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mt980057 發表於 2024-2-14 21:26:30

1

在一個秋意漸濃的午後,幾乎廢寢忘食的埋首於各種文獻的丹陽終於被自己博班的學長顥天微笑卻強勢的拖著離開了研究室。 在位處城郊的星宗大學,就連想買一杯咖啡都必須走一段不短距離,或許這就是挑剔的丹陽寧可待在研究室也沒有興趣出門的原因,他們的學妹還偷偷說了,若是丹陽在這麼下去,或許他們有幸看見人類首次從身上冒出一朵朵菇類的都市傳說。 對於學妹無情的揶揄,顥天溫柔的笑了笑。 因為自己身體虛弱的緣故,教導研究室學弟妹的責任便盡數落到了丹陽肩上,也因此他嚴厲有如魔鬼一般的名聲便漸漸傳了開來,只要他一皺眉頭,嚇人的程度似乎比指導教授的責備更具威力。 丹陽的研究能力雖然不亞於自己的學長,但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在待人處世上他總是做不到顥天的寬容。 丹陽沈默的走在顥天身後,淺灰色襯衫上的細微皺褶讓他生起了一股想要將其燙平的衝動。 這個男人看起來沉穩可靠,深受學弟妹的信賴,但丹陽可是知道的,顥天對待生活的隨性程度可是令人髮指。 很多時候,丹陽都想和顥天爭執,有時候是為了研究細項,有時候是為了對學弟妹的教學方式,到後來甚至會為了一杯沒有加牛奶的黑咖啡吵起來,可是自從某一次顥天因為和他的爭執而突發心悸後,丹陽便收斂了許多,那時他發了瘋似的在顥天的包裡尋找藥罐,止不住顫抖的雙手讓丹陽開始對自己感到厭惡。 總之就是出於各種不願回想的心情和絕不重蹈覆轍的原因,丹陽現在才會一臉不情願的和顥天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下午三點半的陽光以恰到好處的溫度落在彼此身上,當他斜眼瞥向身旁的顥天時,微風輕輕吹拂著銀白色的髮梢。 或許適時的走出戶外,的確有助於平復研究陷入僵局的焦躁,顥天在暖陽下的面容溫潤如玉,只是靜靜的凝望,似乎就能讓心從新歸於平靜。 「心情好些了嗎?」 「哼,是舒遠心找你告狀的吧。」丹陽沒好氣的說道。 為了讓丹陽不再有機會惹顥天氣急攻心,他們的指導教授刻意隔開了兩人的研究空間,不過這依然無法阻擋他們總是能透過不同方式知道彼此的近況。 當丹陽周身開始冒出一團團黑氣的時候,就是學弟妹們遭殃前的預兆,這時他們就會自動的向顥天求救,尤其是剛進研究室的大二生蒼蒼,老是被嚇的躲進顥天的研究室。 「他們是關心你。」 「不用替他們解釋。」丹陽冷淡的回道,眉頭的折痕似乎又加深了。 丹陽總是以如此強硬的外表示人,也難怪不了解他的人會對他心生畏懼,該是有人好好勸他改掉自己的個性才是。 不過顥天卻不像他們的指導教授對丹陽絮絮叨叨,他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你和蒼蒼一樣,真是讓人不省心。」 「啊?你說什麼!」 用他和蒼蒼那個不思進取小鬼比較,不管從哪方面看都讓人不悅到了極點,丹陽正想質問顥天這個心得是從何而來的時候,一隻顯然讀不懂氣氛的白色蝴蝶卻突然在丹陽身邊轉了轉,而後十分自然的停在了他的肩頭。 丹陽用一種莫名其妙的眼神瞪著自己肩上的蝴蝶,好像這麼做就能趕走牠似的,不過那隻白蝶仿佛是飛的倦了,就那樣停在丹陽的肩上休息起來。 看來丹陽凶神惡煞的形象對蝴蝶並沒有任何作用,他無言以對的愣神了三秒,終於在顥天面前嘆了一口氣。 其實只要丹陽不耐煩的動一下身子,受到驚嚇的蝴蝶自然會飛離,可是他現在卻挺直腰桿,想讓自己盡可能維持不動,如此良好的時機讓顥天非常順手的拿起手機拍下眼前這幅有趣的景像。 「學長,你知道我看見了吧。」 竟然有人連偷拍也不稍微掩飾,丹陽氣惱的瞪向一旁的男人,可是對方卻恍若未覺的將自己拍下的相片遞到他眼前。 「丹陽,何必一直武裝自己,其實你很溫柔。」 若是讓蒼蒼看見了,他一定不敢相信照片裡會對一隻蝴蝶投以溫和眼神的男人,竟然和自己印象中恐怖的丹陽學長是同一個人吧。 溫柔這種評價,大概是丹陽目前為止的人生中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尤其是這樣的評價竟然出自於一個在他心目中真正溫柔的人。 「胡說什麼,我敢打賭全世界只有你一個人這麼認為。」 顥天總是擅長說一些安慰的話語,而丹陽決定置若罔聞。當停駐在肩頭的白蝶終於肯離開暫時休憩的地方後,丹陽循著蝴蝶飛離的方向望去,卻意外的看見顥天紫色的眼眸猶如唯美星光,落進自己心底。
「那就夠了,不是嗎?」 不是每個人的溫柔都能讓人輕易察覺,就像現在的蒼蒼還無法明白,丹陽的嚴謹替他避免了多少研究上的失誤,讓他能夠緩慢卻踏實的充實自己的不足。 當溫柔被視作軟弱而被丹陽藏起的時候,顥天卻還是發現了,或許這就是無論他們如何爭執,顥天始終無法放下會找理由刻意留在研究室,然後在夜色深沉時陪自己一同回家的彆扭學弟。 「別說這些肉麻話……」 比起言辭交鋒,丹陽認為自己實在不擅長與人交心,尤其顥天突來的真心話總是令丹陽無所適從。 丹陽別過頭,給了顥天一個冷漠的反應,但顥天並不以為意,因為他瞥見了那張向來不苟言笑的側臉不止淡去了憂慮,還微微浮現了一抹緋色。 哈,丹陽啊…… 較常人虛弱的身軀並無法承受帶有涼意的秋風長久的吹拂,但顥天仍闔上眼簾,微微抬起臉感受細碎的光影灑落於臉上的靜謐,而就像出於多年的習慣,丹陽脫下自己的夾克披到他身上,一切都是如此自然而然,心有靈犀。

5mt980057 發表於 2024-2-14 21:28:10

2

當指導教授告訴學生們,丹陽今天請了病假不會進來研究室時,所有人無不露出一臉驚恐的表情。 「原來魔鬼也會感冒嗎?」 「無愧,太沒禮貌了!」 「丹陽學長是不是病的很重呀……」 悄悄繞過正在拌嘴的碩班學長姐,蒼蒼輕輕拉著顥天衣袖,臉上藏不住擔憂的心情。 丹陽學長不是那種因為一點小病就請假的人,他一定是非常不舒服,甚至連起身都非常吃力吧。 剛才教授那麼一說,蒼蒼這才想起昨天丹陽指導他的報告時,丹陽沒有像過去一樣嚴厲的給與各種殘忍的批評,只是淡淡的指出還需改正的地方,那時他還在心底訝異丹陽學長怎麼突然變了個人,原來…是自己卻完全沒有察覺學長其實身體已經不舒服了,還隱忍著替他修改簡報。 明明自己昨天一直和丹陽學長在一起,可是他卻沒有發現丹陽的異樣還讓學長費心,這讓蒼蒼十分愧疚,可愛的臉蛋也跟著消沉起來。 「別擔心,他一定沒事的。」顥天揉了揉蒼蒼的頭髮安慰的說道。 研究室裡最常被丹陽譴責的總是跟不上進度的蒼蒼,但他還是發自心裡為丹陽憂心,真是一個善良的孩子。 顥天有時會覺得比起貪玩的蒼蒼,丹陽才是他最需要煩惱的人,如果他能夠有蒼蒼的坦率,哪怕只有十分之一,也不會讓人這麼憂心了。 「今天丹陽不在,如果有任何問題可以來找我。」 當趕著去參加學校會議的指導教授離開後,顥天自然的擔負起指導的責任,不過這些學弟妹們在丹陽平時的訓練下各個比聰明能幹,都能妥善的安排自己的研究進度,就連蒼蒼將修改過後的簡報親自報告一遍給顥天聽過之後也沒有任何問題。 望著蒼蒼帶著筆電離開研究室的背影,讓顥天恍惚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還是大學生的丹陽也曾經像這樣與他擠著同一張桌子,對著筆電討論教授交代的作業,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丹陽已經跟自己並肩,甚至代替他把後輩們教導的非常出色。 如果有人問起,研究室裡的人大概會偷偷回答,他們還是比較喜歡待人溫和的顥天學長,不過對顥天來說,丹陽才是真正重要的那個人,這個研究室如果沒有他,一定不會有現在的規模。 只是習慣被依賴的人,常常會忘記自己也有依賴別人的權利。 只要沒有人提醒,顥天直到現在還是會忘記要在黑咖啡裡加一點牛奶,想著要是讓丹陽知道了肯定會生氣的顥天將冷掉的咖啡一飲而盡,隨後起身帶上掛在椅背的大衣離開了研究室。 於是本來在家裡好好養病的丹陽在接到顥天要來探病的電話時,本來被藥效安撫的頭忽然又痛了起來。 「我沒事,申請計劃的期限快到了吧,去忙你的事。」 依照顥天的對丹陽的瞭解,這句話本來應該用更兇狠的語氣說出來才對,看來蒼蒼說的不錯,生病的丹陽好像真的喪失了平常的戰鬥力,就像從一隻面目兇狠的老虎變成不斷朝人揮舞爪子的嬌弱小貓。 能夠面不改色的對自己的學長下逐客令的也就只有丹陽了,不過電話那頭的顥天卻沈默了一秒後,忽然打了一個噴嚏。 「丹陽,你家樓下的風還是那麼大呢。」 「喂!別擅自過來啊!」 要是他們兩人都病倒了研究室可怎麼辦! 一想到那個身體單薄的男人竟然真的跑了過了,丹陽邊黑著臉對顥天責備了好幾句,還不忘抓著鑰匙趕緊把顥天帶上來。 「真是……」 丹陽的抱怨隔著口罩悶聲的傳進顥天耳裡,見他的精神比自己認為的好上許多,顥天將路上買來的運動飲料放在桌上,環顧著依然和記憶中一樣整齊的房間。 「我本來以為有機會看你虛弱的躺在床上的樣子。」 「那還真是讓你失望了。」 反正顥天又要趁機偷拍幾張照片給別人看了吧,丹陽雖然無所謂,但這個奇怪的興趣他可不敢苟同。 「你今天沒進研究室,蒼蒼很擔心你。」 「那小子……」丹陽嘖了一聲,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夠想像蒼蒼會露出什麼表情。
「吃過藥就好些了,只是醫生建議最好不要到人多的地方。」 既然顥天都帶了運動飲料過來,丹陽也不客氣的接受他的慰問品。 朝顥天頷首表示謝意後,丹陽正想轉開瓶蓋時,顥天卻突然毫無預兆的靠了過來,一雙眼睛似笑非笑的望著他。 「所以……你是擔心傳染給別人才不想我過來?」 顥天的氣息就近在咫尺,丹陽不禁愣了半晌,不知是因為被顥天說中了想法,或是那張好看的面容令他呼吸一滯,而確認自己猜的沒錯後,顥天頓時揚起唇角。 「丹陽也是個好孩子。」 「你眼睛沒問題吧。」 有誰會把身材高大還一臉嚴肅的男人稱為孩子。 「不想被傳染就趕快離開吧,還有研究室需要你,別離開太久。」 如果不是因為研究室還有顥天在,丹陽可能沒有選擇休息的餘裕,結果顥天為了他出現在這裡不是本末倒置嗎。 看來丹陽這次是真的要顥天趕緊離開了,他靜靜的望著面色仍有些蒼白的丹陽,直到最後仍是沒有告訴他,他的缺席並不是毫無關係,因為研究室裡除了丹陽之外,不會有人提醒自己別總是喝會傷胃的黑咖啡。 可是既然丹陽都這麼說了,顥天只好點頭答應,畢竟丹陽現在也需要充分的休息。 終於能把自己的學長給勸回去,讓丹陽暗自鬆了一口氣,不過當他送顥天到門口時,顥天突然回過身來對他說:「我忘了一件事。」 「恩?」學長還有什麼事要對他交代嗎。 丹陽疑惑著等待顥天的下文,可是顥天卻是一言不發的走向丹陽,線條優美的薄唇隔著口罩在丹陽的唇上蜻蜓點水的一吻。 「早日康復。」 材質極薄的口罩並無法阻擋嘴唇碰在一起的觸感,望著仿佛石化一般的學弟,顥天漾開了笑意,期待著康復後的丹陽回到研究室面對自己時會是什麼表情,到時他或許需要將桌上的文件收拾到抽屜裡,以免到時桌面被弄的凌亂不堪,那可就很麻煩了。

5mt980057 發表於 2024-2-14 21:30:55

3

顥天初次見到丹陽的那一天,是一個非常平凡的早晨,他如往常一樣在早上九點半準時進到研究室,當黑咖啡的香氣充斥在這處小小的空間裡,顥天打開自己的筆電,畢業在即的他準備從新梳理一遍自己的碩士論文。    對於臨近口試的碩士生而言,時間似乎總是不夠用的,就在顥天讓自己屏除多餘的雜念,專心至致的投入論文裡頭,電腦屏幕的右下角卻跳出一則訊息。    那則訊息是指導教授特意傳給顥天的,內容大意是有一個大三的學生想要加入他們的研究室,讓顥天待會帶他熟悉這裡的環境。 雖然這看似只是一個尋常的交代事項,但顥天其實明白教授背後的用意,在收學生之前,教授除了會親自和新學生談過以外,有些時候也讓自己所一手培養並且賦予信任的學生也一同審視,確認這個後輩是否適合做研究。 在還沒進入研究室前便被資深的學長姐認定失去資格的情況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不過這還是顥天第一次擔負這樣的任務,畢竟他之後會繼續留下來攻讀博士班,如果沒有意外,他將會是研究室裡最身負重任的人。    做研究是一件非常艱辛的事情,如果沒有足夠的耐性和毅力,很難在這條路上堅持下去。如果這位新來的學生還沒有將生活的一部分奉獻給學術的決心,或許讓他早點回頭也不是一件壞事。    教授和那位大三生約定的時間就快到了,在這個突來的任務結束前只能先停下手頭上的事情。 顥天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著椅背,慢慢啜飲著冒著絲絲熱氣的咖啡,腦中不由自主的想像能夠通過教授的面試並且希望也讓他親自一見的會是什麼樣的人。    當顥天沉浸於自己漫無目的的思緒時,門外響起了清晰的敲門聲,他好奇的朝門口的方向望去,意外的看見開門的人有一張成熟而凌厲的面容,純黑色的襯衫將他利落的短髮映襯的如夜一般深沉,他輕輕的闔上門,以穩重的步伐來到顥天面前。 「學長你好,我是丹陽侯。」      如果沒有人和他提過,或許顥天會認為眼前的學弟應該只比他小一歲,至少丹陽侯看上去並不像享受青春的大學生,時間似乎過早的在他的眉間留下成熟的刻痕。 雖然丹陽侯有一種嚴肅的氣質,但只要敢於直視他的冷冽,便會如此刻的顥天一般發現丹陽候的長相雖稱不上英俊,但他有一雙如刀鋒一般銳利的眉眼,只要與他對上目光便會不禁心頭一震。 「我是顥天玄宿,老師有和我提過你,先坐下來吧。」    顥天讓丹陽去搬一張椅子過來,不急不徐為丹陽介紹研究室目前主要的研究方向,在簡單的談過以後,顥天甚至直接讓他選擇自己以後的座位。 看一個人的眼光會隨著閱歷的增加而更為精準,從顥天看見丹陽第一眼便知道這個人是適合做研究的料子,超乎同齡的穩重以及追尋未知的執著,都是容易浮躁的現代人所缺乏的特質。 如果丹陽候確定也想加入他們的研究,勢必自己就是負責帶領他進入學術領域的人,在丹陽能夠獨立研究之前,他們會有很長的時間一直待在一起,因此若個性合不來,對彼此來說都只會對研究的生活造成阻礙。    有些研究室會依照輩分限定學生的座位順序,但顥天並不在意這些心照不宣的規則,他有著長遠而深邃的目光,能鉅細靡遺的和他人談論高深的天文學學理,但對於瑣碎的人情世故,他總是過於隨遇而安,在教授眼中這大概就是他這個優秀學生最令人煩惱的缺點。    目前研究室恰逢博班學長畢業,所以研究室裡只有顥天玄宿一個人,他的座位臨近半掩的窗戶,只要抬眼一望便能看見廣闊寧靜的藍天,樓外的天光溫柔的灑在顥天玄宿清秀的面容上,好看就像一幅畫,而畫中人俊逸高雅。    研究室裡還有許多空位任他挑選,但是丹陽候卻是不假思索的指著玄宿身旁惟一的位子,道:「就這裡吧。」    雖是新來的學弟,但面對碩士級的學長卻也不那麼生份,還選了一個最靠近的自己的座位,在這平淡的研究生活裡,也許丹陽候的到來能為這個研究室增添一些熱鬧的氣息吧。 望著從今以後將會與自己投身於浩瀚沉靜的星系研究,分享只有他們才能懂得的苦悶或歡喜,顥天玄宿柔和了眉眼,問:「你也喜歡靠近窗戶的位置?」    顥天玄宿話語剛落,此時一陣涼爽的微風悄然吹進了研究室,顥天玄宿勾起被吹拂在頰邊的一縷捲髮,而當他再回望自己時,丹陽候才注意到這個宛若天仙一般難以觸及的人,原來也會有一抹平凡的笑意。 丹陽頓了一下,才輕輕頷首:「恩。」 「可惜被我搶先一步。」 做研究難免有遇到瓶頸的時候,因此大部分的人都喜歡有窗戶的地方,寬闊良好的視野有助於放鬆心情。    丹陽候和自己一樣喜歡看得見景色的位置,有非常長的時間顥天玄宿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雖然兩人的個性十分不同,但許多年的研究生活讓他們逐漸惺惺相惜,不知不覺間已然習慣彼此的存在。 長久以來他們一直都是在一起的,直到某一次激烈的爭吵過後,心悸復發的顥天被指導教授安排到另一間研究室。 丹陽從來沒有辜負顥天的期許,雖然他們無法和從前一樣朝夕相處,但顥天玄宿知道現在的丹陽已經能夠獨立進行研究,不論有沒有他都已經無所謂了,而且他搬到另一個地方後,這個靠近窗戶的位置還能留給丹陽,也許他會高興的吧。    可是後來顥天玄宿聽其他學弟妹說,在他離開後,丹陽並沒有換到自己的位置,當然除了顥天之外也沒有人敢坐在魔鬼學長的隔壁,因此那個座位到現在還是沒有人使用。    「我以為你很喜歡那個座位。」 在他們和好之後的某一天,顥天替正廢寢忘食準備報告的丹陽送午飯時,突然問起這件事。 不過是一句單純的疑問,卻讓視線從沒有離開過電腦螢幕的丹陽有些彆扭的側頭望向顥天玄宿。 沈默了一會後,丹陽說:「其實我不在意有沒有窗戶。」
「是嗎?」 原來丹陽對於窗戶邊的位置並不是那麼喜愛,看來當初是自己誤會了。 顥天玄宿將午飯放在一旁,提醒丹陽別一直空著肚子後便準備回自己的研究室,但丹陽的聲音卻在他轉身前響起。 「我當時只是想坐你隔壁而已。」    丹陽候的脾氣不若顥天玄宿那樣溫和,因此研究不順遂的時候,他也會感到心煩意亂,只是丹陽不需藉由外面的風景安撫心中的煩躁,因為每當他抬起頭,就能看見坐在隔壁的顥天玄宿,那張安靜閱讀文獻的側臉總是能讓他平靜下來。 丹陽沒有想過,這樣微不足道的往事竟會被顥天玄宿提起,而不小心脫口而出的真心話也讓他覺得有些難為情。 丹陽急躁的說著自己一定會吃東西,要學長趕快回去後繼續將注意力放在報告上,當時他如果願意鼓起勇氣看顥天一眼,便會知道顥天玄宿因為他的話微微紅了臉龐。    充滿未知的宇宙和人類纖細的感情,究竟那一個更為深奧難明。 也許從那時起,丹陽候身邊的位置雖然是空的,但心裡的位置已經有了一個人。

5mt980057 發表於 2024-2-14 21:35:31

4

「問心、無愧,下午一點找我報告研究進度。蒼蒼,上次專題討論答不出來的問題找到答案了嗎?」 區區一個感冒病毒怎麼可能擊倒天文所傳說中的魔鬼學長,康復的丹陽回到學校後,研究室又回到了往常的嚴謹,讓學弟妹們安心的同時卻又為撲面而來的壓力深深嘆了一口氣。 被指名的蒼蒼立即神經緊繃的拿著找到的資料到丹陽身邊,抱著可能被學長嚴厲指正的心理準備小心翼翼的回答問題。 丹陽天生就有一股不怒而威的威嚴,只要靠近他的身側,就會被其凌厲的氣質威嚇的不敢支聲。蒼蒼有時候會疑惑,顥天學長為何可以淡定自若的和這樣的丹陽學長相處。 在他們研究室裡,最年輕的蒼蒼雖然不太勤奮,卻是一點就通的聰明孩子,在加上經過丹陽和顥天的指導,現在的蒼蒼正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速度飛快成長。丹陽聽完他的補充報告後難得滿意的說了一句很好,然後在蒼蒼訝異的目光中將一份經費報帳的文件遞到他眼前。 「幫我交給顥天學長,你才剛報告結束,今天早點回去休息。」
將文件塞到呆住的蒼蒼手上後,丹陽便忙自己的事去了。

但是除了丹陽以外,所有人都露出和蒼蒼一模一樣的表情。

他們沒聽錯吧…那個罵人豪不留情的丹陽學長竟然會關心起蒼蒼!但其實這還不是最讓他們吃驚的,以前如果有事情找顥天學長,或者只是像現在這樣送一份文件,丹陽學長都會親自去走去另一棟樓找他,從不假手他人。 去年顥天和丹陽學長嚴重的爭執仿佛還歷歷在目,問心與無愧兩人面面相覷,雖然丹陽學長表現的很平常,但他們確定兩人之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就在他們兩人小聲討論著是不是該去關心顥天學長的時候,一直愣在原地不動的蒼蒼突然開口問道:「學長,你們吵架了嗎?」 這個傻孩子啊!這種問題不能問的!

今年才加入研究室的蒼蒼並沒有目睹過上次慘烈的情況,但是他天真的問語毫無意外的收獲了丹陽一記兇狠的眼刀,無愧用手肘碰了碰大驚失色的問心,讓他趕快去救人,否則這個可憐的學弟就要慘糟魔鬼的毒手了。 盛怒之下的丹陽學長,問心其實也怕的要命,不過為了救救可憐的蒼蒼,他也只能豁出去了。

忐忑的走向前去的問心努力的在腦中編織理由,想趕緊把蒼蒼帶走,不過一直瞪著蒼蒼的丹陽卻在沈默了一會後別開了視線,用十分平靜的語氣說:

「沒有,別亂猜。」 「這樣啊。」 蒼蒼眨了眨眼,看起來仍是充滿疑惑,不過在他身後的問心可是鬆了一口氣,幸好丹陽沒有跟蒼蒼計較,否則這孩子以後的研究生活可就難過了。 而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逃過一劫的蒼蒼雖然還是覺得今天的丹陽有點反常,不過學長既然要自己別胡思亂想,蒼蒼便聽話的不再多問。 帶上自己的背包和丹陽學長交代的文件,蒼蒼禮貌的向研究室的學長姐道別後,準備前往顥天學長所在的另一棟研究大樓,不過已經踏出研究室的蒼蒼要將門闔上之前,丹陽卻突然有些急切的叫住了他。 看來丹陽學長好像還有其他事情要交代給自己,蒼蒼正要再次回到研究室,但是丹陽候已經快步走到他面前,用力拉開了門板,望著身形高大又不苟言笑的丹陽學長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蒼蒼緊張的後退一步,此時雜亂無章的腦袋莫名的想起舒遠心學姐開玩笑的說過,如果用動物來比喻的話,丹陽學長真像一頭大棕熊啊…… 就在蒼蒼像一隻被當成獵物盯上的白兔,心裡頭無辜的瑟瑟發抖時,丹陽終於開口打破了沈默。

「那分文件……還是我交給顥天學長吧。」
「啊?哦……」

丹陽學長氣勢洶洶走來就只是要說這件事? 向來雷厲風行的丹陽總是把蒼蒼嚇的不輕,但在驚愕之餘,蒼蒼卻察覺出一絲不對勁。

他也說不上來這是什麼感覺,但是丹陽學長今天提起顥天學長的眼神並不像往常一般自然坦蕩,仿佛他們之間多了疏遠的距離。

顥天丹陽兩位學長都是研究室的支柱,雖然對大家而言,只要有其中一人就足以撐起研究室,可是他們在一起經歷了這麼多無可取代的日子,當有一天忽然發現身旁在也沒有熟悉的人相伴,他們會不會覺得寂寞呢。

一想到待人溫和的顥天可能會露出失落的神情,蒼蒼也不禁有些擔憂,但他依然乖巧的將文件交還給丹陽,並且沒有追問為什麼,因為他不願意去想像那一天的到來。 幾張薄薄紙頁的文件,在丹陽手上卻沉重的如心中的大石,但是他丹陽候從來不是選擇逃避的人。

顥天玄宿的研究室在隔壁研究大樓的八樓,和他在一起的還有其他碩士生和大學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顥天學長絕不會再…

『早日康復。』
近在咫尺的氣息,錯亂了彼此的心跳,憶起那片柔軟落在自己唇上感覺,丹陽侯於前一夜輾轉難眠,斷續的夢境裡全是和顥天玄宿有關的一切。 當丹陽候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他已經下意識的撫上自己被顥天玄宿留下印記的唇。

確切的來說那並不算一個真實的吻,但他們多年維持的關係卻因為這個突然的意外岌岌可危。 自從第一次見到顥天玄宿,丹陽候便問自己,他需要加緊多少步伐,才能與學長凝望同一片深邃的宇宙,看見他眼中所倒映的璀璨星河。

研究的生活雖然多有挫折,但丹陽侯從沒有一日懈怠,因為所有刻苦的磨煉都是為了有一天能追上顥天玄宿的背影,丹陽侯從沒對誰提起,他是那樣衷心的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得到認可,成為與他的學長並肩的人。

可是這個目標離他尚且遙遠,他所追尋的人卻回過頭來,用他所沒想過的方式站在自己的身邊。 人生的軌道仿佛脫離了自己的控制,慢慢發生了他無法預見的轉變,多年追逐和嚮往的人突然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樣子,丹陽為此心亂如麻卻無能為力,他從沒有為了一個人如此不知所措。

見顥天玄宿的路上,他的步伐時而破罐破摔的急躁,時而又彷徨不安的慢下,而在丹陽還沒想清楚應該用何種態度面對顥天玄宿時,人已經站在研究室的門口。

都到這個地步了,在怯步回頭難免有些可笑,他至少必須見一見學長,他們總不能永遠避不見面。

做了一個深呼吸後,丹陽侯輕敲門板,鼓起勇氣推門進到顥天玄宿的研究室。 如果此時的丹陽沒有一心都放在顥天玄宿身上的話,他就會想起這星期是學校的期末考週,準備考試的與替老師監考的人可能不在研究室裡,因此當他發現研究室裡只有顥天玄宿一個人的時候,他簡直為自己的倒霉透頂感到煩悶,甚至萌生出一股想要默默把門關上假裝自己從沒來過的念頭。

不過顥天玄宿在丹陽侯停滯不前的時後便注意到他了,顥天玄宿取下掛在鼻梁上的低近視度數眼睛,朝緊崩著臉的丹陽侯輕輕笑了。

「丹陽,你來了。」
「恩……」丹陽侯神情複雜的走向前去,將手上的文件遞到顥天玄宿眼前。

「這是申請經費的文件,在這裡簽個名就好。」
「我知道了。」
不論是打招呼的語氣或是神態,顥天玄宿都表現的十分自然,甚至讓丹陽侯就要真的認為,那個吻也許不過是一場不切實際的夢境,是因為輸給了感冒病毒而生出的幻想。 若是往常,丹陽侯會趁這個時候和顥天玄宿說點話,畢竟自從研究室各自分開後,他們已經無法像過去一樣,一轉頭就能看見對方在自己身邊。

當然他們兩人見面時大多都是在討論彼此最近的研究進度和檢查顥天玄宿的咖啡杯,不過偶爾也會聊聊日常的瑣事及的不常坦露的心事。

不過今天的丹陽在收回給顥天玄宿簽名的文件後,便要直接回自己的研究室去,就連顥天玄宿的臉也沒有看幾眼。

他……果然還是沒有做好和學長見面的心裡準備。 「你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顥天玄宿溫和的嗓音在背後響起時,丹陽侯身軀一僵,默默收緊了拳頭。

如果顥天玄宿沒有主動開口,丹陽也不確定自己何時才能鼓起勇氣面對那一天的吻。

又或者…其實他真正不敢面對的是此刻在顥天玄宿面前徬徨無措,沒有一點往日果斷的自己。 無邊的沈默在空氣之中蔓延開來,四周安靜的幾乎能聽見任何細微的聲響,電腦運作時規律且枯燥的背景音、經過走廊的學生放輕音量的談笑,最後是有人站起身時,改變重量的椅子發出了摩擦的聲響。當顥天玄宿來到自己身後,丹陽侯才艱難的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的學長是從何時起對自己懷有這樣的心思,為何他們認識了這麼久,他卻毫無所覺。 丹陽侯強作鎮定的背景,看上去一如過往的堅不可摧,但不論他如何掩飾內心的慌亂,又怎麼瞞的過顥天玄宿的眼睛。

望著連一眼也不敢回頭看的丹陽,顥天玄宿輕聲回道:「同樣的問題,我也很想知道你的答案。」
「我……我沒有!」

他怎麼可能對自己憧憬的人抱有非分之想!

丹陽侯詫異的回頭,直覺的想要反駁顥天玄宿對自己的誤解,然而在轉身的一瞬,丹陽卻被突然逼進身前的顥天玄宿按到門上,當背脊抵在了冰冷的門板時,他甚至清楚的聽見門把被人上鎖的聲音。 顥天玄宿清秀的面容忽然間近在咫尺,丹陽侯甚至能在他的眼瞳中看見自己茫然無措的倒影,顥天玄宿已然無視他們之間最後那條防線的舉止,讓丹陽侯本就躁動不安的心臟開始失序而急促的跳動,甚至產生一種快要喘不過氣的錯覺。

丹陽侯過去時常唸叨顥天玄宿太過寬容平和,在學弟妹面前沒有一點身為大學長的威嚴,那時的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在顥天玄宿的凝視下潰不成軍。

丹陽侯也不明白自己此刻為何渾身僵硬的無法動彈,他就這麼愣怔的望著顥天玄宿,直到對方用氣音輕笑了一聲。

「如果你真的對我沒有意思,不是應該推開我嗎?」

他可不認為自己這個向來焰氣高漲的學弟是被逼到無路可退卻還能無動於衷的人。 顥天玄宿將意味深長的笑語輕輕送到丹陽侯耳邊,灼熱的氣息仿佛會燙人似的,讓丹陽侯緊張的微微一縮,奈何他的身後只有一扇上了鎖的門,根本無處可躲。然而丹陽侯這難得彷徨無助的模樣很快就隨著漫上墨眉的慍怒消散無蹤。

顥天玄宿方才的低語就像在嘲笑他徹底失去自持的失態,感覺自己被顥天玄宿捉弄的丹陽侯這才回過神來,腦羞成怒的把眼前的人推開。

「夠了!」

丹陽侯焦躁的撫著額頭,煩躁的思緒並沒有因為終於見到顥天玄宿而有任何一絲減緩。

大病初癒又徹夜難眠的丹陽侯無法在繼續欺騙自己,方才在學弟妹們眼前的完好如故的樣子不過是他強撐出來的假像罷了,事實上他早已因為顥天玄宿的事情心力交瘁。 被自己用力推開的顥天玄宿,眼神中好似閃過一瞬無聲的失落,讓丹陽候愣了一下,但在幾番躊躇後他終究沒有心力說出任何緩和的言語。 即便是看似永恆不朽的星辰,也無法長久駐足於同一片宇宙,然而丹陽侯卻突然為人生的轉變感到膽怯,這個曾經給予丹陽侯心安的男人,竟然也同時讓他深陷於無盡的憂慮之中,丹陽侯是真不知道該拿顥天玄宿怎麼辦才好。 而就在丹陽侯兀自心煩意亂之時,一聲很輕的嘆息卻觸動了他繃緊的心弦。 「原來你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我。」 顥天玄宿說道,語句裡的苦澀刺痛了丹陽侯。愛這種感情太過虛無飄渺,因此讓人患得患失,甚至連確認也需要莫大的勇氣。 「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理由……」顥天玄宿輕靠在桌子邊緣,與緩緩抬頭面向自己的丹陽侯四目相望。「聽見你請假的消息我才突然發現,我無法想像沒有你的生活。」 察覺這份感情存在的契機或許有些突然,但這份心意卻是真誠的。有人說過,只有失去的時候才會懂珍惜,直到錯過才會明白該對自己誠實,而顥天玄宿無比慶幸在體會這樣的心情之前,就已經明白自己的心放在誰的身上。 丹陽侯這輩子都不會想到,他人生中第一次請了病假,竟然意外收到最憧憬的人對自己的表白,雖是平平淡淡,卻是屬於眼中只有遠方的顥天玄宿願意為了愛停留的心。知道自己被如此珍視著,讓丹陽侯高高築起的心牆開始出現了動搖,但他仍無法放下內心深處的不安和疑惑。 「也許你只是習慣……」 習慣朝夕相處的平淡日子,習慣有一個值得信賴的人能接受自己不完美的一面並且喜歡著這樣的自己,但這些因為親近彼此所成為的習慣,是否能當作愛? 「如果真的是這樣,我怎麼會吻你。」 丹陽侯的顧慮讓顥天玄宿不禁失笑,且不說他並非是生性浪蕩、隨意賜吻的人,如果不是確定了自己的心意,這世界上有誰敢無故招惹他這個學弟呢。 那個吻從來不是一個玩笑,他的喜歡也並非虛假。 就算到了現在,丹陽侯仍是難以置信,他驚愕的微微後退了一步,良久都說不出一句話來。時間在沉默的氛圍裡悄然流逝,但是丹陽侯卻始終低著頭,久久無法回應一字半句。 這份愛帶給他的難道不是喜悅,而是無以復加的沉重,顥天玄宿垂下眼簾,對丹陽侯無法訴諸於口的想法已經瞭然於心。 「如果……你不願意,就當那一天什麼都沒發生吧。」 顥天玄宿沉穩的淡聲,溫柔的替愕然的丹陽拒絕了自己。 或許是他自作多情,錯估了自己在丹陽侯心中的意義,如果他們之間從未有那個吻,也不過是和從前一樣,回到單純的學長和學弟的關係,一切看似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對顥天玄宿來說,有什麼在難以回到懵懂的過去。 本就虛弱的心脈忽然開始隱隱作痛,但顥天玄宿只能苦笑著隱忍,因為這一次不論是什麼藥物都不會有效用了。 「抱歉,占用了你的時間,回去吧。」顥天玄宿背過身,不想讓丹陽侯看見自己難過的表情。 感情無法得到回應雖然讓顥天玄宿心痛,但比起被丹陽侯疏遠,彼此漸漸成了陌生人,讓萌生的情愫退回長久的友誼,或許也是個不錯的結局。 顥天玄宿闔上眼簾,靜待著腳步移動,門扉開啟又掩上的聲音響起,他才能真正告別這段無疾而終的一廂情願。 然而就在顥天玄宿已經決定將這份感情藏進心底時,一雙手臂卻從後方急切的環住自己,突然被人擁進懷中的顥天玄宿有些茫然,他想轉身看看丹陽侯,但是對方卻收緊了手臂,不願讓他直視自己此刻的脆弱。 「如果你只是在捉弄我,我絕對不會原諒你。」丹陽侯咬著牙說出來的話聽上去格外凶狠,但顥天玄宿卻感覺那雙抱著自己的手正微微顫抖。在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後,丹陽侯輕靠在顥天玄宿的肩上,接著說道:「我不是個很好的人……我擔心自己不值得,更怕你其實沒有想清楚。」 在丹陽侯心目中,與顥天玄宿並肩是他今生最想達成的心願,而這條路所遇到的種種困難,也讓他十分清楚兩人之間隔著多麼遙遠的距離,他本想依靠自己的勤奮和努力趕上顥天玄宿的背影,但沒想到縮短這段距離的卻是一種名為愛的感情。 顥天玄宿的告白雖然讓他意外,但是丹陽侯發現第一個浮現在腦海的不是厭惡與抗拒時,就明白自己也並非無動於衷,但是……真的可以嗎? 像他這種固執易怒,不苟言笑又難以親近的人,真的是顥天玄宿認定的唯一,他真的希望自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站在他身邊嗎? 愛本身的存在或許不需要特別的理由,但決定去愛卻是需要勇氣。 如果不是真的將他放在心上,丹陽侯也不會有這麼深刻的煩惱吧,顥天玄宿抬起手揉了揉丹陽侯的黑髮,溫柔的語調滿是憐惜。 「在我心中你一直都很好,不管是什麼樣的你,我都很珍惜。」 這世上從沒有十全十美的人,但有所缺憾也是每個人的可愛之處,即便丹陽侯真如他自己所說,是一個有諸多缺點的人,但那也是顥天玄宿想要去愛的一切。 能無懼未知的將來,張開雙手接納另一個人的全部,除了愛,丹陽侯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丹陽侯的心防終於被顥天玄宿的真心突破的那一瞬間,感受到身後之人的悸動,顥天玄宿扳開他的手轉過身去,竟看見向來嚴肅著一張臉的丹陽侯,竟朝他露出一個感動的笑容。 原來丹陽笑起來是這個樣子。那麼的好看,那麼的……令他感到幸福。 失而復得的喜悅讓向來淡然的顥天玄宿也難掩激動,他勾起丹陽侯的手指,無比真摯地說:「丹陽,我真的很高興能認識你。」 很高興這場須臾而過的人生,因為你的出現變的熠熠生輝,每一分、每一秒都值得留戀回味。 隨著冬日將近,顥天玄宿的手指變更加蒼白冰涼,而能夠用來溫暖自己的並不是只有保暖的衣物。當丹陽侯回握他的手,用自己的體溫驅散指尖的寒冷時,顥天玄宿更加確定,自己想要的就是這個人,而他願意用一生去愛他。 不過丹陽侯顯然沒有完全明白顥天玄宿內斂的情話,竟一臉疑惑的道:「在說什麼……我們都認識多少年了。」 丹陽侯從二十歲起就一直在顥天玄宿身邊,如今都已經度過第五個年頭了,還說這種像是初次見面的台詞,就連完全不懂浪漫的丹陽侯也感覺的到這句話有多麼滑稽。 以情話的標準來看,這的確是不合格了,至少丹陽侯並不喜歡用這句話開始他們的戀情。 既然如此,顥天玄宿笑了笑,改口說道:「那……謝謝你也喜歡我。」 「……什麼!」這句話聽起來怎麼像是先告白的人是他! 這種占盡便宜的表白,真虧顥天玄宿能說的這麼理所當然,丹陽侯都還沒計較這個人竟然顛倒順序,什麼都沒說就先親了他一口,害的他這幾日神思不濟,滿腦子都被顥天玄宿給占滿了。 回想起他們之間草率的初吻,丹陽侯又氣又羞的霎時滿臉通紅,這個人真是…… 「太狡猾了!」 顥天玄宿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燦笑,炫目的讓丹陽侯難以直視,為了不迷失在他迷人的笑容裡,丹陽侯索性捧起顥天玄宿的臉頰,這一次換他送上自己的唇,感受顥天玄宿的吃驚與而後充滿幸福的喜悅,而心中的愛也隨著纏綿的吻蔓延在彼此心間。 在這個微風徐徐、陽光明媚一天,校園又響起了大家熟悉的鐘聲,剛結束期末考的學生陸續走出教室,他們像是剛結束了一場歷練,或開心或沮喪,最後都一起偕伴走進陽光下,感受這世界的明亮而溫暖。 而在只有二個人的研究室裡,顥天玄宿將手伸進丹陽侯的髮絲中,扶著他的後腦加深這個綿長的吻。

5mt980057 發表於 2024-2-14 21:42:08

5

這一年的冬季似乎比往年都更加寒冷,當挾帶濕氣的冷風鑽進灰色大衣的領口,顥天玄宿打了個冷顫,不由得考慮起是不是該去買一杯熱拿鐵暖暖身子。 顥天玄宿的腳步在原本的目的地和咖啡店之間出現了猶豫,然而在他經過學校的廣場附近時,遠遠的便看見忙碌多時終於架起聖誕樹於在今天第一次點亮了五彩繽紛的燈光。 節慶對於整日為了生活奔波忙碌而日漸麻木的成年人而言,似乎演變成一種大於實質慶祝的意義的行銷噱頭,然而每當聖誕樹上那棵星星點亮的瞬間,大家依然會願意為了這一點純粹的的美停駐目光。 四周也有許多人和顥天玄宿同樣停下腳步,他們有的安靜欣賞燈光的燦爛,有的則和身邊的人感嘆今年即將迎來尾聲。 對於眼前的美麗,大家都懷有各自不同的心境,不過惆悵感嘆這種需要時間沈澱的心緒,可不屬於校園裡熱情洋溢的年輕人們。學生們急切的拉著三五個朋友,準備要在今天留下與聖誕樹的合影,望著他們興致勃勃的背影,顥天玄宿沒來由的想起了一個人。 顥天玄宿有時會想,如果能早一點與丹陽邂逅,是否也有機會看見不在皺著眉頭,望向這個世界時尚有一絲天真目光的他呢,只是想像那樣的畫面,顥天玄宿就覺得童心未泯時的丹陽一定可愛的緊。 看來一杯香醇的拿鐵和一個讓他每每想起便不禁綻放笑靨的人,該如何抉擇已經有了明確的答案,顥天玄宿望向聖誕樹最後一眼,便朝著丹陽侯在的研究室走去。 「顥天學長來了!」 「學長,我們等你好久了。」 當顥天玄宿出現在研究室裡,學弟妹們都高興地湊向前去,這位相貌俊美又溫柔待人的學長依然很受大家歡迎,尤其蒼蒼最喜歡黏著顥天玄宿,連教授最近都考慮是否要讓顥天玄宿親自帶著蒼蒼做研究。 甫一進門就突然被活潑的學弟妹圍繞在其中,顥天玄宿淡淡的笑了笑,他自然也很喜歡這些晚輩們,可是他的注意力卻不由自主地隨著目光梭巡一道朝思暮想的身影。 當顥天玄宿看見仍坐在位置上的丹陽侯悄悄的瞥著他的方向,卻又在被他發覺時迅速移回視線,顥天玄宿忍俊不禁,真想親一親丹陽微微泛紅的耳朵。
說起來,他們在上個月向彼此表白心意後,兩人的關係明明不同以往,可生活卻沒有發生太多的變化,以至於他們雖然沒有刻意隱瞞,卻也沒人發現他們已經是一對戀人。 不過每一年的年底都是研究室最兵荒馬亂的時候,他們為了手上的計劃焦頭爛額,更是好幾天沒有靜下來一起說說話,或許這也是學弟妹們為何沒有察覺研究室裡最資深的兩位學長竟然默默談起了戀愛,否則他們大概都會用一種哀怨的眼神瞅著丹陽學長,表達男神被獨佔的心痛之情。
生活總是被許多忙碌的瑣事推擠著向前,直到這一年即將邁入尾聲,大家才好不容易迎來一個能夠慶祝的節日,因此教授決定讓研究室的學生們在平安夜一起聚餐,除了送舊迎新外也順道犒賞眾人的辛苦。 教授預約的餐廳據說挺有名氣,而且還藏身在隱密的巷口裡,是美食愛好者們的口袋名單。為了避免有人找不到地方,所以他們說好了等大家集合後在一起出發,知道餐廳位置的人在前面帶路。現在顥天玄宿既然到了,那他們也差不多該出發了。 「你們要怎麼過去?外面很冷的,有人需要坐我的車嗎?」顥天玄宿問。
天氣預報說入夜後的氣溫比白天降了許多,親自吹了一身刺骨冷風的顥天玄宿在清楚不過。
「不用的,我們會騎車過去,蒼蒼好像已經和舒遠心學姐坐計程車先到了。」問心替大家婉拒了顥天玄宿的好意。
雖然這一波冷氣團帶來的低溫,好像真的冷到快要下雪似的,不過他們每個人都有交通工具或有人接送,不需要麻煩顥天學長多載一程。但顥天玄宿這麼一問,問心這時才想起來了什麼,轉頭對丹陽侯問道。
「丹陽學長,你呢?」
他們好像沒有聽丹陽學長提起他要怎麼去餐廳呢。 從大學一路就讀到博班的丹陽侯在星宗大學待了許多年,老家也離學校不遠,往返兩處所需的交通工具自然不需他人擔心,不過既然問心開口問了,學弟妹們的無數雙眼睛還齊刷刷的看過來,丹陽便從善如流的回答。
「我可以自己……」
「丹陽要跟我一起,對吧?」
「……」
丹陽侯沒說完的下半句話,在迎視顥天玄宿別有深意的笑容時,突然就說不出口了。他們這麼多天沒見面,他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和顥天玄宿約定過這件小事。…不過……也罷。
丹陽侯本來微微疊起的眉宇,很快又平坦下來,他點了點頭,算是默認和同意了。 或許是即將到來的聖誕節為這個世界注入了名為寧靜和樂的禮物,也或許是顥天玄宿溫和的凝望總能令人感到安心,平日總是神情冷冽的丹陽學長,在寒冷的冬日裡卻多了一絲不同的溫度。 丹陽侯難得舒展的面容,讓平日遭受他嚴厲荼毒的學弟妹都愣住了,而問心與無愧兩人則相視一笑,自從顥天學長離開後,他們好久沒有見到卸下佈滿尖刺的鎧甲,在外人面前露出片刻柔軟的丹陽學長。 在星宗大學裡,汽車和機車有各自的停車場,因此除了顥天玄宿與丹陽侯以外,選擇騎車的人便先走一步,等到了餐廳在和學長們會合。 待到其他人離開後,顥天玄宿這才慢慢走到收拾東西的丹陽侯身邊。自已的戀人就近在眼前,縱使是顥天玄宿也難以靜下心來,他本來打算等到研究室只剩兩人獨處時,即便丹陽侯可能會反對,他也想將人摟進懷裡,撫慰這幾日沒有時間見面的一縷寂寞。 可是當張開雙手就能擁抱丹陽侯的時候,難耐的慾望頃刻間已經歸於平靜,僅剩一點心動的漣漪連綿不止,顥天玄宿這時才發現,原來只要能靜靜地望著丹陽侯,自己便十分滿足。 查覺顥天玄宿片刻不移的盯著自己的視線,丹陽侯朝他投來一個疑惑又無措的眼神,被那樣溫情脈脈的凝視,任誰都會感到難為情的。 不過顥天玄宿卻笑而不語,他讓丹陽侯趕緊跟上自己,否則他們可是要遲到了,不過在離開研究室前,丹陽侯卻叫住了他。 顥天玄宿聞聲回頭,卻見丹陽侯對著他上下打量一番後,說:「你今天就穿這樣出門?」 在攝氏14度的夜晚,顥天玄宿身上那套講究卻輕薄的大衣,怎麼看都不是足夠保暖的穿著。 「沒事,我今天是開車來的。」 顥天玄宿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用從容的語氣掩飾自己高估氣溫的心虛。對此,丹陽侯無奈的瞥了他一眼,隨後取出自己今天帶來的圍巾替顥天玄宿圍在脖子上。 「對自己的事一點都不用心。」 這位受學弟妹景仰的學長,在生活上其實鮮少花心思照顧自己。丹陽侯沒好氣地唸叨著,可是顥天玄宿卻在愣一下後,反而有些傻氣的笑出了聲。 「笑什麼?」 第一次看到有人被自己責罵後還笑得出來,丹陽侯覺得莫名,他瞪了顥天玄宿一眼,但是那張好看的笑顏似乎擁有擄獲心神的魔力,大概這就是靠著一張伶牙俐齒戰無不勝的丹陽侯這輩子遇見的最大的克星了。 此時脖子上的圍巾,依稀還留有主人的溫度,眼角微微彎起的顥天玄宿看向丹陽侯,說:「丹陽,現在的你也很可愛」 「又在胡說些什麼。」 顥天玄宿又是從哪裡得出這種令人起一身雞皮疙瘩的結論? 丹陽侯無奈的搖頭,渾然不知顥天玄宿竟然會幻想著小時候的自己,只可惜那並不是幻想,而是一種幻覺,因為小時候的丹陽侯就跟現在的他一樣無趣,他從8歲的時候就是個不相信有聖誕老人的耿直小孩。 夜晚的校園裡除了幾棟有好幾撥人輪流徹夜奮戰的實驗大樓以及運動社團興盛的排球及籃球場,只有寥寥幾盞路燈將這所大學襯托得格外靜謐,當然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裡,還多一棵掛滿七彩燈光的聖誕樹。 在經過播精心布置的聖誕樹時,丹陽侯也隨意的瞥了一眼,不過任何讚嘆和感動之類的情緒並沒有從他的眼神中流淌而過,就連努力的在丹陽侯雕刻般的輪廓上在閃爍著各種顏色的燈光都索然無味,覺得這個人類真是麻木的有些傷人。 當然這棵聖誕樹如果擁有自己思考的能力,它一定很快能就能釋懷丹陽侯的冷漠,因為顥天玄宿提議要不要兩個人一起圍一條圍巾的時候,丹陽侯斷然以的一口回絕,可見這個人在情趣上的造詣簡直慘不忍睹。 不過顥天玄宿並沒有因為丹陽侯毫不猶豫地拒絕而感到失望,畢竟能逗弄一本正經的丹陽侯也是個樂趣,就像研究室裡謠傳的那些八卦,所有人一致認為,會喜歡丹陽侯的人在選擇伴侶這方面一定是個興趣小眾且具有訓獸師潛力的人才。 而這位傳說中的人物正低頭理了理方才偷襲失敗被丹陽侯撥回來的圍巾,抿著的唇像是半真半假的抱怨,告狀似的對圍巾說你的主人真是一點也不懂的浪漫,但是……誰讓我就是喜歡上這個人呢。 就在顥天玄宿沉浸在自娛自樂的思緒裡,垂在身側的手卻突然被另一個人握住,四季變遷在這雙修長好看的手上似乎沒有任何變化,不論何時都同樣的蒼白冰冷。 顥天玄宿冰冷的手指,讓丹陽有種快要凍傷的錯覺,但他並沒有放開,而是在顥天玄宿愣住的時候將他的手放進自己的外套口袋裡。 「看來圍巾還不夠,明天出門戴個手套吧。」 丹陽侯認真的叮囑輕輕擦過耳邊,他緩慢的搓揉顥天玄宿失溫的手指,希望能讓它們恢復一點血色和常溫。 在寧靜的平安夜,他們漫步在夜晚的校園,頭頂上編織的燈影就像人間星河,丹陽侯彷彿看見了顥天玄宿的側臉,洋溢著能夠融化冰霜的幸福。 丹陽後這個人啊,大概從不覺得自己的呵護是一種浪漫,想要對一個人好,似乎就是這麼自然而細水長流。 「我要是買了手套,你以後就不會想牽著我的手,對吧?」 「這是兩回事……我……」 當丹陽侯側頭看見顥天玄宿那雙揶揄的目光,才知道自己又被捉弄了,被強行停下的解釋卡在喉嚨哩,丹陽侯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最後只能惡狠狠的捏著顥天玄宿的手背表達不滿。 丹陽侯這一下可捏的不輕,卻也注意著力道沒有弄痛顥天玄宿,在微不足道的懲罰過後,顥天玄宿動了動被捂暖的手,掩著笑意與與丹陽侯五指緊扣。 *** 「慢一點,小心。」 在丹陽侯差點往牆壁的方向歪去時,顥天玄宿眼明手快的把人撈回身邊,攙扶著腳步虛浮的丹陽侯緩步走進房間。 今天研究室聚餐恰逢平安夜,歡樂的氣氛讓學弟妹們也跟著玩心大起,寫了各種處罰或獎勵的遊戲做成籤給大家著抽著玩鬧。 有的人幸運的抽到了教授特別贊助的餐廳優待票,有的則被要求拍下最醜的照片掛在研究室網站一個月,不過他們一致認為最衰的人應該是蒼蒼,因為他抽到的是跟教授以及丹陽學長一起合照,他們相信這張照片一定會是蒼蒼人生中最微妙的回憶。 至於顥天玄宿抽到的並不是什麼可怕的條件,只是尋常的罰酒三杯,不過顥天玄宿唸出內容的時候,所有人立即感受到坐在他身邊的人周身彷彿散發出一團一團的黑氣,用眼神警告他們要是敢讓身體虛弱的顥天玄宿喝酒就完蛋了。 在丹陽侯沉默的威逼下,眾人識時務的想默默忽略顥天玄宿的懲罰,但是顥天玄宿不想掃了大家的興致,他拍了拍丹陽侯的肩頭讓他不必擔心,便向服務生點了酒精含量較少的粉紅香檳,不過這三杯酒在顥天玄宿碰到之前就被丹陽侯給搶下,全部喝進肚子裡,一滴都不留給真正抽到籤的人,大家也就索性當作這是他們一起抽到的遊戲吧。 丹陽侯一直不明白會讓大腦暫時失去思考能力的酒精飲料究竟有何令人趨之若鶩的樂趣,因此平日都是滴酒不沾,今天一下子為了顥天玄宿灌了三杯酒,酒醉的酡紅很快就漫上了他的面頰,若不是他始終頂著一張嚴肅的表情,大家就會發現他們的丹陽學長其實開始慢慢地醉了。 丹陽侯喝醉後神情迷濛,連反應都變得遲鈍的樣子看上去十分新鮮,就算顥天玄宿趁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親他一下,丹陽侯大概也只是疑惑的皺著眉頭,乖順的任他捉弄。 不過為了丹陽侯的面子著想,顥天玄宿並沒有趁機逗弄,並且在大家察覺之前便隨便找了個理由告別,帶著丹陽侯離開餐廳。 直到確認自己回到住處後,勉強維持神態的丹陽侯這才鬆了一口氣,放任壓抑的醉意上湧,燥熱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聲很快地就淹沒了他逐漸失去清明的意識,眼前搖晃的視野讓他不小心步伐踉蹌,明明只差幾步路就能碰到床,卻偏偏連累的顥天玄宿跟著他一起往前跌進柔軟的床墊。 丹陽侯狼狽地躺倒在床上,腦袋雖然如一團亂麻,卻仍是努力地想著跟身旁的人有關的事情。即便他不喜飲酒,還是得練練酒力才行,他可不願意再像今天一樣差點失態,如果以後再遇到類似的情況,他也能幫顥天玄宿擋一擋。 身體在酒精的作用下渾身發熱,丹陽侯扯了扯自己的毛衣領口,難受想要脫下這身厚重的衣服,可是他還沒來的及動手,眼前突然壟罩一層陰影。丹陽侯後知後覺的從新凝聚目光,看見是顥天玄宿突然一聲不吭的支在上方,居高臨下的凝視著自己。 「丹陽,別這麼著急。」顥天玄宿扣住丹陽侯拉扯衣領的手,說:「我還在這呢。」 顥天玄宿輕柔的嗓音恍然多了與平常不同的深沉,丹陽侯失神了半晌,遲鈍的腦袋才聽懂顥天玄宿的暗示,另一種難以言喻的熱度飛快的席捲身體的每個細胞,丹陽侯侷促的垂下視線,不敢對上顥天玄宿的目光。 「我不是……」不是故意要在你面前…… 丹陽侯想替自己解釋什麼,那只在自己面前羞赧的神色讓顥天玄宿瞬間意亂情迷,不等他說完便俯身吻上那兩片殷紅的唇瓣,顥天玄宿溫柔的撬開丹陽侯的牙關,卻在嚐到口中的香甜時,終是按耐不住的體內空虛已久的慾望。 丹陽侯以前從未想過,顥天玄宿給他的吻竟會如此強勢,勾纏吸吮的唇舌在口腔裡輾轉流連,片刻不停的掠奪他的呼吸,不及嚥下的唾液緩緩溢出唇角,竟吻出一片色氣。 顥天玄宿在丹陽侯被吻得快喘不過氣的時候放開了他的唇,灼熱的舌頭隨著銀絲流過的地方細細舔舐,像是點燃一簇簇的火焰,將丹陽拖入難以掙脫的漩渦,誘惑他在顥天玄宿的懷裡沉淪,直到那連綿的吻慢慢來到頸間,微涼的掌心來回摩娑著因高溫而變得敏感的身軀,丹陽侯才驀然回神,艱難的從喘息的空隙裡慌張的發出聲音。 「等、等一下。」 被丹陽侯抬手推搡胸膛,顥天玄宿這才抬起頭,白皙的膚色在剛才的激吻中紅潤了不少。看出丹陽侯眼中閃過一瞬猶疑,洶湧的情潮便克制的緩緩退去,顥天玄宿輕撫丹陽侯的臉龐,溫柔的撫慰他的不安。 「別擔心,我不會趁人之危。」 顥天玄宿沒忘記丹陽侯醉的昏昏沉沉,雖然這副可愛的模樣令人愛憐,不過現在的他大概一心只想悶頭倒在床上睡個覺,這陣子他們一直沒有機會獨處,顥天玄宿只是有點寂寞了,想要碰一碰自己的戀人,其他更進一步的事情並沒有多想。 「先睡吧,酒醒後再去洗澡。」 親暱的輕拍丹陽侯滾燙的面頰,顥天玄宿讓他在床上躺好,還開玩笑地叮囑他別在做些引人遐想的舉動,男人都是禁不住誘惑的,就算是他也不例外。 可是丹陽侯卻在顥天玄宿離開前挽留似的勾住他的手指,他動作緩慢地坐起身,用迷離的眼神望著顥天玄宿一會後,猶豫的開口:「你…你想要嗎?」 丹陽侯說出這句話的神情,讓單純的疑問彷彿也挾帶一絲曖昧與試探,即便是顥天玄宿也愕然地一時忘記了如何思考,所有的目光都被面紅耳赤的丹陽侯深深吸引。 一句低語,卻像是心照不宣的邀請,只等著另一個人做出回應,便可在夜深人靜中纏綿繾綣。 「丹陽,你果然是故意的吧。」 伸手將丹陽侯按回床上,顥天玄宿再次俯下身去,那雙深沉的眸色佔滿了丹陽侯的視野。 心臟失控的在胸腔裡瘋狂跳動,丹陽侯緊張的呼吸一滯,一雙無處安放的手揪緊床單,忐忑地等著顥天玄宿繼續下一步動作,然而意料之外,渾身緊繃的丹陽侯等來的,是隨著熨燙的呼吸送到耳邊的一聲嘆息。 「需要喝酒壯膽才敢跟我做愛嗎,嗯?」 直白的近乎讓人感到難堪的調侃讓丹陽侯瞬間脹紅了臉,他心虛的躲閃顥天玄宿的緊鎖的目光,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凡事都有第一次,越是珍視的感情,似乎就讓人越發顯得笨拙,丹陽侯小心翼翼的在這段關係中摸索,希望自己能為顥天玄宿帶來快樂,不辜負他們的感情。 他們發展到更進一步的關係只是時間問題,丹陽侯沒有跟男人交往過,臉皮薄的他對於同性情侶間的情事當然也沒有深入研究,況且丹陽侯習慣展現嚴肅理智的一面,被欲望擄獲了神智的自己對他來說陌生的令人不安,所以能趁著意識模糊的時候順水推舟,就這麼稀里糊塗的與顥天玄宿翻雲覆雨,丹陽侯反而覺得鬆了一口氣。 不過顥天玄宿卻對他有這樣的想法感到哭笑不得,肌膚相親本來應該是一件愉悅的事情,怎麼在他眼中卻成了一個艱澀難解的題目,丹陽侯不知該如何作答,竟索性將問題扔給顥天玄宿,一副任憑他處置的模樣。 顥天玄宿最後替丹陽侯拉高棉被,就像哄著還想在睡前胡鬧一番的孩子:「很晚了,快休息吧。」 安穩的睡眠不應該有太多的煩擾,顥天玄宿沒有因為這件事再多說什麼,他揉著丹陽侯的黑髮,輕柔的低語和微醺的醉意讓丹陽侯的眼皮逐漸變的沉重,看來如何與戀人坦誠相見這道題目,今天依然理不出一個答案。 本來欲言又止的丹陽侯在顥天玄宿安靜的陪伴下終於沉沉睡去,那些來不及說出口的煩惱,只能在睡夢裡繼續憂愁了。 然而沉浸夢鄉的丹陽侯,沒有聽見顥天玄宿已經給了他答案。 「可惜我不會讓你如願的。」顥天玄宿低喃著,蔥白的指尖劃過丹陽侯高挺的鼻樑。 我希望你是清醒的接受我的擁抱,感受我如何吻遍你的每一吋肌膚,明知是墮落也自願敞開身心承受我施加給你的疼痛與歡愉,如果佔有也是愛一個人的證明,我渴望聽見你用沙啞的聲音呼喚我的名字,告訴我在你心中有一個人與眾不同,所以你願意為了愛交付自己的所有。 順從本能可以是為了紓解慾望,卻也能純粹的近乎虔誠,丹陽侯或許還不明白,不過顥天玄宿一向很有耐心。 若是以後也能像現在一樣靜靜的看著丹陽侯的睡顏該有多好,顥天玄宿傾身親吻那慣常蹙起的眉心,希望自己的戀人一夜好夢。 *** 隔天一早,丹陽侯醒來後看見顥天玄宿正坐在房間的個人沙發椅上,低頭用平板閱讀參考文獻,根據昨天晚上混亂的記憶,他的直覺告訴自己,一直守在這裡的顥天玄宿認為他們之間應該有一場促膝長談。 丹陽侯昨天喝的酒量並不至於讓他宿醉,不過他的大腦現在依然是亂糟糟的,恨不得對昨晚的自己狠狠教訓一頓。 丹陽侯悄悄翻個身,認真考慮著是否要裝做還沒睡醒,趁這段時間找到合理的說詞為自己爭取一點辯解的機會,不過丹陽侯實在不擅長做這種粉飾太平的事,就算想裝也不得要領,反而更加引人注意。 顥天玄宿:「醒了?」 丹陽侯:「……」 丹陽侯已經沒有餘力吐槽完全沒有抬頭看他一眼的顥天玄宿是怎麼知道自己已經醒來,他只能認命地坐起身,心虛的對上顥天玄宿投來的目光,不知該從何開口。 平日凌厲的一張嘴,竟也有啞口無言的時候,顥天玄宿收回視線,一派從容的啜飲方才泡的咖啡,當然他有乖乖加了牛奶。 「你不會是想告訴我,昨天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對於顥天玄宿刻意的揶揄,丹陽侯撇過頭,悶聲反駁:「我沒有醉的那麼厲害。」 「很誠實。」顥天玄宿滿意的點頭,手指點著平板螢幕,神情平靜的滑到下一頁。 昨天晚上的畫面一幕幕閃過腦海,當時顥天玄宿明明已經冷靜下來,可是他卻鬼使神差的反過來糾纏,就像是拙劣的勾引,而最糟糕的是顥天玄宿竟然察覺自己其實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只是硬著頭皮不想讓他失望。 如果他們昨天真的在那樣的狀況下發生關係,丹陽侯也不確定自己會有什麼心情,他猶豫的朝顥天玄宿的方向瞥了一眼,想從他淡然的神色中觀察出隱於平靜表面下的情緒,可是顥天玄宿和喜怒形於色的自己完全不同,丹陽侯觀察了半晌,也沒有看出顥天玄宿現在究竟懷有何種心情。 既然讀不懂,那便只好直接問了,丹陽侯斟酌著用詞,說:「你有什麼想跟我說嗎?」 念叨也好,吵架也罷,用言語溝通才是丹陽侯處理問題的方式,只是心裡有一個在乎的人後,和對方的爭執雖然必要,卻也令人難受。 「你這麼一提,我倒是想起來了。」 顥天玄宿放下手上的平板,似乎終於願意和丹陽侯就昨晚的事情好好溝通一番,丹陽侯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面對顥天玄宿的不悅。可事實上他卻遲遲沒等到對方開口,因為顥天玄宿突然從放在腳邊的紙袋裡拿出一個包裝精緻的紙盒,他來到床尾坐下,將其遞給不明所以的丹陽侯。 「給你的,打開來看看。」 「這是……」 腦子裡一直為昨晚的事情苦惱糾結的丹陽侯並沒有注意到那個悄悄放在顥天玄宿身邊的紙袋,他愣怔的接過,一時半會沒能明白這個東西和他們要討論的事情有什麼關聯,不過拆包裝盒大概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慣性,莫名其妙的瞅了顥天玄宿一眼後,丹陽侯順手拆開盒子上的紫色緞帶。 打開禮物盒的一剎那,映入丹陽侯眼中的是一隻笑容滿面的可愛棕熊,它抱著一個澆水器形狀的盆栽,裡頭種了一種他不知道名字的多肉植物,粉紫色的葉片層層包裹出一個類似蓮花的造型。 顥天玄宿:「丹陽,聖誕節快樂。」 顥天玄宿的笑語讓丹陽侯回過神來,他猛然望向顥天玄宿,難得遲鈍的他直到現在才意識到,原來這是一個聖誕節禮物! 「這麼驚訝嗎,這可是我們交往後的第一個的節日」丹陽侯的反應顥天玄宿不禁失笑,他用指尖輕輕點了一下十分討喜的玩偶熊,接著說:「你的位子上除了電腦就只有各種研究和行政文件,所以我在想……如果你對窗外的景色沒有興趣,那偶爾看一眼植物好不好」 在沉悶的研究生活裡,這個逗趣的盆栽是否能讓丹陽侯記得,不論面對何種瓶頸,也要努力保持愉快的心情,他笑起來明明很好看的。 被隔在窗戶外的冷氣團讓這個聖誕節冷的連耶誕老人可能都想要罷工,可是一道暖流卻緩緩流淌在丹陽侯心間。他並不喜歡太過童趣的東西,可是此時的他捧著顥天玄宿送給自己的盆栽,竟只有滿心的喜悅。 丹陽侯笑意淡淡:「謝謝,我很喜歡。」 如果把這個盆栽放在研究室的桌上,大概會引來許多好奇的目光和追問,自己也可能會因此苦惱一段時間,丹陽侯雖然覺得麻煩,卻已經替它想好最適合擺放的位置,就像顥天玄宿說的那樣,只要在空閒的時候一抬頭,他便能看見這個可愛的盆栽,而那時的丹陽侯就會想起有個人說過,他想要好好珍惜自己。 意外收到禮物讓丹陽侯有些受寵若驚,不過開心之餘,他卻也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彆扭。聖誕節是情侶增進感情的好日子,大部分人會互相送聖誕禮物,或者出門約會,度過浪漫的一天,但是丹陽侯這個人嘛,與顥天玄宿交往前,他從來沒有慶祝節日的習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的身分和以前已經不同了。 況且…… 丹陽侯不知想起了什麼,他頓了一下,有些尷尬的說:「抱歉,我什麼都沒準備。」 「真的?」 「恩……當然。」 他們各自忙碌的這段時間,並沒有討論過是否要一起度過聖誕節,如果丹陽侯沒有為這一天花任何心思,顥天玄宿也不會放在心上。可是丹陽侯真是個心口不一的人,被他直直的盯了一會就開始心虛的想結束的這個話題,要顥天玄宿對他這樣的反應視而不見,那還真是強人所難。 「你要做什麼……喂!」 自己的聖誕禮物突然被顥天玄宿取走,丹陽侯正不明所以,誰知下一秒他就被顥天玄宿按回被窩裡,彷彿昨晚的場景再次重現。丹陽侯手足無措地喊著,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從昨天開始就一直被這個人撲倒在床上。他雖然沒有掙扎,但那是因為顥天玄宿退去溫和的眼神和帶有侵略性的姿勢讓他緊張得無法動彈。 「你不給我,我只好自己要了。」顥天玄宿的語氣聽上去就像理直氣壯的欺負人,用那天生溫潤的聲音對著自己的學弟兼戀人耍流氓:「你不是一直想跟我談昨晚的事,可是我比較喜歡用身體力行的方式回答你。」 「你昨天答應不會……」 「我是說過我不會趁人之危,可是你現在看起來精神不錯。」 「學、學長……」 昨晚藉著醉意朦朧,丹陽侯還能壯著膽子招惹顥天玄宿,可是現在完全清醒過來的他完全沒有了那時的衝動,兩片緋紅很快就爬上了臉龐,他甚至懷疑顥天玄宿能聽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丹陽侯生平第一次受到這種衝擊,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算丹陽侯並不是個軟弱的人,可自己要是在這麼欺負下去,他可能也會惱羞成怒地跑回自己家裡,既然已經給了一點小小的懲罰,顥天玄宿見好就收,不在繼續捉弄他了。 顥天玄宿翻了個身躺在丹陽侯身邊,彼此的肩膀碰在一起,他們不僅是認識多年的朋友,現在更是分享著同一張床的戀人。 「我沒有因為昨天的事情不高興,這種事順其自然就好,我不想讓你感到壓力,可是我在意你有心事卻不願意告訴我,明白嗎?」 愛一個人應該對彼此坦誠,就像丹陽侯根本沒有做好準備,卻為了迎合他而閉口不談自己的感受,無法讓丹陽侯相信自己,才是讓顥天玄宿難過的原因。 原來自己認為的體諒和包容卻在無意中傷了顥天玄宿的心,聽見顥天玄宿的真心話,丹陽侯也漸漸沉下心來認真思索。從朋友變成戀人後,許多相處的習慣需要慢慢的改變以及磨合,如果今天角色互換,被對方的好意推遠的自己大概也會和顥天玄宿一樣難受。 沒錯,丹陽侯剛才沒有說實話。不過從現在開始,他決定不在對顥天玄宿有任何隱瞞,希望能在他面前毫無保留的做自己,而顥天玄宿喜歡的也是這樣的他。 「不是為了聖誕節,我其實有東西要給你,只是這幾天太忙,而且我現在也沒帶在身上。」 「你要送我什麼?」 「……肩頸按摩器。」就是那種連菜市場也隨處可見的肩頸按摩器。 丹陽侯沒那麼多想法,累積的工作讓顥天玄宿看上去有些疲憊,丹陽侯真的只是想候幫他揉一揉僵硬的肩頸,希望能讓他舒服一點。 就算自己又多麼不解風情,丹陽侯也知道用這個東西當作聖誕禮物會被笑話的,所以他才不想說出來。 以送給男朋友的聖誕節禮物來說,這應該很有創意且非常實用的禮物,只是和浪漫完全沾不到一點邊。 顥天玄宿終究沒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好吧,我現在能理解你剛才為什麼說不出口,果然很有你的風格。」 果不其然被顥天玄宿取笑了,丹陽侯立即黑了一張臉,氣急敗壞地回道:「這真的不是聖誕節禮物!你不要我就送人,再買別的給你。」 雖然以丹陽侯耿直的眼光,他也不一定會挑選什麼浪漫的禮物,不過怎麼樣都不會比肩頸按摩器更差了。 聽見丹陽侯竟然要把東西轉送給別人,還十分行動派的馬上起身尋找手機,想認真的為自己雪恥,顥天玄宿趕緊把人給拉進懷裡,絕不讓他有得逞的機會。 「不行,這可是你第一個送我的東西,我要好好收藏。」 「不要收藏這種東西!」 丹陽侯對自己沒有在聖誕節送顥天玄宿一份值得紀念的禮物頗為氣惱,可是顥天玄宿卻是非常高興,他將下巴靠在丹陽侯的肩上,貪戀著丹陽侯溫暖的體溫。 「沒關係,我們以後還會有很多聖誕節。」 早已習慣戀人衝動的脾氣,顥天玄宿趕緊安撫丹陽侯,可是他的這句話卻讓丹陽侯忽然心動不已。 在你預想中的未來,年復一年……我都在你身邊嗎? 丹陽侯主動握住顥天玄宿從後方摟著自己的手,就像不想讓顥天玄宿放開這個擁抱。他羞赧著說:「這可是你說的。」 當美麗的聖誕樹一次次點亮的時候,他們都會一起駐足凝望,偕手走過平凡的歲月。 「恩,我答應你。」 顥天玄宿點吻丹陽侯的烏髮,用貼身的擁抱熨燙冬日的早晨。 以後回想起來,這一年將會是顥天玄宿人生中永不褪色的回憶,和另一個人分享自己的人生雖然會伴隨各種煩惱,卻也有許多一個人所體會不到的快樂。 今年的聖誕節依舊跟著紛繁的日子倉促而過,只是不同以往的是,顥天玄宿認為自己依然收到了最好的禮物。 知道彼此對未來有著共同的憧憬,丹陽侯在他懷中仰起頭,在別具意義的這一天獻上自己的吻和那句溫暖的祝福。 「聖誕快樂,顥天學長。」

5mt980057 發表於 2024-2-14 21:4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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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及顥天玄宿不在的日子,是丹陽侯最忙碌的時候。他一早來到學校先是整理自己的研究數據,接著又為了他們接下來與其他研究室合作的共同項目開了一個漫長的會議,直到下午替教授代課的課程結束後,丹陽侯才有時間休息一會。 當他在腦中安排著明天行程,慢步回到研究室時,便看見問心、無愧還有其他學弟妹們擠在蒼蒼的位子,各種文獻及實驗記錄散在桌上,他們圍著電腦似乎很專注的討論些什麼,就連他們的學長進到研究室也沒有察覺。 或許是因為常年待在顥天玄宿身旁,讓丹陽侯知道自己必須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追上那個人的腳步,而這條路更是無比艱辛,因此他最看不慣的莫過於擁有天賦卻沒有上進心的人,所以在看見蒼蒼最近比以往認真許多,丹陽侯竟然生出一股看見晚輩成長的欣慰。 只不過他還沒來的及沉浸在這難得的心情,便被殘酷的現實潑了一桶冷水,本來想關心兼指導的丹陽候此時冷冷的站在一群人身後,而渾然不覺大難臨頭的學弟妹依然好奇的瀏覽著天雨如晴的個人網站,因為這幾天她上傳了許多中原風景優美的相片,而被她標注的朋友正是他們的教授以及顥天玄宿。 一年一度的天文學術研討會這次輪到在中原舉行,以往都是由研究室裡最資深也最優秀的顥天玄宿及丹陽候一起參加,不過教授今年想讓天雨如晴到國外增長閱歷,所以丹陽候便留下來看顧研究室的大小事。 丹陽侯開車送他們去機場的那天,最後一個下車的顥天玄宿偷偷捏一下他的手背,小聲的說了句我很快就回來,送入耳畔的低語就像一道溫柔的咒語,讓思念如藤蔓一般蔓延增長,纏繞住丹陽侯的心。 算一算時間,他們也差不多快回來道域,顥天玄宿不過離開了一個星期,習以為常的每一天卻仿佛比以往還要漫長無味,沒有愛上顥天玄宿前,丹陽侯絕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有機會體這種心情。 不過等待的日子就快結束了,丹陽侯將微末的寂寞之情一掃而空,因為這群趁機偷懶的人還等著他教訓一番呢。 於是丹陽候一臉不滿的站在後方,靜靜的聽著他們七嘴八舌的閒聊。 「教授他們去的地方感覺很好玩啊。」 誰像你們一樣不務正業,他們三個是去參加研討會。 「我什麼時候也能參加呢。」 知道自己要學的東西還很多,怎麼有閒情逸致在這裡偷懶! 「是啊,要是能跟著顥天學長和如晴學姐一起旅遊,那一定太幸福了。」 原來教授和研討會其實不重要嗎! 「你們看,如晴學姐又傳了一張照片。」 就在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時候,網頁上又出現了一張新的相片,那是一間位在運河沿岸的咖啡館,大片的落地窗不僅能看見優美的河岸風光,也讓溫和的陽光舖在天雨如晴漂亮的臉龐,而在離鏡頭稍微遠一點的地方,顥天玄宿捧著純白色的馬克杯抬眸淺笑,是時光也為其停駐的沉靜美好。 人類天生樂於欣賞美麗的事物,這仿佛只會出現在雜誌封面的畫面,讓所有人無不發出各種聲音表達自己的讚嘆。 「這兩人這麼好看,一起出現在相片裡真是太登對了。」 「你們說,他們兩人會不會在異國浪漫的氣氛下萌生感情,然後就……」 眼看研究室裡的大學生越說越不正經,還互相露出八卦的表情,無愧和問心在他們頭頂各自懲戒的敲了一下,阻止他們繼續胡說。 「別亂猜,要是互相有好感,他們早就在一起了。」 顥天學長和如晴學姐在同一間研究室裡,難免讓人猜想他們是否有機會成為戀人,可是這些終究是毫無根據的猜測,要是傳到丹陽學長耳裡,他一定會為這些捕風捉影的謠言生氣的。 一想起丹陽侯的嚴厲,這點偷閒放鬆的心情也隨即消失無蹤,問心推測丹陽侯這時應該快下課了,決定讓大家趕緊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人在心虛的時候總是會特別注意危險的地方,於是問心下意識的往門口的方向望去,想確認丹陽侯應該還沒回來,好讓自己安心一點,然而那位如鬼神一般的學長赫然出現在面前的時候,問心就像做錯事被歹個正著,嚇的魂都要飛了。 「丹、丹陽學長!」 聽見問心慌張的喊聲,所有人無不驚恐的彈起來,他們僵硬的站在丹陽侯面前,雖然自知大難臨頭,卻還用眼神互相詢問指責,丹陽學長從什麼時候開始站在這的,方才他們說的話的該不會都被聽見了吧。 就在眾人膽顫心驚的等著被訓話的時候,丹陽侯卻意外的不發一語,要知道一向脾氣火爆的人突然沈默,那就代表他的憤怒值可能已經到達前所未有的可怕高度,一想起惟一會幫他們說話的顥天學長此時正遠在中原,眾人瞬間臉色慘白,開始在心中默默寫起了遺言。 不過在一片詭異的沉默中,只有蒼蒼眨了眨眼疑惑的望向丹陽侯,雖然丹陽學長一如往常的散發著兇猛的氣勢,可是蒼蒼卻覺得他的目光好像一直盯著電腦上那張他們沒來的及縮小的照片。 「學長……?」 直到蒼蒼鼓起勇氣喚了一聲,丹陽侯好像才回過神來,他梭巡著眼前一排等著他發落的學弟妹,半晌後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我出去一下。」 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剛回來的丹陽侯囑咐完後又轉身離開了研究室。 丹陽學長今天莫名的大發慈悲,讓大家如蒙大赦,真切的感受到活著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不過繃著的一口氣還沒鬆懈下來,就見丹陽侯臨走前又回過頭,冷冷的掃來一記眼刀。 「你們應該休息的差不多了吧。」 「是、是……」 這種像是死亡威脅一樣的警告……丹陽學長果然還是丹陽學長! 被丹陽侯那麼一瞪,在胡鬧的人瞬間都變的乖巧無比,他們目送研究室的惡魔學長快步離去,直到確認那道身影消失在視野盡頭,大家才真正的安心下來,簡直要為自己的劫後餘生掉幾滴眼淚了。 雖然他們應該慶幸自己逃過一劫,不過現在回想起來,丹陽學長剛剛的反應確實有點古怪,因為丹陽侯平時就連看見蒼蒼對著電腦發呆分心的時候,都少不了要訓斥一頓。 無愧用手肘碰了碰身邊的問心,說:「丹陽學長最近是不是脾氣變好了。」 丹陽學長脾氣變好?別人聽來應該會覺得這是一個愚人節笑話吧。 問心聳聳肩,覺得這樣的猜測應該不太可能,不過這時蒼蒼卻歪著頭,補了一句:「可是他剛才看起來很不高興。」 明明心情不佳卻饒了他們,沒有繼續追究,向來直言快語的丹陽學長怎麼突然變得矛盾起來。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半晌後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丹陽學長的壞心情好像不完全跟他們有關係啊! 而全然不知自己正被議論紛紛的丹陽侯,並沒有像他剛才所說的,有什麼事情需要去辦,而是一個人沉著臉走到了頂樓。 三月的陽光鋪散在頂樓的小花園裡,留下了恰到好處的暖意,春天的到來趕走了冬日的冷寂,就連拂面的清風都帶著舒爽的涼意,令人身心一暢,但是丹陽侯卻是緊緊的皺著眉頭,剛才聽見的對話與那張可見感情很好的合照始終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 自從教授讓他們兩個分開研究室後,顥天玄宿就被分到和天雨如晴一起,兩個同樣個性溫柔的人自然會特別要好,這是在兩人交往之前丹陽侯就已經知道的,至於顥天玄宿和天雨如晴被傳的那些八卦他當然也聽過,只是在今天以前,他都認為那是無稽之談。 丹陽侯自認為他並不是一個容易疑神疑鬼並無理取鬧的人,可是在看見那張照片時,他卻無法忽視內心的動搖。 因為熟悉顥天玄宿的人都知道他有一個奇怪的習慣,雖然會隨意的用手機拍下一些無趣的東西,可是本人卻不喜歡被留下相片,如非必要,他都會溫和的婉拒,即使是教授的邀請也不例外,但是這樣的他竟然願意和天雨如晴一起合照,還容許她公開這張看起來有些曖昧的相片。 也難怪學弟妹們會覺得新奇,畢竟就連丹陽侯自己都沒有任何一張顥天玄宿的相片,遑論是跟他的合照。知道顥天玄宿第一次破除常年的習慣,為了天雨如晴做出包容,讓丹陽侯十分不是滋味,就連過去他所嗤之以鼻的謠言,都跟著令他開始無比煩躁。 距離顥天玄宿返回道域只剩兩天的時間,然而丹陽侯期待的心情卻變了調,那像是隨時都想把人大卸八塊的臉色可把不明所以的學弟妹們嚇壞了,只能滿臉委屈的祈禱顥天玄宿快點回來安撫丹陽侯,只可惜他們所以為的救兵,這回可是害了他們的罪魁禍首。 *** 道域的機場總是人來人往,是這個城市最忙碌的地方之一,從化妝室出來的天雨如晴拖著行李箱回來找顥天玄宿時,正巧看見他將手機附在耳邊,不知在與什麼人通電話,然而他們的對話十分簡短,天雨如晴不過幾步路的距離,電話那頭好像已經擅自結束了通話,讓顥天玄宿措手不及。 「學長,怎麼了?」天雨如晴關心的問道。 剛才飛機終於抵達道域時,顥天玄宿看上去明明很開心的,怎麼現在接了一通電話後卻突然若有所思起來。 見天雨如晴回來了,顥天玄宿從新整理表情,回道:「丹陽說他會過來接機,應該快到了。」 「丹陽學長之前不是說沒空過來嗎?」 天雨如晴記得在回國的前一晚,顥天玄宿有向丹陽學長詢問過這件事,但是被他以最近研究室太過忙碌而拒絕,怎麼不到短短一天,現在又突然抽的出時間了。 關於這件事,其實顥天玄宿也不清楚,而且從丹陽侯冷硬且不容拒絕的語氣聽起來…他感覺丹陽好像正在生氣。 看來滿腹的疑惑,也只能等見到丹陽侯後才能問清楚原因了。可是當顥天玄宿終於看見丹陽侯時,對方周圍所散發的低氣壓讓他發現自己想錯了,丹陽候侯並不是好像在生氣,而是真的非常生氣。 至於到了最後一刻又改變心意,來到機場接他們二人的丹陽侯,真的親眼看見顥天玄宿和天雨如晴站在一起的畫面時,耳邊仿佛又響起那些讓他心煩意亂的謠言,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 「後車箱開了。」丹陽侯語氣冷淡,說罷後便不在往顥天玄宿的方向多看一眼。 丹陽侯的脾氣是出了名的火爆,即使是教授也拿他沒辦法,然而惟一能安撫他的人,今天竟然破天荒的被冷言以對,天雨如晴詫異的感嘆,要是讓學弟妹知道顥天玄宿無法在成為他們的避風港,說不定會悲觀的認為世界末日提早降臨了。 雖然腦中出現了想要改搭計程車的念頭,不過在丹陽侯強勢的壓迫感下,天雨如晴只能跟著顥天玄宿將行李放進後車廂,乖乖坐上這台散發著恐怖氛圍的車。 完全不想和生悶氣的丹陽侯太過接近的天雨如晴打開了後座的車門,而顥天玄宿則主動選擇了副駕駛座,他為自己系上安全帶時,感受到丹陽侯朝自己看過來的眼神有一種說不清的複雜,就好像他以為自己不願意與他有這麼親近的距離。 雖然丹陽侯正在氣頭上,但是車子卻以非常安全的速度行駛在高速公路,即便是完全不熟識的人,可能也會試著閒聊幾句話,然而此刻在車內的他們卻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 在學校明明感情不錯的兩人,在見面後卻都一言不發,天雨如晴疑惑的梭巡那兩位學長,試探性的打破了沉默:「丹陽學長,最近蒼蒼又惹你不高興了?」 一提到天資聰穎卻貪玩的蒼蒼,丹陽侯冷哼一聲:「他還不是一個樣,有時間都拿去看你們在中原……」 意識到自己差點將這幾日的煩躁脫口而出,丹陽侯立即止了聲,沒有繼續說下去,然而他嘎然而止的語句讓顥天尋玄宿愣了一下,而對丹陽侯不尋常的停頓,天雨如晴思索了一會,好像猜到了甚麼,畢竟丹陽侯真的是瞞不住情緒的人呢。 「我有在社群網站將蒼蒼加為好友,他應該是在看我上傳的那些照片吧。」 天雨如晴一直對攝影頗有興趣,她的相片在短短幾分鐘內就能累積很高的點閱率,很受大家歡迎。 顥天玄宿看過她的作品,也發自心底稱讚:「你的攝影技術的確很好。」 「如果學長有興趣,有空的時候我們可以一起交流。」 天雨如晴說著大方的邀請,然而她與顥天玄宿卻同時將目光悄悄投向丹陽侯,他的表情因為天雨如晴方才那句話變得更加僵硬,就像被添了乾柴的怒火,在他的胸口裡悶燒著。 「謝謝。」 顥天玄宿向天雨如晴回以禮貌的答覆,然而這句道謝聽上去卻別有深意。 顥天玄宿住的地方比天雨如晴的還要近,但是丹陽侯卻先載她回到了住處,天雨如晴取回自己的行李廂後,走到前面的位置向顥天玄宿他們道別。 「丹陽學長,謝謝你載我一程,顥天學長還給你,別生氣了。」 天雨如晴裝作沒有看見丹陽侯刀光一般的瞪視,朝他們揮了揮手,剩下的事情就交給顥天學長吧。 送天雨如晴回家後,丹陽侯才又開車折返顥天玄宿的住處,顥天玄宿出國所帶的東西並不多,但是丹陽侯還是執意幫他扛起最重的行李廂,跟著顥天玄宿一起上樓。 待進到屋子裡,這個地方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顥天玄宿望向沉著臉的丹陽侯,做好了與他深談的準備:「丹陽,你……」 然而顥天玄宿還不及說完,丹陽侯便抓住他的手腕,將人給強勢按在沙發上,強迫顥天玄宿看著自己,感受在他心中燃燒的怒燄。 「你跟天雨如晴是不是……」 丹陽侯語氣兇惡,然而按住顥天玄宿的手卻微微顫抖,他絕不容許顥天玄宿對他有一絲欺瞞,卻又對可能成真的臆測惴惴不安。 而另一方面,顥天玄宿忍不住心想,這大概是自己這輩子第一次被人給推倒,而且對方還是自己一手帶上來的學弟。 面對強硬壓制自己的丹陽侯,顥天玄宿頓了一下,而後淡然的說:「原來你喜歡在上面嗎,其實我也可以接受。」 顥天玄宿沒頭沒尾的話讓丹陽侯愣住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麼,一張臉頓時脹紅了起來,羞腦的朝顥天玄宿吼道:「別跟我開玩笑!」 「好吧。」看來體位這件事,他們以後才能討論了。在心裡嘆一口氣後,顥天玄宿隨即嚴肅了表情,沉聲說道:「所以你真的懷疑我背叛你。」 難道丹陽侯認為自己對他的感情,不過是輕易就能反悔的玩笑嗎。 顥天玄宿深沉的目光沒有了以往的溫柔,他並不是沒有情緒的人,只是顥天玄宿藏的隱諱,只有足夠了解他的丹陽侯能夠發覺。其實丹陽侯不是真的認為顥天玄宿和天雨如晴之間有什麼,但是他無法不去在意顥天玄宿和其他人在一起時,會有那麼幸福的像是要融化一般的笑容。 丹陽侯咬著牙質問顥天玄宿:「你從來不喜歡拍照,為什麼會答應她。」 照片?經丹陽侯這麼一問,顥天玄宿這才想起了,天雨如晴的相機上確實有這麼一張和自己有關的照片。 原來這就是讓丹陽侯不安的原因,顥天玄宿恍然大悟:「原來你在意的是這件事。」 丹陽侯並不是容易猜忌的人,雖然在外人看來,那只是一張平凡的合照,但是丹陽侯和其他人不同,長年的相處和陪伴,讓他即使是透過照片也能感受到自己當下的心情。 丹陽阿丹陽,你明明這麼了解我,卻又不敢相信我,讓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微亂的情緒頃刻間恢復以往的平靜,顥天玄宿說:「如果你看過那張照片的話,對我們在的那個地方有印象嗎?」 他們所在的那間咖啡館並不算中原的名店,但是丹陽侯能從一旁的河岸風光,勾劃出記憶中的場景,其實打從看見那張照片的第一眼起,丹陽侯就已經認出了那間店。 「那是我們上次去中原時,一起去過的咖啡店。」 天文學界的學術研討會是由各地輪流舉辦,距離上回舉辦在中原已經是許多年前,照理說丹陽侯應該已經記不得與那天有關的點點滴滴,例如他們不小心下錯公車站的站名,或是顥天玄宿隨遇而安的走進咖啡館時,有著虎斑花色的店貓走過來蹭了蹭他的褲管,幸運地得到了他溫柔似水的笑意。 「你還記得。」丹陽侯回憶起往事的神情是不會騙人的,顥天玄宿漾開了微笑,抬手輕點丹陽侯皺起的眉心,接著說:「但是你應該忘了,我和如晴的那張相片裡,我是坐在你曾經坐過的位置上,點了一杯你當時喝的曼特寧。」 「你……」 即便深知眼前的是和過往相似的風景,但在隻身一人的異國裡,一種縈繞於心的寂寞,還是讓顥天玄宿不由自主地踏進他們曾經一起去過的小店。 在你以前坐過的位置上,遙望著你當時眼中的風光明媚,啜飲你曾經入口的咖啡香,才明白瀰漫在口腔裡的是濃烈苦澀的味道。 「如晴是趁我分神的時候突然喚了我一聲,我剛好轉頭過去就被拍下那張照片,這只是鬧著玩的,她知道我不喜歡入鏡,所以也禮貌的問過我是不是要刪掉,但是我同意讓他留下來。」 「為什麼?」 「看見那張照片時我才知道,原來我想你的時候是這種表情。」 不經意流露的溫柔,沉浸於彼此回憶的笑靨,在與丹陽侯分開的七天後,顥天玄宿終於明白,原來這就是對一個人的思念。 選擇質問顥天玄宿時,丹陽侯本來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甚至設想了最壞的結果,然而眼前這個男人此時望著他的眼神,卻依然如在研究室裡對他告白的那天,流動著沉靜的愛意。 這幾天的心神不寧,原來都是一場誤會,顥天玄宿雖然和天雨如晴在一塊,但是腦中和心上卻全都是自己。 即使相隔兩地,卻依然被一個人如此惦念著,發覺是自己胡思亂想的丹陽候倏地鬆開手,他垂下褪去了鋒利的眼眸,良久後才憋出一句話。 「對不起。」 無法見到對方的日子裡,心中的不安悄然蔓延,並且在最寂寞的時候趁機而入,丹陽侯不知道一句簡單的道歉,能不能讓顥天玄宿原諒自己。 自己這位倔強的學弟,竟然也會有歉疚的表情,但是他並不喜歡看見丹陽侯因為自己的緣故露出難受的模樣。 顥天玄宿安撫的捏了捏丹陽侯高挺的鼻梁,說:「比起道歉,我更想聽你說一些哄我的話呢。」 「你想聽什麼?」 「這就是你道歉的誠意?」 「……」 丹陽侯一向疾言厲色慣了,平時和顥天玄宿相處已經是他少有的柔和,像那種哄人高興的甜言蜜語,丹陽侯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說。 顥天玄宿明明瞭解他的個性,卻執意的希望自己說些什麼,既然理虧在先,丹陽侯這一次是不可能拒絕了。 思忖了一會後,丹陽侯緩緩開口:「雖然你和天雨如晴的照片讓我很生氣,但知道你回道域,我還是想見你。」 雖然仍在氣頭上,而且看見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就會感到不快,但是身側少了一個人的空虛,還是讓丹陽侯在最後一刻拋下了繁雜的事務,驅車趕往機場。 「所以翻譯過來的意思,是你這段日子也很想我。」 「知道了就別故意問。」 顥天玄宿明顯的惡趣味讓丹陽侯板起臉,但是他還是瞥見了丹陽侯泛紅的耳尖。 人家常說小別勝新歡,不過顥天玄宿卻沒有感受到其中的甜蜜,雖然著實無奈,但是聽到丹陽侯坦誠這段分離的日子裡,對自己有著同樣的想念時,心裡頭的那一點介懷便也跟著便煙消雲散。 終於和丹陽侯解開誤會後,顥天玄宿這才放鬆了心神,長途旅行的倦意也漸漸爬上了眉頭。 「坐了六小時的飛機好累啊。」 「睏了嗎,要不要先回房間休息。」 「讓我靠一下就好。」 拍了拍丹陽侯的肩膀,將人推到沙發上的另一側後,顥天玄宿挪動位置,挑了個舒服的姿勢枕在丹陽侯的大腿上,打了一個小小的呵欠。 中原和道域有日夜顛倒的時差,顥天玄宿可能需要休息幾天才能調適回來,現在的他應該身心都很疲憊,自己卻偏選在這個時候與他爭執,第一次品嘗愛情的滋味後,丹陽侯才發覺自己並不成熟。 垂眸凝望在自己腿上打盹的顥天玄宿,丹陽侯問:「你不介意了?」 即使是微不足道的爭執,也有可能成為感情中的裂痕,而選擇隱忍退讓,反而會加深彼此的芥蒂,比起溫柔的包容,丹陽侯更希望顥天玄宿能將心中的不滿抱怨出來。 然而顥天玄宿聞言卻笑了:「這是你第一次為我吃醋,所以我原諒你。」 ……吃醋? 丹陽侯曾經認為這兩個字離自己十分遙遠,是他人生絕不會出現的體悟,然而回想這兩天煩躁又莫名酸澀的心情,丹陽侯不禁愣了一下。 難道他是真的吃醋了! 丹陽侯恍然大悟的剎那,依稀瞧見了顥天玄宿隱忍的笑意,原來在自己都沒有弄明白的時候,顥天玄宿已經知道他是因為吃醋了在鬧彆扭,所以才沒有真的生他的氣。 這個人總是用他的成熟淡然來捉弄自己,丹陽侯雖然鬱悶,然而他抬手撥開顥天玄宿額前的細髮時,撫過的指尖輕柔而疼惜。 丹陽侯說:「我不喜歡吃醋。」 也許他不是最好的伴侶,但是顥天玄宿既然選擇了他,丹陽侯便會盡自己所能讓顥天玄宿感到幸福,而他並不需要藉由他人的存在,才能證明自己的心意。 指尖慢慢往下滑過顥天玄宿俊秀的臉龐時,丹陽侯看見他睜開雙眸,紫色眼瞳裡仿佛蘊含著遼闊的宇宙,只用那麼一眼,便讓丹陽侯甘願沉溺,願意用一生去尋那片浩瀚裡的溫柔微光。 將丹陽侯輕撫自己臉龐的手放到唇邊,顥天玄宿點吻他的手背,說:「那以後我只留下和你在一起的照片,好嗎?」 從前顥天玄宿不喜歡照相,是因為比起自己,他覺得應該為更美好的事物留下影像,而現在和丹陽侯在一起的日子,讓平凡的每一天都過的別具意義,如此美好的時光,當然值得紀念。 顥天玄宿或許對每個人都能寬厚的包容,然而說到他的寵溺,卻都是丹陽侯一個人的。戀人間的願望其實很簡單,知道你心裡有我,而我是獨一無二的,這樣就夠了。 「真是的……」 顥天玄宿如此孩子氣的承諾讓丹陽侯啞然失笑,卻也感到心頭一暖。他點了點頭,在顥天玄宿歸來後終於展開了笑顏。 *** 與心情不好的丹陽侯相處了好幾天的學弟妹們每日引頸期盼,終於等到了顥天學長回到道域,他們就像看見了救世主,在顥天玄宿回來後紛紛一擁而上,活像是飽受丹陽侯荼毒的可憐的孩子們,幾乎要相擁著痛哭流涕。 生活又回到了平凡的日常,在平靜的大學校園,看見兩位資深學長依然常常待在一起,這樣的畫面雖然早已習以為常,卻讓人感到安心。 顥天玄宿這次跟著教授參與中原的研討會,也整理了一些有意思的內容與丹陽侯討論,所以在和教授結束尋常的每週會議後,顥天玄宿便讓丹陽侯跟著自己回到他的研究室。 不過當他們走在去往研究室的長廊時,顥天玄宿突然想起了什麼,側頭對丹陽侯說:「對了,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如晴猜到我們的關係了。」 「她發現了!」這種事情不是應該早點說嘛! 「如晴本來就是心思細膩的人。」 其實在天雨如晴拍下那張讓丹陽侯在意的相片後,和顥天玄宿交情挺好的她就直接問了這件事情,而顥天玄宿也親口證實了,因為他知道天雨如晴會開心地給予他們祝賀。 不過丹陽侯可就沒那麼平靜了,真虧顥天玄宿能將這件事說得這麼雲淡風輕,雖然丹陽侯也不覺得必須遮遮掩掩,但是交往的事情要是傳出去,一定會在研究室造成騷動的吧。 而更讓丹陽侯錯愕的是,如果天雨如晴早就知道他們的關係,那麼去機場接他們的那一天,她不就將自己吃醋的樣子全看在眼裡嗎,這真是太丟臉了,丹陽侯甚至不知道待會見到天雨如晴應該用甚麼樣的表情。 然而當丹陽侯跟著顥天玄宿進到研究室裡,卻發現天雨如晴和其他人都不在,望向指著數字五的時針,丹陽侯猜測他們似乎都已經回家了。 「她人呢,已經回去了?」 天雨如晴雖然不曾由丹陽侯親自帶領做過研究,但是她在研究上的努力,丹陽侯也是有目共睹,從早一頭栽進研究數據直到月亮升起都是常有的事,所以她今天會這麼準時回去,倒是讓丹陽侯有些意外。 「我好像聽她說過,今天晚上有約會。」 「約會?她什麼時候有交往對象。」丹陽侯疑惑的問。 如果知道天雨如晴有喜歡的人,研究室又怎麼會一直謠傳她和顥天玄宿的八卦。 「這次去中原,如晴認識了一個男生,他們相處的不錯,好像已經開始交往了。」 「啊?這……沒問題嗎?」 他們才去中原一個星期,天雨如晴能認識對方多久,竟然就決定開始交往?丹陽侯還以為一見鍾情這種不合理的事根本不存在現實中。 見丹陽侯擔憂的模樣,顥天玄宿卻認為他想多了:「別操心,如晴不是孩子。」 雖然丹陽侯和天雨如晴並不是多麼要好的關係,但是她畢竟是研究室的學妹,每天見面的時間有時都比家人還要多,自己也有個妹妹的丹陽侯實在無法對這件事置若罔聞。 「不行,我還是去確認一下。」 就算會被認為是多管閒事,丹陽侯絕不能讓人有機會欺騙天雨如晴的感情。 本來想藉由一起討論研討會的內容,趁機享受兩人獨處的時光,現在卻被擔心學妹的丹陽侯給拋下了,顥天玄宿歛起雙目,在丹陽侯準備打電話給天雨如晴的時候,眼明手快的取走丹陽侯的手機。 準備撥通的電話就這麼被顥天玄宿掛斷了,丹陽侯不滿的要朝他抗議,然而顥天玄宿卻沉默地將他逼到桌子邊,用修長的臂彎困住丹陽侯。 「丹陽,你在這樣可換我吃醋了。」自己就在丹陽侯的面前,怎麼能讓他一心都想著別人的事情。 「別鬧,這裡是學校……唔……」 一個略為強勢的吻突然覆了上來,不及反應的丹陽就這麼被顥天玄宿按倒在桌面,在大腦因為纏綿的吻而變的空白之前,丹陽侯不禁在心裡抱怨了最後一句,到底是誰比較會吃醋啊!

5mt980057 發表於 2024-2-14 21:5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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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數據整理的很清楚,這份報告做得不錯。」 「龍老師,你這個學生叫丹陽侯吧,很有資質。」 「丹陽侯在這個項目上投入很多心力,大家如果還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繼續提問。」 當台下的各位研究人員與學者聽完丹陽侯的簡報,並且給出了衷心的稱讚,站在講台上的丹陽侯終於放心下來。 今天是他博士班生涯中目前最重要的一項階段性成果分享,報告的內容是他們與另一所學校共同合作的觀測小型星體計畫,這個計畫在執行了三年之後終於得到初步的成果,而丹陽侯身為由教授推薦直接參與了這項計畫的學生,也以自己的才華和潛力得到了合作對象的讚許。 往後的觀測計畫還需要更密切的合作,而丹陽侯作為這個計劃中最出色的學生,自然是不能缺席的,他們後續進行了漫長的討論,直到敲定之後的研究方向才結束了今天的會議。 教授之後與別的學生有約,就沒有和丹陽侯一起回研究室了,為了今天這場重要的會議,丹陽侯辛苦了許多天,所以教授便體貼的讓他早點回去休息。 丹陽侯這幾天的情緒就像一根緊繃的琴弦,長期保持高度專注的精神開始讓身體出現疲勞,現在的他確需要睡一會,但是丹陽侯卻沒有馬上回家好好放鬆一番,反而轉往另一個研究室走去,自己多年來的努力終於有了收穫,他很想將這份喜悅的心情與顥天玄宿分享。 然而丹陽侯快要抵達顥天玄宿的研究室時,卻看見蒼蒼不知為何在研究室門口,神情慌張地來回踱步。丹陽侯正想喚他一聲時,蒼蒼又猛然停下腳步,他像是終於無法再忍受什麼似的,立即拿出手機撥打電話。 外套口袋裡忽然傳來手機的震動,丹陽侯掏出手機一看,發現打給他的人竟然就是蒼蒼。因為對這孩子寄予厚望,他對蒼蒼比其他學弟妹都要嚴厲,但也因此蒼蒼對他總是敬而遠之,更遑論主動打電話過來。 蒼蒼反常的舉動和焦慮的神色讓丹陽侯忽地感到心一沉,如果沒有猜錯,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實驗室可能出大事了,但是有顥天玄宿和天雨如晴在,怎麼會發生這種情況。 丹陽侯趕緊大步朝蒼蒼的方向走去,想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有顥天玄宿去了哪裡。而終於注意到丹陽侯回來的蒼蒼愣了一瞬後,隨即露出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丹陽學長,你終於回來了!」 大家都知道丹陽侯今天有一場很重要的會議,絕不能受到任何打擾,但是蒼蒼真的已經等不下去了,就算那場會議還沒有結束,他也必須將這件事告訴丹陽侯才行。 「冷靜點,發生什麼事?」丹陽侯問道,不安的情緒逐漸在心裡蔓延。 這天下午,丹陽侯原本帶著雀躍的心情,迫不及待的想見顥天玄宿一面,然而命運無情的玩笑,卻讓他聽見了這輩子最可怕的噩耗。 「學長……顥天學長剛才被送去醫院了。」 蒼蒼的話就像一道驚雷倏地打在丹陽侯心上,有短暫幾秒鐘的時間,丹陽侯甚至無法思考,破碎的詞語零散的漂浮著,始終無法連接成一個完整的句子。直到被自己刻意遺忘的記憶再次浮現在腦海。 在一場激烈的爭執後,顥天玄宿痛苦的按著胸口,面色蒼白如紙,他艱難的喘息著,彷彿那顆羸弱的心臟隨時都有可能停止跳動。 丹陽侯不願回憶這段過往,也不喜他人提及,並非是面對曾經犯過的錯會使他難堪。生命裡最無可取代的人隨時有可能消逝於眼前的恐懼,是丹陽侯一生都無法忘懷的陰影。 後來發生了什麼,丹陽侯也記不清了,只知道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帶上蒼蒼開車直奔醫院。再去往醫院的路上,蒼蒼嘗試聯絡天雨如晴,但另一頭始終沒有消息。 在第五次的嘗試又以無人回應告終後,蒼蒼氣餒的放下電話,看來他們只有親自到醫院才能知道顥天玄宿現在的情況。不過蒼蒼安慰自己,如晴學姊已經用最快的速度將人送到醫院,顥天學長絕對會沒事的,他相信身邊的丹陽學長一定也是這麼認為。 然而蒼蒼偷偷瞥向丹陽侯,想從他素來堅毅的神情尋求安慰時,卻見丹陽侯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顫抖。蒼蒼一心擔憂顥天玄宿的情況,直到這時才後知後覺的注意到丹陽侯神僵硬的神情,這個天塌下來好像都能撐住的男人,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流露出他的不知所措。 「為什麼會這樣……他沒有帶藥嗎?」 丹陽侯此刻關心則亂,哪裡還有平日裡嚴厲卻可靠的模樣,蒼蒼覺得自己突然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一時呆住的他甚至差點忘了要回應丹陽侯的詢問。 「學長突然就倒下去了,如晴學姊發現情況不對,直接叫了救護車。」 如果丹陽侯在顥天玄宿身邊,他就會知道當時的情況比上一回顥天玄宿心疾復發時還要嚴重許多,丹陽侯要是親眼看見顥天玄宿痛到暈厥的一幕,他可能會悲痛的方寸大亂,但是沒能在顥天玄宿倒下時接住他,更讓丹陽侯自責不已。 「什麼時候的事情,為什麼沒有人在第一時間通知我!」 丹陽侯的憤怒早已在蒼蒼的預料之中,但是他卻意外的發現,夾雜在怒吼聲裡還有深刻的懊悔。蒼蒼過去從來不瞭解丹陽侯,但是這次他卻聽出來了,丹陽侯其實是在責怪自己,為什麼顥天玄宿最需要的時候他卻不在身邊。然而意識到這件事卻讓蒼蒼的心情更複雜,丹陽侯如果聽到自己接下來說的話,又會怎麼想呢。 「是顥天學長不讓我們告訴你。」 聽聞這竟是顥天玄宿的決定,丹陽侯頓時愣怔,他難以置信地看向蒼蒼,想確認這件事是不是真的,但是蒼蒼有什麼理由對他說謊。 陷入生命危險的顥天玄宿在第一時間想到了自己,可是他做的是卻是隱瞞…… 許多複雜的情緒堵陸續的在胸口,一種彷彿喘不過氣的悶痛,讓丹陽侯的眉頭皺得更緊,但是現在的他沒辦法細想,丹陽侯強迫自己排除紛亂的思緒,用最快的速度趕往醫院。 問到顥天玄宿被送到哪間病房後,丹陽侯已經無法顧及蒼蒼是否有跟上他慌亂的腳步,當他用力推開病房的門板,他看見天雨如晴正守在一旁,而顥天玄宿靜靜的躺在病床上,看上去奄奄一息。 丹陽侯製造的動靜不只嚇到了天雨如晴,也驚擾了病患渾沌的意識,顥天玄宿虛弱的掀起眼簾,他將視線投向神情恍惚的丹陽侯,還有終於氣喘吁吁地跟了上來的蒼蒼。 如果不是顥天玄宿緩緩睜開了眼睛,丹陽侯幾乎要認為他永遠都不會在醒來了。親眼看見顥天玄宿暫時脫離險境,讓丹陽侯懸著的一顆心終於頹然落下,然而這一路上被苦苦壓抑的情緒卻也在一刻全數潰堤。 「顥天玄宿!」 丹陽侯震怒的低吼來的猝不及防,蒼蒼還未從驚嚇中反應過來,就見丹陽侯攥著拳頭直直地朝顥天玄宿走去,眼見丹陽侯神情不對,天雨如晴立即挺身將他攔下。 「丹陽學長,這裡是醫院!」 丹陽侯雖然脾氣不好,但是研究室裡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真正勃然大怒的模樣,尤其他發怒的對象還是與他關係最好的顥天玄宿,饒是擋在他身前的天雨如晴也不禁冒出冷汗。 好在天雨如晴的告誡似乎讓丹陽侯恢復了一點理智,激烈的心情慢慢冷卻,最後歸於沉寂,看著丹陽侯終於冷靜下來,天雨如晴鬆了一口氣,然而在他身後的顥天玄宿卻是逐漸感到不安。 「醫生怎麼說?」丹陽侯問道,琥珀色的眼眸隨著他的情緒一同黯淡下來。 「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但是需要住院觀察。」 顥天玄宿這次的舊疾發作的突然,但還好並沒有發生遺憾的結果,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為了以防萬一,醫生建議顥天玄宿必須留在醫院接受後續的治療和觀察,直到確定他的心臟功能恢復穩定才能出院。 心臟先天就有缺陷的顥天玄宿從小就對醫院不陌生,然而屬於這個地方的回憶,大概也都是他不願回想的。既然身體已經受到病痛的折磨,天雨如晴希望至少顥天玄宿的心靈能因為丹陽侯的到來而獲得撫慰,熬過這幾天的苦悶。 天雨如晴想讓蒼蒼先隨她離開,將空間留給兩人時,丹陽侯卻在沉默過後,突然說出一句讓他們錯愕的話。 「我知道了,這段時間麻煩你們照顧他。」 收回最後一眼對顥天玄宿的凝望,丹陽侯竟決然的扭頭就走,不好的預感竟然以這樣的方式成真,顥天玄宿心急的想要挽留丹陽侯,他艱難的撐起身體,但終究渾身乏力的倒回病床。 「顥天學長!」 「丹、丹陽……」 顥天玄宿聲聲懇求的呼喚,卻沒有換來丹陽侯的回頭,當他只能無能為力的看著丹陽侯離去時,是蒼蒼憂心忡忡的拉住了丹陽侯。 「學長,你要去哪裡?」 丹陽侯是最關心顥天玄宿的人,現在他病重在床,蒼蒼不敢相信丹陽侯竟然在這個時候離開顥天玄宿,更不明白為何在知道顥天玄宿平安無事後,他的神情依然如此失落。 免強維持平靜的表情就快要如他的心片片碎裂,丹陽侯痛心疾首的輕聲低喃:「這裡不需要我。」 不……是顥天玄宿不需要我。 在顥天玄宿生死攸關之際卻被他主動推遠的人,還能用什麼理由留在他身邊。 說出如此殘忍的事實,耗去了丹陽侯全身的力氣,他甩開蒼蒼,失魂落魄的身影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裡,闔上的門彷彿隔絕了兩個人的心。 丹陽侯的腳步聲已經遠的聽不見了,但是蒼蒼對於剛才的情景依然不敢置信:「如晴學姐,丹陽學長怎麼會……」 聽聞顥天玄宿舊疾復發,丹陽侯比誰都要擔心他的情況,為什麼現在又毅然決然的拋下了他最關心的人。 在丹陽侯離開後,天雨如晴無奈地嘆了口氣,她神情嚴肅地望向顥天玄宿,說:「你傷了他的心。」 在等待救護車的空檔,天雨如晴想將顥天玄宿倒下的消息告訴丹陽侯卻被阻止時,他就有預感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而傷害一旦造成,就算後悔也來不及了。 「那場會議對丹陽很重要。」 顥天玄宿失神的說著,親眼看見丹陽侯離他而去,給了他不小的打擊,但是天雨如晴的一句話卻讓顥天玄宿語噎。 「看見他剛才的反應,你還是這麼認為?」 就算顥天玄宿覺得這麼做是為了丹陽侯,但那終究不是丹陽侯自己的想法,況且今天立場對換,顥天玄宿也能接受丹陽侯做出這種傷人的決定嗎。 天雨如晴的話讓顥天玄宿沉默了,他望著丹陽侯離去的方向,好不容易緩和的心臟又開始隱隱作痛。 「丹陽學長需要時間冷靜,你也必須好好休息,有什麼話等身體恢復了在談吧。」 顥天玄宿現在心裡想必也和丹陽侯同樣難受,天雨如晴沒有再說下去,以免顥天玄宿無法靜心修養。 丹陽侯正在情緒上,或許過幾天平復心情後就會回來了,天雨如晴只能這麼安慰悵然若失的顥天玄宿。 在顥天玄宿待在醫院的這段時間,研究所的學弟妹時常抽空來探望他,指導教授也讓他好好養病,不用擔心其他事情。 顥天玄宿時常聽其他人提起丹陽侯,說自從他住院後,丹陽侯便主動扛起他原本的工作,而且聽說有誰今天到醫院探病,便把人抓過去嚴加審問,瞭解顥天學長的情況,不知讓多少人留下心理陰影。 雖然有許多人前來陪伴顥天玄宿度過沉悶的時間,但是每當他們與顥天玄宿對上目光,就能感受到他隨之而來的失落,因為許多人來了又去,卻唯獨丹陽侯再沒有踏進他的病房,他們之間也沒有任何聯繫。 孤寂的時光在落寞的心情裡緩緩流逝,一直持續到了顥天玄宿和醫生最後一次見面,他的心臟功能已經恢復正常,不過以後仍是必須長期服藥,維持健康規律的生活,還有最重要的,要盡量保持良好的心情。 醫生語重心長地叮囑,就算是在輕微的病症,也有可因為長期的憂慮使得病情不見好轉,顥天玄宿的心臟在治療過後已經沒有大礙,然而他的心病卻遲遲未癒,俊朗的面容依然憔悴。 出院這一天,顥天玄宿簡單收拾著自己的東西,除卻眾人帶來的慰問品,倒也沒有太多東西需要整理,然而始終心不在焉的顥天玄宿卻不小心將蒼蒼前來探望時送給他的一枝木蜻蜓掉到地上。 這個玩具雖然孩子氣,卻是蒼蒼的心意,他可不能弄丟了。顥天玄宿正低頭尋找那枝木蜻蜓落到何處時,有一個無聲到來的人卻已經替他拾起。 丹陽侯拍去沾在木蜻蜓上的灰塵,將它遞到顥天玄宿的眼前。 落空那麼多天的期盼,竟在顥天玄宿快要放棄的時候等到了曙光,見丹陽侯出現在自己眼前,顥天玄宿一時失了神,被心底湧現的酸澀淹沒。 丹陽侯見他遲遲沒有反應,便握住他的手將木蜻蜓塞回顥天玄宿手裡,顥天玄宿這時才想起來,蒼蒼好像說過這是一隻會帶來好運的木蜻蜓。 低沉的心情久違的感受到了簡單的快樂,不過顥天玄宿發現丹陽侯看著木蜻蜓的眼神閃過一瞬嫌棄,大概正在心裡碎念著會送這種奇怪的東西慰問病患的人一定是蒼蒼。 雖然蒼蒼的禮物沒有得到丹陽侯的青睞,但是顥天玄宿依然打從心底感謝這份祝福,只可惜他的喜悅沒有持續多久,便被丹陽侯冷淡的聲音無情的澆熄。 「我和教授討論過了,出院後先讓你回家休養一個月,你準備一下,我開車送你回老家。」 丹陽侯的語氣比討論公事時還要漠然,顥天玄宿這才明白丹陽侯親自過來醫院並不是因為想見他,而是出於某種難以推卸的責任。 好不容易見上一面,竟是為了再次分別,現在的顥天玄宿可以肯定的告訴天雨如晴,被重視的人推拒的心情,他已經能夠感同身受,可是他不願意繼續承受這份苦澀。 「不用了,我想留在現在住的地方。」 向來從容淡然的顥天玄宿,首次展現自己強硬的一面,不願意他們之間的感情因為距離而更加遙遠,然而他的堅持卻換來丹陽侯強勢的反對。 「不行,那裡只有你一個人!」 雖然顥天玄宿已經在醫生專業的判斷下得到出院的允准,但是這不能保證他的病情不會再復發,此時獨居的顥天玄宿比在學校時更不安全。 他們以前也有過幾次爭執,丹陽侯雖然時常氣惱對方,卻很少真正違逆過顥天玄宿的意思,可是這一次丹陽侯說什麼都不會妥協。 就在丹陽侯在心裡決定決不肯退讓時,顥天玄宿卻突然開口:「你有我的鑰匙。」 話語落下後,顥天玄宿能從丹陽侯愣住的表情猜出來,那把鑰匙現在就在丹陽侯身上。 顥天玄宿住院期間,他曾經託天雨如晴把家裡的備用鑰匙交給丹陽侯,當時心緒紊亂的丹陽侯不懂顥天玄宿為何要這麼做,但現在的他已經明白了這把鑰匙的用意。 顥天玄宿交給丹陽侯的不只是選擇的權利,還有他們之間的未來,這是顥天玄宿一直以來的體貼,但是他的體貼卻讓丹陽侯的心情陷入更複雜的漩渦,當氣氛因為漫長的沉默逐漸緊繃時,丹陽侯越過顥天玄宿,將他整理好的行李揹到身上。 「走吧。」丹陽侯悶聲說道。 回程的路上兩人一路無話,丹陽侯雖然沒有對方才的爭論做下定論,但是從車子行駛的路線看來,顥天玄宿發現丹陽侯同意了自己的想法,讓他留在現在的租屋處,而這也代表…… 送顥天玄宿回去休息後,丹陽侯說他要回學校處理一些事情便又離開了,顥天玄宿在家裡忐忑等待著,直到夕陽西下,月亮升起,看見丹陽侯帶著自己的生活用品和筆電再次出現在他的家門口前,顥天玄宿緊繃的心情才漸漸放鬆下來。 丹陽侯說他剛才已經取得指導教授的同意,除了出席必要的會議與研究室的專案進度討論之外,其餘的事情他會在照看大病初癒的顥天玄宿時抽空處理。 能夠擁有獨處的時光原本讓顥天玄宿喜出望外,然而丹陽侯卻是如自己說的那樣,好像只是為了照顧他才在這裡住下,顥天玄宿屢次想找機會和丹陽侯和好,互相攤開彼此的心事促膝長談,卻都被丹陽侯用各種方式迴避。 向來直言快語的丹陽侯,如今在他面前卻變得異常沉默,顥天玄宿不確定是丹陽侯還在和自己置氣,或是心裡另有想法,會不會有一種可能……每次他若有所思的時候,腦中想的其實是這段感情已經到了該結束的時候。 但是丹陽侯如果真的有這種想法,以他的個性一定會坦白說出來才對,顥天玄宿讓自己別胡思亂想,但是不安的念頭依然悄悄佔據了他的心。 又是一個輾轉難眠的夜晚,顥天玄宿不知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才終於有了睡著,但是他本就淺眠,任何輕微的動靜都可能讓他脫離夢境,當顥天玄宿惺忪的睜開眼時,他看見是丹陽侯站在床邊,細心的替他掖好棉被。 自從丹陽侯刻意的疏遠自己,顥天玄宿已經有許久不曾在這麼近的距離看著丹陽侯的臉,不知為何他的臉色看上去很疲倦,彷彿和自己一樣已經有許多天沒有睡好。顥天玄宿這時想起來,丹陽侯住下來的這幾天,他都堅持睡在沙發上,即使臥室裡明明有一張雙人床。 「睡床上吧,還有位置。」顥天玄宿說。 就算丹陽侯百般不願,但是長此以往身體會吃不消的,顥天玄宿不希望看見丹陽侯勉強自己。 但是不小心吵醒顥天玄宿,也讓知道他不易入睡的丹陽侯過意不去,他搖了搖頭,用難得溫和下來的語氣說:「不用了,你繼續睡。」 就算這張床能容得下兩個人,也沒有一個人睡來的舒適,為了讓顥天玄宿好好休息,丹陽侯熄滅了床頭燈,準備回到客廳時,顥天玄宿卻拉住了他的手。 「陪我吧。」 那聲低語就像是顥天玄宿終於承認了對自己的依賴,燈光暗下後,丹陽侯看不見顥天玄宿的表情,唯一清晰的只有那微涼的掌溫以及不肯鬆手的執著。 要是自己拒絕了顥天玄宿,丹陽侯可以想像他會露出多麼失望的表情,他動了動被顥天玄宿緊緊握住的手指,猶豫一會後,還是答應了。 丹陽侯本想先回到客廳取來自己的被子,但是顥天玄宿卻說沒有那個必要,他在丹陽侯躺在身側時主動靠過去,與丹陽侯分享同一條棉被。 近在咫尺的熟悉氣息,好像也再次拉近了兩顆心的距離,在丹陽侯陪在自己身邊時,本來被吵醒後就很難再次入睡的顥天玄宿竟然很快又有了睏意,他安心的舒了一口氣,不及把握機會與丹陽侯說幾句話便沉入夢鄉。 長久以來受睡眠品質不佳的困擾,顥天玄宿只要一入睡,就會進到斑斕的夢境裡,但是顥天玄宿並沒有因此受到影響,因對大多數夢境在他甦醒後就會遺忘,除了一些不論過了幾年,依然偶爾會出在現夢裡面的畫面。 有時那是一座壯闊的瀑布,有時是一個映照著漫天星辰的星象儀,偶爾也會出現飄散著灰燼,滿目瘡痍的戰場。 顥天玄宿靜靜地凝視這一切,在夢裡的他分不清不知自己究竟是不小心迷路的過客,抑或是真實的見過這些熟悉又陌生的場景。而每當他陷入困惑的時候,總會有一個身影出現在眼角餘光,他依稀感覺到那人穿著一襲深紫色的道袍,如瀑的黑髮被整齊的梳在帽冠裡,拿在手上拂塵的被微風揚起輕微的弧度。 那個人從來沒有開口說話,他就靜默像是一種陪伴,卻也像是無盡的等待,然而每當顥天玄宿想回頭看清楚對方的樣貌,想知道一直默默守候著自己的人究竟是誰,夢境卻又倉促的強迫他回到現實。 當顥天玄宿醒來時,天色才微微亮起,剛離開夢中的他還有些恍惚,他像是找尋甚麼似的向一旁摸索,然而他的手只感覺到一片冰涼。 空無一人的身側讓顥天玄宿徹底清醒過來,他慌張地支起身,發現丹陽侯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 夢境和現實的無可觸及加深了顥天玄宿心底的失落,他趕緊起身下床,心急想去尋找不告而別的丹陽侯。然而就在他踏出房門時,才發現自己要找的人其實正孤零零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看見丹陽侯並非真的離開自己,顥天玄宿才如釋重負的平靜下來,但是獨自一人在黯淡的地方裡沉思的丹陽侯也讓他感到擔心,於是顥天玄宿打開了客廳的燈,想問丹陽侯昨天是不是沒有睡好,為什麼凌晨就醒來了。 然而在燈光照亮的一瞬間,顥天玄宿卻愣住了,沉浸在思緒中的丹陽侯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顥天玄宿的到來,毫無防備的他就這麼被顥天玄宿看見了自己泛紅的眼眶。 沒有預料到會被顥天玄宿撞見自己這副模樣,丹陽侯慌了心神,他手足無措的別開臉,然而顥天玄宿已經一個箭步衝了過來,他扳過丹陽後的肩膀,強硬的讓他面向的自己。 『你傷了他的心。』 看見丹陽侯琥珀色的眼眸盈滿了悲傷的水光,顥天玄宿忽然察覺,天雨如晴說的那句話,或許並不是只有指責。 「對不起……丹陽……對不起……」 顥天玄宿將丹陽侯緊緊的抱進懷裡,不讓他繼續逃避和隱瞞自己,而聽見顥天玄宿的道歉時,丹陽侯壓抑多日的悲痛,頓時不受控的溢出眼眶。 丹陽侯攀著顥天玄宿的胸膛,將近崩潰的哽咽著:「如果你那天真的走了,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顥天玄宿不需要道歉的,天生患有心疾不是他的錯,但是一看見顥天玄宿平靜的睡顏,丹陽侯就會反覆想起在醫院被急救回來的他,那張慘白的臉色和彷彿隨時會停止的呼吸,是丹陽侯難以擺脫的夢魘。 雖然生離死別本來就是人生的常態,但是丹陽侯沒有想過這件事可能提早發生在他們身上,才剛要和顥天玄宿一起邁向未來的他沒有準備好面對隨時都可能發生的天人永隔。 用冷淡掩蓋自己的無措,只會將自己傷得更深,丹陽侯一直不想讓顥天玄宿發現自己的不安,然而身心俱疲的他早已無力掩飾。 顥天玄宿心疼的輕拍丹陽侯的背脊,輕輕地說:「你是很堅強的人,也許會難過一陣子,但是你依然會像平常一樣認真的生活,直到很久之後的某一天,你就會發現你已經放下。」 失去了待在丹陽侯身邊的位置,那麼逐漸被淡忘也是理所當然,顥天玄宿只希望到時候丹陽侯能盡早走出失去的傷痛,但是丹陽侯聞言卻用力的推開他的擁抱,現在的他承受不住顥天玄宿親口對他述說只剩下孤獨的未來。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 丹陽侯想掙脫顥天玄宿溫柔的殘忍,但是顥天玄宿已經下定決心不在放手,他將丹陽侯再次按進自己懷中,坦承彼此最真實的脆弱與歉疚。 「我的疾病是天生的,永遠都沒有機會痊癒,我很抱歉只能用這種虛弱的身體陪你,更不能給你我沒有信心做到的承諾。」 「別在說了!」 丹陽侯可以是顥天玄宿的一輩子,但是顥天玄宿可能只是他人生中美好卻又遺憾的過客,認知到這件事的丹陽侯幾乎想要逃離這個充滿兩人回憶的地方,不想再聽見顥天玄宿說出這種傷害他的話。但是顥天玄宿卻握住了丹陽侯再次想推開自己的手,他深深地凝視丹陽侯,勾起一個傷感卻真誠的微笑。 「但是我能向你保證,我會愛你到最後一刻。」 如果餘生太短,那就讓幸福延續的久一點,如果注定道別,那就好好珍惜這段緣分。 顥天玄宿深情的傾訴如一道暖流,漸漸撫平了丹陽侯心裡的傷痕,他伸出手慢慢回擁顥天玄宿,放任自己在他面前釋放了壓抑許久的悲傷。 直到心情平靜了許多,丹陽侯才慢慢離開顥天玄宿的擁抱,他用還帶著哽咽的聲音,反駁顥天玄宿對自己的身體抱著悲觀的想法。 「醫生說你的狀況已經穩定了,只要好好休養,不會影響以後的生活。」 丹陽侯其實親自見過替他看診的醫生,那位醫師說顥天玄宿還很年輕,這幾年也有用心保養自己的身體,只要沒有出什麼意外,顥天玄宿的壽命和常人並無二致。 但即便親自確認過了,顥天玄宿忽然倒下的事實依然給丹陽侯留下了陰影,他沒有一刻停止過擔憂,所以顥天玄宿說的那些可能,其實更像是丹陽侯自己的不安,而只有面對生命的無常和確認這份愛不會因此有任何更改,他才能走出恐懼的泥沼。 「住院那幾日你都不願意來看我,我以為你不在乎我了。」 雖然沒有見面,卻依然用另一種方式關心自己,發覺依然被愛著的顥天玄宿笑了笑,卻惹來丹陽侯的瞪視,他似乎忘了還有一件最讓丹陽侯生氣的事情。 「我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面對你。」 「你還生我的氣嗎?」 「我沒有原諒你!」 害怕失去顥天玄宿和他竟然欺瞞自己是兩回事,丹陽侯直到現在依然無法諒解顥天玄宿當時的決定。 「在你碰上危險的時候,你卻不告訴我,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 丹陽侯始終無法釋懷自己被推開的委屈,顥天玄宿讓他覺得自己的感情對他而言根本無關緊要,而且顥天玄宿如果真的出事,自己卻連見最後一面的機會也沒有,丹陽侯絕對會恨他的。 丹陽侯悲憤的眼神,讓顥天玄宿心裡一緊,他並不想被丹陽侯怨恨,可是顥天玄宿也有堅持的理由。 「丹陽,你當然對我很重要。但是除此之外,我對你也有很高的期望。」 「期望?」 望著丹陽侯納悶的表情,顥天玄宿無奈的搖頭,看來丹陽侯真的完全不理解自己的心意。 「從你進到研究室的第一天,你這一路的成長我都看在眼裡,我相信假以時日,你一定會成為一名優秀的學者。」顥天玄宿用回憶往事的語氣說道。 曾經尚且青澀的大學生,漸漸的成為了研究室裡嚴厲卻可靠的丹陽學長,顥天玄宿除了欣慰之外,更有著殷切的期盼。 「沒有顧慮到你的心情,我承認我有錯,可是我不想讓你因為我而錯失發光發亮的機會,因為你在我心裡是最優秀的。」 顥天玄宿愛著丹陽侯,並不是想將他綁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顥天玄宿更希望看著丹陽侯朝夢想前進,一起探索遼闊而充滿未知的宇宙。丹陽侯努力的成果好不容易能得到認可,顥天玄宿不願丹陽侯為了自己捨棄千載難逢的機會。 自己一直苦苦追尋的背影,終於就在他觸手可及的距離,丹陽侯忽然記起,那天結束會議後,自己迫不及待的想見顥天玄宿就是想告訴他,自己已經離他越來越近了,丹陽侯相信只要再給他一點時間,他一定能夠站在與顥天玄宿並肩的位置。 雖然經歷了許多波折,但是終於得到顥天玄宿親口認可,丹陽侯感動的溼了眼眶,他一直以來付出的努力和感情,都以最美滿的方式得到了回報。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就不准半途而廢,你要繼續看著我,我一定會成為讓你驕傲的人。」 丹陽侯的眼角還帶著淚光,然而他說的話卻撼動了顥天玄宿的心。直到這一刻,顥天玄宿才知道原來自己也是丹陽侯夢想裡的一部分,他愣了一會,一種純粹的喜悅盈滿了他的內心,丹陽侯需要的從來不是他的成全,而是他的愛。 自己的感情被丹陽侯如此珍視,顥天玄宿同樣感到幸福,他溫柔的用拇指拭去丹陽侯臉頰上的淚痕:「好,我答應你,不哭了。」 即便是喜極而泣的淚水,顥天玄宿也不忍再看著這麼倔強的人因他一而再地哭泣,然而他的語氣卻讓丹陽侯不滿的皺了眉頭。 「你在哄小孩子嗎。」 沒忍住的在顥天玄宿面前流淚已經很夠丟人了,這種安慰方式只讓他更難堪,丹陽侯對情緒失控的自己頗為懊惱,這一定會是他人生中最無顏面對的黑歷史。 不過顥天玄宿可不這麼認為,願意表現自己真實的一面,代表了信任和親密,既然丹陽侯願意對自己毫無保留,那麼他也該坦誠相對。 「跟你說個秘密,我曾經覺得如果有一天突然離開這個世界,我也會很坦然的接受這個事實。」 顥天玄宿因為心臟的問題從小就在醫院來往,人間的生老病死,過早的教會了他生命的無常,再加上自己天生虛弱的身體,顥天玄宿對於人生早已選擇淡然,沒有太多渴求,或許就是深切的體會到生命的渺小,才會著迷於宇宙的廣闊無邊和與自己相似的寂寞吧。 顥天玄宿從來沒有對丹陽侯說過這些,他知道對顥天玄宿而言,選擇面對才是最好的,但是丹陽侯並無法像顥天玄宿一樣豁達,他惴惴不安的問道:「現在呢?」 顥天玄宿既然說了曾經,那就代表現在的他已經轉變了想法吧。 迎視丹陽侯緊張的眼神,顥天玄宿單手環住他的後頸,傾身向前與丹陽侯貼著額頭,笑著說:「有你在,我捨不得了。」 發覺自己愛上丹陽侯,是顥天玄宿人生中的意外,他失去了無牽無掛的自己,卻對人生多了一份眷戀,他第一次想牽起另一個人的手,一起走過寒來暑往,度過有彼此相伴的人生。 顥天玄宿雖然無法給丹陽侯任何承諾,但是能擁有他的真心,對丹陽侯已經足夠了,他心滿意足地輕輕闔上眼廉。 心裡的傷痛隨著清晨的寒露漸漸消逝,當晨曦照亮了蔚藍的天空,他們親吻著彼此,歷經曲折卻依然深刻的感情從此溫柔而綿長。
尾聲 在休養了一個月後,顥天玄宿終於回到了研究室,而與他一同歸來的還有同樣許久不見的丹陽侯。 又能見到溫柔的大學長,大家當然非常高興,不過令人訝異的是,平常被稱為魔鬼學長的丹陽侯竟然也得到了不少關心。 丹陽侯對這件事好像很意外,畢竟他以為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他們應該會覺得逃過一劫,可以高興一陣子才對,顥天玄宿則笑著回說,你這下相信了吧,研究室裡的學弟妹們其實都很需要你。 當研究室裡最不可或缺的兩個人回到崗位後,大家也重回了過往疲憊卻充實的忙碌中,雖然恢復常軌的生活偶爾顯得單調無趣,不過平凡有時就是經歷風雨後所看見的最美的風景。 剛與教授結束討論的天雨如晴想起自己許久沒有見到問心和無愧,便順路溜搭去找他們聊聊天,不過當他看見丹陽侯也在的時候便改了主義,他慢慢走到丹陽侯身邊,看見他正細心地替一個養著多肉植物的盆栽調整可以照到陽光的位置。 丹陽侯也注意到天雨如晴來了,但是看她的樣子應該只是進來閒晃而已,便將注意力放回自己的盆栽上。見丹陽侯認真的神情,天雨如晴也將視線投向在丹陽侯手中顯得過於可愛的盆栽,以丹陽侯的個性,他絕不可能是為了賞心悅目才買下它,所以這個盆栽一定是別人送的,至於送的人誰…好像連猜都不用猜呢。 跟一個月前相比,現在的丹陽侯似乎變了許多,他收斂了自己的脾氣,就連眉間的皺褶也淡了一點。天雨如晴雖然沒有過問,但是他看的出來顥天玄宿和丹陽侯已經和好了,而且感情也越來越深厚。 兩人能重歸于好,天雨如晴當然喜聞樂見,他開玩笑的對丹陽侯說道:「我以為你會想換去和顥天學長同一間研究室。」 那場激烈的爭執已經是過去的事情,重新和好並且正在交往的他們或許會想回到以前的生活,天雨如晴本來都已經做好了換研究室的準備了,不過丹陽侯倒是很意外天雨如晴會這麼猜想,畢竟他從沒有思考過這件事。 「沒有必要,現在的距離剛剛好。」 雖然他們當初被教授強制分開,但是丹陽侯也覺得教授的決定是對的,他和顥天玄宿有各自的行事作風,適度的保有自己的空間對他們來說才是最好的。 丹陽侯說話間,他不只將盆栽調整了最好的位置,還將那隻可愛的熊玩偶擦了擦,乾淨的像是新的一樣,忙完這些後,丹陽侯才開始收拾桌面,將自己的筆電收進包裡,見他的樣子似乎是要離開學校了。 自從丹陽侯回來學校,他學會了分出一點心思重視私人生活,不在向以前一樣在研究室裡忙碌到深夜,他的轉變理所當然地讓大家都感到吃驚,還因此議論紛紛了一陣子。 「學長,你要回去啦。」 「恩,晚上有約。」 天雨如晴是唯一發現他們在交往的人,當然能明白丹陽侯是為了誰改變自己,不過那種好像知道了什麼但是沒有說破的自認為善解人意的表情讓丹陽侯十分尷尬,他正想趕緊離開的時候,偷聽他們對話的無愧卻拉著無心湊了上來。 「真罕見,丹陽學長要跟誰約會呀?」 丹陽學長要跟別人約會,這一定是系所裡最大的八卦了,他們當然要掌握第一手消息,不過聽見約會這兩個字,丹陽侯突然彆扭起來。 「不是約會,只是去看電影。」 忽然感到難為情的丹陽侯下意識的反駁,想要解釋這之間微妙的差異,然而在場的三人默默的看著越說越曖昧的丹陽侯,竟然同時露出好像知道了什麼但是沒有說破我們真的非常善解人意的表情,讓丹陽侯更加窩火。 「丹陽,要出發了嗎?」 在丹陽侯腦羞成怒前,顥天玄宿突然出現打斷了他們對話。見到顥天玄宿的身影,丹陽侯彷彿一下子就忘了所有不愉快,他帶著不明顯的笑容直直的走向顥天玄宿,將兩雙困惑的目光拋在身後。 「先回家放東西在去電影院來的及嗎?」 「沒問題,時間還早。對了,家裡的洗衣精是不是快用完了?」 「那麼待會在去超市吧,順便買點水果。」 望著那兩人遠去的背影,天雨如晴不經意笑出聲來,問心和無愧則驚訝的對望了一眼。 從剛才那段自然而然的對話聽起來……原來他們直到現在還住在一起!而且顥天玄宿就是丹陽侯今天的約會對象! 他們交情這麼好,一起去看場電影本來沒什麼的,但是剛才丹陽侯極力解釋的樣子,反而更像是那麼一回事了。 意外發現兩位學長似乎有另一種親密的關係,讓問心和無愧不禁覺得自己是不是在胡思亂想,走火入魔了,不過他們的煩惱,顥天玄宿他們當然不會知道。 這次提議一起去看電影的人其實是丹陽侯,或許是顥天玄宿上次進醫院後讓他開始反省,自己應該要更珍惜他們在一起的時光,不論是透過相片或是其他方式,都想要留下更多兩人的回憶。 他們對於電影並沒有甚麼情有獨鍾的題材,只是上網參考了一下最近大家的推薦便去買了票,這麼想可能對做出這部作品的人有點抱歉,但是比起電影內容,他們更在乎的是此時和自己在一起的人。 他們最後選了一部清新的愛情電影,愛情可以有很多種詮釋,有的人愛得轟轟烈烈,有的人最終有緣無分,而他們看的是一個平淡而溫馨的故事。 男女主角是鄰座的高中同學,青春的躁動本應該譜出一段唯美的戀曲,然而命運卻拆散了短暫的幸福,面對升學和分別的壓力時,徬徨的心情讓他們意識到彼此的愛,卻也體會到了無能為力的悲傷。他們曾經迫於現實的兩難而錯過了,但深藏在心中的感情讓他們不論在哪個人生階段,都能在茫茫人海中努力地走向彼此。 直到他們能放下一切,真正在一起的時候,雖然已經白髮蒼蒼,年華老去,但他們卻覺得自己彷彿回到了高中時的那個夏天,他們手牽著手淡看海邊的潮起潮落,在沙灘上留下一排足跡。 比起相愛的時光,在他們人生裡更多的是無數的挫折和身不由己,但是丹陽侯恍然中卻能深刻的感受他們的心情,他們在細沙上留下的腳印,雖然終究被浪潮所掩去,但是相伴的幸福,卻會長長久久的銘刻在記憶裡。 男女主角走到了人生的末尾,才終於願意面對自己的心意,不想要留下遺憾。這讓丹陽侯突然無比的慶幸,他和顥天玄宿不需要經歷那麼多千迴百轉就能坦承自己的感情,人生尚且漫長,而他們可以一起走得更遠、更久。 這部電影最後在兩人漫步夕陽下的身影中溫暖的落下帷幕,影廳亮起暖黃的燈光,讓觀眾從故事的遺韻裡如夢初醒。 原本寂靜下來的音響在螢幕開始緩慢跑動工作人員名單時,也流瀉出一首美麗的曲子,演唱片尾曲的歌手用他的溫柔嗓音唱出了戀愛的苦澀及繾綣,也唱著人生的悵惘和感動。 那是一首打動人心的歌,當丹陽侯聽得入神時,顥天玄宿握住了他的手,電影裡的故事已經結束了,但是屬於他們的才剛要開始,兩人在歌聲中相視一笑。 如果能用一生握著彼此的手,待到某一天回過頭時,他們一定也能看見一起走過的足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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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金光│顥丹] 與你走過的足跡 [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