木背著背包吊兒郎當地走進了籃球隊,所有人停下了動作看向他,但在場沒有任何一個人歡迎他的到來。鈴木並不在乎,不屑地回答:「我去哪和你有關係嗎?只要比賽我出場得分就足夠了吧?」

  三井忍住了一拳揍下去的衝動,朝他大罵:「臭小子!不要以為以你現在的實力就不用訓練!你還早了一百年!」

  「教練,請你告訴我,哪個人可以跟上我的速度?能配合我得分?」鈴木輕蔑的態度徹底惹火了三井,三井指著外面命令:「你給我去外面繞著體育館跑十圈再進來!現在!馬上!」

  鈴木將背包甩到了地上:「教練,和我1 on 1,打贏我我就去。」

  三井根本懶得理這種無理的要求,連平日的訓練都不來的人,1 on 1個屁!於是他向鈴木下了最後通牒:「你不跑的話,就滾出籃球隊!」

  這句話刺激到了鈴木,他憤怒地衝到他的面前,掄起拳頭往他的臉上揍了下去。

  三井沒料到鈴木會揍他,來不急閃避,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他退了好幾步,鼻子被揍出了血,滴落在木質地板上,正當他要反擊時,一顆籃球狠狠地砸到了鈴木身上。

  不等鈴木反應,流川楓的拳頭已經落在他的肚子上,一拳就將人打倒在地。眼看流川楓還想衝上去補幾拳,三井趕忙從背後抱住了流川楓:「流川!夠了!你冷靜!!」

  流川楓聽見是三井才停下了動作,他回過頭,看到三井滿臉是血,心中又燃起了怒火。三井見狀,使盡全力拉住了他:「流川!流川!先陪我去擦藥,好嗎?」

  看到三井的鼻子不斷地冒血,流川楓這才稍微冷靜了下來,三井吩咐隊長帶躺在地上呻吟的鈴木去保健室,才跟著流川楓到社團活動的部室包紮。

  流川楓從櫃子裡拿出了醫藥箱,讓三井坐在椅子上,自己也跟著坐下,然而對方的鼻子依然血流不止,流川楓輕輕地將三井的頭往前傾,用拇指和食指稍微施力按壓鼻翼上方,直到血止住為止。

  然而不只鼻子,連嘴巴裡面都破了洞,流川楓輕握住三井的下巴,拿著沾有藥膏的棉花棒,看到三井嘴裡的傷口,流川楓心疼得不行:「前輩,請忍耐一下。」

  雖然早有準備,流川楓的動作也足夠溫柔了,但在藥膏碰到傷口的那一刻,三井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流川楓蹙眉加快了上藥的速度。

  三井見他陰著臉,不想說話,為了緩和壓抑的氣氛,清清喉嚨開了玩笑:「我的傷還好吧?牙齒沒掉吧?」

  流川楓卻笑不出來:「前輩為什麼要阻止我?」

  「開什麼玩笑,再讓你多打幾拳,他這輩子就不用打籃球了。」三井本來說笑而已,見流川楓一臉認真的樣子:「喂喂喂,你該不會是真的想這麼幹吧?」

  「沒有。」

  ......如果你不要捏斷棉花棒的話會更有說服力喔流川同學。

  在流川楓轉身收拾醫藥箱時,三井正好看見他的後頸依然留著上次自己留下的咬痕,三井伸手碰了一下他的後頸,流川楓縮了一下脖子,回過頭,用困惑的眼神看向三井。

  「你後頸的傷要不要擦一下藥?」三井指了指他的脖子:「已經好幾天了。」

  流川楓倒是從沒想過要擦藥,反而想留久一點,於是搖搖頭:「不用,過幾天就會好。」

  三井直接拿走流川楓手上的醫藥箱:「來,坐下,我幫你擦藥。」

  「前輩,我不.....」

  三井雙手按住了流川楓的肩膀,不容置疑地的語氣命令:「坐下。」

  流川楓只好乖乖坐在長椅上,三井捏了下對方的肩膀。上次被流川楓背著的時候,他就覺得流川楓的肩膀比以前壯碩許多,是有在健身嗎?還是美國的食物特別不一樣?在三井胡思亂想的同時,擠了些藥膏在棉花棒上。

  流川楓背對著他,只能憑藉著聲音判斷對方的動作,三井一手扶著他的肩膀提醒:「要開始擦囉。」

  流川楓低低嗯了一聲,脖子感受到清涼的藥膏均勻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對方的另一隻手輕靠在自己肩上,感受到溫暖的熱度透過運動衣傳來。流川楓想到三井的傷,忍不住開口問:「你打算怎麼處理鈴木的事?」

  「嗯.........讓他和隊員們道歉,處罰他打掃社團活動的教室和籃球場,加重他的體能訓練吧?」

  「就這樣?」

  「不然呢?」三井將紗布一掌拍在了流川楓的後頸上:「真讓他退出籃球隊?」

  「他的隊友並不信任他,光靠單人快攻並不能贏得比賽。」流川楓轉過頭,三井卻是一臉平靜:「我知道,但我不想放棄他。」

  「他的球技有這麼好?」

  「嗯......可以排進神奈川前三。」

  流川楓卻並不認同三井的想法:「又不是日本第一,即使是第一,籃球不是一個人的運動。」

  「流川,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也不完全是因為他球技好才這麼做。」三井下意識伸手撫摸著他的左膝,即使過去了這麼多年,他的運動長褲下依然帶著護膝:「我只是在想,如果那時候有人能拉我一把,是不是可以少走點冤枉路。當然我也不是在怪罪誰,或許是想彌補當年的遺憾而已。」

  流川楓伸出手,指尖輕撫三井的鼻子:「可是他讓你受傷了。」

  「鈴木和我當年鬧出的事情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別忘了你那時候也被打傷了,也沒見你和我計較。」

  「前輩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流川楓想不出來,於是硬掰了一個理由:「前輩的三分球比較厲害。」

三井有些哭笑不得:「你的標準好奇怪,就這麼喜歡我投的三分球嗎?鈴木的三分命中率也不低喔。」

  流川楓認真地點頭:「對,我只喜歡前輩投的三分球。」

  面對流川楓直白的喜愛,三井的臉有些熱,他刻意咳了幾聲:「流川同學能不能看在三分球的份上幫我保密?我也會交代其他人不要說出去。」

  流川楓終於勉為其難地答應了,突然靈光一閃,向三井提議:「三井前輩,如果可以的話,這件事情能交給我嗎?」

***

  「啊!!好痛!!你幹什麼!放手!」流川楓像拎小雞一樣,將鈴木從保健室拖了出來,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人扔到了籃球場上:「聽說你想和我打一場。」

  鈴木面對將近190公分的流川楓,剛剛被對方揍了一拳,心裡其實怕得要死,但依然硬撐著:「對啊,那又怎樣?」

  流川楓將手上的籃球丟給他:「給你十次進攻機會,只要你能在我的防守下得分,就不必受懲罰,也不用退出籃球社。」

  圍觀的籃球隊隊員發出了驚呼聲,隊長有些擔心地向三井悄聲詢問:「教練,這樣對鈴木會不會太殘忍了?」

  三井對自家隊長的善良感到欣慰,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流川有分寸。」

  鈴木站起身撿起籃球,眼神充滿了鬥志:「這可是你說的!」

  「少廢話。」流川楓擺出了防守的架式:「來吧!」

  鈴木運起球,一瞬間就要過掉流川楓的右側,流川楓在心裡讚許對方的速度,若是當年的自己也未必能跟得上他,但是光這樣遠遠不夠。

  流川楓一個轉身,出手截掉了鈴木的籃球,速度快到連鈴木自己被抄球都不知道,直到流川楓出聲提醒,鈴木才反應過來:「第一次。」

  鈴木嘖了一聲,接過了對方丟來的籃球,這次他改為直投三分線,但流川楓早就看穿他的心思,直接跳起拍掉他投出的籃球:「第二次。」

  鈴木喘著氣,瞪大了雙眼,雖然他也知道流川楓是以前湘北有名的王牌,到美國發展,但自視甚高的他自認為不會比他差到哪裡去。然而經此一戰,鈴木才發覺流川楓實在強得太變態了。

  流川楓用力地將球丟回去:「籃球,沒有你想像的這麼簡單。」

  鈴木咬了咬下嘴唇,臉上滿是不服:「再來!」

  然而無論鈴木進攻多少次,用盡了各種辦法,他依然次次敗在流川楓嚴密的防守之下。在最後一次鈴木將要進攻時,流川楓突然向他提問:「你認為一個好的籃球員應該具備什麼條件?」

  鈴木張嘴啊了一聲,不耐地說道:「能得分贏比賽不就好了嗎?」

  流川楓搖搖頭:「一個好的球員應該引導球隊走向勝利,而不只是單打獨鬥,你的隊友或許實力不如你。但如果你碰到比自己還強的對手,他們才是你堅強的後盾。」

  鈴木咬著下唇,不發一語,流川楓早已擺好了架式:「最後一次了,鈴木,如果你認為我錯了,就證明給我看。」

  鈴木不再像前幾次那樣急著進攻,他忽快忽慢地改變著運球的節奏,試圖擾亂流川楓的判斷。然而在他發起進攻的那一刻,流川楓毫不留情地出手拍掉了他手上的球,籃球的落地聲昭示著鈴木的慘敗。

  鈴木跌坐在地上,仰望著高大的運動員,流川楓冷著臉俯視著眼前的高中生:「三井教練對你的期待很大,別讓他失望。」

  鈴木大口喘著氣,臉色漲紅,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一次也沒成功,心中滿是不甘,隊長走到鈴木的身邊,向他伸出手。而鈴木卻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衝出了體育館。

  流川楓冷哼一聲,慢慢走到三井面前,發現對方愣愣地盯著自己,以為自己做得太過火,輕聲詢問:「前輩,我是不是做得太過火了?」

  「沒有這回事,你做得很好。」三井回過神,他很意外流川楓講的那些話,突然有種孩子長大了的感覺,他真心誠意地道謝:「謝謝你,流川,幫我了一個大忙。」

  「教練!」此時隊長走了過來,一臉擔憂地詢問:「我....要不要去追他回來。」

  在三井回答以前,流川楓皺眉搶先回了隊長的問題:「不用。」

  還在生氣啊,這小子。三井內心覺得好笑的同時,見隊長似乎很想追出去的樣子:「你想去的話就去吧,記得訓練要補回來。」

  得到許可的隊長向兩人鞠躬後,便衝出去找人了,流川楓似乎不太開心:「三井前輩對他太寬容了。」

  「你對他真的很有意見欸!」

  雖然三井已經搞不清楚流川楓『寬容』的底線到底是在哪。不過在一週之後,鈴木終於放下無謂的自尊心,回到籃球隊和他的隊友道歉,也接受了懲罰,與隊友共同面對十二月中旬的冬季賽。

  然而,此時的兩人尚未發現,距離分離的日子剩下不到一個月。

TBC

咕咕雞 發表於 2024-4-11 12:48:01

05

  「所以你上個賽季才沒出場?」宮城放下了筷子,皺眉詢問眼前一副沒事的學弟:「你的腳沒事了吧?」

  流川楓點點頭,繼續吃著盤子裡的烤蔬菜,三井喝了一口酒,拍拍自己的胸:「有我這個防護員在,當然好了,流川現在一次打十場都沒問題。」

  宮城上週才剛打完賽季,正好碰上美國十二月臨近聖誕節,球隊放大假,一回日本便約了流川和三井出來吃飯。雖然流川和櫻木都在美國,但他們畢竟都在不同區的隊伍,平常光是比賽和訓練就忙不過來了,反而很少見面。

  「最好是能打這麼久啦。」宮城這才放心下來,剛剛聽到腳踝韌帶斷裂心臟差點要停掉:「不過你放假放這麼久,下一個賽季....能趕得上嗎?」

  「不知道,看教練安排。」

  雖然知道流川的性格本就淡漠,但他的反應似乎有點不太正常,宮城心裡這麼想著,但也不說破。

  「對了,三井前輩,我剛剛一直就很想問。」宮城比了下他臉上的OK蹦:「你的臉怎麼了?」

  「這個啊.....」三井有些尷尬:「和學生起了一點小衝突。」

  流川毫不留情地說出了實情:「一個籃球隊的學生不服管教,打了三井前輩。」

  「流川?!」

  宮城吃驚地看向三井:「籃球隊隊員打教練?你打學生還差不多,那你有打回去嗎?」

  流川楓又回答:「我幫前輩打回去了。」

  「?!!!!!」宮城的表情已經無法用吃驚來形容了:「什麼意思?什麼叫做幫忙打回去了?」

  三井只好講出之前發生的事情,宮城點點頭:「比起三井前輩鬧出來的事情,這確實不算什麼。」

  「幸好到目前為止沒出現什麼問題。」三井嘆了一口氣:「現在的孩子比以前難管多了。」

  宮城吐槽:「你是最沒資格講這句話的人吧。」

  聊起湘北其他人的近況,赤木和木暮在大學畢業後,在東京的一家公司上班,而木暮在明年春天就要結婚了,結婚請帖近期就會寄到他們家。

  說起戀愛話題,三人當中唯一有交往經驗三井手裡轉著筷子,大大地嘆了一口氣:「真沒想到啊,木暮居然是第一個結婚的人。」

  「木暮前輩和女朋友從大學時期就開始交往了,結婚是遲早的事。三井前輩呢?沒有交往的對象嗎?」

  「怎麼可能有啊,以前當防護員的時候,前女友老抱怨我沒時間陪她。現在我回湘北當教練,也沒適合的對象,還不如高中的時候,還有女生送飲料呢。」

  宮城忍不住吐槽:「也只有貓咪同學吧?你連人的樣子都沒看到。」

  原本專心吃雞肉的流川楓一聽到熟悉的名字,出聲詢問:「貓咪同學?」

  宮城向他解釋:「啊你大概不知道,三井前輩在高三期末考的時候,不知道是誰,天天送他飲料和紙條。」

  三井堅持己見:「會畫貓咪一定是可愛的女孩子啦。」

  流川楓反問:「畫貓咪就一定是女生嗎?」

  「男生畫貓咪送飲料很奇怪吧?」三井用筷子戳著盤上的烤豬肉,有些遺憾地說:「早知道那時候就和貓咪同學見一面。」

  流川楓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又和服務生拿了菜單加點,宮城夾起盤子裡的炸雞塊:「至少你在日本機會多的是。像我們這些到美國打籃球的,更沒有機會了。」  

  三井投下一顆震撼彈:「話不能這麼說,我們流川楓同學在美國就認識了一個日本女生哦。」

  比起三井被學生打,流川楓有曖昧的對象更讓人震驚,成功地勾起了宮城的好奇心:「真的假的?流川喜歡什麼樣的人啊?」

  無論宮城如何追問,流川楓死也不肯說,不斷地喝服務生送來的啤酒。三井努力回想了下,直接出賣自家學弟:「當初是.....哦!我想起來了!比流川還要大兩歲,長得很好看,最重要的是也喜歡打籃球!」

  沒想到宮城聽完後,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眼神來回在流川和三井之間徘徊,他試探性地詢問:「所以......流川呃......和她有什麼進展嗎?」

  「流川還在追她呢,對吧?」三井說話的同時身體輕撞了一下正在喝酒的流川,然而宮城臉色越發詭異,沒再追問下去,夾起眼前的燒肉繼續吃。

  流川楓不發一語,只是默默地盯著三井看,三井被兩人的反應搞得心裡發毛:「怎.....怎麼了?我說錯話了嗎?」

  流川楓一口氣將剩下的啤酒喝完,三井看到桌上忽然多了好幾瓶空啤酒罐,嚇了一跳:「流川,這些都是你喝的嗎?你怎麼突然喝那麼多?」

  流川楓甩了甩頭,小聲地打了個嗝,搖搖晃晃地起身說要去上廁所,宮城嘆了口氣,站起身:「我也要上廁所。」

  留下三井一人在座位一臉莫名其妙:為什麼你們都要去上廁所啊?

  流川楓確實是去上廁所了,而宮城不是,他在居酒屋外的小巷弄堵到了剛上完廁所出來透氣的流川楓:「呦,來這裡做什麼?」

  「酒喝太多,出來透氣。」

  很合理的理由,卻不是流川楓真正出來透氣的原因,宮城和他一起靠在牆上望著冬天的夜空,神奈川縣今日份的雪在早上已經下完了,在夜晚留下積雪,堆積在城市的各個角落,悄悄隱藏著無法見光的暗戀。

  十二月了,時間過得真快,宮城想,再過一個月,流川又要飛到距離日本萬里的美國。

  宮城猶豫許久,還是把話說了出來:「流川,你喜歡三井前輩。」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流川本來因為喝酒,精神有些渙散,靠在牆上任由意識神遊。然而在聽到宮城的那句話,不自覺地退後了兩步,便如同受驚嚇的貓全身警戒著。宮城微笑著,伸出手手掌朝下,往下壓了壓,要他安心,就像當年對上山王時,安撫隊友的手勢。

  因為宮城深知流川楓的本性如此,除了籃球,他不曾向任何人表露他的心思。特別是這種難以啟齒的事,總要有人替流川楓說出口,不然埋在雪花之下的心思會崩塌。

  等對方稍微冷靜後,才開口詢問:「流川,你有想要告訴他嗎?」

  流川楓吐了一口氣,低頭凝視自己的腳:「三井前輩不喜歡男的。」

  從流川楓口中說出的事實像是千萬根針刺,在他學弟的心上,令他心疼。作為他的學長,聽到他的學弟喜歡另一個學長,要怎麼回答他?

  太難了,比打決賽還難。

  「嗯........三井前輩是個神經大條的人,如果你不和他說,他永遠不會知道。」

  宮城竭盡所能地表達自己的意思,他不知道流川楓有沒有明白:「即使你說了,他也不會討厭你。」

  流川楓點點頭,精神似乎好一點了,宮城拍了拍他的手臂:「回去吧,不然三井前輩會以為我們掉到馬桶裡了。」

  兩人回到店內時,三井嘴裡哼著歌,心情愉悅地剝著蝦子,宮城記得他們暫離座位時,三井又多追加了兩份烤蝦。

  看到他們回來,三井抱怨道:「你們上廁所上好久,是不是便祕啊?兩個人同時便祕?便秘會傳染是不是?」

  宮城翻了個大白眼,又看了流川楓一眼,意思很明顯:你到底喜歡這個白癡哪一點?

  流川楓坐回位置上時,三井將剝好的蝦子推到了流川楓面前,宮城差點要把嘴裡的酒:「你居然幫流川剝蝦?」

  「啊他就喜歡吃不喜歡剝啊。」三井抱怨:「你不知道流川有多麻煩,像蘋果要削,或是要剝的蝦子只要沒弄好他就不吃........怎麼了?宮城?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宮城一手捂住了臉:「三井前輩。」

  「幹嘛?」

  「你真的神經很大條欸。」

  「......你什麼意思啊?」忽然間碰的一聲,流川楓終於醉倒了,整個人趴在了桌上,三井伸手推了一下對方:「哦.....第一次看流川喝這麼多酒,讓他睡一下好了。」

  還不是因為你。宮城在內心嘆了一口氣,便試著旁敲側擊:「你不覺得......流川最近有些奇怪嗎?」

  三井拍了下手:「我也這麼覺得!流川剛從美國回來的時候,精神狀態不太好,他也從來沒提過球隊的事,我也不好開口問。你有聽說他在美國的情況嗎?」

  「你怎麼會問我?」宮城睨了對方一眼:「現在和他同居的人不是你嗎?他受傷的事情還是你剛剛和我講,我才知道的欸。」

  「可是你們都在美國打球,應該會多少知道球隊的情況吧?」

  宮城翻了白眼:「你的地理是還給老師了喔?你知道美國有多大嗎?我們兩個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不同城市不同球隊,連賽季都不一定對得上,沒有特別的事情也不會打電話,況且流川和我除了籃球也沒什麼好聊的。」

  「會嗎?流川其實很能聊。」

  「那是對你吧。」宮城嘆了一口氣,他不應該期望三井能明白他的意思:「總而言之,我會和美國的朋友打聽。」

  兩人差不多把桌上的食物吃完後,準備結帳回家,宮城先去外面攔計程車。但流川楓依舊沒醒,三井拍了拍他的臉頰:「流川,醒醒!要回家了。」

  流川楓發出了悶哼聲,卻絲毫沒有要甦醒的跡象,於是三井使盡全身的力量將他拉起,將人靠在自己的身上。三井一手扶著他的背,吃力地帶著他走向店外:「流川,你能不能動動腳,你很重。」

  流川楓終於微微睜開了眼,但依然是醉酒的狀態,白皙的皮膚染上了淡紅,聲音黏黏糊糊的:「三井.....前輩?」

  「你能自己走嗎.......好吧看來不行。」三井好不容易推開了店門,在外攔計程車的宮城朝他說:「三井前輩,現在這個時間不太好攔車,我去隔壁街看看。」

  三井點點頭,掛在他身上的流川楓忽然抱緊了他:「前輩......喜歡....。」

  流川楓醉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三井只能勉強聽清楚幾個音節:「喜...什麼?]

  「不是.....」流川楓努力在腦中組織語言:「不能.....喜歡...嗎?」

  三井聽得一頭霧水,他也不太在乎醉鬼說的話:「我們回家再說好嗎?」

  「不行....」流川楓搖搖頭,硬是要和三井臉貼臉:「現在說。」

  三井也不是沒扛過醉酒的人,但他沒想到流川楓喝醉酒會突然變得這麼黏人,三井快要承受不住他的重量,連忙將人扶正:「好好好,我聽你說,你站好。」

  「喜歡.....真的不能嗎?」

  三井根本沒聽懂他在講什麼,但通常他會順著對方的話接下去:「沒有人說不行。」

  流川楓微醺的臉看起來很是困惑:「但前輩喜歡的是......貓咪同學?」

  三井哭笑不得:「我沒說我喜歡她。」

  但沒想到流川楓突然又生氣了:「為什麼不喜歡!」

  不但很黏人還開始變得煩人,三井忍住了將人敲暈的衝動,耐下性子安撫:「我又不知道她是誰。」

  「前輩.....為什麼不來.....找.......?」流川楓的頭靠在三井的肩上,像小動物蹭著他:「我等....好久.....」

  三井見流川楓稍微安份了下來,鬆了一口氣,沒想到流川楓突然抬起頭:「我不想再等了。」

  三井忽然感受到唇上傳來了溫熱的觸感,流川楓的臉放大了數倍,才意識到他的學弟正親吻自己。大手扣住了他的後腦勺,舌頭強行侵入口腔內,既猛烈又黏膩,三井嘗到了濃烈的啤酒味,又苦又澀。

  三井死命地掙扎,流川楓似乎被他的舉動激怒,竟往他下巴的疤痕處咬了一口。

  「流川!你發什麼瘋!」三井終於將人推開,流川楓卻直直地往後倒,三井不得不又上前拉住他,免得這位運動員身上又添一筆新傷。

  此時宮城終於搭著計程車來到他們面前:「三井前輩,這裡。」

  三井心想終於可以結束這場災難,然而殊不知在計程車上,流川楓像無尾熊一樣死死地抱住三井。將近190公分、在美國打了多年的職業賽的運動員,力氣可不是開玩笑的,要不是宮城在一旁拉著流川楓,三井可能會窒息而死。

  三人到了家,兩人將流川楓拖到了床上,三井不好再把宮城留下來:「你先回去吧,我來搞定這個醉鬼。」

  滿頭大汗的宮城和三井道別,卻又忽然折返回來:「三井前輩。」

  「怎麼了?」

  「有機會的話,和流川好好聊聊吧。」湘北的第一控衛的眼神彷彿看透一切:「他很信任你。」

  「在說什麼.....啊!!!」三井忽然被流川楓拉上了床,整個人被壓著:「流川!!!放開我!!你這個醉鬼!!!下次絕對不會再讓你喝酒!!!」

  流川楓把他當作抱枕睡了過去,三井被壓得喘不過氣。好不容易等到流川楓睡著了,便小心翼翼地將人推到床上去時,流川楓卻又馬上將他拖了回來。

  如此一來一往反覆多次,三井也累了,放棄掙扎,乾脆調整比較舒服﹐又能讓流川楓抱著自己的姿勢,連衣服也沒脫,用腳勾起棉被,蓋在兩人身上,沉沉睡去。

 ***

  流川楓睜開眼,太陽穴突突地跳,頭痛得不行。昨晚他喝得太多,甚至不記得自己怎麼回來的。果然別人說的都是真的,喝酒誤事,甚至會影響感官,連平時躺的床觸感都不一樣....?

  「...........」

  三井早就醒了,正用幽怨的眼神瞪著他,用沙啞的聲音說出兩人醉酒醒來後的第一句話:「流川楓,如果我他媽的再讓你碰酒,我就跟你姓!」

  流川楓連忙縮到床的另一邊,被壓得腰酸背痛的三井坐起身活動了下筋骨,打了個哈欠,又聞了自己身上的味道,忍不住皺了皺鼻子:「好臭,我去洗澡。」

  三井家有兩間浴室,昨晚兩人睡的是流川楓的房間,三井自然是回到自己的房間洗澡,但不知道為什麼流川楓也跟著他來到了浴室,三井一臉莫名其妙:「你去你的房間洗啊,跟著我幹嘛?」

  流川楓瞪著他的臉好一會,才指著他的下巴說:「前輩,你的臉....」

  三井看向鏡子,齒痕清晰地印在他下巴上,正好圍著舊疤一圈,三井沒好氣地說:「看你幹的好事!不會喝就不要喝!誰知道你酒品居然這麼差。」

  「這...是我咬的?」

  三井翻了個白眼,答案昭然若揭,流川楓心疼的同時,內心卻浮現了異樣的滿足感。

  「前輩....要擦藥嗎?」

  三井脫下了衣服,將滿是酒味的衣服丟進了洗衣籃:「洗完再擦吧,你也快點去洗,臭死了。」

  兩人洗完澡後,又分別回自己的房間補眠,等兩人起床時已經是下午了,流川楓宿醉的很厲害,時不時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三井生氣歸生氣,依然煮了味增湯給他醒酒用。

  流川楓端著碗小口小口地喝著湯,三井坐在沙發上撐著下巴看著他:「你該不會是貓舌頭吧?」

  「貓舌頭?」

  「就是怕吃燙的東西。」三井想起每次吃飯時,流川楓會先等食物稍微冷卻後才開始用餐,小心翼翼的模樣讓三井忍不住發笑:「像貓咪一樣。」

  學長瞇著眼笑的樣子讓他想起高中時期的三井,六年過去,三井成熟了不少。不論是長相或是為人處世,早已沒有高中時期的毛躁,但有時卻又不經意地顯露那時的模樣。

  他與三井的時光被留在了過去,流川楓本打算將他的暗戀永遠地埋葬在湘北的回憶中。

  而如今他不願再放棄,他所愛的他。

TBC

咕咕雞 發表於 2024-4-11 12:51:05

06

  對於三井來說,高中的流川楓是個高傲、惹人討厭,冷漠的混蛋,但球技確實好的沒話說。三井自認為和流川楓沒什麼交流,但宮城卻老說流川楓在湘北最常接觸的就是三井,就連木暮和赤木也一致認同。
  三井反駁:「哪有啊?流川楓和我一天說不到三句話,你們確定?」
  宮城一臉無奈:「你這人喔.....真的是....自己做過什麼都不記得。」
  三井細想高中時的記憶,他剛回歸球隊時,安西教練懲罰他必須自己一個人打掃籃球場一個禮拜。這個懲罰或許看起來沒什麼,但經過數小時高強度的訓練,還要清掃偌大的籃球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對此三井沒有任何異議,是德男他們幫自己頂罪,籃球隊才免於禁賽。安西教練同意他回歸籃球隊,對三井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惠。籃球隊的人都很善良,被他打過的安田甚至好心想幫他撿籃球,卻被赤木趕走,並勒令不許任何一個人幫他。
  三井一個人拿著籃球拖把清掃地板,汗從額頭滴落在地板上,在高強度訓練之後要一個人清掃整個球場實屬不易,而這時他發現籃球框附近還有幾顆球還沒收到籃內,嘆了一口氣,戴著黑色護肘的手臂卻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流川?」三井嚇了一跳,剛剛掃得太認真,完全沒發現居然有人還留在籃球場。三井接過了他遞過來的籃球:「你為什麼還在這裡?」
  「來幫忙。」
  三井感到不可思議:「幫忙?你確定不是想揍我一頓嗎?」
  畢竟發生衝突的時候流川楓是第一個出手的,也是被打得最慘流最多血的,剛開始三井本以為他不怎麼和自己說話是在氣自己,但他發現流川楓的個性本就如此。
  「作為交換,前輩要示範三分球。」
  三井無言地抓了抓頭:「我今天真的太累了,你也不需要幫我,明天我會示範給你看。」
  「明天有明天的訓練。」
  三井終於搞懂了他的意思:「你小子幫我打掃就是為了要我幫你加時訓練嗎?」
  流川楓撥開了自己的劉海,露出了被紗布包紮的額頭,三井這下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認命地拿起籃球,站在三分線外投球。 
  然而三井已經累得手都快抬不起來,投了五顆一顆也沒投進,流川楓面無表情地仰望著籃球框,又看向他,三井受不了:「不要這樣看我!我現在真的很累!」
  「我本來就沒打算看你進球。」
  「啊?」
  「我想看的是前輩投球的姿勢。」流川楓拿起籃球,走到他的身旁:「請前輩指導我。」
  本想罵人的三井一時語塞,他完全搞不懂這個學弟到底在想什麼,甚至懷疑是不是鐵男他們下手太重,把人打傻了。或是流川楓正想著要怎麼把自己的頭當球來打?即使如此他也毫無怨言,或許身上多一點傷,也會讓他心裡的愧疚再少一分。
  三井抱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先從站姿開始教起,流川楓持球時身體習慣稍微向前傾,這沒有什麼不對,他本就是攻擊型的選手,隨時為了進攻得分做準備。三井的習慣是站定位置後,立刻穩住腳步,從腳至手發力,出手向目標扔出。
  三井伸手輕碰著流川楓結實的手臂:「想像你的手掌、手腕、手肘與籃球,對準籃框,連成一線,然後投出去。」
  流川楓試著投了一球,可惜沒進,三井繼續解釋:「其實並沒有特定的姿勢才能投進三分球,因為每個人的身體構造是不一樣的,但找到能投進感覺是很重要的。對了,下半身的起跳也很重要,但這部份你已經很熟練了,記住感覺就好。」
  流川楓點點頭,嘗試了一遍又一遍,三井忍不住問:「為什麼這麼想練三分球?」
  流川楓停下了動作,一臉認真地看向他:「因為前輩。」
  三井大驚:「什、什麼?」
  「因為前輩三分球的姿勢很好看,如果要變強,必須向前輩學習。」
  天啊這傢伙說話能不能一口氣說完,被滿足面子的三井開始擺起了學長架子:「很好啊,總而言之,多多練習。」
  等流川楓練習告一個段落,已經是晚上九點了。流川楓履行承諾,從儲藏室拿出球場拖把,靜靜地走到球場的另一邊開始打掃。三井這幾天晚上沒睡好,兩年的空白期加上強度訓練,他累得連路都快走不動了,直到流川楓已經拖完他的那一半了,三井還拖不到三分之一。
  「前輩不要擋路。」流川楓向他走來,用拖把去推三井的腳,三井罵罵咧咧地被趕到場邊,流川楓又丟來一條毛巾。
  流川楓邊拖邊嫌棄:「前輩的汗一直滴到地板,很髒。」
  「臭小子,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流川楓睨了他一眼:「我是男生,為什麼要可愛?」
  流川楓的表情太認真了,三井反而氣不起來了。乾脆坐在地上,靠著牆壁喘擦汗,擦到一半才發現是流川楓的毛巾,大概是從包裡拿了一條新的給自己:「洗完明天還你。」
  當流川楓專心地拖完地以後,發現三井倒在地上睡著了,毛巾半掩著他的臉,均勻的呼吸聲在寂靜的籃球館中特別明顯。
  流川楓蹲下用力推了推三井:「前輩,醒醒。」
  但三井睡得太死,含糊不清地說著囈語,翻身又睡了過去。流川楓在「把學長留在體育館過一夜」和「叫醒學長」之間猶豫許久,他最終選擇了後者。但無論流川楓怎麼推他、踢他,三井依然睡得和豬一樣。
  看來用一般的手段叫醒對方是不可能了,於是流川楓伸手捏住了三井的鼻子,發現對方張嘴也能呼吸,又摀住了他的嘴。
  「唔.......哇啊咳咳咳咳咳咳咳!」睡得正香的三井被窒息感驚醒,他大口喘著氣,新鮮的空氣重新回到肺部的感覺讓他瞬間清醒過來,抬眼便看到流川楓正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
  「前輩,我掃完了。」
  三井坐起身,籃球場被掃得一塵不染,而本應該接受懲罰的自己卻在旁邊呼呼大睡,心虛又彆扭地道了謝。
  流川楓直接站起身回到了社團活動的部室,沒一會,三井也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兩人背對背換掉身上的衣物。然而就在三井關上了儲物櫃的鐵門,忽然感到一陣暈眩。      
  正當他要與地板來個正面接觸時,流川楓一個箭步,抓住了三井的手臂,將人扶到長椅上。
  在學弟面前睡著又跌倒,三井覺得學長的面子徹底沒了,恨不得有個洞可以鑽進去,不想再讓流川楓看著自己出糗,於是向對方揮手說:「你先走吧,我休息一下。」
  流川楓低頭俯視他好一會,半句話也沒說,提起包包轉身離開了。雖然是自己叫他先走的,但好歹也關心一下學長吧?!問幾句做個表面功夫也好啊!!!!
  然而沒一會,社團教室外又傳來了腳步聲,三井本以為是學校的警衛來巡視,連忙起身:「不好意思,我馬上就...............流川?」
  流川楓拿著一罐寶礦力遞給對方,三井愣愣地接下:「我以為你已經先走了。」
  「這是謝禮。」
  三井被對方的邏輯搞得一頭霧水:「謝禮?你要謝我什麼?」
  流川楓低頭摸了摸劉海:「.....練習的謝禮。」
  三井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笑得眼淚快流出來了,流川楓一臉不解,三井好不容易停下來:「你這傢伙真的很可愛。」
  被說可愛的流川楓有些不開心,轉身就要走,三井連忙拉住他:「我是真的走不動,再陪我一下子?」
  沒想到流川楓嘆了一口氣,忽然問了一句:「請問前輩住哪?」

  當三井坐上流川楓的淑女車時,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
  前幾天打得你死我活的兩人,現在正共乘一輛腳踏車,三井不禁嘆了口氣,要是德男看到下巴應該會掉下來吧。
  「前輩。」流川楓的腳踩上了踏板的同時,出聲提醒:「如果掉下去,我不會回頭撿你。」
  「你這個沒良心的傢伙。」三井嘴上唸著,但依然伸手抓緊了對方制服的衣角。
  但隨著自行車逐漸加速,他不得不抓住流川楓的腰免得掉下去。高大的身軀縮了一下,似乎不太習慣他人的觸碰,三井尷尬地道歉:「啊......抱歉,你怕癢嗎?」
  流川楓回頭看了一眼,搖了搖頭,沒說什麼,三井當他默許了,雙手輕輕地抓住他的腰側。
  從手心的熱度透過夏季制服傳來,原來投出讓全場靜聲、完美弧度三分球的手這麼溫暖。
  「流川。」三井望著流川楓的背影,學弟頭上繞了兩圈的繃帶很是刺眼,支支吾吾地道歉:「....抱歉,就是.....關於那天的事,真的很抱歉。」
  此時馬路上的紅燈亮了,流川楓停了下來,漂亮細長的眼睛回頭注視著他:「比起和我道歉,前輩不如多投一些三分球。」
  「你這個囂張的臭小子。」
***
  流川楓結束了早晨的慢跑,他撩起被汗水浸溼的瀏海,用毛巾拭去額頭上的汗,喘著氣走到一間大房子面前,門前的大理石雕刻的「流川」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冬季賽開始的前一週,三井帶著湘北籃球隊到別的縣市集訓去了,加上比賽的地方也不在神奈川縣,所以在打進全國大賽之前都不會回家,加上流川楓的父母也掛念他,於是流川楓便回自己家住了。
  流川楓才剛脫下鞋,放在玄關的家用電話響起,他向管家示意自己來接。
  「這裡是流川家。」
  「流川,早啊。」熟悉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來,流川楓瞪大了眼:「前輩?」
  三井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小孩,得意地大笑:「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流川楓將話筒貼得更近了:「前輩....怎麼會打電話來?」
  「我也才剛起床啦,算算時間你差不多也該晨跑回來了,哈哈哈哈!看來我真的猜對了。」
  流川楓低低嗯了一聲:「前輩呢?集訓順利嗎?」
  「馬馬虎虎啦,昨天和A高中打練習賽,打成平局。」
  兩人閒話家常了一會,直到三井該回去工作了,才互相道別。
  在掛上電話以前,流川楓又叫住了三井:「前輩。」
  「嗯?」
  「比賽加油。」
  三井笑了:「好,等我回來。」
  直到結束通話的嘟嘟聲響起,流川楓才掛上了電話,吐了一口氣,右手不自覺放在胸口上,感受自己的心臟的跳動。
  洗完澡的流川楓回到了房間,房內的擺設和他出國前沒什麼兩樣,白色牆上籃球明星的海報、從高中時期開始用的木褐色桌椅,唯有黑色的行李箱安放在角落的一隅。他繼續整理行李箱的換洗衣物,從裡面又打開,拿出一件黑色的運動外套。
  隨著兩個人同居的時間越長,熟到可以互相幫忙洗衣服的地步,但流川楓有時候會不小心把對方的衣服拿到自己房間,三井有時候找不到衣服會直接跑來他房間找。
  這件"不小心"被帶來的運動服,正是三井遺落在他房間的其中一件,三井只穿出去晨跑一次,流川楓便順理成章地說要一起洗了。
  當然有沒有洗,又是另一回事了。
  流川楓低頭將臉埋在運動衣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三井的味道充斥自己的鼻子。他曾經聽說過,只要是自己喜歡的人的味道,即使是汗味,也會覺得很好聞,此時的流川楓非常認同這種說法。
  或許是晨跑並未耗盡他的體力,亦或是思念之人不在身邊,流川楓感覺到自己的慾望慢慢抬頭。他乾脆躺上床,將運動衣枕在自己頭下,邊聞著運動衣上味道,將手伸進了內褲裡,緩緩地摩擦自己的性器,開始想像著三井在自己身下全身赤裸的模樣。
  前輩動情的樣子會是怎麼樣?會臉紅嗎?會喘息嗎?會流淚嗎?會喊著自己的名字嗎?
  流川楓的手微微施力,流出的液體在手中發出輕微的聲響,嘴裡發出細碎的喘息聲。三井的味道被無限放大,快感如潮水般襲來,他想將過程拉長一點,刻意避開了自己會舒服的位置,但大腦不知怎麼回事,居然浮現了三井喘息說出自己名字:「楓。」
  「唔!!!」白濁的液體射在手中,高潮的餘韻使他不斷地顫抖。流川楓在床上緩了一會,才起身抽了幾張衛生紙,將自己下身清理乾淨後,才忽然意識一個問題。
  他恐怕以後都無法直視這件衣服了。
***
  湘北高中一路勢如破竹,拿到了進全國大賽的入場券,三井在現場第一時間打電話來報喜時,流川楓都能聽到那群高中生在一旁興奮地大喊大叫。
  耳膜快被穿破的三井將那群小鬼們趕了出去,笑著嘆了一口氣:「這下終於能好好聽你說話了。」
  流川楓真心實意地向他道賀:「三井前輩,恭喜你們。」
  「這也有你的功勞。」三井再次向流川楓道謝:「老實說,先前鈴木一直和他的隊友配合的不太好。但這次要不是你,他還是會像以前一樣搞單打吧。」
  流川楓低低嗯了一聲,望著家裡牆上掛著的日曆:「三井前輩什麼時候回來?」
  「今天下午啟程。」三井故意使壞:「幹嘛?這麼想我喔?」
  「嗯,我想前輩了。」
  流川楓直白的回答讓三井有些不知所措,微微張著嘴愣了好一會,遲遲沒聽到反應的流川楓又補了一句:「想前輩什麼時候可以回來和我1 on 1。」
  「你這小子能不能一天到晚想著和我1 on 1!!」三井快被這球癡氣死了:「上次嫌我輸的還不夠是吧?」
  「所以前輩要放棄了嗎?」
  「你當我是誰?」三井氣呼呼地下了戰帖:「我發誓總有一天我會截走你的球。」
  「前輩盡管試試。」
  「對了,流川,你聖誕節那天應該沒事吧?」三井推算了一下日期:「不管最後結果如何,總決賽會在聖誕節之前結束,你......還會回來住,對吧?」
  流川楓正愁該找什麼藉口回三井家住,對方竟然主動開口問了,他當然是求之不得,卻又故意問:「前輩沒有可以一起過聖誕的對象嗎?」
  「你有什麼好得意的?你也沒有啊。」被戳痛處的三井酸溜溜地說:「我們兩個單身男子一起過這美好的節日吧。」
  「好。」流川楓微微勾起嘴角:「我們一起過。」


TBC

咕咕雞 發表於 2024-4-11 12:53:24

07

  「傷停時間!」  
  當流川楓被人從比賽場地上抬出場時,他的腳踝隱隱作痛,他不想下場,卻無法再忍著疼痛繼續比賽。在這裡他不是所向披靡的王牌,板凳上多的是可以替換自己的球員,他心裡明白再繼續逞強,也只是拖累隊友。
  起初,只是輕度扭傷,但坐冷板凳多年的流川楓卻已耐不下性子,私下恢復原本的強度訓練,在某次從訓練場回宿舍的路途中,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腳踝韌帶斷裂,流川楓手術後,休養了長達數月,然而這期間,球隊的教練卻從未提起回賽場的事情。

  流川楓拄著拐杖站在交誼廳的電話前,發楞許久。
  最後他還是拿起了話筒,慢慢地按下他所熟悉的數字。然而與上次不同,撥通的聲音響了許久,久到流川楓要掛上電話時,三井終於接起了電話:「是誰啊?!有病是不是?三更半夜打電話過來幹什麼?你知道現在幾點嗎?啊??」
  三井的聲音穿透流川楓的耳膜,他將話筒離自己遠了一點,然而三井繼續怒吼:「說話啊!!啞巴是不是!!」
  「三井前輩,是我。」
  三井的咆哮聲嘎然而止,聽出是流川楓的聲音後,困惑地問:「流川?你怎麼會知道我家電話?」
  「宮城前輩告訴我的。」流川楓低聲說:「抱歉,是我沒注意時間,我先掛了。」
  「等等!先別掛!」三井連忙阻止他:「你打給我是有什麼事嗎?」
  流川楓沉默不語,他沒想到該說些什麼,只說:「沒什麼,只是想和前輩打個招呼。」
  「打招呼是可以,但下次要注意時間。」三井一改剛才的態度,開心地和對方聊了起來:「在美國過得怎麼樣?有上場比賽了嗎?」
  流川楓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打了幾場比賽。」
  三井早知道他寡言的性格,便叨叨絮絮地和他說了許多,流川楓靜靜地聽著,心中不知為何平靜了許多,卻又多了幾分酸楚。
  畢竟他的心思,三井並不知曉。

***
  「加油!!不要放棄!放棄的話比賽就結束了!」
  三井在場邊拍著手,對著場上的球員喊話,他們竭盡全力防守、進攻直到最後。在記分板上的秒數歸零的那一秒,裁判的手勢向下一揮,響亮的哨音宣示比賽結束。場上球員們一邊爆出了如雷的歡呼聲,互相擁抱,而另一邊彷彿被抽空了靈魂,兩眼無神地走向了板凳區。
  三井帶著淚流滿面的球員們走進了休息室,隊長紅著眼眶,不斷地溫言安慰嚎啕大哭的鈴木。三井輕拍每個人的背,見眾人還需要一點時間和空間冷靜,於是交代隊長和經理一些事情後,獨自一人走出了休息室,往體育館內最僻靜的地方走去。
  三井停下了腳步,靠在牆上深呼吸了一口氣,仰頭望向走廊上的白光燈,很是刺眼。
  「前輩。」
  三井眨了眨眼睛,一名戴著鴨舌帽、身穿深色系運動服的男人站在他的眼前,三井好不容易看清來人的臉時,不禁瞪大了眼:「流....流川?你怎麼會在這裡?」
  流川楓走到他面前,手指拭去他眼角的淚:「三井前輩,你在哭。」
  三井連忙用襯衫的長袖胡亂擦拭自己的臉,強撐起了笑容:「灰塵跑進眼睛了,你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和我說一聲?早知道就叫那些臭小子給我認真.....!!!!!」
  流川楓忽然伸出手,雙手捧住三井的臉,溫暖的大手緩慢地撫摸他的臉頰。三井心裡一酸,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臉皺成一團。流川楓將鴨舌帽戴在了三井的頭上,緊緊地將他擁入懷中。
  三井的臉埋在他的脖頸裡,不甘的哭聲迴響在空曠的走廊上,雙手伸到對方的後背,緊抓著衣服。
  流川楓隔著帽子低頭輕吻三井,大手放在對方的後頸上來回撫摸,靜靜地任由三井盡情發洩。



  「前輩。」
  「謝謝。」坐在階梯上的三井從流川楓手中接過了寶礦力:「流川,你什麼時候來的?」
  「昨天。」流川楓也跟著坐了下來:「本來想去找你們,但臨時有事。」
  「那些小子如果知道你來了,肯定很高興。」三井打開了鋁罐:「我沒想到你會來。」
  「想來看比賽,也想早點見到前輩。」
  三井笑了出來:「你真的很喜歡和我1 on 1欸。」
  流川楓撇撇嘴,三井還曾嘲笑他要和籃球結婚,似乎以為自己找他唯一目的就是 1 on 1 ,可他要的不只如此。
  流川楓兩手交握,摩娑著自己的手指:「因為前輩曾說過,喜歡打籃球的人。」
  三井不知道為什麼流川楓突然提起這個話題,但直覺告訴他,他的學弟肯定別有用意。
  「你.....」
  三井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前來尋找教練的隊長打斷了。隊長看到流川楓,又驚又喜,三井只得把要問的話吞了回去。
***
  「再旁邊一點,對,就是那裡。」
  流川楓擺放好了飾品,往後退了幾步,和三井一同欣賞上頭掛著五顏六色的燈飾的.......聖誕樹。
  三井插著腰,充滿自信地問流川楓:「怎麼樣?有沒有過聖誕節的感覺?」
  三井心血來潮,買了一顆快要頂天的聖誕樹和一堆亂七八糟的裝飾品,佔據了客廳的一隅,連樹下的禮物盒也都是空的,擺擺樣子而已。
  看著眼前裝飾著毫無章法的聖誕樹,在美國閱樹無數的流川楓決定保留自己的意見:「.....前輩開心就好。」
  對於歐美國家的人來說,聖誕節相當於與家人團聚的日子,然而對於日本人而言,就是商家剝削情侶的大好節日。三井不想出門看情人放閃,也不想去餐廳人擠人,但想想以前當防護員跟著職業隊跑的時候,也沒怎麼和女朋友過聖誕節,為此沒少吵架。
  三井哼著歌,將鮮紅的玫瑰插在玻璃瓶內,又點了蠟燭,流川楓發現三井偶爾也喜歡做一些不符合他形象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彌補以往的遺憾。
  「流川,美國人都吃什麼過節?」
  在美國也不怎麼過節的流川楓憑藉著微薄的印象回答:「火雞和牛排。」
  「是喔,那今天我們只能過日式聖誕節了。」
  流川楓一臉不解,此時門鈴響了,三井去應門,是他叫的壽司外送,三井提著兩大盒壽司外賣,整整齊齊地放在餐桌上。
  壽司配上玫瑰以及蠟燭,這種詭異的組合大概也只有三井做得出來。
  「為什麼是壽司?」
  「你不是快要回美國了嗎?美國應該沒有壽司店吧?啊....還是你不喜歡壽司?」
  「沒有不喜歡。」
  兩人心滿意足地吃完了壽司,三井從冰箱裡拿出了預先訂好的聖誕蛋糕,兩層蛋糕鋪滿了鮮奶油,馴鹿和聖誕老人的糖果人站立在蛋糕的最頂端,深黑色的巧克力點綴著如雪地般白皙的蛋糕。
  「.......喔對對對還有酒!」三井又衝進了廚房,拿出了一瓶香檳和兩個高腳酒杯,嘿嘿笑著:「這可是我去問了熟人買的。但是流川!你只能喝一點點!」
  流川楓很是納悶,自從上次和宮城聚餐後,三井就嚴禁他碰酒(雖然他也不怎麼喝)。但那天的事三井絕口不提,除了三井下巴上的咬痕,完全失去:「三井前輩,那天我喝醉後做了什麼嗎?」
  然而正在倒酒的三井差點把酒杯打翻,狠狠地瞪了流川楓一眼:「你完全不記得了?」
  流川楓搖搖頭,三井只說了句那就好,便不想再提。
  流川楓不再追問,與三井一起切好蛋糕後,與對方碰了下酒杯。三井告訴他在喝之前,可以先沿著杯緣聞一下酒香。
  流川楓依言照做,淺嚐了一口,淡淡的酒香充斥在唇齒間,雖然分辨不出什麼好壞,但微甜的口感比起苦澀的啤酒好多了。三井讚不絕口,瞇起眼睛似乎很享受:「真好喝。」
  「前輩喜歡喝酒?」
  「我爸爸對酒很有研究,所以多少懂一點。」三井望著客廳外的落地窗的夜景,外面正下著大雪,三井晃著手裡的酒杯:「流川,你什麼時候飛美國?」
  「1月3號。」
  三井有些後悔沒先知道流川楓離開的日期:「時間快得真快,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和你一起打球。」
  「明年三月我會回國。」
  「這樣啊,那要等好久。」三井一手撐著下巴,歪頭看向他,微微泛紅的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有點捨不得你。」
  兩人靜靜地對視了好一會,香檳的香氣隨著氣泡緩緩散在空氣中,三井的內心卻有些苦澀。他之前從未想過會再與流川楓有任何往來,頂多未來流川楓紅回日本時,他能和人吹噓這是我以前高中時的隊友罷了。
  兩個月的時間讓三井重新認識流川楓,卻又短到捨不得分離。 
  三井忽然想到什麼似的,站起身,到聖誕樹下拿出一個禮物盒,紅色的包裝在流川楓眼前晃了晃:「聖誕快樂,流川。」
  流川楓似乎沒想到三井會送禮物給自己,先是愣了一會,才小心翼翼地接過去。他撕開了亮紅色包裝,NIKE的鞋盒出現在他的眼前,是最近出的新款,旁邊還放了個黑色的護肘。
  「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三井抓了抓頭:「只能送你這些。」
  「謝謝前輩,我很喜歡。」流川楓珍惜地收起禮物:「我也有禮物送前輩。」
  流川楓轉身走進了房間,當他再次出現在三井面前時,手上多了一個小小的禮物袋,三井看著流川楓遞到自己面前的禮物:「給我的?」
  流川楓點點頭,三井一臉不敢置信:「哇,我該不會是流川同學第一個送禮的人吧?」
  三井從禮物袋中拿出和自己手掌差不多大的黑色長方形盒子,銀色燙金的英文字Ball紋在黑盒上。三井仔細端詳手裡的盒子,看包裝像是陳列在百貨裡的精品,半開玩笑地問:「你該不會送我戒指吧?」
  沒想到流川楓認真地點頭:「如果前輩想要的話。」
  「又亂說話。」三井輕輕踢了他一腳,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有些緊張,但依然緩緩地打開了盒子。
  是一隻機械手錶。
  銀色的錶殼內,如黑夜沉靜的底色配上銀白色的針一格一格沿著數字走動,在這寂靜的夜晚,卻聽不到任何聲響。
  三井不禁瞪大了眼,發出了驚嘆聲:「哇,這手錶也太帥了吧!」
  見三井愛不釋手的模樣,流川楓有些緊繃的表情才放鬆了下來,他向三井伸出手:「我幫前輩戴上吧。」
  流川楓骨節分明的大手撫過他的手臂,輕握住了三井的左手腕,冰涼的金屬觸感圈住了溫暖的皮膚,喀哒一聲,手錶的扣環扣上了。
  三井端詳了許久,發現除了時針分針秒針以外,有一個特別的金色時針,於是好奇地詢問:「這個指針是什麼.....?」
  「是美國地區的時間。」流川楓手指滑過了手錶的玻璃面:「.......這樣前輩就能擁有我的時間了。」
  「我覺得你比較需要吧?」
  「什麼?」
  「免得你又在三更半夜打給我啊。」三井心裡正想著或許下次也可以送流川楓手錶時,卻聽到流川楓問:「前輩要買給我嗎?」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狡猾。」


  ***
  今年的冬天走得特別慢,路上厚厚的積雪阻礙造成了交通堵塞,通往機場的道路尤為嚴重,所幸兩人提早出了門,避開了車流,早早地到達了機場。
  三井和流川楓坐在機場的咖啡廳內悠閒地吃著午餐,看著外面大雪紛飛,三井大口咬下手裡的漢堡,嘴裡咀嚼著生菜和肉片,嚥了下去:「雖然貴了點,但是蠻好吃的。」
  流川楓抽了張衛生紙,點了點自己的嘴角,三井接過他遞來的衛生紙擦嘴,發現對方眼神有些古怪:「怎麼了?幹嘛一直盯著我看?」
  「.....沒什麼。」流川楓低頭喝了一口咖啡,努力地忍住想要舔掉對方嘴角的美乃滋的衝動。
  兩人聊了許多,聊了籃球、湘北、日本還有美國,他們不放過分離前的一分一秒。飛機場的窗外的天色,從白晝變成了黑夜,直到流川楓該離開了,兩人才慢吞吞地往目的地走去。
  「前輩,送到這裡就好。」
  三井深呼吸了一口氣,笑著說:「到了美國,好好努力,等你紅回日本,我就能和別人炫耀曾經1 on 1贏過你。」
  「前輩明明踩線了。」
  「都說了我沒踩。」三井沒好氣地說:「你就讓我一次不行嗎?我是你學長欸!」
  「三井前輩是在賴皮嗎?」
  明明我心裡的線,被你踩了好多次。
  三井大嘆了一口氣,又叮囑道:「好啦,不說這個了。總而言之,好好保重身體,季節交替的時候,按照我給你的方法保養你的腳,記住了嗎?」
  「我會的。」流川楓又問:「到美國以後,我能寫信給前輩嗎?」  
  「當然可以。」三井拍拍他的肩膀:「我也會回信的。」
  流川楓往前走了一步,兩人的距離更近了:「前輩,請好好看著我。」
  「好,期待你的表現。」
  機場的廣播再次響起,三井抿著嘴,不發一語,他低頭假裝看錶:「你該走了。」
  「前輩是在哭嗎?」
  「才沒有!」三井反駁,但紅著的眼眶出賣了他,流川楓朝他張開雙臂:「前輩,要不要抱一下?」
  三井笑了出來,伸手緊緊抱住,那年在櫻花樹下與他相擁的少年。

TBC

咕咕雞 發表於 2024-4-11 12:54:08

08

  三井以大字形的姿勢躺在籃球場邊的地上喘氣,累到快要說不出話。自從宮城當上了隊長,他的訓練菜單各種加倍,三井咬著牙撐過每天的訓練,每天回家第一件事,不是吃晚餐,而是先躺在床上大睡特睡。

  流川楓正好也走到場邊休息,拿起水瓶站著喝水,三井的視角由下至上,剛好可以看到流川楓白皙的腿。肌肉線條勻稱漂亮,想到最近輔導課惡補生物時,學的一些肌肉名稱。他們身上多少身上會有一些碰撞出來的傷,流川楓也不例外,他結實的小腿肚上有淡淡的瘀青,三井下意識地伸手戳了一下。

  流川楓身子一縮,嚇到吐出了水,低頭瞪著三井:「前輩?」

  三井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尷尬:「你的腿有瘀青,不痛嗎?」

  「不痛。」流川楓盤腿坐下來:「為什麼不去保健室?躺在這裡休息很礙眼。」

  三井怒了:「要不是我現在累到不行我馬上揍你。」

  流川楓又喝了幾口水,看向三井,忽然將手放在三井帶著護膝的膝蓋上,三井大驚,想縮回腿時卻又被流川楓摁住了,三井有些不滿:「你幹嘛?」

  「因為學長碰了我的腿。」

  所以要碰回來是嗎? 

  三井翻了個白眼,流川楓幼稚的勝負欲已是見怪不怪,心想反正都是男生要碰就碰又不會少一塊肉,便任由他放著。夏天在體育館打球已經夠熱了,流川楓剛運動完,手的溫度更是高得嚇人,即是是隔著護膝,也能感受到人的體溫。

  三井忍不住問:「你是要摸多久? 」

  流川楓沒有收回手,反而輕捏了下他的膝蓋:「前輩還會痛嗎?」

  「哦?你說我的膝蓋嗎?會定期去醫院檢查,目前沒有什麼問題。」三井反問:「你問這個幹嘛?還有你能不能把手拿開!很熱!!!」

  「怕前輩的三分球進不了。」流川楓不但沒拿開,反而變本加厲,一邊說話手一邊探入了護膝與膝蓋的縫隙之間,帶繭的手指摩娑著他的膝蓋。三井用盡全力坐起,想要逃離,卻被對方用另一隻手抓住了腳踝,用低啞的聲音警告:「前輩,不要逃。」

  三井被他的眼神嚇到,不自覺地向後退,不知所措地大吼:「你、你想幹什麼!!!!放開我!!」

  流川楓歪頭:「我想做什麼,前輩不是比我更清楚嗎?」

  

  

  三井驚得從床上坐起,大口喘氣,他的冷汗浸濕了枕頭和棉被,更糟糕的是,被弄髒的還有他的四角褲。

  三井拉開棉被,掩面低聲罵了句,為什麼連春夢都算不上的夢,對象甚至是他學弟,會讓他有生理反應啊?!他有這麼欲求不滿嗎?

  他嘆了口氣,放棄思考,走進廁所,解決生理問題去了。

  距離流川楓離開日本已有十天。

  三井在送完機之後,直接回了父母在鄉下購置的住處過年。能在老家放假耍廢,是所有社畜最期待的過年方式,即使如此,三井依然每天天剛亮就出門晨跑。

  與繁忙的都市不同,馬路旁是被雪覆蓋的田野或是河堤,空氣很新鮮,景色很漂亮。三井來的時候正好碰上他們的休耕期,村民不必太過忙於農務,生活步調很悠哉。三井很慶幸父母當初買了這裡的房子,能暫時遠離都市的喧囂,悠閒地度日。

  如果流川也一起來就好了。

  三井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嚇到了,連忙甩頭阻止自己再去想他,但越是不想想他,腦子越會出現流川楓的臉,甚至會出現學弟微笑喊自己的聲音。

  『前輩。』

  三井蹲下身抱住頭,大聲喊叫,嚇到了一旁同樣早起的農夫,村莊不大,消息流通得很快,村民早知道三井家的獨子來這裡放假,農夫上前關心:「小壽,你還好嗎?」

  「啊啊....不!!!我沒事!我很好!!!哈哈哈哈哈哈哈!」三井連忙站起身,紅著臉拼命搖手表示自己沒事。為了避免對方再追問下去,於是主動詢問對方要不要幫忙,上了年紀的農夫呵呵笑著:「那請你幫我把這些東西放進倉庫。」

  三井一口氣把裝滿務農工具的箱子抬起,跟在後面的農夫看著三井高大的背影:「小壽啊,有女朋友了嗎?」

  「啊,因為工作太忙,沒什麼時間交女朋友。」

  「要好好把握喔,小壽,畢竟時間可是不等人的。」

  「我會的。」

  三井收下了農夫給的做為謝禮的一袋蔬菜後,才信步回到住處。

  「交女朋友嗎......?」

  他想起剛才的對話,自己的父母也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紀的時候結婚,這幾天他們也有意無意地提起他的終生大事。但老實說,他現在沒有什麼心思放在這上面,前一段感情消磨了太多,相愛的兩人因為各種雞毛蒜皮的事情吵架。

  前女友曾說過自己,根本不懂什麼是真正的喜歡。

  三井很是茫然。想見到對方,想親吻對方,難道不就是喜歡嗎?

  三井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查看放在玄關的家用電話有沒有語音留言,流川楓要了他老家的地址和電話,三井想也沒想就給了。流川楓每天都會留語音到他老家,三井的父母倒是沒有什麼意見,反而比三井期待流川楓每天傳來的留言。

  因為時差的緣故,他們約定好以語音留言的方式聯絡,但流川楓現在用的是宿舍的公用電話,休息的時間也不一定。所以流川楓會在語音留言,告訴他這幾天有空的時間,三井在流川楓有空的時間打過去。

  分機上的螢幕語音留言的數字顯示三,一則語音留言最多只能幾分鐘,流川楓講話的速度不快,講得也不多,有時候甚至只是講一天做了什麼事情。

  三井按下了播放語音的按鈕,流川楓低沉的聲音透過機器傳來出來:「三井前輩早,已經晨跑回來了嗎?我剛吃了自己做的晚餐,是之前前輩教我的大阪燒,很好吃。」

  「美國今天也下雪了,我照了幾張照片,連同信件一起寄出去了,請前輩以後有幾會來美國玩。但我不太知道美國有什麼地方可以玩,或是前輩有什麼想玩的地方,我可以去問宮城前輩該怎麼去。」

  「今天和教練談過了,下個賽季我不一定能上場,但我不會放棄爭取出場的機會......現在多少有點明白當年前輩受傷時的心情,我很慶幸有聽安西教練的話回日本,謝謝前輩的照顧,我會繼續努力。」

  「臭小子,講這些幹什麼。」三井摀著嘴,卻掩不住他的笑意,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可愛呢?

  「小壽?你回來啦?」三井的母親也很早起床,聽到留言的聲音從廚房走了出來:「是小楓的留言嗎?媽媽也想聽。」

  「媽!你人都沒見過就叫這麼親密幹什麼。」三井連忙擋在了電話前,像是想掩蓋什麼:「他沒講什麼啦!!!我餓了!我要吃飯!」

  三井的母親略顯失望:「可是我也想聽小楓講美國的事情啊。」

  三井紅了臉,不知是生氣還是害羞:「我叫他別老是打電話來,真是的。」

  「不行喔,小壽。」三井的母親突然嚴肅地說:「小楓一個人在國外很辛苦吧?身邊沒有親友,美國的文化和日本又完全不一樣,身為他的學長,應該要支持他才對。」

  「我知道啦!」三井撇嘴看向電話:「我等等會打回去給他。」

  「我也要和小楓說話。」

  「不行啦!」  

  好不容易把母親哄回房間,正當三井一家人坐在餐桌前用早飯,三井的父親放下了報紙,才吃了一口飯,便開口詢問:「今天流川同學有留言嗎?」

  「老爸,怎麼連你也......」三井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有啦,說會寄美國的照片過來。」

  說到照片,三井父母忽然來了興趣,甚至開始討論未來到美國玩的計畫,三井母親又說:「家裡正好買了相機,小壽你有空去外面拍一些照片,寄回去給他吧,啊.....家裡的菜還有很多,也一起寄過去給他吧!」

  「寄到那邊早就爛光了啦!」

  「你這手錶.......」三井的父親忽然注意到他手腕上的高級機械手表,向他伸出手:「借我看一下。」

  三井依言照做,三井父親戴上了老花眼鏡,仔細端詳好一會,然後詫異地說:「你怎麼買到這隻手錶?」

  三井一臉不解:「這是流川送給我的。」

  「他送給你的?」三井的父親更驚訝了:「這是BALL的限量款,非常難搶,有錢還不一定買的到。」

  「很貴嗎?」

  聽到價錢的三井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三井的父親將手錶還給三井:「如果能到美國發展,這手錶他應該是負擔的起的價位。男人就應該要有隻像樣的手錶,你啊,別老戴運動手錶,應該好好學學你學弟的眼光。」

  三井快要吐血:「到底誰才是你兒子啊?」

  「說到兒子。」三井的父親開門見山地說:「你是不是該考慮下你的終身大事了。」

  又來了。

  三井漫不經心地夾了一口菜送到嘴裡:「我現在還年輕,現在談這個太早了吧?」

  「小壽,我們也不是要你現在馬上結婚。」三井的母親不知道從哪拿出來一堆女生的照片:「但是多認識一些朋友不是很好嗎?你看看這些女生有沒有中意的?媽媽幫你牽線。」

  照片都拿出來了還說只是交朋友?

  三井放下筷子,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餐桌:「我吃飽了。」

  三井的母親喊道:「小壽?你要去哪?」

  「去拍照啦!」

  三井拿了新相機走出家門,對著被白雪覆蓋的田野、難得晴朗的天空、不遠處的山陵、還有路邊的貓咪拍了幾張照片,光拍風景照好像沒什麼意思,於是他將相機反過來,一手拿著相機對著自己,另一手靠在下巴比七,拍了張自拍。

  剛拍完三井開始有些後悔,流川楓是思鄉又不是想自己,把自己的照片寄過去幹嘛?

  但三井想了想還是把照片送去照相館洗了,數量不多,很快就洗好了,三井將照片收好,看了一眼手錶,金色的指針提醒他該是打電話的時候了,但是當他回家時,卻發現他的母親正講著電話。

  三井的母親看到他回來,立刻興奮地招手:「小壽!小楓打電話來了喔!」

  三井大吃一驚,連忙接過電話,然而三井的母親卻站在一旁,兩眼發光地看著他,三井只好摀住話筒,小聲地趕人:「哪有媽媽偷聽兒子講電話的,你不要在這裡吵我啦!」

  「小壽真小氣。」三井的母親嘟著嘴氣呼呼地走了,三井才將話筒放在耳邊:「真是的,好歹給兒子一點隱私吧......喂,流川,不是說好我打過去嗎?」

  「抱歉,我有事情耽誤了一會,所以我以為前輩已經打過電話,但是我沒接到。」

  三井聽到流川楓說話上氣不接下氣,大概是一路跑過來的,想像了下流川楓急著撥電話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你沒接的話,我還會再打,約定好的事情我不會爽約。」

  「謝謝前輩。」

  三井靠在牆上和流川楓提起新相機的事:「我還拍了自拍照,看起來效果不錯,不過你大概不會想要吧哈哈哈哈哈。」

  「我想要。」

  「欸?」

  「請寄給我。」

  「可以是可以,但只有我的臉。」三井從口袋掏出自己的自拍照,越看越覺得蠢:「還是算了,沒什麼好看的。」

  然而流川楓卻執意要他那張照片,三井拗不過他,只好答應,翻看手裡的個人照:「今天我爸媽提起相親的事了。」

  流川楓握緊了話筒:「相親?」

  「我的父母今天又在說我該找個人結婚,拿了一堆女孩子的照片給我看,說要介紹給我認識。」

  「.......前輩有看中的人嗎?」

  「我暫時沒有結婚的想法。」

  「前輩喜歡什麼樣的人?」

  「嗯.........長得漂亮、身材也要好,可以理解我的工作。」三井挑眉:「怎麼了?該不會你也要幫我介紹?」

  「前輩,我說如果。」

  「如果?」

  「如果有一個人,喜歡你很多年,了解你的一切,也不會向前輩奢求太多。但外表、個性和其他方面不一定符合你的標準,你會願意和他交往嗎?」

  「好問題欸.....」三井思考了一會:「但就算如此,我不喜歡她的話,我覺得這樣她不會開心吧?交往不是應該互相喜歡嗎?」

  「.....是嗎?」

  「那你呢?」

  「我?」

  「你和那個女孩子有進展嗎?」

  「我不知道。」

  「這算什麼回答。」三井笑了出來:「如果真的不行的話,就別強求,這樣的感情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流川楓嗯了一聲,兩人又聊了許久,直到休息的時間到了,流川楓才依依不捨地掛上了電話。

  流川楓摸著話筒,喃喃自語:「前輩,抱歉,唯獨這件事情我不想放棄。」

***

  今天的村莊異常熱鬧,今天難得沒下雪,路上的積雪被人們清掃乾淨,沿路張燈結彩,每家每戶在門口放上了門松妝點。村民們各個身穿傳統的日本和服,不約而同地前往神社的方向走去。

  三井一家也不例外,他身穿深色的和服與父母前往神社參拜,與熟識的人們打招呼,互相祝福新的一年。

  三井仰望著爬過無數次的階梯,對他來說,上百階的階梯根本是小菜一碟,但對於很多上了年紀的老人或是幼童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挑戰。

  想向神明祈禱一年的平安與所求,就必須拿出誠意來。三井是從母親那裏聽說的。

  一家人到達了神社,通往神社殿宇的道路旁臨時開張了一些商店,除了供人淨手的洗手舍,也放置了一些讓人們掛上繪馬和平安符的地方。

  三井看著人們寫的繪馬,有些是求農作物能夠豐收,有些則是祈求財運,甚至有些是祈求姻緣。

  「.....姻緣嗎?」三井不禁想起之前與流川楓的對話,對他來說,緣分這種東西是可遇不可求,自從與前女友分手後,也不是沒碰過其他人向他示好。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歡什麼樣的人。 

  然而不知為何,三井忽然想起流川楓的臉和聲音,在腦中揮之不去。

  三井甩甩頭,與父母熟門熟路地來到拜殿前,三井投下了五元硬幣,搖了搖從柱上垂下的搖鈴繩,虔誠地鞠躬兩次,雙手合十,再拍了兩次手,接著便是向神明許願了。

  如果是高中時的三井,大概會是:「希望能考上體大」、「希望期末考試能通過」諸如此類的願望。

  而如今三井閉上眼,誠心誠意地向神明祈求。

  「希望我的父母和親友能平安健康。」

  「希望流川在美國一切順利。」

  正當三井要睜開眼時,忽然想起母親出門前所說的話:「這間神社也可以祈求有緣之人喔。」

  有一個人,喜歡你很多年。

  「如果祢能傾聽我的願望。」

  了解你的一切,也不會向前輩奢求太多。

  「如果我的願望真的能夠成真的話。」

  你會願意和他交往嗎?

  「我希望能讓我遇見那個人。」

  三井又深深一鞠躬,此時此刻,他比任何時候還要虔誠。

  此時刺骨的冷風從山谷裡吹來,搖鈴繩輕輕晃動,金屬反射著日光,像是在回應誰的祈求。

   

***

  正月的假一結束,三井便回到了神奈川,流川楓依然保持著每天留語音的習慣,三井也如往常,只要有空就會打去美國,家裡的電話費越來越可觀,偶爾也會收到流川楓從美國寄過來的信件,裡面也會附上流川楓自己的照片。

  流川楓不太擅長自拍,有時只會拍到他一半的臉,或是下巴,有時甚至沒看鏡頭,三井每次看到他寄來的照片,都會忍不住哈哈大笑。

  然而在冬雪將要融化之際,三井和流川楓通話時,卻從對方口中得知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球隊要和你解約?!」三井大驚,連環珠砲地詢問:「怎麼回事?是因為你的傷嗎?又復發了嗎?所以他們才.....」

  「前輩。」流川楓打斷了三井的話,再次強調:「是我提出要和他們解約。」

  三井已經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了,過了好一會才問:「為什麼?」

  「前輩不要擔心,我沒有放棄。」流川楓解釋:「這個球隊的人沒有獲勝的慾望,他們只是把打球當作一個職業而已。」

  「那你打算怎麼辦?要重新簽一個球隊,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打算參加六月NBA選秀,但在那之前,我必須成為自由球員。」

  「這樣啊。」三井稍稍鬆了一口氣:「你有打算就好。」

  「前輩,我有一件事情想請你幫忙,因為簽證的關係,三月我會回到日本短暫住一段,到時候我能去住你家嗎?」

  「當然可以。」三井沒有猶豫,一口答應了:「你住的那間房間我沒怎麼動,你什麼時候的飛機?我去接你。」

  兩人之後敲定了回國的日期,三井每天翻著日曆數日子,終於等到了流川楓飛回來的日子。三井一大早就出門了,沒有塞車的情況下,比預定的時間早到了一個小時,他只能待在飛機場的咖啡廳裡打發時間。

  然而高掛在機場的班機時刻表,屬於流川楓的班機卻不斷顯示紅字DELAY。

  三井耐不住性子,跑去問了機場的服務人員,得到的回答卻是:美國天候不佳,要等到狀況好一點的時候,才能起飛。

  同樣焦急的還有在美國的流川楓,飛往亞洲的班機全部延誤,就算他想改班機也沒得改。

  流川楓用機場的電話打到了三井家,卻無人接聽,推測三井應該是已經出門了。

  他望向了滿江紅的班機表,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直到流川楓搭上飛機已經是十二小時之後的事情了,當他再次踏上日本時,又是十一個小時之後,此時日本已是半夜,他急匆匆地取好了行李,走出機場時,出口處卻空無一人。

  流川楓折返回室內不斷尋找三井的身影,然而機場裡已經沒有什麼人了,只有寥寥幾位旅客拉著行李往外走。

  正當他要放棄時,忽然看到在某處的長椅上躺著一個人。

  那人身穿黑色運動衣,垂下的右手戴著全球僅五百隻的手錶,臉上蓋著報紙,躺在長椅上。流川楓慢慢地走到他身邊,蹲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拿開了報紙,三井正微張著嘴呼呼大睡。

  陷入沉睡的三井聽到聲響,他緩緩地睜開了眼,首先印入眼簾的是流川楓的臉,數月未見,俊美的臉忽然放大數倍出現在自己面前,讓三井瞬間清醒。

  三井以為自己在作夢,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流川?是流川嗎?」

  「是我,前輩。」流川楓垂下眼簾,雙手不安地互相摩擦:「我以為....我以為前輩不會等我。」

  「說什麼傻話!」三井用力地拍了一下流川楓的肩:「不是說好了,來接你嗎?」

  他抬頭望向三井,無論何時何地,他的學長一直在等他。

  流川楓撲進了三井的懷裡,雙手緊緊地環住他的腰,說出了數月前每天回家時會說的話:「前輩,我回來了。」

  「流川,歡迎回來。」

  

  TBC

咕咕雞 發表於 2024-4-11 12:54:50

09

  夏日的午後,流川楓站在門口望著灰濛濛的天空,青豆般大小的雨滴連綿不斷地打落在地。體育館整修,外面下暴雨,他只能回家睡覺,忘記帶傘的流川楓有些懊惱,明明午睡時還萬里晴空,此時卻下起了滂沱大雨。

  正當他考慮要不要回教室繼續睡時,忽然有人從背後推了他一下,三井的嘴巴發出了巨響,看到流川楓被嚇到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原來你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啊。」

  「前輩是笨蛋嗎?」

  「什麼笨蛋......能不能對學長尊重點?」三井搭著他的肩,晃了晃手上的雨傘:「要不要學長送你回家?」

  「......我和前輩的家好像不順路。」

  「你上次不也送我回家了嗎?」三井靠近流川楓,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還是說....你在怕我?」

  「明明前輩才是被我打的那個吧?」

  三井被他的話噎住了,有些惱怒:「我不管,你不讓我送你,就是怕我!」 

  流川楓的字典裡從來就沒有怕這個字,被這種奇怪而且幼稚的理由激將,流川楓心想自己也是被暴雨擾亂了思緒。於是兩個身高180以上的大男生擠在半大不小的雨傘下,聽著雨滴瘋狂滴落在傘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

  三井緊貼著流川楓的手臂,流川楓不習慣和別人離這麼近,一直想傘外移動,卻又會被三井抓回來:「你靠近一點!雨都要淋到你了!」

  雨確實是大,大到三井要用喊的,流川楓才能聽到他的聲音。看著幾乎要淹水的馬路,三井不禁感慨:「哇!雨真的好大!流川,你有見過這麼大的雨嗎?」

  要是平常的流川楓,他只覺得為了這種小事而興奮的三井很幼稚,根本連懶都懶的理。但或許是傘下隔出來的空間太過隱密,抑或是三井的笑容太過燦爛,他難得回了一句:「沒有見過。」

  「你說什麼?」

  流川楓懶得再說一遍,於是搖了搖頭,三井卻又問了一次,流川楓看了他一眼:「前輩是笨蛋。」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踹你一腳?」

  流川楓的家很近,走一下就到了,三井站在門口,看著流川楓開了門正要走進去,卻一點表示也沒有,忍不住開口詢問:「不請我進去嗎?流川?」

  流川楓回過頭,臉上掛著笑容的三井在暴雨中等待他的回覆,他的左肩被淋濕了大半,期待的眼神清澈明亮。即使是大雨也掩蓋不了自己的心跳,流川楓討厭這種陌生的感覺,於是回過頭:「前輩,再見。」

  三井望向緊閉的門,嘆了一口氣:「這小子......」

  隔天社團活動時,流川楓卻沒看見三井,後來才從宮城口中知道,三井感冒了。

  想起三井被雨淋濕的夏季制服,比正午的豔陽還要明亮的眼神。

  流川楓想,那時應該讓三井進屋的。

 

***

  毫不意外,三井發燒了。

  在冬春交替的融雪季節,只穿短袖加上運動外套待在機場過夜,不感冒才怪。

  距離三井上次發燒已經是高中的事情了,三井一開始只感覺身體發熱,到了午休時間,已經頭暈暈到沒辦法站著了,學校的其他老師不得不聯絡待在家睡覺倒時差的流川楓來接人。

  當流川楓趕到保健室時,三井已經躺在保健室的床上,臉色發紅,額頭上貼著退熱貼,嘴巴微張,喘著氣,像是全身的水氣被蒸發了一樣。

  流川楓坐在床邊,握住三井的手,輕聲:「前輩?前輩?」

  三井難受得要死,只能迷迷糊糊地應了幾聲,保健室的醫生表示三井發燒燒到四十度,目前走不動路,已經吃了一顆退燒藥,但最好盡快去診所看醫生。

  流川楓本想將三井揹在背上,無奈三井渾身痠痛使不上力氣,像塊發熱的海綿,連環住他脖子的力氣都沒有,不斷地向後倒。流川楓只好將人面對面抱起,一手按著他的背,一手托住他的屁股,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了出去。

  正當流川楓要走出校門時,正好碰到鈴木以及隊長朝他們走來。當兩位學生看清他們的教練正被湘北王牌抱著時,手裡的書本掉到了地上,流川楓沒心情和他們交談,只朝他們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轉身往校門口的方向走去。

  鈴木回過神,指著流川楓漸遠的背影:「隊長,我沒看錯吧?」

  隊長嚴肅地警告他:「鈴木,無論你看見什麼,請務必當作沒看見。」  

   

  流川楓維持著詭異的姿勢,站在路邊攔計程車,三井不安份地亂動,要是平常的三井絕對不可能讓流川楓像抱嬰兒一樣抱著自己。但三井現在只覺得熱得快要融化,不自覺地一直想貼著流川風微涼的皮膚,滾燙的臉不斷地蹭著他的脖頸。

  流川楓險些抱不住他:「前輩不要亂動。」

  「....我好熱。」三井燒得開始說胡話:「三井現在熱得快要死了。」

  流川楓緊蹙眉頭,輕拍了下三井的屁股:「不要亂說話。」

  三井發出悶哼聲:「流川.....我是病人,對我好一點。」

  流川楓偷偷親吻三井發燙的耳朵:「我會對前輩好,所以請前輩不要死掉。」

  流川楓好不容易攔到了計程車,司機看到三井燒到快要不行的樣子,將兩人飛速送到了醫院。流川楓依然維持著原本的姿勢,抱著三井衝進了急診室,櫃台的護理師一抬頭便看到一個大帥哥抱著另一個男人出現在眼前,驚訝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直到流川楓將出聲提醒。

  掛完號以後,他將三井輕放在等候處的椅子上,醫院的椅子很硬,並不好坐,於是流川楓讓三井靠著自己。渾身難受的三井找到了依靠,像隻無尾熊一樣巴著他不放。

  兩個大男人奇怪的姿勢引人側目,然而流川楓完全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只在乎他的學長坐得舒不舒服。

  所幸今天急診的病患不多,很快地就輪到三井看診,過程中流川楓站在三井的身後支撐,免得三井倒下去。經過診斷,是流行性感冒,醫生吩咐好好休息、多喝水等等病人應注意的事情,流川楓向櫃台領了藥,又以同樣的姿勢抱著三井回家。

  兩人到家時,三井依然發著高燒,流川楓將人放到了床上,幫他脫下了身上被汗水浸溼的運動服,脫到三井身上只剩下四角褲後,又拿了毛巾替他擦拭身體。有時見三井熱得難受,流川楓會輕碰他的臉頰和額頭給予安撫,三井感受到涼意,下意識地偏頭蹭了蹭他的手。

  流川楓深呼吸一口氣,忍住把人吃抹乾淨的衝動,轉身去衣櫃拿了一套乾淨的衣服想幫三井穿上。然而穿比脫衣服要難上許多,三井全身無力的情況下,流川楓很難幫他換衣服。只好坐在三井面前,將人拉起靠在自己懷裡。

  兩人面對面貼在一起,三井的頭擱在流川楓的肩上,他半瞇著眼,看著學弟俊美的側臉,忽然來了一句:「你長得好好看。」

  流川楓正在抓著他的手套袖子,聽到三井的話,停下動作,側頭看向他。兩人的距離很近,三井能看清他濃密的睫毛、漂亮細長的眼睛、挺拔的鼻翼、淡粉色的嘴唇看起來很軟很好吃......

  「!!!!!!」

  三井乾燥的嘴唇貼上了流川楓的唇,舌頭還舔了幾下,涼涼的很舒服。流川楓微微瞪大眼睛,一動也不動。見學弟毫無反應,三井又親了一口,甚至把舌頭探進對方微張的嘴裡肆意掃蕩。

  流川楓的唇比想像中的柔軟,比起那日嘗到酒味更加甜美。

  「唔!」忽然間三井被推倒在床上,流川楓壓制住他的雙手,俯身用力親吻身下的人,三井被吻得七暈八素。三井因為全身燒得滾燙,流川楓身體微涼的溫度剛好緩解他的熱度,他沒有逃離,反而勾著流川的脖子,讓對方更貼近自己。

  「前輩、哈啊.....前輩。」流川楓骨節分明的大手在他身上游移,進攻之鬼毫不留情地從三分線外侵略到底線。三井身上越來越燥熱,忍不住發出難受的嗚咽聲。流川楓停下了動作,上半身暫時離開了三井,喘著氣,低頭看著全身發紅的三井,閉著眼睛,呼吸有些不平穩,他身上除了四角褲,睡衣凌亂地半掛在身上 。

  三井發現對方停下了動作,微微睜開了眼,一臉困惑,只見流川楓閉眼深呼吸三十秒後,默默地離開了床,拉過床上的棉被蓋住幾乎全身赤裸的三井,轉身去了廁所待了許久。

  流川楓回到房間時,發現三井已經睡著了,他幫對方穿好衣服,將退熱貼貼在對方的額頭上,確定枕頭和棉被都在該在的位置後,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

  

  

  

  當三井清醒時,燒已經退得差不多了,他看了一眼窗外,天空剛擦黑,房間烏漆漆的。於是他開了床頭的小燈,下床時才發現身上已被換上了乾淨的衣物,房門外他聽到了流川楓的腳步聲還有塑膠袋的摩擦聲。

  三井打開房門,食物的香氣撲鼻而來,穿著粉色圍裙的流川楓正在廚房熬著粥,看見三井,放下了勺子,走到他面前,手貼著他的額頭試探溫度:「前輩,好一點了嗎?」

  「好很多了,謝謝你。」三井拍拍他的手:「你煮了什麼?」

  「粥。」流川楓舀了一湯匙的粥,對著粥吹了幾口,送到三井嘴邊:「好喝嗎?」

  剛退燒的三井勉強能嚐出鹹味,但學弟特意煮為自己的粥當然說好喝,在外人看來,流川楓總是面無表情,但三井看得出來,流川楓因為自己的讚美而開心不已。

  流川楓懶得再煮,乾脆和三井一起吃,剛煮好的粥很燙,流川楓天生貓舌頭,湯匙在碗裡攪了好幾圈,才小心翼翼地淺嘗一口。坐在對面三井盯著他的嘴唇好一會,忽然猛地起身,臉色漲紅。

  流川楓被三井的動作嚇了一跳,困惑地抬頭:「前輩?」

  三井在心中吶喊:怎麼了?你還問我怎麼了???!!

  他發燒時強吻流川楓的畫面像跑馬燈出現在腦中,三井恨不得地上有個洞可以鑽進去,為什麼這個球癡像個沒事人似的?

  還是說這一切只是個夢?

  三井強迫自己冷靜,說不定根本沒這回事,就像上次過年回家他做的春夢一樣.......

  不想還好,一回想起那天的夢,流川楓的手指摩娑膝蓋的溫度,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剝的眼神,春夢的細節彷佛歷歷在目。三井已經快要搞不清,究竟哪個是夢境哪個是現實。

  三井一下站一下坐,一下從客廳走到廚房,又看著自己欲言又止,流川楓擔心他是不是不舒服,伸手想要觸碰三井的額頭時,卻被對方拍開了手。

  「啊........」三井發現自己反應過度:「抱歉,我只是.......不太舒服。」

  流川楓並不在意,催促三井吃晚飯回房休息,但已經睡了一下午的三井哪睡得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又起身出了房間。正想到廚房去倒水時,被在客廳看靜音電視的流川楓嚇了一跳,流川楓見三井醒了,關掉了電視:「抱歉,前輩,我吵醒你了嗎?」

  「沒有,我口渴了,想喝個水。」

  流川楓聞言,去廚房倒了杯水遞給對方,盯著三井喝水,無聲地表達要三井喝完快回房間休息,三井有些不太自在:「我出去走走。」

  流川楓抓住了三井的手臂,搖搖頭:「前輩,外面很冷。」

  「我穿厚一點的衣服總可以了吧?」

  流川楓堅持不肯放手:「前輩會發燒是我的責任。」

  三井哭笑不得:「又不是你的錯,你要負什麼責任。」

  流川楓抿著嘴,不發一語,三井嘆了口氣:「好啦好啦,聽你的。」

  三井在流川楓的監督下躺回了床上,他能感覺到黑暗中流川楓正站在床邊盯著自己,像是一隻貓咪居高臨下地望著人類,三井提醒他:「你可以回你的房間了,流川。」

  「我等前輩睡著。」

  「你這樣盯著我哪睡得著啊?!咳咳咳咳咳咳!」三井太激動,不小心被口水嗆到,劇烈地咳嗽。流川楓開了床頭的夜燈,將人扶起,輕拍三井的背,又去倒了杯水。

  三井好不容易緩過氣,放下水杯,有些無奈:「我下午睡太久了,我現在真的睡不著。」

  流川楓緊皺眉頭,三井忽然又起了壞心思,想逗逗正在苦惱的學弟:「不然你講床邊故事給我聽,說不定我就能睡著了。」

  「什麼?」

  「床邊故事啊,小朋友睡前會聽的那種。」

  「前輩你已經24歲了。」

  「生病的三井今天只有兩歲。」

  流川楓沉默許久,久到三井以為他是不是睜著眼睛睡著了,忽然聽到對方用低沉的聲音開口:「從前從前有個老爺爺,去鎮上賣斗笠....」

  「這個故事我聽好幾百遍了。」三井打斷了他的話:「講一個我沒聽過的。」

  「從前有個善良的年輕人,叫做浦島太郎......」

  「這個我也聽過了。」

  「以前有個很貧窮的男人,去向菩薩祈求.......」

  三井搖搖頭:「老故事了。」

  「有一對以耕田為生的老夫妻,經常因為狸貓偷吃..... 」

  「就沒有別的了嗎?」

  「我只知道這些。」流川楓很是無奈,計畫得逞,三井洋洋得意地提出要求:「不然你自己編一個故事。」

  「我不會編故事.... 」

  「隨便什麼都好,我保證不笑你。」

  流川楓垂下眼簾:「從前有一隻小貓,他喜歡上一隻小狗,但一直沒有告訴小狗。」

  三井來了興致,身體靠向了流川楓,對方將故事說下去:「有一天小貓不得已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他一直在想要不要向小狗告白,但還是沒有勇氣,就這樣過了很多年。」

  「有一天小貓回到故鄉,偶然碰到了小狗,見到小貓的小狗很高興。但小貓知道,小狗對他並沒有任何戀愛的感覺。」

  「小貓做了很多事情,他想要小狗也喜歡自己,但這種事情不是努力就能成功的。」

  「但小貓不想放棄,因為他後來才知道,自己比想像中的還要喜歡他,所以.....」

  流川楓忽然停下,聽得入迷的三井催促他繼續說下去:「然後呢?」

  「沒有了。」

  「沒有了???什麼叫做沒有了???」

  「因為我也不知道故事的結局是什麼。」

  三井要被氣得吐血,流川楓卻義正嚴辭地說:「故事說完了,前輩該睡覺了。」

  「......聽完這個故事我更睡不著了。」三井嘆了口氣,還是乖乖躺下了。

  正當流川楓要站起身時,三井忽然說:「一個人住習慣了,從前不覺得有什麼,但有人陪的感覺真好。流川,你也很會照顧人嘛,被你喜歡上的人一定很幸福。」

  「是嗎?」流川楓朝三井的方向靠近,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三井瞪大了眼,屏住了呼吸。

  在流川楓幾乎要貼上三井的臉時,喀哒一聲,房間完全暗了下去,是流川楓關掉了夜燈。

  在黑暗中,三井忽然感覺有柔軟溫熱的物體點在自己的額頭上,只有一瞬,讓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流川楓放輕了聲音,像是怕驚擾到夜晚的寧靜。

  

  「前輩,晚安,祝你有個好夢。」

   

TBC

咕咕雞 發表於 2024-4-11 12:55:28

10

  最近流川楓的態度有些奇怪。

  說奇怪也不太正確,應該說流川楓對自己的變得異常地親近。

  就好比兩人在沙發上看電視,流川楓會半趴在自己的背上,三井有時嫌煩會推開他,流川楓落寞的表情又會讓三井有些後悔。

  或是兩人打完球回家,偶然路過商店街,三井不過是指著球鞋店櫥窗展示的某雙限量版球鞋說了句好帥啊,隔天那雙球鞋就出現在他的房間門口。

  三井拎著印有銀白色LOGO的袋子,用顫抖的聲音問:「你確定這.......是給我的嗎?」

  流川楓將手伸進袋子,開了下鞋盒看了一眼,點點頭:「是前輩的尺寸沒錯。」

  「這很貴欸!」三井又指了指手腕上的手錶:「還有這個!你送我這麼貴的東西做什麼?」

  「前輩不喜歡嗎?」

  「喜歡是喜歡....」

  「那就沒有問題。」

  問題可大了。

  三井對於流川楓示好的行為有些頭痛,卻又莫名地心動。

   

  一大早站在浴室刷牙的三井無奈地拍了下靠在自己肩上昏昏欲睡的流川楓,明明自己的房間有浴室,卻偏偏硬要和自己擠。

  被吵醒的流川楓卻只是將臉埋在了他的脖頸蹭了又蹭:「.....前輩。」

  「趕快起來刷牙洗臉,你不是說要陪我上班嗎?」

  頭上呈現ZZZ狀態的流川楓發出如喪屍般的聲音:「......1 on 1。」

  「好好好。」

  等三井刷完牙,流川楓才完全清醒過來,慢吞吞地洗漱。三井找不到自己的運動外套,拍了下流川楓的頭:「我的那件有籃球圖案的運動外套是不是在你那裡?」

  頂著一頭亂髮的流川楓嘴裡含著牙刷,靜靜地想了好幾秒,才開口:「在衣櫃最下層.......應該是......要我拿給前輩嗎.....」

  三井嘆了口氣:「你慢慢刷,我自己找。」

  三井來到流川楓的房間找衣服,衣櫃內的衣物擺放的很整齊,本以為這個小少爺不太做家事,沒想到他比自己還愛乾淨。

  流川楓的衣服不算多,三井發現裡面居然混了不少自己的衣服,他一邊挑出來邊碎念:「真是的......又穿不下一直拿我衣服幹嘛......到底放在哪.......」

  三井幾乎要把衣櫃搬空了,才發現在最下層放著一個紙箱子,裡面也裝著衣服和一些運動配件,三井沒多想,把箱子從衣櫃裡搬出來時,卻不小心翻到了,裏頭的東西散落一地。

  三井嘖了一聲,終於找到了他那件運動外套。

  然而正當他準備收拾時,卻注意到掉落出來的物品中,有一封超大的信封袋,裡面的信紙也跟著掉出了不少。

  每張被折成三折的信紙上,寫著:三井前輩收。

  「......給我的信?」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三井隨意撿起了一封信,展開了保存多年的信紙:

  致三井前輩:

  來到已經美國一個月了,雖然家裡可以支付我的生活費。但是美國的物價太貴,我試著自己煮飯,差點把宿舍燒掉,被罵得很慘。

  前輩會煮飯嗎?還是和我一樣?

  祝一切順利

  你的學弟 流川楓

   

  誰和你一樣啊。

  三井笑了出來,心想既然是給自己的信,乾脆又拿了另一封繼續看:

    

  致三井前輩:

  雖然來之前努力學了英文,美國人講話速度好快,還是聽不太懂。有點想念前輩的聲音,雖然很吵,但讓我很安心。

  祝一切順利

  你的學弟 流川楓

           

  致三井前輩:

  看到了美國第一場雪,冬天的溫度明明和日本差不多,我卻覺得好冷,一定是因為這裡沒有前輩。

  我記得打完冬季賽,在回去的路上,三井前輩堆了一個雪人,說這是流川。我說醜得要死,你很生氣,要我也堆一個你,看誰堆得比較像。

  那時候沒有理你,是因為我沒辦法做出和你一樣好看的雪人。

  今天我試著堆了一個,冬天似乎沒有這麼冷了。

    

  祝一切順利

  你的學弟 流川楓

   

  這小子該不會對我有意思吧?

  這個想法太過荒誕,三井甩甩頭,很快地將之拋諸腦後,但下一封信件卻狠狠地打了他的臉。

    

  致三井前輩:

  今年是和前輩道別的第四年。

  今天終於上場比賽了,好開心,在這裡有很多實力很好的球員,我在這裡學習到了不少,幸好我當初並沒有急著來美國。

  可惜球隊裡並沒有像前輩一樣的三分神射手,如果前輩在的話,一定能投出令全場安靜的三分球。

  其實我有點後悔,如果那時候能多和前輩1 on 1,和前輩聊天,和前輩一起回家,就可以有好多關於前輩的回憶。

  如果能在前輩畢業的時候,和你告白就好了。

   

  祝一切順利

  你的學弟 流川楓

  

  「前輩?你找到了嗎?」

  流川楓的聲音從浴室傳來,三井手中的信紙掉落在地,他慌張地將信封收好,大聲地回話:「找到了!等我一下!」

  他迅速地將箱子裝回原位,心臟撲通撲通地狂跳,像是個做了虧心事的小孩。

      

  三井趁流川楓不在時,特意打電話向宮城提起這件事:「你說,流川他是不是喜歡我?」

  「都已經這麼明顯了,為什麼你還能問出這種問題.......」在電話的另一頭的宮城抽了抽嘴角:「不然你以為告白還有其他的意思?」

  「說不定是我看錯了..... 他其實是想和我1 on 1 .....」

  「三井前輩你根本是在逃避現實吧?」

  「等等,為什麼你一點都不驚訝的樣子?」三井質問對方:「你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

  「上次一起去喝酒的時候。」

  三井震驚不已:「從那時候你就知道了?你是怎麼知道的?流川和你說的?」

  「先不管我怎麼知道的,你打算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啊?」三井一個頭兩個大:「他可是我學弟欸,我總不能殘害他。」

  「當年某人帶著一群人來鬧體育館的時候,流川楓可是被打的最慘的那一個。」

  「......喂!」

  「你自己要想清楚啦!只不過我提醒你,最好在流川走之前給他一個答覆,要馬就接受他,要馬就徹底拒絕。」

  「如果是你的話會怎麼辦.....?」

  「我?喜歡他的人又不是我。」

  「說的好像我喜歡他一樣。」

  宮城不置可否:「總而言之,別讓他心一直掛在你身上,雖然我不認為他會因為感情的事影響他的前途。」

  三井知道宮城說的有道理,但話說回來........流川楓從來也沒當面和他告白過啊!總不能直接問:喂,流川,你喜歡我對吧?

  如果沒這回事的話,流川楓不拿籃球砸死他才怪。 

  三井正想著該如何是好時,德男從外縣市來拜訪他了。

  德男高中畢業後,和幾位夥伴到外縣市開了間運動用品店,託了三井的福,德男等人了解不少關於運動用品的知識,德男生意頭腦意外地不錯,雖說生意說不上好壞,平常地過日子罷了。

  有時德男提起這件事:「還好小三你回去打籃球了,不然我應該現在不知道在哪裡鬼混。」

  在預想之中的人生軌道,總是會發生一些預料之外的事。

  德男提著一袋的啤酒和零食來的,他和三井碰了碰拳頭:「小三,最近過得怎樣?」

  「還可以啦,流川!德男來了!」

  德男雖然早知道流川住三井家,但他看到人時,依然感到有些驚訝,流川從房間走了出來,向德男打了招呼。

  三人坐在沙發上,喝著啤酒(除了流川)吃著零食,聊了不少最近發生的事。流川楓很少說話,在一旁默默地聽著,偶爾回應幾個字。德男和三井聊得起勁,他知道流川楓話本來就不多,不說話的時候他的氣場有種無形的壓迫感。

  但一旁的三井卻毫不在意,有時候談到流川的事情,會伸手去拍對方的肩,甚至揉他的頭髮。

  德男很是納悶,他們什麼時候變這麼熟了? 

  當桌上擺滿的啤酒空罐,時鐘的時針已指向了十二點。

  三井看了一眼時間:「現在也沒電車了,要留下來過夜嗎?不過現在的客房是流川在住,你和我擠擠?反正我房間是雙人床。」

  德男還沒反應過來,流川楓卻先回答了:「前輩明天還要上班,和我擠一晚也可以。」

  「可是你房間是單人床,德男睡姿很差,他會壓到你的腿。」

  流川楓口氣越來越差:「和前輩睡一張床上就不會壓到前輩的腿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眼見兩人要吵起來,德男連忙跳出來:「沒關係,我睡沙發就好。」

  流川楓點頭認同這個方案:「這樣最好,不要來和我們擠。」

  「你是客人,怎麼能讓你睡沙發?」三井很不滿流川楓的態度:「流川,這裡是我家,德男是我的朋友,怎麼這樣和他說話?」

  流川楓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瞪了德男一眼,丟下一句隨便你,轉身回了房間。

  「抱歉啊,德男,他只是不習慣有陌生人來家裡。」三井嘆了一口氣:「平常太縱容他了。」

  德男望向緊閉的房門,欲言又止:「我覺得他是不是在.......吃醋啊 ?」

  三井感到不可思議:「吃醋?怎麼可能,他只是在發少爺脾氣。」

  「.....最近的富二代都這麼奇怪的嗎?」

     

  隔天早上,三井一起床看到少爺流川楓給德男做了早餐,德男戰戰兢兢地吃了一口,驚奇地發現味道很好 ,流川楓為昨晚的事情向他道歉,德男大力地拍他的背:「小事一樁,以後有機會來我店裡光顧,給你打折。」

  三井感到欣慰,出門陪德男走到了車站。回到家時,流川楓正在收拾碗盤,三井湊了過去:「流川,我的早餐呢?」

  流川楓看都不看他一眼,端著骯髒的碗盤到廚房,三井想幫忙,卻被流川楓用力拍開了手。

  三井火氣也有點上來了,但他依然耐下性子詢問:「流川,你到底在生什麼氣?」

  流川楓依然不發一語,將擦乾的碗盤放回原位,回到房間補眠去了。

  三井完全搞不懂流川楓到底在發什麼少爺脾氣,只覺得莫名其妙,就算心情不好,遷怒自己算是怎樣?

  好啊不和我說話是吧?我也不要和你說話。

  接下來好幾天,兩人像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流川楓不再陪他去上班,三井也不再叫他起床陪他打球。彼此刻意錯開對方的生活作息,誰也不讓誰,也不願意和對方多說一個字。

  直到某日三井接到了一通電話,是以前大學的朋友打來的,下週末他們要去遊樂園聯誼,找了幾個女生一起出去玩,但還差一個男生,問三井要不要一起。

  雖然三井以前對這種活動都沒什麼興趣,但這幾天他待在家也難受的要命,便爽快地答應了。然而他這通電話卻被正好要出門的流川楓聽到,三井刻意避開他的眼神,卻聽到對方開口詢問:「前輩要去哪裡聯誼?」

  三井還在氣頭上,本想回關你屁事,卻還是僵著臉回答:「ooo遊樂園。」

  流川楓默默地點頭,神色落寞地回了房間。

  三井頓時心軟了,想到流川楓再過不久又要回到美國,下次見面可能又是幾個月甚至是幾年之後,何必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爭吵上?

  於是他敲了敲流川楓的房門,裡面卻毫無動靜,三井清清喉嚨:「流川,下週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遊樂園?」

  三井站在門口等了許久,依舊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嘆了口氣,末了又補了一句:「如果你改變主意了,隨時來找我。」

  然而直到約定好的那天,流川楓依然沒有和她說話。而這一週三井幾乎見不到他的人影,流川楓這幾天早出晚歸,每天累得回家倒頭就睡,也不知道去做了什麼。

  初春的氣候總是讓人捉摸不定,所幸老天爺賞臉,今天難得是晴空萬里的好天氣,三井與幾個大學朋友在遊樂場碰頭,幾個可愛又漂亮的女孩子也到了,三井雖不是流川楓那樣的美男子,但爽朗的性格以及帥氣的外表,吸引了女孩子們的關注。

  其中一個女孩子似乎特別中意三井,不斷地和他搭話,其他人也很有默契地與他們保持了一段距離。三井低頭端詳了一會女生的妝容,眼睫毛畫得濃密,雙眼皮塗上了粉嫩的顏色。

  但三井卻更中意如狐狸眼般的單眼皮。同樣白皙的皮膚,三井卻覺得,流川楓看起來更好。

  一行人玩了不少遊樂設施,過山車、雲霄飛車甚至是旋轉木馬一個不落,但三井卻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道流川楓會不會怕高?玩雲霄飛車會尖叫嗎?他來坐旋轉木馬的話一定很好笑。

  三井想像了下流川楓面無表情地帶著貓耳坐在旋轉木馬上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一旁的老同學揶揄三井:「三井,你想到誰啊?笑得好傻。」

  三井紅了臉,急忙否認:「才沒有!」

  此時一群小孩的喧鬧聲從不遠處傳來,原來是和人差不多大的動物玩偶正在販賣卡通造型的氣球。其中一隻特別高大的黑貓玩偶忽然朝他們走來,站定在他們面前,三井身旁的女生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隻黑貓,不斷地稱讚貓咪可愛。

  而三井為了展現紳士風度,於是說:「我買一個汽球給你吧。」

  女生紅著臉道謝,三井從口袋掏出了錢包:「一個多少?」

  黑貓搖搖頭,直接遞了一個氣球給他,三井感到有些意外:「現在的遊樂園服務真好,氣球都不用錢。」

  但是當三井將手上的氣球交到女生手上時,黑貓突然伸出貓掌將氣球搶了回來,又遞給了三井。

  三井一臉莫名其妙,女生沒生氣,只覺得黑貓可愛,掩嘴笑著:「他只想給你啦。」

  三井手指比著自己:「給我?」

  黑貓用力地點點頭,三井笑了出來,正要伸手去接氣球時,正好小孩奔跑從背後撞上了三井。三井沒站穩直接跌到了黑貓身上,黑貓伸手接住他的同時,鬆開了手上所有的氣球。

  然而布偶裝很笨重,身體難以平衡,三井在男生的體型當中算是偏壯,受到撞擊的黑貓抱著三井倒在了地上。 

  三井連忙從黑貓身上爬了起來,受到撞擊,黑貓的頭套掉落在地,而裡面的人竟然是流川楓。

  「流川?!」三井將人扶了起來:「你沒事吧?有傷到腳嗎?」

  流川搖搖頭,反問三井:「前輩你有受傷嗎?」

  三井好氣又好笑:「我被你保護得好好的,哪會受傷。」

  身旁的朋友們見兩人像是認識的樣子:「這位是?」

  「是高中的學弟。」

  旁邊的女生們見流川楓是個大帥哥,問他要不要一起玩,三井幫他拒絕了:「我要幫他看看腳傷,所以接下來就沒辦法一起玩了。」

  三井無視了女生們略顯失望的表情,與他們道別。流川楓帶著他到了工作人員專用的工作室的門口前,三井上下打量他這一身裝扮,又笑了出來:「你怎麼會在這裡扮玩偶賣氣球?」

  流川楓抱著黑貓玩偶的頭套,被悶了好幾個小時,臉頰有些泛紅:「是認識的人介紹我來這裡打工。」

  「你應該不缺錢吧?怎麼會跑來這裡打工?」

  在三井的觀念裡,流川楓最不可能做的兩件事情:熬夜和打工,更何況是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流川楓撥開被汗水沾濕劉海,露出了光潔的額頭,他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回答:「第一次和前輩吵架,不知道怎麼和好,所以才來這裡碰運氣。」

  三井傻眼的同時卻又覺得好笑:「直接和我說話就好了,不需要這麼麻煩。」

  流川楓的眼神頓時亮了起來:「所以前輩原諒我了嗎?」

  三井恨不得把寶貝學弟抱在懷裡,狠狠地揉他的頭。但礙於玩偶裝太大,他想抱也很難,於是笑說:「看在貓的份上就原諒你,不過誰這麼缺德讓你扮黑貓?」

  「是我自己選的,因為前輩似乎很喜歡貓。」

  對於流川楓有注意到自己的喜好,有些意外:「我是喜歡貓沒錯。」

  「那我呢?」流川楓冷不丁問了句:「前輩喜歡我嗎?」

  突如其來的問句讓三井心跳漏跳了一拍,他瞪大了眼,流川楓直視著他的眼睛,靜靜地等待著他的答覆。

  拒絕和接受,沒有第三個選項。

  但三井選擇了逃避:「什、什麼?哦哦哦!!!你說這個布偶貓嗎?哈哈哈當然喜歡啊!很可愛!很適合你!」

  流川楓抿嘴,沒說什麼,看了一眼廣場上的時鐘:「工作時間快結束了,我先去換衣服。」

  「好,快、快去吧。」

  等流川楓走進了工作人員專用的更衣室,三井的腦子不斷地回放流川楓剛才的問句。

  前輩喜歡我嗎?

  我喜歡流川楓嗎?喜歡嗎?不喜歡嗎?我該答應他嗎?答應了又如何?

  三井雙手掩面,緩緩蹲下身,喉間發出了低鳴聲。

  遊樂園廣場報時的鐘聲響撤了整個樂園,人們的談笑聲不絕於耳。即使如此,也無法掩蓋三井的心跳聲。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等流川楓換好衣服後,三井發現除了他常用的背包以外,手上還多了個手提袋,但三井沒多問:「走吧,時間不早了,該回家了。」

  「前輩,晚上有煙火秀,不留下來看嗎?」

  三井有些疲倦,搖搖頭拒絕:「我有點累,廣場人太多太擠,又看不到甚麼煙火。」

  「我知道有個好地方,很安靜,沒有人會去。」

  難得流川楓會堅持邀他看煙火,三井便答應了。

***

  

  流川楓帶著三井來到一座巨大城堡的後門,據流川楓所說,這是距離煙火施放最近視野最好的地方。

  就算是工作人員也很少從後門進出,遊樂園疏於管理,平常並不會鎖上,流川楓也是偶然才發現的。

  城堡內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三井見流川楓打開了不知從哪找來的手電筒,有些不安地問:「你確定能進來嗎?不會被抓到嗎?」

  「夜間時段只有工作人員才能上來,但今天城堡裡面沒有活動,所以不會有人來。」

  本以為流川楓是個乖寶寶,沒想到他居然也會鑽這種漏洞,三井笑了出來:「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沒關係,我也是工作人員。」

  「沒想到乖寶寶也會鑽這種漏洞啊。」

  流川楓伸出手,輕輕握住了三井的手:「前輩,請注意腳下。」

  流川楓牽著他的手,帶著他踏上城堡的階梯,一步步地往上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裡,他們唯一的光源是流川楓手中的手電筒。三井微微收緊了握住自己的手,溫暖的體溫令人安心,似乎跟著他一切都不會有問題。

  他們到了城堡最頂樓,靠著城堡的欄杆等待煙火秀開始。此時的太陽剛下山,夜幕低垂,微涼的夜風掀起了兩人的衣角。

  流川楓望著底下如螞蟻般大小的遊客,一群人正興奮地擠在廣場等待著煙火:「前輩有中意的人嗎?」

  三井被問得一頭霧水,流川楓補充道:「你不是來認識女孩子的嗎?」

  三井哦了一聲:「我是臨時被叫去救場的,其實我也也沒什麼興趣參加聯誼。」

  「前輩以後還會去嗎?」

  三井想了想:「遊樂園這種地方還是要和喜歡的人出來玩比較好玩。」

  流川楓聞言,心情好多了,聽到三井反問自己:「今天看到的人當中,有沒有你喜歡的類型?」

  「有。」

  「是誰?」

  為什麼要問呢?明明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流川楓靜靜地注視著三井,此時煙火秀開始了,五顏六色的煙火照亮了俊美的臉和純黑的眼瞳,光火在最高點時瞬間散開,繽紛的火焰照耀在夜空之中。

  流川楓的嘴巴一開一合,煙火施放的巨響蓋過了他的聲音,三井愣愣地盯著他的薄唇,他沒聽懂,卻似乎看懂了。

  他的話語隨著煙火稍縱即逝,如這六年間,無法說出口的暗戀。

  煙火秀結束了,唯有天上的一輪明月高掛在夜空中,兩人四目相對,三井僅憑著月光,很難看出流川楓的表情,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終於,他鼓起勇氣開口:「流川,我......」

  「前輩。」與此同時,流川楓也開口了,三井又把話吞了回去。只見對方從手提袋中拿出一隻泰迪熊,身上穿著紅色的球衣,倒是和湘北的樣式很像:「這是給前輩的禮物。」

  流川楓按了一下小熊的手,他的聲音從小熊肚子傳了出來:「前輩早安,請記得好好吃早餐。」

  「前輩,歡迎回家,工作辛苦了。」

  「前輩晚安,祝你有個好夢。」

  「等我去了美國。」流川楓將熊放在三井的手上:「請把這隻熊當作我來看。」

  三井學著流川楓的動作又按了一次,低沉的聲音傾盡了所有愛意,他將臉埋在了熊的背後,眼淚被褐色的絨毛吸收,微小的抽泣聲在這靜謐的夜晚特別明顯。

  「送我這麼多禮物幹嘛。」三井吸了吸鼻子,小聲地抱怨:「這樣我不就會一直想起你嗎?」

  「這就是我所希望的。」流川楓的大手覆在三井抱著小熊的手:「無論如何,請前輩不要忘記我。」

***

  距離與流川楓再次離別的日子,又只剩下一個月。

  三井與流川楓維持著有些微妙的關係,說是朋友,卻又太過親密,說是戀人,卻又不曾互相坦承心意。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猶豫不決,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與同性間的愛戀,也一樣會親吻和擁抱嗎?也會時常訴說愛意嗎?

  流川楓或許是察覺到他的為難,並未再更進一步,兩人便維持著微妙的關係,仿佛中間有一條線,誰也不敢跨越。

  但三井現在每每對上流川楓的視線,心跳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加快。但每次想到要與他離別,心中便會痛苦不已。

  戀愛不是只有快樂,也會有些許痛苦,但是壽似乎從來沒有為我痛苦過。

  這是前女友分手時和他說過的話,當時三井覺得實在太過荒謬,但他現在能理解了。

  因為太喜歡太過在意,所以才會心痛。

       

  在某日的夜晚,他們所居住的公寓因電力設備故障而大停電,要隔天早上才會恢復。

  沒有電什麼事也做不了,於是兩人躺在三井房間的床上,看著流川楓從遊樂園帶回的星空夜燈,黑暗的天花板佈滿了光亮的星點,如耀眼的鑽石散落一地,時不時還有流星劃過夜空。

  三井看著滿屋子的星光:「美國看得到星星嗎?」

  「要開車到郊區才能看到。」流川楓偏頭,看著三井被夜燈微光照亮的側臉:「等學校放暑假,前輩要不要來美國玩?我帶你去看星星。」

  三井故意問:「你邀我去美國就為了去看星星嗎?飛機票很貴欸,日本的山頂也能看到吧?」

  「我幫前輩買飛機票。」

  「不要亂花錢。」

  「用在前輩身上就不是亂花。」

  三井低聲罵了句笨蛋,手在夜空燈前晃了晃,手影遮蔽住了部份的星空。三井心中忽然閃過一個絕妙的主意。他調整了夜燈的位置,兩隻手合在一起,只留了左手的大拇指、食指以及中指向外,夜空出現了一隻小狗的影子。

  小狗的嘴上下開合,三井見他一臉驚奇的樣子,心想這小子肯定從小一心只有籃球:「怎麼樣?好玩吧?」

  「貓的話,該怎麼做?」

  「貓的話......把手臂舉起來......握拳......食指和小指第二節凸出來.....對...就是這樣。」

  夜空中,一隻完整身體的貓,靠近了一旁的小狗,緊緊地貼著他。

  而此時三井這才恍然大悟,所以那時流川楓講的童話故事,原來是在講自己的事嗎?!

  現在想來,流川楓經常在暗示自己,卻又不敢更進一步,是因為自己是男生的緣故吧?畢竟自己是直男,又交過女朋友,就算分手了,他也認為自己沒機會了吧?

  真是個笨蛋。

  一顆流星劃過了夜空,正好經過兩隻小動物的頭上,三井開口打破了沉默:「你有什麼願望嗎?」

  流川楓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三井指著星空:「據說流星可以實現願望,你要不要試試?」

  流川楓搖搖頭:「我不相信這些。」

  「我本來也不信的,向流星許願這種不切實際的事。」三井手累了,放下了雙手:「但是今年過年回老家,新年參拜的時候,我向神明祈求能遇到有緣之人。」

  「那時候,我想起了你。」三井整個人面向他,兩人的距離近到足以聽見彼此的心跳聲:「流川,你不是問過我嗎?如果有一個人,喜歡我很多年,了解我的一切,我會不會和他交往?」

  「我向神明祈求能讓我遇到那個人。」

  三井緩緩靠近了流川楓,直到兩人的嘴唇輕輕地貼在了一起:「現在我希望,那個人會是你。」

  流川楓瞪大了眼,愣了許久,終於伸出手,用力地、緊緊地抱住了他的三井壽。

  「我有一個願望,只有三井前輩可以實現。」

  「前輩曾經說過,被我喜歡上的人一定很幸福。」

   「我想要讓前輩幸福 。」流川楓親吻著三井,說出了六年來最想對他說的話:「請和我交往。」  

  三井與他額頭相貼,感受著彼此溫熱的氣息:「如你所願。」

  

***

  今天是流川楓離開日本的第121天。

  流川楓經NBA選秀後,被一支球隊簽下,他漸漸地變得越來越有名,甚至連日本的籃球雜誌或是電視頻道,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斷地播報他的新聞。

  三井只要是看到有關於流川楓的雜誌報導,都會買下來,珍惜地放在專屬的箱子裡,和流川楓寄來的信放在一起。

  流川楓當上正選後,也會抽時間天天寄信來,就算只有寥寥幾句,就算他們每個周末都會通話,但他卻覺得遠遠不夠。

  而今天寄來的信件,除了信紙裡面還附了一個被護貝的黃樹葉。 

  信上寫著:

  致我愛的壽:

  今天在街上看到路邊樹林的葉子開始變黃了,才發現已經秋天了,這表示距離我回日本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這是我撿的第一片楓葉,等前輩收到第62片時,代表那天是我回家的日子,請耐心等待我回來。

  我愛你,壽。

  

  祝一切順利

  愛你的楓

  

  三井親吻信紙以及楓葉,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收進了盒子裡,檢查了一遍家裡的門窗和瓦斯是否都關好了。

  他從房間拉出行李箱,拿起放在沙發上的泰迪熊說:「抱歉,我恐怕沒辦法等你的主人等這麼久,我要去找他了。」

  小熊玩偶黑色的眼睛無辜地看著三井,像極了某人。

  三井想,當他們見面時,流川楓會露出什麼表情?會不會嚇到以為這是個夢,狂拍自己的臉?

  但一定會飛撲到他的懷裡,像是要融入對方身體般緊緊地抱住,親吻到兩人幾乎窒息為止。

   三井笑著將泰迪熊放回了原位,拍了拍它的頭,拉著行李走出了公寓,獨自一人前往從未踏足的國度。

  我來了,流川。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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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咕咕雞 於 2024-4-11 12:5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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