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師 發表於 2024-2-26 01:44:44

閱讀前注意:1. 本篇不是甜文

「棉花餅乾!我來啦!」「雪酪餅乾,你來啦。」
每年的冬天都是這樣過的。
溫暖舒適的爐火,冰冷清爽的冬風,無話不談的好友。
相見的前一晚棉花餅乾總會提著一盞燈掛上樹指引雪酪餅乾歸來的道路,然後在隔日清晨收穫好友自各地帶來的小禮物,有時是被凍上了一層霜雪的莓果,有時則是沾著雪花的銀色樹葉,當然也有出了點小失誤的時候……從遙遠國度帶來的牛奶還來不及分享就結成了冰,最後棉花餅乾就在冷冷的冬天裡吃起了牛奶雪花冰,她被冰給凍得直咳嗽,但卻笑得比以往還要更開心,雪酪餅乾在一旁靦腆又有點侷促地笑著,臉上泛著一層薄紅。他們會聊上很久,從雪酪餅乾今年去過了哪些地方,到棉花餅乾養的綿羊又生了幾隻小綿羊;從天邊最璀璨耀眼的極光,到小餅乾呱呱墜地時村子裡的歡聲。
不過偶爾也會像現在這時候一樣,只是安安靜靜的坐在房子外的長椅上,看著庭院拱門上吊著的那盞永遠不熄滅的提燈。
曾經棉花餅乾會提著那盞燈出去牧羊,不過這幾年她已經將這份工作交給了其他更需要也更適合去跑跑跳跳的小餅乾,於是那盞燈現在就變成了門口的裝飾,給牧羊孩童們照亮回家的路,也給雪酪餅乾指引漫長旅行的歸途。
而月亮高懸夜空的現在,棉花餅乾已經頭一點一點的打起了盹,這幾年她是越來越嗜睡了。雪酪餅乾把綿羊們召集過來好讓棉花餅乾能被圍在中間不受寒,一邊拿起棉被披在棉花餅乾膝上。「要不要進去了?天色也這麼晚了,今天早點睡也好?」
棉花餅乾摸了摸膝上的綿羊毛毯,呵呵低笑了兩聲。
「你在擔心我啊……沒關係的,我還想再看看你,再看看雪。」「明早起床也可以看啊,我會陪你的!」「我怕我明天早上起不來啦……不知道是不是太冷了,最近總是覺得被窩有種把餅乾吸進去的魔力……所以再陪我一下下吧。」
雪酪餅乾其實想說就算睡到明天中午也無所謂的,不過明天確實就是他要啟程去下一次旅行的日子,要是棉花餅乾真的睡到中午,他可能也無法留下來等她送行。所以他只是笑著說真拿你沒辦法,就再陪你一下吧,接著又在長椅上坐到棉花餅乾真的睡著後才指使著綿羊們把餅給送回了屋內。這麼多年過去,這些綿羊越來越聰明了,從一開始還會不小心啃壞棉花餅乾的衣服,到現在把餅托上床到蓋被子都一氣呵成,雪酪餅乾有時候都會產生一種這些綿羊該不會其實也是某種精靈變化而成的錯覺。不過也只是想想而已,畢竟把門上鎖這種事情牠們永遠都學不會,每年都還是雪酪餅乾幫忙放的門閂,綿羊畢竟只是綿羊嘛。
「晚安,棉花餅乾,明年見。」
他們每一年的分別都是如此,雪酪餅乾悄悄的在棉花餅乾額頭上落下帶有祝福意涵的晚安吻,然後啟程走向明年的旅程。雪酪餅乾曾經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到永恆。
但終究在某一年冬天,他沒有看見棉花餅乾在屋外等他,只有門口那盞燈依舊高掛。
因為在外頭繞了一圈也沒有看見綿羊,雪酪餅乾選擇了走進屋內。屋子沒有上門閂,沒有溫暖的爐火在等著他。裡頭空蕩蕩的不見一盞燈光,各種家具都蒙上了白布,而布上早已積了一層幾乎要讓白布變成灰布的塵埃。
四周安安靜靜的,像是這裡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餅居住了,若不是門口那盞提燈還高高懸掛並散發光芒,任誰都會覺得這只是一間無主的廢屋。
「棉花餅乾!」雪酪餅乾呼喊起來,冰寒的冬風從他身後灌入屋內,夾雜著大量的雪花,也揚起了同等數量的灰塵,整個屋子瞬間像是被暴風雪侵襲似的,霧茫茫一片,「棉花餅乾!你在哪裡?」
沒有誰回答他。那個溫暖的,綿軟的語調,再也沒有出現了。

那是很難熬的一年冬天,他找上了冰霜女王餅乾,陳述了棉花餅乾失蹤的事情,而冰霜女王餅乾只是把目光投向他,如萬年玄冰一般的眼神沒有半絲波動,甚至不像是在看著雪酪餅乾。
「她沒有失蹤。」冰霜女王餅乾最後只給了這個回答,然後就又將他請離了冰雪之城。
但是棉花餅乾怎麼可能沒有失蹤呢,他找不到她了,那不就是失蹤了嗎?雪酪餅乾無法理解,只是又茫然地回到了那間屋子,那間已經沒有誰在的屋子,一個餅坐在長椅上,望著庭院拱門上的提燈。
那盞燈還是那樣溫暖,他也是因為這樣才找到了回來的路。可是點亮這盞燈的餅乾又去哪裡了呢?
那年的冬天,雪下得很大很大。在一片無盡的雪原裡,只有那盞燈依舊發著昏黃的光。

然後又是好幾年過去了,雪酪餅乾四處去尋找棉花餅乾,他到過遙遠大海的那一邊,也踏足幾乎能將他融化的炎熱火山裡頭,他又看了更多更多的風景,曾經跟棉花餅乾約定過要一起去的那些地點:無邊的沙海、巨大的水山、還有永不停歇的煙火湖……以及比那些都還要更遠的地方,他都去過了。
但最終每年冬天他還是只能回到那棟只剩下一盞燈的屋子,呆呆地坐在長椅上,身邊不再有綿羊,也不再有棉花餅乾。他自然也沒有了述說旅行經驗的對象,只能乾坐在那裡,直到啟程的時間又到來。
冰霜女王餅乾怎麼會說棉花餅乾沒有失蹤呢?雪酪餅乾在變成雪花精靈後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像是組成他核心的溫暖正在被什麼東西給割裂,然後變得更加僵冷、淒冷、冰冷。
就好像他又回到了那還患著病的日子,身體越來越冷。這不該是這樣的,他是雪花精靈,寒冷不該,也理應不再能傷害到他了。
於是他又再次去找了冰霜女王餅乾,而對方的回答還是一樣。只是這次她凝望的目光久了些。雪酪餅乾總感覺她還是像上次提問時一樣,不像在看著自己,而像是在看著別的什麼。可他是隻身前來的,冰霜女王餅乾究竟還能看著什麼?
不等冰霜女王餅乾開口,雪酪餅乾便垂頭喪氣地往城外走,對方畢竟是比自己資歷更久的守護者,且處事態度就跟她的名字一樣冰冷傲然,能給自己一個這樣啞謎似的回應就已經算是釋出很大的善意了,他有自覺不能再奢求更多:畢竟他也不清楚這個疑問究竟牽扯到了什麼規則。不然依照以往經驗,冰霜女王餅乾其實還是很願意指點他方向的。
「雪酪餅乾。」出乎他意料的是,這次冰霜女王餅乾在他離開冰雪之城前叫住了他。「……是的?」雪酪餅乾疑惑地回頭,嘗試從對方的臉上讀出點情報,但很顯然對著一張彷彿萬年不化的玄冰臉做出表情分析這種事還是超越了他的能力,他根本不明白對方叫住自己是為了什麼。「……去看看銀蓮花吧,就算是雪這樣大的日子。」冰霜女王餅乾只提了這一句,就又陷入了沉默。雪酪餅乾嘗試著問了一下為什麼要去看銀蓮花,或者銀蓮花是不是代表了什麼含意,無一例外都只有漫長的安靜作為回應,他只好困惑地抓著後腦勺前去銀蓮花的生長地。
那對他不是難事,不論是冰冷的風雪還是高聳的懸崖,在身與雪花同化的他面前都不是阻礙,他很快地就抵達了目的地。神奇的是,即使風雪大得像是要把山都給壓垮,但那朵銀蓮花所生長的地方卻沒有一片雪,一束陽光穿透雲和雪灑落在花的上頭,就像是花自己在發光似的,讓雪酪餅乾看得有些著迷。
他伸出手碰觸了一下花瓣,花瓣柔軟中帶著陽光的熱度驅散了這些日子幾乎要將他吞噬的寒意,他感覺自己好像是在這個觸碰中感覺到了當初棉花餅乾在自己變成雪花精靈前緊緊擁抱著自己時,同樣的溫暖心意。
可這又跟冰霜女王餅乾的囑咐有什麼關係呢?雪酪餅乾抬頭仰望天空,陽光出現幾秒便消失了,眼前的發光銀蓮花又變回了普通的銀蓮花。一瞬的溫暖又這樣消失,讓雪酪餅乾不禁思念起了棉花餅乾每年都會為他掛在樹上的燈籠,他已經好幾年沒有看到那株樹上再掛著棉花餅乾親手掛上的燈了,只有門口的提燈依舊——
雪酪餅乾瞪大了眼睛。
他匆匆忙忙地飛了起來,催促著自己快點、再快一點、更快一點。
像是沒有盡頭的連綿冰雪、不論怎麼前進都一望無際的白幾乎要讓他認為自己沒有在前進,但他知道不是的,這一切只是錯覺。
而他能如此確信的原因——
他最終又到達了那個門口,高懸的提燈搖曳著昏黃的溫暖燈光,雪酪餅乾只是呆呆地仰望著那盞燈。
他張口,又閉口,接著又張口。
「……棉花餅乾,我來啦。」
雪酪餅乾用最輕的聲音把話說出,而後笑了出來,就像過去那些日子一樣。
他找到棉花餅乾了。
跟冰霜女王餅乾說的一樣,棉花餅乾真的沒有失蹤,她一直,一直都在。就在這裡,等著他來。
「我會在這裡好好守護珍貴的一切。」「你……就盡情旅行,再和我分享你的故事吧。這樣我就很滿足了。」

為君懸盞長明燈,萬里漂泊有歸途。


本文最後由 山師 於 2024-2-28 18:0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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