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檬小姐 發表於 2024-2-3 09:33:49

𝟎𝟏

  「聽說主公大人收了一個小鬼。」

  月黑風高,叢林的昆蟲亂顫枝頭,不死川實彌扣緊刀鞘,看著眼前幻化為霧氣的鬼,轉過身。

  他一身腥氣,佈滿刀疤的臉上沾上來自鬼的鮮血,才剛經過一番戰鬥,他的神色還停留著肅殺以及,亢奮。

  伊黑小芭內只是隨口找個話題,跟上不死川果斷的步伐,在月光照耀的樹林中快速穿梭。

  「我看見了,一個十幾歲的小鬼頭,全身包著繃帶。」

  「據說是被鬼襲擊,相依為命的哥哥死了,那小子一個人把鬼殺了。」

  伊黑總喜歡八卦一些無聊的事,只要碰上和他的合作任務,總免不了要聽上幾句。

  不死川加快步伐,照例不發表任何感想,無視的徹底,伊黑也習慣他的沈默,很快就轉了話題,就此揭過。

  

  直到三個月後臨時召開的柱合會議,主公身旁跪坐著端正的長髮少年,一身鬼殺隊制服,青碧色的雙眼彷彿蒙上一層雲霧,望不盡眼底。

  「時透,和大家打招呼。」

  坐著一動也不動,如木偶般的少年,聽到產屋敷的聲音終於有了反應,他緩緩的抬起頭,雖是看著,但雙眼根本沒有聚焦,黑色的長髮因為抬頭而慢慢滑落。

  「霞柱,時透無一郎。」

  嘖,又來一個和富岡一樣的傢伙。不死川心想。
本文最後由 伊檬小姐 於 2024-4-23 14:47 編輯

伊檬小姐 發表於 2024-2-3 09:43:59

𝟎𝟐



  才揮刀兩個月就當上柱的傢伙,說是天才也不為過。

  新任霞柱顯然引起不小討論,不死川去蝶屋的路上,聽見不少熱烈的悄悄話,但更多的是對於鬼殺隊的自豪與信心。

  踏過門口的台階,遠遠就聽見胡蝶忍溫和卻隱忍的嗓音,不死川抬頭,就看見迎面走過來的話題主人公,飄著一頭長髮,過大的制服尺寸讓人看不清具體的肢體動作,只看見少年的身體如雲霧一般快速移動,丟下身後緊追不捨的蟲柱。

  「時透先生,您的傷勢還沒好,不能離開蝶屋。」

  少年彷彿沒聽到胡蝶忍的聲音,腳步未停,朝著門口走去,肩膀還停著一隻烏鴉。

  不死川在一瞬間就猜到了情況,抬手攔下了準備離開的少年。

  「小鬼給我乖乖回去把傷養好。」渾身刀疤的男人長著一臉兇惡,只是稍微壓低聲音,聽起來就像兇狠的恫嚇。

  被攔住的霞柱終於有了反應,他抬起頭,青碧色的瞳孔定定的看著不死川兇狠的臉。

  「我是柱,」那雙眼第一次在不死川身上有了焦距,「請讓開。」

  「哈?你這是什麼態度?」

  胡蝶忍慢一步來到他們面前,深知不死川脾性的蟲柱看見僵持住的狀況,額頭冒出了第二個十字。

  「啊啦,不死川先生也來了,請您先進屋等待診治,時透先生就交給⋯⋯」我字還來不及說出,不死川已經提起時透的領子。

  「你說什麼?拖後腿?到底是誰在拖後腿!帶傷戰鬥的小鬼出意外了最後還是得別人來救,給我好好養病啊!柱不是讓你炫耀的身分,少給我囂張!」

  少年被比自己高上許多的男人提起領子,神色卻半分沒變,只是抬手抓住男人粗壯的手腕。

  「在你大吼大叫的期間,無數人的性命暴露在危險中。」

  不死川察覺手腕上的力道非同小可,那纖細的小手能夠使出與他相匹的力量,但還是差了一點。

  「兩位都給我住手。」胡蝶忍的聲音仍然溫潤,但加重的語氣顯示出,她生氣了。

  「時透先生,主公大人特別下了命令,一定要好好照料您的傷勢,請不要為難我。」她的笑容已經龜裂,紫色的雙眸毫無溫度。

  「不死川先生,隊員之間,禁止鬥毆。」

  *

  「時透先生因為受傷和之前經歷的影響,記憶出了問題,時常記不住事情。」剪斷繃帶,不死川套上制服,拿起放在一旁的日輪刀起身。

  「跟我說這些做什麼?」佈滿血絲的雙眼睜大,籠罩在陽光下的女醫師臉上掛著一貫的笑容。

  「不死川先生不是對於剛才的事感到好奇嗎?」

  一小時前即將造成無可挽回的爭吵,在胡蝶忍的制止和時透無一郎的疑問聲中停止。

  ⋯⋯

  『您是?』不死川看著面無表情的少年撇過頭,終於看向身後的胡蝶忍,空茫的雙眼,不像在裝傻。

  『時透先生,我是蟲柱胡蝶忍,是蝶屋的掌管人,也負責鬼殺隊隊員的傷勢醫治。』胡蝶忍頗有耐心的回應道,就算這句話已經在今天重複了無數次。

  『喂,你認識我嗎?』不死川驚愕的表情無法掩飾,他鬆開少年的衣領,開口問道。

  怎麼可能不認識?迎接時透成為霞柱的柱合會議不過才經過三天!就算還沒能認識每位柱,但好歹能夠記住長相。尤其是擔任要職的蟲柱胡蝶忍,怎麼也不可能忘記,再說包著繃帶的時透,似乎才剛經過胡蝶的醫治。

  從一開始就保持冷靜的新任霞柱聞言,雙眼輕輕的掃過他腰間的佩刀、鬼殺隊的制服,最後停留在他的臉。

  『您是?』

  ⋯⋯

  「誰好奇了?」不死川閉了閉眼,握著佩刀走向門口。

  「不死川先生想到弟弟了吧?」胡蝶忍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請好好珍惜呀!霞柱的哥哥,已經去世了呢。」

  「今天的事我很抱歉。」不死川拉開門,「但妳最好別多管閒事。」

  「我不會讓玄彌受到任何傷害。」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像是發狠的下了毒誓,接著便頭也不回的出了病房。

  在他離開後,空蕩的病房內,響起了女子的嘆息聲。
⁡ 本文最後由 伊檬小姐 於 2024-2-3 10:09 編輯

伊檬小姐 發表於 2024-2-4 03:24:57

𝟎𝟑


  

  細軟的秋風如流水般輕柔撫過,帶起金黃的銀杏葉緩緩流下。

  太陽掛在頂頭的西邊上,再過幾個時辰就會沒入遠方的地平線。不死川接受主人的招待,進入了紫藤花家紋之家。

  矮小的老婆婆踏著細小的步子,但動作卻輕快俐落。

  「馬上就為風柱大人準備餐點。」

  「不用麻煩,剛才來的路上已經吃過準備好的飯糰。我只在這裡等待日落,之後就會去執行任務。」

  「我知道了,等一下就為您準備萩餅。」

  「欸⋯⋯嘖!知道了,麻煩了。」不死川實彌對於老婆婆的熱心款待也沒辦法,抓抓似雪一般的頭髮,不耐煩的應下了。

  老婆婆引著面惡心軟的風柱大人去往休息的房間。轉過木質的長廊,庭院的銀杏葉隨風吹下,落在平坦的草地,也落在少年烏黑的長髮。青碧色的髮尾隨風飄乎,扇形的銀杏葉調皮的鑽入髮絲。

  「啊呀,霞柱大人睡著了。」老婆婆沙啞的嗓音微微驚嘆。

  彎著弧度的日輪刀靠在肩上,被寬大的袖子微微環住。少年閉著眼,頭一點一點,最後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他纖細的手放在大腿上,手指還捏著摺到一半的白紙,被黑色的烏鴉當成溫暖的小窩,收起尖爪,烏黑的羽毛蹭蹭佈滿厚繭的手掌。

  在霞柱大人身邊,一疊白紙被風吹四散一地,混著燦金色的扇形葉。

  「⋯⋯我自己過去吧。別吵醒他。」不死川愣愣的看了一會,阻止了正要向前走的老婆婆。

  「是。」

  老人向高壯的男人微微鞠躬,離開了。

  四周只剩下風徐徐吹過樹葉的聲音,不死川實彌看著遠處睡的安靜的身影,突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剛才腦袋一熱就把人支開了,他根本還沒想好走過去該做些什麼。也許是因為曾身為家中最長的兄長,不死川從沒想過要無視這位年紀小卻十分強大的柱。

  猶豫一會,還是邁著步子走過去。

  如果他的弟弟妹妹們都還活著,應該都和霞柱差不多大了吧。他從房裡拿來一條薄被子,把窩在少年手裡的烏鴉抓到一旁,輕輕的為年輕的柱披上。

  啊啊,不對,玄彌比霞柱大上兩歲,也比霞柱還要高壯⋯⋯

  不死川坐在階梯上,陷入了綿長的思緒裡。像是習慣般,他一點一點收拾凌亂的地板,將四散的白紙疊在一塊,金黃色的銀杏掃到庭院。

  紙飛機?

  整理整齊的白紙疊成一小疊,霞柱的烏鴉很乖,不死川指指放回原位的白紙,牠就乖巧的跳上,防止秋風再把白紙吹開。

  長廊收拾乾淨後,幾架四落的紙飛機就昭示了自己的存在。

  是那小子摺的?

  少年安穩的陷入熟睡,那雙總是空洞呆滯的雙眼閉上,霞柱好似就變成了最平常不過的孩子,不用為人生煩惱、也不用為鬼揮刀,只管沐浴在家人的疼愛下,無憂無慮。就像現在這樣,安詳又平靜的陷入夢鄉。

  也本該是這樣。就像他的弟弟妹妹,和唯一倖存的弟弟,都該是這樣。

  紫色的雙眼被黑髮中的金色扇葉吸引。

  但是啊,鬼殺隊中的每一位隊員,都背負著沈重的過去,柱,當然也不例外。

  聽說這孩子失去了兄長,那瀕死的經歷使他連同自己的兄長和已故的親人一同遺忘,細瘦的手腕揮著刀,卻不知為誰揮下,只知道必須不停的殺鬼,不停的、不停的⋯⋯斬下惡鬼的頭顱。

  長著粗繭的手指輕柔的揪住銀杏葉長長的莖。

  不死川身旁突然推來一盤萩餅,也許是害怕吵醒霞柱大人,老婆婆並沒有出聲提醒,但這樣的後果就是把陷入思緒的風柱大人嚇了一大跳,雖然動靜不是很大,淺眠的霞柱還是睜開了眼。

  不死川的手一抖,準備拿開銀杏葉的手還來不及縮回,再加上少年睜開眼後,青色的眼珠緩慢的移到風柱大人的身上。

  「呃、我⋯⋯」

  這個動作實在奇怪極了。風柱大人看起來就像在摸霞柱大人的頭髮。

  不死川像摸到炙熱的火爐般彈回了手,手指牽過幾根髮絲,在他滿是刀疤的手中緩慢滑過,銀杏葉輕柔的落下,時透眨眨剛睡醒而乾澀的雙眼。

  啊啊,臉紅了。

  不死川還沒注意到自己發紅的臉,在這尷尬至極的場面,他下意識的擺起臭臉,惱怒的站起身。

  「不要在走廊睡覺啊,擋到別人的路了!沒禮貌的臭小鬼!」兇狠的指著少年罵了幾句後,他便氣沖沖的離開,連放在一旁的萩餅也沒拿。

  剛睡醒的霞柱大人望著不死川離去的背影幾秒,又低頭看著披在自己身上的薄棉被。

  「霞柱大人,離去的那位是風柱大人。」老婆婆仍然跪坐在原地,沙啞又溫和的聲音緩慢的說。

  「風柱大人很照顧您呢。」

  時透無一郎盯著說話的老婆婆,一會後,他輕輕的掀開被子,仔細的折起來。

  「請幫我準備餐點。」

  「是。」

伊檬小姐 發表於 2024-2-9 07:22:25

𝟎𝟒


  月亮高掛在天邊,四周的樹林沒有陽光的照耀而變得黑暗陰森,彷彿有什麼可怕的東西隱藏在昏暗之中,隨時都會竄出,把路過趕路的居民撲倒,拖入深淵。

  不死川睜著充滿血絲的雙眼,陰沉的紫色眼眸如利刃般刮過四周茂密的樹林。

  太安靜了啊。

  拇指一推,鋒刀出鞘,月光下反射美麗的青色日輪刀,刻著『惡鬼滅殺』四字。

  秋天的森林,連蟲鳴聲也沒有。

  「這不是,太反常了嗎?」他裂開嘴獰笑,砍殺過無數惡鬼的日輪刀抵在皮膚,用力的嵌入、劃開!

  「來吧、來吧,就由我來,剷除那些醜陋的惡鬼!」

  稀血中的稀血不要錢似的從傷口湧出,低落到地面,一滴、兩滴、三⋯⋯

  原本安靜到異常的森林在剎時間,竄出許多黑影,嘶吼的尖叫和貪婪的笑聲登時響徹整座黑森林。

  風之呼吸·肆之型·昇上沙塵嵐

  強勁的風刃瞬間甩出,青色的刀刃在空中根本看不清,只見綠光一閃,四面撲來的惡鬼瞬間身首分離,如疾風過境般的風之呼吸帶起周圍大片樹林呼嘯,落葉呼哧呼哧地被捲起,斬首惡鬼過後的風刃威力削弱,打在樹幹上刻上一個一個刀痕。

  戰鬥還未停止。

  稀血引得惡鬼前仆後繼地送死,縱使稀血擁有者身邊躺著無數還未來得及消散的惡鬼屍體,受慾望驅使的生物無法控制自己的本能,將自己的脖子送入青色日輪刀的刃下。

  「低階的蠢蛋,死了也只是剛好。」遠處的樹林中,站在枝頭頂端,長相怪異生物咧著嘴,轉動空白的眼珠,觀看千里之外,月光之下樹林中的血腥屠殺。

  「那種稀血,不可能吸引到我的,太愚蠢了、太愚蠢了!」

  「啊呀,那可是柱啊!只要殺了柱、肯定就能獲得無慘大人的青睞,肯定就能獲得無慘大人高貴又珍稀的血,肯定就能變強、肯定就能吃更多人、肯定就能進入十二鬼夜!」

  「啊呀,沒錯,無慘大人的血才是珍貴的稀血啊,美味又有嚼勁的人類,怎麼能夠稱之為稀血呢?呵呵呵,殺了柱、殺了柱!」空白的眼珠突然轉向某一側,長滿利爪的手一按,長相奇異的生物忽然一躍而上,白色的鋒芒銷過,紫黑色的斷臂噴湧著鮮血掉落到樹林。

  霞之呼吸·肆之型·平流斬

  薄霧瀰漫,四周的視線瞬間模糊不清,惡鬼蹲在一支粗壯的樹枝,白色的眼珠瘋狂轉動,切斷的手臂頓了幾秒,馬上生出了新的。

  「啊呀,我真是幸運,又是一個柱、又是一個柱啊,真是大豐收!沒用的,我的雙眼能夠不受任何外物影響,在這個樹林中,我能夠輕鬆看見我想看見的,不管是近的、遠的,還是躲起來的,我都⋯⋯欸?」牠的視野忽然開始轉圈、下落,在樹下的草叢堆裡,彈起,落下。

  霞之呼吸·伍之型·霞雲之海

  霞霧之中,少年的長髮飄逸,寬大的衣袖隨著納刀的動作擺動,雪色刀刃一甩,沾在刀背上的血液甩濺到佈滿枯葉的草叢,手前拉鞘口,刀背抵住手指虎口,拉過刀尖,白色日輪刀安靜入鞘。

  碧色的瞳孔看向樹林的某個方向,一會兒後,黑色烏鴉拍著翅膀降落在少年的肩膀上。

  「嘎!藤伍山、襬爪山藏匿的鬼,皆由霞柱和風柱斬殺乾淨!嘎!任務完成!任務完成!」嘶啞的鳥叫聲和另一座山林上的烏鴉呼應。

  「嘎!風柱和霞柱任務完成!傷者送醫!傷者送醫!」

  身上沾染的鮮血,早已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惡鬼的,不死川用手背擦過濺在臉上的液體,冒著血絲的雙眼還停留著方才的瘋狂和亢奮,他無視腳下成堆、正慢慢消失的屍體,對著拍著翅膀不敢接近自己的烏鴉沉聲。

  「閉嘴,這點小傷不用送醫,快說,下個任務地點。」

  「嘎!傷者送醫!傷者送醫!」

  「你!」不死川正要對今天突然敢和自己作對的烏鴉動手,身後就傳來樹枝被踩斷的聲音。

  反應力極快的風柱瞬間拔刀轉過身,看見來人後,動作瞬間煞住。

  與自己不同,年輕至極的霞柱身上沒有沾到一絲鮮血,烏黑的頭髮,髮尾漸變美麗的青碧,總是呆滯的雙瞳,緩慢的眨眼,看著眼前如剛經歷過廝殺的野狼般的男人。

  每一個動作都從容沈穩,踏著穩健的步子,看起來根本不像剛砍完一座山上的惡鬼。

  「嘎!傷者送醫!傷者送醫!請霞柱帶著風柱去往紫藤花家紋之家治療!嘎!」

  「哈!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不死川惡狠狠的看著飛在空中的烏鴉。 本文最後由 伊檬小姐 於 2024-4-20 02:35 編輯

伊檬小姐 發表於 2024-4-20 03:45:05

𝟎𝟓



  模糊的霞霧像寧靜的波浪般,纏繞、翻卷,包裹住覆蓋整個腳踝的黑色隊服。

  燃燒中的圓銅掛在天上,暖風徐徐吹過,金黃色的銀杏隨風起舞。扇形的葉片在眼前緩緩飄落,倒影在毫無光澤的碧色眼珠內。

  無一郎⋯⋯

  回過頭,黑髮迎著風吹散,只有柔軟的霞霧和環繞的黃金樹林。

  是誰?

  抬起雙手,粗厚的繭佈滿手掌,還有各種細小的疤痕。

  這是長久握刀的手啊。

  無一郎。

  金黃的葉片落在手掌中央。倏地,一陣暖風帶著一踏星星,朝著無一郎呼來。

  霞風捲動,騷亂一瞬,無一郎抬起頭,覺得暖風溫柔的包裹住自己,就像有人張開無形的手,擁抱他一樣。

  但這裡只有他自己。

  因為時常記不住事情,他的記憶也隱約停留在幾個月前剛從產屋敷大宅中醒來,在那之前,一片空白。他從哪裡來?要往哪裡去?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要變得很強很強,要不停的揮刀,砍殺邪惡醜陋的惡鬼,這樣就能⋯⋯

  就能什麼?他也不知道。

  不是從來沒有試著思考這個問題,但結果通常是以忘記自己正在思考告終。

  連自己正在做的事情都會忘記,更別提生活中其他零碎的瑣事。

  在意著的事物、歡喜的確幸、好奇新鮮的玩意、為某些人的故事悲憤、記住與他比肩作戰的同志⋯⋯這一切,頃刻間都變得毫無意義。他的感官被層層厚繭包裹,封印住赤誠跳動的心,只剩下冰冷空洞,和維持住基本生理機能而收縮。

  彷彿唯有殺鬼和尊敬的主公大人,才是無一郎這個靈魂燃燒的意義。

  但是現在,無一郎卻感受到如夏日澄澈的河水,銀杏葉淡淡的木草香,那溫和卻刻入心窘的,悲傷。

  霞風擾動,暖風牽起他碧色的髮絲,無一郎睜開眼。

  「欸、我⋯⋯」

  銀杏葉在清風的吹拂下,捲動而來。全身佈滿猙獰疤痕的男人,袒露著胸膛,比他粗糙蒼厚的手因為驚嚇,不小心揪住幾根頭髮,纏繞著手指緩緩滑落。

  銀髮襯的男人的皮膚白皙,也因此,被薄紗包裹紅蘋果般的淡紅爬上臉頰時,格外明顯。

  啊啊,臉紅了⋯⋯

  長相兇惡的男人驚慌失挫,和臉色如火燒般漲紅的樣子呈現了巨大的反差,因為方才的夢境而承載強烈又陌生的情緒,時透被轉移了注意力,他眨眨眼,沒有那麼難受了。

  他看著兇惡的男人指著自己破口大罵幾句後,氣沖沖的走了。留下老婆婆,和還冒著熱氣的一盤萩餅。

  「霞柱大人,離去的那位是風柱大人。」

  男人的背影在走廊的盡頭消失,時透收回視線,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薄被子。

  風柱。

  他知道的,風柱,不死川實彌。

  時透緩慢眨動無神的雙眼,上次⋯⋯

  「風柱大人很照顧您呢。」聞言,時透抬起頭,看向說話的老婆婆。

  在一陣沈默中,秋風仍持續吹拂著。

  他想起了夢中那陣暖風。

  「請幫我準備餐點。」

  「是。」

  「⋯⋯我喜歡醬佃煮蘿蔔。」

  「我知道了,霞柱大人。」

  *

  風之呼吸不同於霞之呼吸的柔中帶剛,是颶風那般的蠻橫無理,勁風化為無數尖利的砍刀,在戰場中撕裂四方。

  猩紅的鮮血把附近的草木都染上一層紅,戰鬥已經結束,但叢林並沒有馬上恢復往昔的喧囂。斷臂、頭顱、屍塊,還有化在空中的粉末。時透無一郎無法描述他所看到的情景,縱使身為鬼殺隊的隊員,看過血腥的場面不勝枚舉,但也著實的被眼前的場面震撼一把。

  柔和的銀色月光下,銀髮紫眸的男人,背後的白色羽織被鮮紅染色,『殺』字承載了主人十九年人生的一切。

  青色的刀刃散發著美麗的光澤,粗壯的手臂血肉模糊,轉過身時,恐怖的肅殺之氣足以震懾森林中其他生物,大地噤若寒蟬。風柱的銀髮被月光渡上一層溫潤的光澤,但睜大充滿血絲的雙眼,猙獰可怖的刀疤,嘴角和衣服濺上的鮮血,都讓這一切顯出極致的違和。

  「嘎!傷者送醫!傷者送醫!請霞柱帶著風柱去往紫藤花家紋之家治療!嘎!」

  鎹鴉尖利的嗓音聽著刺耳,在風柱的威脅下卻仍然拍著翅膀,堅持不懈的重複。站在時透肩膀上的銀子聽見不死川的鎹鴉的聲音,也張開鳥喙附和。

  霞柱在一瞬間就得出一個結論:不死川和自己是同一種人。

  奮不顧身、堵上身體和性命,燃燒體內赤裸炙熱,又無處安放的,仇恨、憤怒。

  暴躁易怒的男人對著飛在天上的烏鴉罵罵咧咧,低沈的嗓音壓低,恐嚇鎹鴉吐出嘴裡的情報,他收起日輪刀,看也不看時透一眼,逕自轉身準備離開。

  「風柱先生,烏鴉說⋯⋯」

  「啊?」男人兇狠的聲音拔高,能讓人在一瞬間提起呼吸,懷疑自己怎麼有膽子向他開口。

  但霞柱畢竟不是一般人。兩隻鎹鴉拍拍翅膀飛走了,無一郎沈默一會,接著道:「您得回去接受治療。」

  「這點小傷用不著。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我要去下一個任務地點。」不死川側過頭,「別擋路啊,除非你也想死。」

  紫色的眼眸在黑暗的樹林中微微發光,看似冷酷嗜血的眼中,裝載著瘋狂翻滾著的怨恨。語畢,他的腳步一沉,準備跳上高聳的樹枝。

  「不死川先生。」時透無一郎總是被一層薄霧罩住的瞳孔,完全聚焦於不死川強壯佇立的背影。右腳前跨,身體微側壓低,小小卻佈滿厚繭的手掌,穩固的握住刀柄,拇指抵住刀鍔,隨時準備出鞘。

  本來因為霞柱的記憶問題,不死川根本沒有料到他會記住自己的名字,被一聲『不死川先生』喊得微愣,腳步一頓。

  緊接著,敏感的聽力聽見細微的聲響,那是手握住刀柄的聲音,霞柱準備對他拔刀。

  「你這是什麼意思啊?」他的嘴角裂開一抹猖狂瘋癲的笑,看起來似乎很興奮,他收回準備離開的腳步,轉過身,才剛入鞘的刀,現在準備再次拔出。

  「真是沒禮貌的小鬼,我⋯⋯」

  「萩餅⋯⋯」

  陰涼的秋夜,蟲鳴再次喧囂。

  不死川沒有料到自己會被這麼荒謬的回應打斷,表情空白了一下,驚愕的表情讓停在枝頭的鎹鴉嘎嘎叫。

  「什麼?」

  「老婆婆說,下午的萩餅沒人要吃,要丟掉的話,實在太浪費了。」

  少年的還是維持一貫的面無表情,只是青碧的眸子死死的盯住不死川漸漸漲紅爆怒的臉。

  「你、在、說、什、麼?!」

  啊啊,臉紅得像紅蘋果,就像那位粉色頭髮的小姐一樣。

  霞柱白色的刀和風柱青綠色的刀,幾乎是同時出鞘。

伊檬小姐 發表於 2024-4-23 14:46:34

𝟎𝟔



  胡蝶忍趕到現場時,多慶幸自己是離他們的任務地點最近的柱,或者說,主公大人也明白,只有自己能完美並且安全的,擺平這樁爛攤子。

  附近的草木散亂不堪,雖說沒有到夷為平地的地步,但也八九不離十了。胡蝶小姐站定腳步,躲在附近草叢不敢接近的隱們抬起頭,那一聲聲『蟲柱大人』包含了惶恐、委屈,和欣喜。

  蟲柱大人面帶微笑,額頭冒出了三個十字。

  「啊啦,本來以為不死川先生只是生性暴躁,沒想到會是欺負一個十二歲、連記住事情都很困難的病人的惡劣的人呢!」

  「都跟妳說了是他先動手的!況且他的實力只落我一截,能差點跟我打平手,怎麼能算欺負?還有⋯⋯嘶!」不死川實彌咬牙,因為生氣而佈滿血絲的眼狠狠的瞪著在包紮傷口時下重手的年輕女醫師。

  「現在正是凌晨,請不死川先生降低音量。住在這裡的其他人都還在休息喔。」

  「嘖!」不死川憤怒的將自己的頭轉向一邊,「那傢伙記得我的名字!妳確定他現在除了妳和主公大人,其他人都不記得?」

  「不死川先生要是關心時透君的身體狀況,可以直接來請教我。」胡蝶忍一針一針將裂開的傷口縫合。

  「我才沒有!」

  「不死川先生,健全的身體就是鬼殺隊的本錢。」剪斷線口,沾血的紗布和鑷子放到一旁的醫療用鋼盤,「我記得之前叮囑過您,不要再使用稀血吸引鬼怪。」

  方才還暴躁反駁的風柱大人安靜的把頭別過一旁。

  「還有,生病了就需要請醫生醫治,受傷了就需要包紮傷口休養身體。這些東西應該不需要勞煩主公大人張口,不死川先生也會遵守,您說是嗎?」

  提到『主公大人』,不死川實彌身體一震,轉過頭,反射性的擺起面孔張口想威脅,但對上的是比他年紀小幾歲的少女,陰惻惻的笑容。

  「⋯⋯我、我知道啦!」

  「至於觸犯隊規,不管情況如何,主公大人晚點會捎來訊息說明懲處內容。」得到滿意的答案,蟲柱大人僵硬的笑容終於稍有緩和,「在那之前,請好好休息,用好晚膳。」

  胡蝶忍起身,房門被適時的拉開,門外豐盛的晚餐已經準備好,冒著熱氣和香味,令一晚上沒吃東西,還經歷過大戰卻嘴硬的不死川先生咽了咽口水。

  啊啊,正餐的旁邊,還有一盤熱呼呼的萩餅。

  離開不死川的房間,昏暗的走廊只有月光和幾處燈籠照耀,隱戴著面罩,跪在胡蝶忍面前。

  「蟲柱大人,霞柱大人的傷勢已經處理完畢,正在房間內等您。」

  拉開門,時透無一郎的房間不像不死川的房間那般明亮,只點了幾盞小燈照明,房內的少年穿著睡袍,跪坐在坐榻上,身上是不亞於不死川的傷口包紮。

  站在一旁的烏鴉「嘎!」一聲,少年抬起頭。

  「⋯⋯胡蝶小姐?」

  「答對了。看來之前研究記住事情的辦法很有效呢,雖然得花費不少時間和力氣。」胡蝶忍關上門,在時透的對面坐下。

  「對此你有什麼想法呢?時透君。」銀子親密的跳上胡蝶忍的手掌蹭蹭,少女微笑著,拿出幾個果子放到牠的面前,鎹鴉跳了跳,用鳥喙叼走果子。

  「⋯⋯沒什麼效率,也沒必要。」少年回應,那雙眼始終淡漠且冷靜:「為什麼不直接進行恢復記憶的診療?」

  「時透君,記事和恢復記憶是同樣重要的事情。」胡蝶忍耐心道,「嘗試記住事情,也算在恢復記憶的診療當中。」

  胡蝶忍溫和的笑笑,「最近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嗎?」

  面前的小少年端正的跪坐,雖是盯著自己的雙眼看著,但胡蝶忍知道,他並沒有在看自己,只是瞳眼碰巧移到那邊上,就那麼看著。

  「⋯⋯」一陣窒息的沈默,只有銀子的鳥喙敲擊在地板的聲音。

  正當胡蝶忍以為他沒有要開口,準備張口打斷時,少年眨眨眼,張開了唇。

  「嗯?我沒有聽清,麻煩時透君再說一次。」胡蝶忍的雙眼睜大,嘴角的弧度下意識的上升。

  「不死川實彌,我記得他。今天還知道他喜歡萩餅。」少年沒有看見蟲柱驚訝的表情,繼續道:「我還想起來,我喜歡醬佃煮蘿蔔。」

  離開時透的房間時,胡蝶嚴肅的臉讓一旁的隱下意識的繃緊身體。這時,遠處飛來一隻鎹鴉,來到紫藤花花紋之家中的兩間房間外盤旋。

  「嘎!傳令、傳令!不死川實彌、時透無一郎違反隊律:隊員之間拔刀相向。嘎!經調查後無特殊情況違反隊律,得接受懲處!」

  「嘎!鬼殺隊重視團隊合作、隊員間和平共處!在此令:不死川實彌、時透無一郎,組隊出任務,為期半年!嘎!不死川實彌、時透無一郎,組隊出任務,為期半年!」

  胡蝶忍在月光下笑出了聲,旁邊不死川實彌的房間傳來了想破口大罵卻隱忍住的拍桌聲,時透無一郎的房間則是靜悄悄的。

  產屋敷家族的鎹鴉繞過庭院、再繞到兩位主人公各自的房間內複誦一遍,才飛出來,落到胡蝶忍招呼的手。

  少女對著烏鴉說了幾句話,黑色的鎹鴉嘎嘎幾聲,才撲騰著翅膀,離開了。

  *

  兩位本就習慣獨自一人出任務的戰士,突然被要求學習團隊合作,還必須整日相伴。這對於性格暴躁耐力極低的風柱來說,就是非常嚴厲的懲罰,更何況他還被叮囑,必須每隔一段時間,帶領時常忘記複診時間的霞柱回去蝶屋。

  不死川咬牙切齒,別以為他不知道,這也是變相的強制他去蝶屋接受檢查。而霞柱也算是個眼線,如今時透無一郎能記住他,肯定也被胡蝶忍要求監督自己有沒有使用稀血!

  束手束腳的!他到底憑什麼經歷這些!

  相比之下,霞柱對此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冷靜的接受組隊命令,冷靜的接受得整日相伴的要求,包括休息的房間也只能住一間。

  倒也不是他對於組隊出任務適應良好,而是他下一秒就有可能忘記自己擁有相隨的組員,在不死川發現同行的霞柱不見,而費了力氣將被蜻蜓吸引而跟著走了幾條街的年輕柱抓回來。

  時透看著不死川暴怒的臉和銀子嘎嘎的叫聲,覺得該有反應的也不會是自己。

  但這一切到了出任務時就會有所不同。

  「喂,你打算就這樣走在大街上?這裡到處都是人。」不死川攔住了準備進入城鎮入口的霞柱。

  「不死川先生?你也來做任務嗎?」

  「我和你現在是組隊狀態。」不死川已經解釋到沒脾氣,時透聞言,看了一下站在肩膀上的銀子,得到一聲「嘎!」的回應後,重新看向面色兇惡的男人。

  「我要去找鬼。」

  「我當然知道!」不死川扶了扶跳著青筋的額頭,「我是問你,不需要偽裝一下嗎?」食指伸出,大力的指向霞柱身上惹眼的制服和日輪刀。

  「我是去殺鬼,不是殺人。」

  不死川的大手摀住眼睛,覺得無法溝通。

  同樣覺得困擾的也有平常總是事不關己的霞柱,他被風柱大人強制要求換下隊服,日輪刀被塞在不知哪裡弄來的行囊中,跟在不死川身邊,偽裝成一對兄弟。

  「不死川先生,我習慣直接去追查鬼的蹤跡,不需要接觸人。」

  「吵死了,發生這種大規模的失蹤事件,鎮上還這麼和樂的我只見過幾次。這裡的鬼很聰明,不會被我的稀血吸引、也不好追查。你的作法很可能打草驚蛇,造成鎮民恐慌。」

  「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少年拉一拉衣服,顯然普通的外出服讓他非常不習慣,「我會在在它們驚嚇後準備危急鎮民前,將它們的頭顱砍下。」

  不死川用眼角看了幾眼面色平靜卻語出驚人的少年,閉了閉眼。

  「少囉嗦,聽我的。」

  「這樣太慢了,已經有很多人失蹤了。」

  「我知道!」不死川突然拔高聲音,引起旁邊路人的側目。時透也被他突然的反應愣了一下,眨眨空洞的雙眼,看向腳步未停的男人。

  「給我聽好了,降低風險,也是我們的職責!所以少給我拖後腿,不准擅自行動!」

  「這種沒效率的作法為什麼要選擇?在我們慢吞吞的時候,隨時都會有人喪命。」

  兩人已經停下腳步,不死川背著稍有重量的行囊,他穿著不起眼的外衣,袖口遮住手臂上猙獰的疤痕。而他身邊矮小的長髮少年,挺著身板抬頭,定定的看著面色越來越暴躁的男人。

  「臭小子,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壓低的音量讓不遠處的鎹鴉敏感的拍起翅膀,兩隻黑鳥飛到兩人的上空盤旋。

  「嘎!嘎!」

  「切!」不死川瞪了一眼上空施予警告的烏鴉,不屑的撇嘴,轉過頭,繼續向前走。

  「不死川先生。」

  「打不過我的傢伙,少對我指手畫腳。」他頭也不回,「我們現在是團隊,所以你最好也不要獨自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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