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xo 發表於 2024-3-25 15:58:43

角色屬於劇方,OOC屬於我。
邱慶之x李餅(攻受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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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餅從未想過邱慶之的軟肋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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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起於邱慶之抵在他腰間的匕首,結束於邱慶之撲向一枝花手中的匕首;他曾是他應會早逝的晦暗人生裡的一抹光,是他看見了他雖身為奴卻仍筆直的腰背,不屈的眸光與神情,是他將他從那爛泥一般的人生拉出來,教他寫字讀書,與他一同習武,將他培養成自己所期望的模樣。

惡疾從胎裡帶來,無法根治,他看著父親為他栽下的生辰樹被雷劈得半枯,覺得這樹確實就像自己,連御醫都說若不小心養著,他隨時都可能因惡疾反覆發作而早逝,可是就算小心養著,他的壽命也不會太長久。

身為大理寺卿之子,他自小便過著衣食不缺的優渥生活,父親雖然寵愛他,卻未曾因為他體弱而縱容過他的品德,他無法在武功上精進,就在學問上待他嚴格,啟蒙他對於探案的興趣,府裡的僕從對他也很好,所以年紀稍大,雖然也想外出玩耍,看著擔憂自己的父親以及貼身家僕,他也不好意思提出自己的要求。

就在他覺得僅存的人生就要消磨在這些案件與紙頁之間時,邱慶之出現了。

少年握著匕首抵在他腰間,看來疲倦又飢餓,與他看來同歲手上卻充滿老繭,身上帶著生漆的刺鼻味道,可是眼裡卻帶著不屈的灼灼光亮。

一時之間,他萌生想和他做朋友的想法。

雖然朝中大臣家裡不乏與他年歲相近的世家公子,不過他父親鐵面無私的態度得罪不少人,母親又早逝,府裡少有其他大臣或女眷前來拜訪,也少收到請柬邀約,因此他未曾有過同齡的朋友。

街頭的偶遇並不是偶遇,但是被帶逃家外出見識新世界卻是偶然,家僕李福覺得邱慶之是逃奴不值得來往,他就要助他脫離身份,聽聞他意外殺傷人惹上官司,於是他偷了父親的大理寺卿印為他擺平官司,進家門之前幫他洗去滿手血腥。

眼裡看見的滿手老繭觸碰時才知比自己所想的更為粗糙,他細心搓洗時還能感到他的顫抖,他鎮定的拿起軟布為他擦乾手,又將那柄匕首洗乾淨交還給他。

邱慶之臉上第一次露出符合他年紀的不知所措與不安,他安慰他,與他牽著手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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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想要爭取的東西。

父親看出了他的想法,允諾留下邱慶之,成為他家的家僕,他的伴讀。

他知道邱慶之為他整理了那棵半枯不活的生辰樹,樹上長出了嫩綠的新芽,教他習字時看見他髮上的那片綠葉,彷彿也落進了他的心裡。

「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於喬木。嚶其鳴矣,求其友聲。⋯⋯」

他教他寫《詩經・伐木》,委婉地訴說自己能與他為友的心情,並把這首詩刻在木匾上送給他,邱慶之微笑著收下了,他心裡為之雀躍。

他們同寢同食,形影不離,在邱慶之能夠讀寫以後,他父親像待他一樣的親自教他讀書學問,也教他習武;當他已經無法繼續習武時,他很高興父親的武功還能有人傳承學習,他從父親讚許的眼光中看出父親也是這樣想。

邱慶之就像是他沒有血緣的兄弟,他父親的另一個兒子,甚至是他夢想的寄託,難以走出李府的他,也因為有邱慶之在,獲得了能滿神都亂逛的恩准。

他當然沒有浪費外出的機會,和邱慶之一起在街頭抓賊除害,雖然神都有金吾衛有大理寺有刑部,法網總是多少會有漏洞之處。

死亡的陰影仍然盤旋在他頭上,他有時會覺得黑白無常就在房門外看著他,等著尋個好時機將他捉拿至陰曹地府。但是他不怕,他有邱慶之,只要邱慶之還活在這世上,就是他李餅活在這世上的證明。

「如果有一天,若我無法繼續下去了,我希望你也能活出我的那一分。」

邱慶之按住他的脣,「別講這種話。」為他換掉額頭上已經無效的溼布。

他們白天裡一起去抓了一個賊,大概是春日氣溫冷暖不定,入夜他就病發了。

他知道大家都試著不去想這件事,他也假裝不去思考這件事。

「事實如此。」他握住他的手,因為水溫顯得冰冷,但可能也是他體溫太高了,微笑,「但是你放心,我不會放棄的,希望至少可以撐到父親滿頭白髮的那一日,你看,若父親兩鬢尚黑就要送我走,這豈不太令他傷心了。」

邱慶之沒有搭話。

又一次病重躺床,父親公事忙碌中仍來探望他,從前連御醫都說他可能活不過弱冠之年,年近弱冠,家裡已經在為他籌備冠禮,他為了安慰父親,於是半開玩笑地說了那就不要加冠吧,只要沒有加冠,那麼他就沒有活不過弱冠之年的問題了,本以為只是寬慰父親的說法,卻沒有料到父親卻同意了,將典禮都撤去,邱慶之甚至為此配合他將髮髻放下改為束髮。

他奇蹟似的又從閻王手裡活了回來,家裡人也絕口不提加冠之事,雖然這不合禮制,他也明白這是他父親對他的寵愛,還有邱慶之對他的友愛。

後來他見邱慶之流連在聲討子墟國的檄文前,知道這是一個以邱慶之的身份難得能建功立業的機會,便為他取來徵兵文告,親自將他送出李府。

「天大地大,不要被困在李家。」

李家收留他這些年,如今他已是有一身本事,學問武功都不輸給那些世家子弟的青年了,若是雄鷹想要遨翔天際,他豈能成為束縛邱慶之的鎖鏈,他應該成為讓他盤旋而上的風才對。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如今他完全是他心中理想的模樣,他無法離開這府邸,那就請他代替他去建功立業,代替他去看這世界,然後回來與他分享神都以外世界的模樣。

「沒當上將軍就別回來了!」

邱慶之報他以明朗的微笑。

然而,子墟國三個月就被滅亡了,邱慶之如他所預料的以左將軍的身份凱旋歸來,他卻連一眼都見不到他。

神都的人情冷暖,父親與他都很了解,大理寺卿公正嚴明得罪眾多朝臣,而既然是他親自將他送出李府,讓他扶搖直上九千里,那定然沒有再將他拉回地面的道理。

於是他將邱慶之所留的匕首藏於秘閣之中,就像他將對邱慶之的回憶一點一點的藏進心裡,就算失去聯繫,他明白邱慶之仍然是他認識的邱慶之,是吧。

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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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故陡生的那個雪夜,他全家被身分不明的殺手屠戮,只有他一人倖存,父親死前將他曾經偷過的官印交付給他,他則悲痛過度導致一夜白頭。

淚水模糊裡,他看見邱慶之帶著部下開門,卻在與他四目相接之時倉皇轉身離去,連門檻都沒有踏入。

李餅覺得自己心不能再碎了,可是這滿宅邸的死者仍要他收拾,他不太記得自己是何時從父親的遺體身邊離開,大理寺的人來的很慢,殘存的奴僕將他攙扶回房,聖人派了御醫,用昂貴的湯藥吊著他的性命,他在病床上聽著刑部說近期有大量死囚從牢中逃離,是其中他父親所判的死囚所殺,明明知道刑部的調查結果有假,他勉強支起的病骨已無能為力去追查真相。

而邱慶之不在。

離都,雪,不見故人。

到他能勉強起身扶靈離都返鄉,他都未曾見到邱慶之。

他遣散了那些還活著的奴僕,燒掉了他們的賣身契,給予他們自由,然而邱慶之那張解除奴籍的文書,他想交給他,可他既然從未來靈堂弔謁過,或許便不需要了。李餅用手指描摹了父親的簽名之後,將文書珍而重之的收進日誌裡。

扶靈歸鄉的半途便遭遇了殺手,除了保護父親靈柩之外,他的足智多謀在這絕望的此刻也無能為力,只能看著刀劍扎進自己身體裡,可惜這身體虛弱的連痛楚都快要感受不到了,被踢飛的時候,他想著自己無能為力報仇,痛恨著自己無能為力報仇,那、是否、邱慶之會為他們父子報仇嗎?會嗎?

他還可以冀望邱慶之嗎?

***

他被絕望的黑暗淹沒,沒想過自己會再度醒來。

黑白無常沒有將他拘拿至地府,反而使他變成了半人半貓的模樣,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只有將父親靈柩帶回家鄉安葬的想法支持著他。害怕殺手再度襲來,也害怕著自己不穩定的在人貓之間的變化,拖著父親的靈柩走了很長一段路,有屋不敢進,有床不敢睡,淒淒惶惶如驚弓之鳥,當然也不可能見鄉親。

還好這變異的身軀有著驚人的力氣與敏銳的五感,白髮落盡轉黑,他親自將父親安葬立碑,躲藏進山林裡重新熟悉自己。

兩年之後能夠熟練的轉換人形與貓形,他才敢下山接近城市,再過一年才敢懷抱著復仇的信念與對邱慶之的疑問,返回了神都。

他以為邱慶之帶著金吾衛處處出現都是為了妨礙他,他以為扶搖直上九千里的邱慶之變了,他以為邱慶之有什麼把柄在永安閣手上讓他只能俯首聽命,他用盡一切手段嘗試讓邱慶之說出真相,只要邱慶之說明原委,不管是什麼他都願意幫助他,就像他們小時候一樣。

他不知道邱慶之的把柄是他,邱慶之的軟肋是他,不知道邱慶之為了使他在刺殺中活下來去求了一枝花,不知道邱慶之早就知曉他的秘密。

他自以為聰明機敏,能夠解決所有的問題,卻,始終,沒有看透邱慶之。

「我比你以為的更了解你。」邱慶之這麼說。

原來他始終都在邱慶之的心上。

原來他從未想過自己在邱慶之心中的份量。

原來邱慶之從未變過,依然「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還是朋友嗎?」

被專殺風生獸的匕首刺進要害的邱慶之,擠出所剩無幾的力氣卻滿面期盼的問他這件事。

「當然、當然是。」

他只能淚眼婆娑的這樣回答他。                                                

是的,當然是,他們當然是朋友,從他拿著匕首抵著他的腰那一刻起,他們便是朋友了。

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爲鬼雄。

他未曾想過,他當時以這句稱讚他,竟然是,一語成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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