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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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因為某些原因分前傳和正篇,前傳只有一章,正文下一章開始~
#溫柔腹黑急診醫生×武力值高毒舌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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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雙刃》(前傳)
這是從他成為急診室醫師那一天開始的。
「患者自高處摔落,右腿開放性骨折,左臂脫臼,身上有多處挫傷,初步判斷有嚴重內出血……」
像是永遠醒不來的惡夢,持續不斷地折磨著他。
「需要簽署家屬同意書,患者的家屬到了嗎?」
每當有急診病患推進急診室,夢魘便會出現,一點一滴侵蝕他的身心靈。
「患者心臟血液輸出不足,需要緊急輸血!」
就如同現在,那在他耳邊的低語。
『你救不了他的。』語氣充滿嘲諷,還夾雜著些許輕蔑與憐憫,『這一次,勝利依舊會屬於我。』
那是,屬於惡魔的低喃。
「你閉嘴!」他在心中喝斥:「他會活下來,我會救活他!」
『呵,我們等著瞧。』
夢魘的聲音消失了,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收斂心神,他全神貫注、近乎瘋狂的為性命垂危的病患治療。為了證明他說過的話,為了挽救那條不被夢魘承認的生命。
「嗶——」
「心跳停止,快進行電擊!」
「患者沒有反應,再試一次!」
「已經電擊三次了……」
「醫師,請宣佈死亡時間吧……」
每一次,他都會駁斥夢魘的話,這不僅是否定夢魘,更是堅強自己的意志。
「醫師?」
「醫師,請住手,患者已經……」
然而,現實總是狠狠粉碎他的想望。
毫不留情。
◆
將自己重重摔進辦公椅中,秦宇軒往後仰躺,用手遮擋刺眼的白熾燈光。
為自己的無能而自責,是第幾次了?
寂靜的辦公室內,他聽著空調輕輕運轉的聲音。
「看來這次獲勝的還是我。」
然後,響起突兀的說話聲。
秦宇軒猛然睜開眼,坐在椅子上回過頭。
原本空無一物的牆邊,不知何時多了個倚靠其上的人。
——不,或許不能稱之為「人」也說不定。
那個「人」一身黑衣,黑色的披風長及地面,面容因為同色兜帽的遮掩而看不真切。
「你可不可以閉嘴?」確認來者是誰後,秦宇軒重新把眼睛閉上。
別人大概不知道,但他可是清楚的很。
那個傢伙,是個貨真價實的——死神。
「怎麼?還不想面對現實?」死神輕笑,聲音充滿嘲弄的意味。
「我沒有!」秦宇軒瞪了死神一眼,「有時間在這裡看我笑話,你很閒是嗎?」
「是挺閒的啊,現在醫院又沒有人死掉。」他悠哉悠哉的回答。
秦宇軒揉著太陽穴,不想理會那個可恨的死神。
能夠看到那傢伙,是從一年前他成為急診室醫生開始的。
就在病患因為失血過多死亡,他看著顯示無生命跡象的心電儀器發愣時,無人的手術室突然出現了一個聲音。
「終於結束了,浪費我的時間。看就知道一定會死的人,幹嘛還要花費心力去救他啊?」
那不滿的語氣就像是在諷刺他的無能,他回過神四處尋找發話的人,環視了急診室一圈,他發現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站了個人,一身黑的裝扮和醫院潔白的牆壁有著強烈的對比。
那是誰?
在秦宇軒的印象中,醫院裡沒有那樣的人。
難道是家屬?
但家屬會說出這麼沒血沒淚的話嗎?
想了想,他主動上前去搭話。
「喂,你是誰?」因為才剛死去一條生命,心情極差的他口氣也好不到哪裡去。
「嗯?」黑衣人明顯愣住,左右看了看,他發出疑問:「你在跟我說話?」
「對,不然還有誰?」這個角落只有他們兩人,難道他還會跟鬼說話?
「咦?怎麼會……」那人錯愕的喃喃自語。
「你到底是誰?」秦宇軒語氣不佳的又問了一次,這打扮奇怪的人不但不回答他的問題還在自言自語,難道是精神科的病人?
那人頓了一頓,似乎是發現了什麼極為有趣的事,語氣帶上些許笑意,「有意思......這還是第一次呢。」
「什麼?」秦宇軒準備叫人來處理這個病患了。
「你剛剛問我是誰對吧?」黑衣人的聲音突然低了八度,空氣彷彿隨之凝結,時間似乎在那一瞬間倏然停滯。
「讓我來告訴你吧,」那人低緩的嗓音輕輕響起,秦宇軒甚至能想像出他嘴角噙著的笑意。
「我是引領亡靈的存在,人類稱呼我們為——死神。」
「……」
沉默的聽完他的話,秦宇軒轉身朝門外大喊:「護理師!不好意思,這裡有個遊盪的精神病患者,初步判定有重度妄想症……」
「喂喂喂!我說的是真的啊!」
這大概就是他們初次見面的經過,蠢得令人無法直視,不堪回首。
「我到底是為什麼能看見你啊……」從愚蠢的記憶中回過神,倒回舒適的辦公椅,秦宇軒深深嘆息。
「誰知道呢?」死神滿不在乎的回應,似乎對這件事毫無興趣,「欸,別那種表情嘛,身為史上第一個可以看見死神的人類,你應該要感到開心啊!」
「我一點都開心不起來。」瞪了角落的死神一眼,他站起身走向放置衣服的房間。
「你要走了?不多待一會兒嗎?」死神一眨眼就來到他身旁,靠在門上看他。
「有你在我一秒不想留下。」秦宇軒冷冷回道,他現在已經很習慣死神的神出鬼沒了。
人的習慣還真是可怕,他心想。
「好無情啊,我脆弱的小小心靈碎了一地,你要怎麼賠我?」死神說的可憐,但他的語氣卻充滿著愉悅,感覺不到一點委屈。
「先不說你有沒有那種東西,就算有,碎了也只是剛好。」秦宇軒的口氣仍舊十分冰冷。他將白袍掛好,穿上自己的灰色外套,回辦公室拿了背包便要離開。
「明天見啊!」死神慵懶的舉手朝他揮了揮。
「一點也不想再見到你。」留下這句話,他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
秦宇軒是搭公車上下班的,看著窗外飛掠而過的景象,他突然感到一陣疲憊。
剛開始能夠看見死神時,他們的相處可沒有像現在那麼和平,每次對話到最後都差點沒打起來,只是雙方都懶得動手罷了。
後來,急診室的工作愈來愈忙,秦宇軒沒空管死神,本以為他會安靜做自己的事,從此兩人不相往來,沒想到死神卻跟變了個人似的,有事沒事就跑來騷擾他,不管他的回應多冷淡,死神不但不會生氣,反而更高興的找他說話。
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對。
秦宇軒到現在還是不懂死神在想什麼。
現在,他們之間雖然取得了微妙的平衡,可一旦有重症病患送入急診室,這個天秤會立即失衡,只因此刻他們一個是挽救生命的醫生,一個是等待收割靈魂的死神,是絕對不可能好好相處的身份。
急診室是戰場,而他們是敵人,除非一方戰敗或退出,這無盡的鬥爭才有可能結束。
而他,絕不會輕易放棄的。
◆
秦宇軒看著手上的病歷表皺眉思索。
現在是急診室較為不忙碌的時段,他在辦公室內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研究一位病患的病況。
「怎麼了嗎?」溫暖柔和的聲音從一旁傳來,秦宇軒旁桌的醫生帶著淺淺的微笑問道,配上他輕鬆的語調,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這名醫生叫杜子曦,和秦宇軒同所醫學院畢業,也是秦宇軒實習時負責指導他的醫生,兩人在這段期間培養出深厚的友情;取得醫師執照後杜子曦更引薦他進入這間一流的大醫院,對他來說,杜子曦是他的老師,也是他最好的朋友。
「這名患者的病情有些棘手,但我會處理好的。」秦宇軒放下病歷表,轉向那名醫生,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學長,我聽說你要結婚了?」
杜子曦有一個女友,從他還是實習醫生時就開始交往了,不知道為什麼會拖到現在才步入禮堂。
「學什麼長,你小子什麼時候對我這麼恭敬了?」杜子曦笑著揉了他的頭一把,「嗯,日期訂在明年春天,你會來嗎?」
「當然。」秦宇軒毫不猶豫的點頭,好友的婚禮當然不能錯過。
「那真是太好了。」杜子曦燦爛一笑。
秦宇軒一直很喜歡杜子曦身上散發的溫柔氣質,和他相處時氣氛總是愉快而溫馨的,不像和某隻死神,跟他在一起只會讓他抓狂。
「宇軒,你什麼時候也要交一個啊?」杜子曦的笑容突然變得很曖昧。
「交一個什……你說女朋友?」秦宇軒擺擺手,「不用,我就算了。」
「宇軒,你也老大不小了,沒有對象要不要我幫你介紹?」
「我才二十九歲,哪裡老了?」秦宇軒哭笑不得的看著杜子曦:「我想把重心放在事業上,暫時還不想談戀愛。」
「這樣啊……」醫院裡的護士們要是聽到應該會哭吧,有不少人對他很是中意啊!
杜子曦面帶微笑看著秦宇軒,也是啦,端正的臉孔,修長的身材,沒有不良嗜好,再加上一身溫文儒雅的氣質,簡直是可遇不可求的當代新好男人,雖然在某些事情上會鑽牛角尖,但這小小的缺點相信大部分女性是不會在意的。
杜子曦正想再勸勸學弟盡早完成人生大事,外面突然傳來的怒吼聲卻打斷了他的話。
「都是你們!你們這些殺人兇手賠我兒子!把他還給我啊!」
「李太太,請冷靜一點……」
「冷靜?等你死了兒子再叫我冷靜!我要告你們醫療疏失!我要告死你們!」
「怎麼回事?」杜子曦按住那名被罵的狗血淋頭的護士,低聲詢問道。
「杜醫師,他是王先生的家屬……車禍不治那位。」護士邊說邊向杜子曦使眼色,最後一句說的特別小聲。
「我知道了。」杜子曦點了點頭,隨即掛上招牌的溫和笑容轉向情緒激動的李太太。
「李太太,關於王先生的事我們感到非常抱歉……」
話還沒說完,對方就咆哮著打斷他的話。
「閉嘴!我什麼都不要聽,我要沒救回我兒子的醫生出來!」
「請聽我說完。」杜子曦仍然語氣柔和的說,絲毫不受李太太的話所影響。
只不過,又一個人插進兩人的對話中。
「是我。」秦宇軒向前走了幾步,擋在杜子曦和李太太之間,平靜的低下頭,「對於這件事,我們感到十分抱歉,但……」
「道歉有什麼用?道歉我兒子就會回來嗎!」一直靜靜站在李太太旁邊的男人像是再也受不了的怒喝。
「王先生的事我們深感遺憾,但患者當時失血過多,且腦幹遭受重擊,我們已經做了最立即性的治療,這並非出自醫療疏失,換作別家醫院,也會是這樣的處理方式……」秦宇軒面不改色,說出口的話對於家屬來說近乎冷血, 但他眼底壓抑不住的自責,杜子曦看得一清二楚。
這小子又來了……
杜子曦無聲地嘆息。
「不要再說了!」男人厲聲大吼,神色扭曲,「你們這些沒用的醫生,我們這些納稅人養你們有什麼用!」
男人一下搶到李太太身前,抬手朝秦宇軒就是一拳。
周圍的護士和患者發出一聲驚呼,眼看拳頭就要落在他的臉上,只見秦宇軒右手一伸,輕鬆扣住男人揮過來的手腕。
「失禮了。」秦宇軒抓著對方的手向後扭,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前繞到他身後狠狠把他的手臂往上折,男人立刻發出吃痛的慘叫。
「這裡是醫院,請自重。」鬆開壓制男人的手,秦宇軒向後退了一步,表示不想再繼續下去。
「你!」按著還隱隱作痛的肩膀,男人惡狠狠瞪著他,「很好,我絕對會告死你們,等著瞧!」
看著兩人怒氣沖沖離去的背影,秦宇軒呼了口氣。
事情結束,圍觀的人也都散了,這時,急診室送來幾位病患,原本很悠閒的醫療人員開始忙碌起來。
「宇軒,這裡我們來就可以了,你去休息吧。」杜子曦拍拍他的肩,他知道秦宇軒現在的情況不適合看診。
「嗯。」應了聲,秦宇軒一個人走回無人的辦公室。
才剛坐下,本該只有他的辦公室在這時響起第二個聲音。
「呦,剛剛那個是王小弟的家屬吧?好大的火氣啊,人都已經被我帶走了生氣也沒用吧?人類真是奇怪的種族。」憑空出現的死神語帶笑意的說道。
「……有空在這邊說風涼話,你很閒是嗎?」
「是挺閒的啊,剛送進來的那幾個傷勢不重,死不了。」
總覺得他們的對話好像在哪裡聽過。
短暫的沉默,他似乎聽見死神嘆了口氣。
「王小弟的死跟你沒什麼關係吧?何必那麼自責呢?」
「……他是我的病患。」
「那又如何?你已經盡全力救他了。」
「……」秦宇軒沒有回話。
死神飄到他的辦公桌旁,懶懶的靠著桌子,「你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那種事了,怎麼還這麼想不開啊?他們的生死都是命運,你這個小小的人類無法決定什麼,所以……」
「夠了!塔納托斯,不要再說了!」秦宇軒略為激動的低喝,隨即冷淡地下達逐客令,「離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欸?難得你叫我的名字卻是要我滾蛋,好傷心啊……」
「塔納托斯!」
「是、是,我走就是了。」
室內恢復了真正的寂靜。
秦宇軒的手捂著臉,但卻掩蓋不住他痛苦的神情。
「對不起……」
「真的非常抱歉。」
「是我沒把他救回來,是我的錯……」
◆
所謂的醫療糾紛、醫院暴力,這種事秦宇軒的確不是第一次遇到,鬧事的原因大概也就那幾個,病患的病情始終沒有好轉、醫生沒有搶救回生命,甚至有明明只是小感冒卻來掛急診,不肯轉普通內科而大鬧的人,像這樣濫用醫療資源,一不如自己的意就想要提告的事情,所有醫療人員都看在眼裡,卻各個無能為力。
或許有時真的是醫療人員的疏失,但還是沒有在醫院裡大吵大鬧的必要吧?醫院是讓病患休息、看診的所在,而不是讓他們吵鬧打官司的地方。
秦宇軒走在路上,腦中想著的都是今天發生的事。
『都是你們!你們這些殺人兇手!』
『我要沒救回我兒子的醫生出來!』
『你們這些沒用的醫生!』
斥責的話語迴盪在腦海,秦宇軒眉心蹙得死緊,心緒一片混亂。
他明白自己並不能救回每一個人,可即使有這樣的認知,每當有生命從自己眼前消逝,他還是不禁會想,如果自己當時再努力一些,是不是就可以挽救那些生命?
因為他沒有盡力,所以才讓生命流逝,是他的錯。
對不起。
是他還不夠努力,沒能救回那些病患。
是他……
「鈴鈴鈴——」手機鈴響打斷他的思緒,拿出來一看,是杜子曦打來的。
「喂?」按下接聽鍵,秦宇軒的聲音有些顫抖。
他一直覺得今天特別煩躁,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會發生,而此時杜子曦的來電,更將他心裡的不安擴散到最大。
「宇軒,快回醫院,有重大事故發生了……」
杜子曦沉重的聲音,說出了他最不想聽到的事。
◆
全院警戒。
當發生重大事故,有大量病患需要移入醫院時,整間醫院便會進入警戒狀態,急診室會招回所有可用的人力,做好準備等待病患的轉移。
秦宇軒趕回醫院時,已經有病患送進來了,他趕緊換好衣服跟著投入救援。
此次事故是一起發生在隧道中的連環車禍,八輛汽車連環追撞,預估受傷人數二十多人,正一一送達醫院。
醫護人員忙碌的在醫院裡穿梭,所有人都在為挽救生命而努力,在急診室裡,生死只在一瞬間,靠的全是醫生短短幾秒內的判斷,他們下的每一個指令,決定了病患的生與死;他們必須對每一位病患的生命負責。
急診室裡忙的不可開交,秦宇軒接下一位檢傷分類第一級的傷患,進行過緊急處理後馬上推進手術室。
『他很危險啊。』
轉身正要回急診室,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讓他停下腳步。
『呵呵,不知道今晚的收穫會有多少呢。』
「……」瞪著眼前的黑衣死神,秦宇軒沒有立即回應,沉默半晌,他才語氣冰冷的開口:「絕對會讓你失望的,塔納托斯。」
『是嗎?』死神低低的笑了,秦宇軒無視他的存在,穿過他跑回急診室。
◆
清晨五點二十九分。
急救工作告一段落,此次意外共計二十四人受傷,由於這家醫院是離意外現場最近的,所以傷勢嚴重的病患都送到這裡來,在送過來的十三名病患中,目前有三人死亡,四人仍在手術室裡奮鬥,剩下的有些還在觀察中,有些則已經轉到一般病房去了。
而忙了一整夜的急診室,除了值班人員其他人大部分都到休息室去休息了。
還不到值班時間也沒待在休息室裡的人不多,其中就包括秦宇軒。
在急診區域後方,一個無人會經過的角落,秦宇軒一個人待在那裡,他已經換下染血的衣服,現在穿在身上的是純白的醫師袍。
死亡的三個人,其中有一位是他經手的。
不管別人是怎麼想的,當時他若能果斷一點,那個人是不是就可以活下來?
為什麼他總是讓一個又一個病患在他眼前死去,而身為醫生的他卻無能為力,只能聽著心電圖發出的刺耳聲響,並冷漠的宣佈死亡時間。
為什麼……
陷入自己思緒的秦宇軒沒有發現,有個黑影正在走廊轉角靜靜的看著他,黑影只停留幾秒,便憑空消失了。
◆
杜子曦領著兩名家屬往櫃台走去,準備辦理一些相關手續,他邊走邊安撫剛失去兒子的他們,不管這些話兩人有沒有聽進去,起碼現在能讓他們好過一點,時間能夠沖淡一切,這些傷痕只有自己看開才不會那麼地痛。
「請往這邊……」杜子曦舉起的手一頓,硬生生的轉了一個方向,「這裡。」
奇怪,剛剛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了?原本那條路比較近的說……
杜子曦為自己不自然的想法疑惑了一下,但現在折返又顯得奇怪,於是他就這麼順著走了下去。
悲傷的家屬並沒有發現他的異狀,三個人繼續往前走,在經過一個轉角時,杜子曦突然停了下來。
「請問……」正想詢問,家屬發現杜子曦正專注凝視著某個方向,順著視線看過去,他們這才注意到在另一邊的轉角底端,有一名白袍醫師站在角落,背影看起來是那麼的……孤單而無助。
「……他是謝先生的急救醫師。」一旁的杜子曦淡淡的說道,他口中的謝先生就是這兩位家屬已故的兒子。
看著秦宇軒,杜子曦眼中滿是擔憂,「他總是因為沒辦法救回病患而自責,總認為自己不夠盡力,但他明明比任何一位醫生都還要努力啊……」
「可惡!」角落的秦宇軒重重的捶了一下牆壁,然後靠著牆無力的滑下,他臉上那痛苦自責的神情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他完全沒發現不遠處的杜子曦一行人,整個人被籠罩在角落的陰影裡,沒能救回患者顯然給他造成不小的打擊。
「身為醫生,我們背負著每一位病患的生命,對病患的死亡早該要看開的……」
杜子曦也不是沒勸過秦宇軒,可是他總是聽不進去。醫生也是人,不是神,總有救不回人命的時候,自己的病患死亡,他也會感到難過沮喪,可是他會把它當作一個經驗,而不是鑽牛角尖的自責。
「……」彼此都沒有說話,他們在原地看了秦宇軒一會兒,最後是杜子曦打破了沉默。
「我們走吧。」他露出溫柔的笑容,「抱歉,我剛剛說了些奇怪的話,請你們不要放在心上。」
◆
在連環車禍事故過後,接連幾天秦宇軒常常心不在焉,只要沒有病患送進來,他就會一個人恍神。
「秦醫師,有家屬找你。」一名護士對秦宇軒說道。
家屬?
「我知道了,請他們稍等一下。」這次會是什麼事?
秦宇軒先去巡查了診療室,然後又診察了一位送進來的病患,等到他去見那兩位家屬時,已經半小時過去了。
「你們好。」秦宇軒對他們打了招呼,不遠處的杜子曦也關切的看向這邊,「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不會的。」兩人之中的女性微笑,笑容中帶著悲傷,「我們是前些日子交通事故罹難者謝先生的父母。」
「我知道。」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天在病床旁痛哭的兩人,他絕對不會忘記,「請問有什麼事嗎?」
秦宇軒已經做好被罵的準備了。
「是這樣的,我們……」這次是由男性回答,他們兩人對看一眼,像是下定決心一般點點頭,然後——對秦宇軒鞠躬。
秦宇軒錯愕的站在原地,說不出一句話。
「我們想感謝你,謝謝你為我們的兒子所做的一切。」
秦宇軒什麼狀況都想過,就是沒想到會向他道謝,或者說,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可、可是……他……」他還是死了。
因為病患被救活而向他感謝的人不少,可沒救回來卻來道謝的倒是第一個。
「你已經盡力了,秦醫生。」女性接下他的話,「謝謝你這麼努力的救他,我們都看到了,所以請別再自責,向前看吧!還有很多人需要你。」
「我……」秦宇軒愕然。
需要他,還有很多人需要他?
但他沒辦法挽回所有生命……
可現在有人告訴他,他已經盡力了。
在人們最無助的時候,用盡全力救人的醫生是他們最需要的,他必須不斷精進自己的知識,然後幫助更多需要他的人,帶給他們生存的希望,不論最後結果如何,他都試過了。
沒錯,他該向前看,活在過去是無法讓他拯救更多人的。
「……我明白了。」
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盈滿心頭,秦宇軒不自覺的勾起嘴角。
「也感謝你們,謝謝你們感謝我。」
◆
微風輕輕吹來,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秦宇軒獨自一人待在醫院的頂樓上,享受著寧靜的午後。
「謝謝你這麼努力的救他,我們都看到了。」
「所以請別再自責,向前看吧!」
「還有很多人需要你。」
昨日那對夫妻的話語迴盪在他的腦海,他突然覺得奇怪。
為什麼他們會知道他的事情?
腦中才剛浮現這個疑惑,一個聲音在這時忽然出現。
「你終於想開了啊。」說話的主人在他身後,秦宇軒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誰。
「有時間在這裡和我聊天,你很閒是嗎?」
「是挺閒的啊,現在急診室沒什麼狀況。」
似曾相似的對話。
靜默一秒,兩人相視而笑。
「好吧,其實這次來找你,是要和你道別的。」
「道別?」
「是啊,天天與死亡較勁的你,就是看得見我的原因。」死神飄到秦宇軒身旁,伸手將兜帽掀開,「現在你已將死亡放下,也是我們分離的時候了。」
「你……」
清風拂面,銀光浮動,如綢緞般的銀白色髮絲擋住死神的半張臉,背光使得一切變得模糊,秦宇軒看著眼前的景象,有些出神。
「從一開始,你就知道為什麼嗎?」他問道。
死神一直表現的無所謂,對這件事漠不關心,其實都是假象?
死神似乎勾起了一抹笑容,他輕輕搖了搖頭,答道:「不,剛開始確實是不明白,可是看你一個人搞自閉那麼多次後,有腦袋的死神都想的出來。」
「那為什麼……」不告訴他?
「如果說了,你反而會更糾結吧?而且,我的話你聽的進去嗎?」
秦宇軒沒有回話,他的確聽不進去。
「秦宇軒,我想和你說聲謝謝。」死神面對著他,臉上帶著笑,在陽光的照耀下,原本半透明的身體顯得更加飄渺。
「每天超時工作還沒人聊天可是很無趣的,多虧你當我這段時間的消遣,我覺得非常開心。」
「喂……」他可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啊!
「那麼再見了。」死神的身體漸漸消散,他頓了頓,笑道:「不,還是別再見面啦!要是再見到你,我絕對會嘲笑你的啊!」
金色陽光下,那抹璀璨銀白消失無蹤,就像是從沒出現過一樣。
「誰要再見到你啊。」秦宇軒依舊是淡淡的語氣,唇邊卻緩緩勾起了笑容。
TBC
#感謝看到這裡的各位,預祝大家新年快樂哦!!
本文最後由 半調 於 2024-5-11 12:37 編輯
第一章
《黑白雙刃》(1)鎖鏈撞擊地面的聲音迴盪在冥界的大廳。
冥界的代王端坐在漆黑玉椅上,居高臨下睨視著被兩名鬼差押送進來的罪犯。
銀色長髮的黑衣犯人手上綁著鐵鏈,鬼差將他帶到大廳正中央,往他肩上重重一按,迫使銀髮男子跪倒在地。
就算待會即將面對審判,銀髮男子仍舊氣定神閒,俊美精緻的臉龐沒有半點慌張,他跪在代王面前,寶石般的鮮紅眼瞳筆直望向王座上的那個人。
「撒旦大人,罪犯已至。」兩名鬼差齊聲說完便恭敬的退到一旁,垂首待命。
「今日提審,汝可知犯下何罪?」一手撐著頭,撒旦眼眸微瞇,勾起的嘴角卻沒有絲毫笑意。
「回大人。」銀髮男子跪得筆挺,清亮的聲音伴隨男子的回答一字一頓傳進撒旦耳裡,「屬下不知。」
「不知?好一個不知!」撒旦重拍扶手而起,怒道:「塔納托斯,身為死神卻擅自干擾人類思維,濫用職權改變人間命道,二年審判期中不僅不知悔改,如今提審竟敢裝聾作啞,罪加一等!」
撒旦冷冷一笑,眼前的銀髮男子不過是個小小的駐地死神,卻仗著能力優秀得到冥王路西法的賞識,縱容他和他的毒舌在冥界裡橫行。
現今路西法去天界找米迦勒,正是給那個目中無人的死神一點顏色瞧瞧的好機會,雖然塔納托斯犯的只是掃個奈何橋就能抵消的小錯,但……現在他撒旦可是冥界的王,雖然只是代理,不過要定塔納托斯的罪,綽綽有餘。
「塔納托斯,汝罔顧冥界律法,因私情干涉人間,罰汝下凡為人且命格慘死,以正天道輪迴,汝可領罪?」
看著高高在上宣讀罪狀的代王,塔納托斯再悠哉,此時也只能牽起一抹苦笑。
竟然用償命罰來修理自己,真虧撒旦想的到,雖然知道自己罪不至此,但……誰叫人家是你上司呢?
啊啊,官場險惡啊,真是世風日下,道德淪亡,這種可恨的上下體制應該拿去給可魯貝洛斯當宵夜才對。
縱使心裡再不爽,塔納托斯面上依舊雲淡風輕,在腦中用滿清十大酷刑把頂頭上司凌虐一百遍後,銀髮男子謙恭的低下頭,輕聲開口:
「屬下,領罪。」
◆
整潔的病房裡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
秦宇軒翻看手中的病歷表仔細閱讀,隨後抬頭對躺在病床上的患者說道:「恢復的很好,明天妳就能出院了。」
「真的嗎?秦醫生,我真的好了?」床上的少女睜大眼,裡面閃著喜悅的光芒。
「是的。」闔上病歷,秦宇軒溫柔的笑了笑,「恭喜妳。」
少女看見秦宇軒的笑容便紅了臉頰,天啊……這個醫生也太帥了吧?
不過秦宇軒似乎沒發現少女愛慕的眼光,通知完注意事項後就走出了病房。
「宇軒。」秦宇軒正準備回休息室,就看到杜子曦拿著咖啡走向他,「喏,給你,房都巡完了?」
「嗯,剛剛那是最後一個。」接過紙杯,他和杜子曦並肩而行,「怎麼樣,要一起去吃午飯嗎?」
「不了,小薇幫我做了便當。」杜子曦抱歉的說道。
「那很好啊,看來你的婚後生活挺滋潤的。」秦宇軒看了看無意識露出甜蜜微笑的好友,忍不住調侃。
「別取笑我了。」杜子曦無奈的看向惡劣的學弟,「倒是你,都已經三十一歲了,還不打算結婚定下來嗎?」
「不是跟你說我想專注在工作上了嗎?別這麼緊張好不好?」秦宇軒嘆氣,怎麼一個兩個都在逼他結婚?尤其是杜子曦,自己一過三十就照一日三餐的問他婚姻問題,讓他最近對這個學長有點敬而遠之。
杜子曦這樣感覺很像是他已過世的爸媽附身在他身上對自己逼婚啊……
「你都老大不小了,我擔心你會單身到五十啊。」走進辦公室,杜子曦坐回椅子上伸了個懶腰,「說起來,從你升上急診專科後也過兩年了吧?」
兩年啊……秦宇軒斂下眸,杜子曦的話勾起他腦海深處的一些回憶。
離那傢伙消失那天,竟然已經兩年了嗎?
想想也真是可笑,那個聒噪的死神剛離開他生活的時候,他整整好幾個月渾身不對勁,秦宇軒覺得自己真是被虐習慣,那個吵死人的笨蛋到底哪裡值得他想念了?
「對了,學長。」秦宇軒突然想到一件事,「兩年前不是有對兒子去世的夫妻找我道謝嗎?」
「啊,那個啊。」杜子曦看來還記得。
「他們怎麼會無緣無故來道謝?」秦宇軒一直很不解。
雖然,他隱約有猜到一點就是了。
「喔,那時候我要帶他們去填資料,碰巧經過你搞自閉的地方。」杜子曦無視秦宇軒對某三個字的抗議,自顧自說下去,「不過……那件事也挺玄的呢。」
「我的預定路線明明是從急診室旁邊切過去的,那個瞬間卻臨時想改成走另一條路,這才看到你。」杜子曦說到最候變成自言自語,「好奇怪啊,怎麼會這樣……」
「是嗎?」秦宇軒幾乎能確定他的猜想沒錯了,「原來是這樣嗎……」
「這樣是哪樣?」杜子曦一頭霧水。
秦宇軒回以微笑,顯然不打算回答。
還真是多管閒事啊,那個吃飽太閒的話嘮死神。
但若沒有他,自己大概到現在還是動不動就鑽牛角尖吧?
杜子曦皺眉正想逼問,走進休息室的兩名護士雀躍的竊竊私語帶開了他的注意力。
「怎麼了?亢奮成這樣。」杜子曦疑惑的問道。
「啊,杜醫師……」護士興奮的紅著臉,「沒有啦,今天醫院新來了一個美男子護士……」
「護士?」秦宇軒問道,「我們醫院有缺人嗎?」
「護士蠻缺的,院長知道後親自調了一個來。」護士笑了笑,「那個護士笑起來好好看啊,真好,咱們醫院又多了一個帥哥養眼。」
「院長親調?」杜子曦興趣來了,院長指名的可都是高手啊,「宇軒,要不要去會會他?」
「不要,我沒事去看個男人做什麼?」秦宇軒一秒拒絕。
「唔……好吧,反正同個醫院遲早會碰到的。」杜子曦聳肩。
「大概吧。」秦宇軒一點興趣也沒有。
他此時還不知道,那個護士將會為他的生活帶來巨大的改變。
◆
市立醫院今天可以說是兵荒馬亂。
「患者肝臟破裂且嚴重內出血,右腳骨折,初步判定可能有中度腦震盪——」
「血袋!O型血袋還有嗎?」
「王醫師!三號手術室需要支援!」
今早發生一起大規模黑道鬥毆事件,雙方人馬拿著攻擊性武器打得你死我活,警方到場時已經有許多人重傷,也有無辜民眾受到波及,這些傷患全部送到離案發現場最近的市立醫院中。
由於今天很多醫生不巧的去外縣市參加研討會,加上院中護士本來就短缺,醫院陷入人手不足的窘境。
「秦醫師!」一名護士急急跑來,對換上醫師袍的秦宇軒說道:「手術室人手不足……你能不能去幫忙一下?」
急診醫師主要是進行初步治療,性命保住後再交由專科醫生去處理,但人力不足的當下,擁有外科醫師資格的人也時常進手術室執刀,秦宇軒已經很習慣了。
「我知道了。」秦宇軒點點頭,立刻穿上手術服進入手術室。
「立刻準備動手術!」傷患被兩名護士推了進來,秦宇軒一聲令下,每個醫療人員都開始忙碌起來。
「秦醫師,遞刀護士被叫光了……」其中一個護士著急的說道,「怎麼辦啊?」
「沒人能替補一下嗎?」秦宇軒皺眉。
「臨時找不到人……」那護士看著都快哭了。
秦宇軒眉皺得更緊,正考慮去別的科室借人,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清亮悅耳的男聲。
「讓我來吧。」
秦宇軒回頭,一名身形修長的男子站在他的身後。
男子穿著與他相同的手術服,口罩遮住了大半的面容,只露出一雙墨黑的眼睛,他邊說邊拉上手套,秦宇軒注意到他的膚色是近乎不健康的蒼白。
不過……他的聲音,秦宇軒莫名覺得有些耳熟。
「怎麼樣?」男子再度開口,「患者快不行了喔。」
這種口氣……秦宇軒突然有種熟悉的衝動。
——想揍人的衝動。
他看了一眼男子胸前的牌子,的確是他們院裡的,但他一時認不出是誰。
新來的嗎?
「……進來,時間緊迫。」沒時間細想男子的身份,秦宇軒看著男子悠哉的站到自己身側。
然後,手術室的門緩緩關上。
◆
「結束了……」好不容易把傷患從鬼門關前拖回來,饒是處變不驚如秦宇軒也不禁鬆了口氣。
脫掉染血的手術服,秦宇軒往身旁一看,那個來幫忙的遞刀男護士正好把口罩摘下來。
男子十分年輕,卻是個生面孔,純白護士服襯出他勻稱修長的身材,精緻的五官是令人讚嘆的俊美,長及腰際的烏黑長髮隨性紮成馬尾,少見卻不突兀。
黑髮男子忽然轉過頭來,兩人就這麼打了個照面。
秦宇軒正想問對方是不是新來的,男子卻在看清他的臉後黑眸狠狠一縮,生生倒退了一步。
「你……」
少了口罩遮掩,男子的聲音讓秦宇軒再度湧上一股熟悉感。
男子似乎發現自己反應過激,十分迅速的恢復冷靜。
「辛苦了。」秦宇軒決定先探探這名男子的底,「請問我們認識嗎?你是哪個科室的?」
「啊,你也是。」俊美男子原本蒼白的臉色又白了幾分,他擺擺手,「沒有沒有,我們不認識喔。」
「斳護士!」秦宇軒越想越可疑,正想繼續逼問,一聲叫喚讓他吞下將出口的話。
秦護士?是在叫誰?秦宇軒劍眉一挑,這附近姓秦的……好像只有他吧?
「什麼事?」意外的,回話的是那個謎樣的男子。
秦宇軒這時才注意到男子的掛牌,黑底白字寫著他的名字——“斳那”。
「斳護士……啊,秦醫師也在。」一名醫生伸手打了個招呼,「秦宇軒,看來你跟院長親調已經認識了嘛。」
「院長……親調?」秦宇軒愣了愣,回頭看向那個俊美的男護士,「是他?」
「是啊,不過這事先放一邊,人借我一下。」那名醫生拉住男子的手往回走,「斳那,來支援。」
沒有反抗,男子就這樣被醫生給帶走了。
秦宇軒若有所思的望著兩人離開的方向,深沉的黑眸掠過一道光亮。
「宇軒,怎麼了嗎?」杜子曦剛從另一個急診室趕過來就看到他的學弟在發呆。
「……沒什麼。」搖搖頭,秦宇軒將手插進白衣口袋,「學長,我去休息一下,待會見。」
「嗯,辛苦你了,我先去其他地方幫忙。」匆匆道別,杜子曦急忙趕往下一個診療間。
輕吁一口氣,秦宇軒悠悠哉哉的在醫院閒晃,放鬆自己緊繃的神經,腦中想著那個奇怪的男護士。
那個傢伙……為什麼看到自己反應會那麼大?
難道他做過什麼可怕的事嗎?
……應該不太可能吧?自從兩年前他折了一個鬧事家屬的手後就沒有再動手了啊?
那傢伙該不會剛好在旁邊看吧?
等秦宇軒回過神,他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很眼熟的地方。
……這不是他以前,嗯,思考人生大道理的角落嗎?
他死也不會承認自己是在搞自閉的。
正想離開這個令他心情複雜的地方,轉角後傳來的說話聲卻讓他停下腳步。
「……可惡啊,那個殺千刀的死黑毛,懲罰地點哪裡不選偏偏選這裡,他知不知道我差點被嚇死了?」
這個聲音……怎麼那麼耳熟?
背貼著牆,秦宇軒小心的探頭往轉角的死巷裡看。
一個修長纖細的身影背對著他,面對著牆,綁成一束的黑色長髮和白衣昭示他了的身份。
斳那?他怎麼在這裡?
牆上有一個暗色投影幕,是用斳那手上的錶投影出來的,畫面中站著一個黑色斗篷,手握鐮刀的男子。
——死神,秦宇軒幾乎是立即認出那標誌性的裝扮。
綜合先前的種種,秦宇軒心中一動。
這樣的話,斳那該不會是……
『別傻了,塔納托斯,你以為撒旦會對你多好,他沒玩死你就不錯了。』
畫面中男子的嘲諷,證實了秦宇軒的猜測。
謎之護士斳那,就是二年前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死神——塔納托斯。
「你不懂啦,我和那個看得見我的醫生正面碰上了!要是他認出我怎麼辦?」
完全沒發現自己身後躲了人,斳那繼續吐苦水。
「啊啊要死了,秦宇軒那傢伙之前被我嘲諷那麼久又記仇的要命,現在的我根本打不贏他那個變態的關節技!」斳那的聲音很崩潰,不過依舊壓的很低,「你不知道他的體技有多嚇人!兩年前我才親眼看到他折了一個鬧事家屬的手!他連家屬都敢折更何況是我!他一定會、絕對會狠狠的拗下去的啊!」
『不是我說你,那個叫秦宇軒的醫生有這麼可怕嗎?』
「就跟你說你不懂!秦宇軒就是個腹黑!每天掛著黑色微笑也就算了,他對病人就溫柔的要死,對我就只會罵來罵去叫我滾,那種暴力的偏心鬼,活該到現在還娶不到老婆!不,是一輩子!」
秦宇軒聽到這裡陰森一笑,無聲走出轉角。
畫面上的死神在看到斳那身後的秦宇軒時愣了一下,瞄了一眼他的名牌,隨後彎起一抹奇異的笑容。
『不過,那個秦宇軒長得還挺正派的啊,唔……比你高一點,人也蠻帥的,眼神很銳利,鼻子也挺,嗯,看名牌應該是急診的醫生吧?』
「……等等,奧賽利斯,你為什麼這麼清楚?我沒跟你說過這種事吧?」斳那覺得背後莫名有點涼。
『那很簡單啊。』黑衣死神笑得無害,『因為那個叫秦宇軒的醫生,就在我的眼前,也就是你的背後呦。』
斳那的身體瞬間僵住,然後,他慢慢的,僵硬的,機械式的回頭。
『你就安息吧,塔納托斯。』
奧賽利斯切斷通訊的同時,斳那夜色的瞳眸裡,映出了秦宇軒高挑的身影。
「又見面了呢,斳那。」秦宇軒露出微笑,斳那卻重重打了個寒顫,「不,應該說……好久不見了,塔納托斯。」
斳那只覺得內心萬馬奔騰,無語問蒼天,本就蒼白的臉色頓時褪成死白。
冥王在上啊……這也是懲罰的一環嗎?
「呃……啊哈哈哈,真是好久不見啊。」斳那——塔納托斯乾笑,冷汗狂飆,「那個,可以問一下……你是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的嗎?」
「從你開始說我『事蹟』的時候就在了喔。」
秦宇軒堵死塔納托斯唯一的逃生路線,背光讓他的笑容添上一絲陰影,黑暗的氣場讓塔納托斯嚇得差點貼到牆壁上
「你剛剛說我什麼?腹黑?記仇?暴力?偏心?娶不到老婆?嗯?」
「啊哈哈,開個玩笑嘛,你知道的,同事之間總要有點樂趣……」
拜託你不要掛著那麼可怕的微笑跟我說話!塔納托斯快招架不住了。
為什麼一個人類會有這麼可怕的氣場啊啊啊啊啊啊啊——
「喔,原來我是你的『樂趣』啊?」秦宇軒皮笑肉不笑,塔納托斯寧願去面對撒旦也不想站在現在的秦宇軒眼前。
「不不不,我哪敢啊……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一步了……」塔納托斯賠著笑臉,往秦宇軒身旁的空隙鑽。
出乎意料的,秦宇軒很大方的側過身,在塔納托斯鬆了口氣要開溜的時候,在他耳邊低聲開口:
「沒關係,我們以後多的是時候好好『聊聊』。」
TBC
#快樂的醫院生活即將展開(?
第二章
《黑白雙刃》(2)自從身份被秦宇軒撞破,斳那就開始沒命的躲他,對他的殺神視線表示敬謝不敏。
秦宇軒樂得輕鬆,看他像躲瘟神一樣躲自己也很有趣,就沒有主動去打破這種關係。
沒想到,斳那在躲了幾天,發現秦宇軒只有瞪他而沒有揍他後,瞬間找回原本兩人相處的「感覺」,無時無刻不在找他麻煩,擾他清靜。
就譬如說,現在。
「秦宇軒,秦~宇~軒,理我一下嘛。」
「有時間在這裡煩我,你很閒是嗎?」
「是挺閒的啊,我現在又不是死神。」
諸如此類的熟悉對話,沒營養的持續進行著。
「我說你,好好的死神不當,跑來醫院做什麼?」被斳那煩得受不了,秦宇軒擱下筆,沒好氣的問道。
「啊,那個啊……沒什麼,被處罰了而已。」斳那玩著自己長長的黑髮,漫不經心的回答,「放心啦,我現在就是個普通的人類,沒辦法幹什麼的。」
「肯定是因為你太吵才會被罰。」秦宇軒冷冷說道。
他以為斳那一定會像之前一樣吵著反駁,沒想到他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多說什麼。
「你的處罰是什麼?」看著斳那的表情,秦宇軒脫口問出。
「這個就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了。」斳那消停沒幾秒又恢復成原本欠打的樣子,「怎麼樣?你擔心我啊?」
「……你想太多了。」這傢伙真的很會拉仇恨值。
「哎喲,別不承認嘛,我如此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又不是第一天了。」
「你還真敢說。」秦宇軒隱晦的翻了個白眼。
「宇軒?原來你在這裡。」走進休息室的杜子曦剛開門就聽到自家學弟和那個俊美護士在鬥嘴,「你和斳護士感情真好啊。」
「啊?學長,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們很好了?」誰要跟這傢伙要好?
「哎呀,我們都已經是這樣那樣的關係了,你害羞什麼呢,宇、軒?」斳那說著說著,還不忘拋了個媚眼。
秦宇軒一陣惡寒,哪樣的交情啊混蛋!
「不准那樣叫我!」似乎看到愛心飄了過來,秦宇軒狠狠瞪過去,「學長,我們走,不要理這個白痴。」
「欸欸,別那麼無情嘛,我們都是敞開心胸(對罵),共處一室(急診室)的關係了,何必自欺欺人呢?」斳那燦爛的笑著,一雙夜空般的黑眸轉向旁邊的杜子曦。
「你說是吧?子、曦、學、長?」
「學你個頭!學長是讓你叫的嗎?他是我學長不是你學長!」杜子曦都還沒開口,秦宇軒就先受不了了。
攀交情攀的挺順溜啊這小子!
「有什麼關係嘛,你學長就是我學長啊。」斳那倒是很坦蕩,「我可以這麼叫你吧?子曦學長?」
「也不是不可以……」杜子曦一時也沒有反對的理由。
秦宇軒十分確定斳那現在的表情叫奸笑。
「你這傢伙……」
「斳護士。」
秦宇軒的低吼和門口傳來的叫喚重疊在一起,三人同時看過去,來人是一名身著白袍的男人,東西混血的英俊臉孔非常吸引人,全身散發著自信的氣息。
「是的,怎麼了嗎?」前一秒還欠揍無比的斳那,一轉身就像變了個人,笑容可掬,溫謙有禮,完美的塑造出好同事的形象。
很會裝嘛這傢伙,秦宇軒在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
「關於上次提到的改良藥劑,我有新的想法想和你討論,你現在有空嗎?」男人晃晃手中的報告書,微笑。
「噢,有啊。」斳那下意識的回答,發現自己原形畢露後馬上收起呆樣,彎出矜持的笑容,「嗯,我現在不忙。」
「那真是太好了,我們走吧。」男人大步上前十分自然的抓住斳那的手腕,向秦宇軒和杜子曦點頭致意後,將他帶離辦公室。
「那是跟你同期的藥師吧?」看著兩人離去的身影,杜子曦詢問一旁莫名臉很臭的秦宇軒。
「嗯,是啊。」秦宇軒隨口應道。
那個男人叫作沈洛,是個藥劑師,和他同一所醫學院,兩人沒有什麼交流,只是普通的同學而已,秦宇軒對他的印象不深,只記得他是個同性戀,但那帥氣的臉皮還是讓他很受女性歡迎,情書隔三差五的往他桌上送,是學校的風雲人物。
不過,沈洛剛剛看斳那的眼神,似乎不單純呢……
想到這裡,秦宇軒的心情就很差,他討厭沈洛把斳那拉走時,那種理所當然的感覺,就好像斳那是他的所有物一樣。
……真令人不爽,尤其是斳那這白痴,人家叫他走他就走嗎?是有沒有這麼蠢?
「宇軒,你還好嗎?」杜子曦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發現學長正滿臉擔憂的看著自己,「身體不舒服嗎?」
「不,我沒事。」秦宇軒搖搖頭,站起身,「該去忙了,我們走吧。」
再度見到斳那,是在中午的飯點時間。
「宇軒宇軒。」斳那非常自然的走進辦公室,湊到秦宇軒身邊,「你要去吃飯了嗎?」
「……怎樣?」秦宇軒不答反問,他已經懶得糾正斳那對他的稱呼了。
「我們一起去吧!」斳那非常高興的說道。
「也不是不行啦……」杜子曦自從結婚後就很少和他一起吃午飯,今天八成還是一樣,況且依斳那纏人的功力來看,他如果拒絕可能又會被那傢伙煩到吃不了飯。
雖然他有種不祥的預感,好像會扯上什麼大麻煩……
兩人來到醫院樓下的餐廳,櫃台小姊親切的把菜單遞給他們。
「請給我一份蛋包飯。」秦宇軒看也不看的點餐。
「那我要一份咖哩飯。」斳那思考幾秒也做出決定。
「好的,總共是一百五十元。」
「各付各的,沒問題吧?」拿出錢包,秦宇軒隨口問道。
「問題可大了。」斳那也很自然的回道。
「蛤?」秦宇軒動作一頓,瞪著某隻死神。
「你知道的吧,宇軒,我是因為受罰才下來人間的,那個混蛋死黑毛怎麼可能讓我好過,他只願意給我身上這套衣服呢。」
「……說了這麼多,就是沒錢的意思吧。」
「真不愧是聰明的醫生,這麼快就想到了。」
「你……」秦宇軒死死瞅著斳那,像是想把他盯出一個洞來,這人臉皮到底是有多厚?
斳那只是衝著他笑,一臉純良無害。
兩人僵持片刻,秦宇軒咬牙切齒的從錢包裡再拿出一張鈔票一併付給櫃台小姊。
「以後我的三餐就靠你了呦,宇軒。」斳那燦爛一笑,伸手拍拍秦宇軒的肩膀。
「你給我滾,我只幫你付這餐。」這傢伙是蹭飯蹭上癮了是吧?
「唔……那沒辦法了,我只好去拜託子曦學長……」斳那故作無奈,正要去拿飯卻被秦宇軒一把揪住後領。
「……滾回來,我供你三餐。」秦宇軒現在的心情簡直不能更糟糕。
他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才會攤上這混球?
「唔啊,我就知道你是個大好人。」斳那歡呼一聲,捧著食物坐下來開吃。
秦宇軒認命的坐到他對面,邊吃還不忘腹誹斳那。
「對了,宇軒,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斳那吃下一大口咖哩飯,滿足的舔了舔嘴。冥界的料理可沒有人界這麼美味,身為死神時他又碰不到人界之物,看得到卻吃不到真的讓他很抓狂。
「如果你是想要吃第二盤咖哩的話,我不會答應的。」
「啊,雖然我也很想這麼說,不過不是這件事喔。」
「還真的想吃第二盤啊……」
「宇軒,從明天開始,我就要調到你們急診室了。」
「……你說什麼?」
「唔,就是院長要我去當急診室護士啊。」
「是你要求的吧?院長怎麼可能下這種莫名其妙的調令!」
「不管過程如何,總之我們以後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呦。」
「你給我滾!」
秦宇軒深深覺得,跟斳那吃飯只會消化不良。
TBC
#人的底線呢,退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哦(笑
第三章
《黑白雙刃》(3)下班時間,秦宇軒收拾好東西,到更衣室換下白袍,走到門口才發現外面正大雨傾盆。
不知道為什麼,中午那種麻煩降臨的感覺揮之不去,而且似乎有越來越濃的跡象。
沒有多想,秦宇軒拿出傘撐開正要踏出醫院,某個從中午消失後就沒再出現的傢伙十分自動的擠進他的傘下。
……很好,麻煩自己找上門了。
「宇軒宇軒,你要下班了嗎?」斳那笑容滿面的問道。
「是又怎樣?」秦宇軒話音冷淡,被這傢伙纏上準沒好事。
斳那輕快的開口,「那好,我們走吧。」
「……走去哪?」
「回家啊。」
「我們?我是要回家,你是要去哪?」
「你家啊。」
「……我家就算有空房也不會讓給你的,不要跟著我!」秦宇軒很想一拳摜過去。
「嗚嗚,我已經睡三天公園了,你忍心讓我在大雨中露宿街頭嗎?」
「忍心,快滾吧你。」
「好吧,那我只好去拜託子曦學長……」聳聳肩,斳那剛要轉身就被秦宇軒扯住手臂。
「……給我慢著,跟我來,別廢話。」秦宇軒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這個模式怎麼想怎麼熟悉。
非常好,這小子懂得用杜子曦威脅他了,盡往他的死穴戳。
「嗯嗯,果然宇軒你對我最好了。」嘿嘿一笑,斳那隨著秦宇軒走向醫院附近的公車站牌。
回到家,秦宇軒一打開燈,斳那就開始大呼小叫。
「哦哦,宇軒你的房子好奇怪!正常的單身男人不是應該內褲亂丟,鞋子亂放,襪子一個月不洗,牆上貼滿日本女優的清涼照嗎?」
「……你腦袋到底都裝了什麼?還有醫生不會容許細菌滋生物出現在家裡,讓你進來已經是極限了。」
「欸,過分,我又不是細菌,我如此英俊瀟灑風流倜儻……」
「你再囉唆就給我滾出去。」
「對不起,我閉嘴了。」
好不容易堵住斳那的嘴,秦宇軒往客廳沙發一指,「你,去那坐好,安份點。我去弄晚餐。」
「啊,宇軒好賢慧啊。」
「再吵你就不要吃。」
「好嘛好嘛,我安靜就是了。」
確定斳那被電視引走注意力,秦宇軒才走進廚房。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根筋接錯才會把斳那帶回來供吃供住耍嘴皮,他又不是被虐狂,為什麼會想把一個聒噪的男人帶回家?
秦宇軒一邊想,一邊將蛋打進碗裡。
「宇軒!電視要怎麼轉台?」
「按數字鍵,其他鍵不要給我亂按。」
「哦哦!好神奇!」
秦宇軒手上動作著,嘴角輕輕勾起一絲微笑。
或許,讓這個冷清的家裡熱鬧一點也不錯。
「拿去。」幾分鐘後,秦宇軒端出兩盤蛋包飯。
「欸?你中午不是吃過蛋包飯了?」斳那不解。
「我喜歡吃蛋包飯。」秦宇軒擺了一支湯匙給斳那,「而且,我只會做蛋包飯。」
「咦?為什麼?」斳那很驚訝,「你天天吃蛋包飯不會膩嗎?」
「有時候會叫外賣。」秦宇軒邊吃邊說,「但是蛋包飯我是不會吃膩的。」
「……人類的胃真是厲害啊。」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難得和平的吃完一頓飯。
「我去洗澡,你在客廳安分呆著。」秦宇軒拿著衣物,進浴室前不忘回頭警告斳那。
「欸?幹嘛一直叫我安分點,我一直都很乖好不好。」斳那不滿的抗議。
「是嗎?」秦宇軒冷笑,「希望你能記住你說的話啊。」
看著浴室的門被關上,斳那先是翻了個白眼,隨即彎起一抹邪惡的微笑。
哼哼哼,秦宇軒啊秦宇軒,既然你一直提防我玩你家的東西,我不動手不是太對不起你了嗎?
確定浴室中傳出沖水聲,斳那立刻跑進他自認最好玩的地方——廚房。
廚房裡十分整潔,所有東西照著一定的順序整齊排好,連流理臺都看不見絲毫髒污。
……啊啊,宇軒的潔癖有點嚴重啊。
斳那從流理臺一路看到刀具架,最後視線停在瓦斯爐的開關上。
剛剛宇軒就是用這個做飯的嗎?只要把這個開關打開,就能把食物煮熟嗎?
第一次以人類身分用人類的廚具,斳那吞吞口水,修長的手指放上黑色開關,往左扭開。
呲的一聲,小小的火苗從爐中竄起。
斳那嚇了一跳,往後靠到牆上,瞪著那簇火焰發愣。
突然,持續不斷的水聲停了。
斳那差點跳起來,急忙伸手想關掉瓦斯,一轉開關卻發現火變得更旺盛了。
「啊……啊啊啊啊啊——」斳那在看到火勢加大而且隱隱冒煙後完全慌了,廚房被燒掉的畫面伴隨秦宇軒陰森的笑容一併出現在他腦海裡。
斳那頓時就懵了,他不管不顧的衝到浴室前氣勢萬鈞的打開門,「宇軒!」
秦宇軒赤身裸體站在蓮蓬頭下,下半身圍了一條浴巾,此時正錯愕的回頭看著斳那。
秦宇軒簡直想給自己一拳,一個人住太久,他洗澡一向不鎖門的習慣造就如今令人傻眼的局面。
不過,他更想揍的是那個闖浴室不懂敲門的混帳死神。
「宇軒!你的廚房要失火了啊!」斳那完全沒注意到秦宇軒發黑的臉色,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團火。
「什麼?你到底做了什麼?」聽到這麼驚悚的話,秦宇軒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只圍著條浴巾奔向廚房。
等他看清所謂「失火」是指什麼後,秦宇軒用堪比寒冰的聲音叫了一聲,「……塔納托斯。」
「宇宇宇宇宇軒,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以為事態嚴重的斳那邊抖邊認錯。
秦宇軒瞥了他一眼,伸手把開關往右一轉,火熄掉了。
斳那目瞪口呆,「哇,好神奇啊。」
秦宇軒壓抑想揍人的衝動,一字一頓的開口,「你,給我去客廳,等著。」
斳那乖乖點頭,自動自發的坐回沙發上。
在心裡把斳那過肩摔了數十遍,秦宇軒走回房間將褲子穿上,正要穿衣服就聽到門邊有動靜。
轉過頭,他不意外的看見某個他很想扁的傢伙站在那裡。
「你,過來。」秦宇軒面無表情的命令。
斳那瘋狂搖頭。
「過來。」秦宇軒勾起異常溫柔的笑,再說一次。
斳那只覺得渾身不對勁,深吸一口氣戰戰兢兢的走過去。
秦宇軒笑得如沐春風,然後用與表情完全不符的兇殘力道直接給斳那來了個漂亮的過肩摔。
啊,爽。
斳那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後背就狠狠的撞在床上,雖然是軟的,但摔下去的瞬間力道還是讓他一時半刻起不來。
「痛痛痛……嗯?」斳那邊叫邊坐起來,卻冷不防對上秦宇軒放大的俊臉。
「塔納托斯,不給我找麻煩你不開心是不是?」秦宇軒依舊微笑,笑得斳那頭皮發麻。
斳那挪動身體往床頭退,秦宇軒冷笑一聲逼近他,右手直接拍上斳那臉側的牆。
看著被困在自己與牆壁之間的死神,秦宇軒開口,「怎麼?我在問你話呢。」
斳那瞪大那雙漆黑如夜的眼睛,唇瓣微張,就在秦宇軒以為他終於要乖乖認錯時,斳那說了句讓他很想一拳摜過去的話。
他盯著秦宇軒赤裸的上半身,感嘆道,「宇軒,你的身材好好啊。」
唔,剛剛太緊張沒注意,宇軒竟然有腹肌耶……
「……你還想再被我摔一次嗎?」秦宇軒深深覺得他應該把這脫線的死神摔到地上才對,摔床太便宜他了。
「滾進去,洗澡。」秦宇軒做了個深呼吸,抓起一旁疊好的衣服拍到斳那臉上,「立刻。」
斳那忙不迭的點頭,一陣風似的衝進浴室,笑話,他才不要再被秦大魔王摔一次,痛死了!
拿出衣櫃的襯衫穿上,秦宇軒重重嘆了口氣。
他再次反省自己把這個麻煩帶回家的錯誤。
浴室的門比秦宇軒想像中還要快打開,斳那歡脫的跑出來,未綁束的烏黑長髮略帶水氣的披在肩上,秀麗精緻的臉上盈滿笑意,秦宇軒借他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寬鬆,袖子長了一截,褲子倒是很合身,完美襯出斳那修長的身形。
秦宇軒一怔,不得不承認這傢伙真的長得挺好看。
但斳那下一個動作立刻粉碎他俊雅的形象。
某隻死神完全不知道捲袖子是何物,直接就著過長的袖子上上下下甩了起來,還邊甩邊笑,「哈哈哈宇軒你看到了嗎這個好好玩喔呵呵呵嘿嘿嘿嘿——」
秦宇軒的理智線一秒斷裂,他一把撈過斳那的腰把他拖去客房,從外面上鎖。
「咦?咦咦?咦咦咦咦宇軒你為什麼要把我鎖在裡面啊——」終於意識到不對的斳那巴到門上狂敲。
「早上七點我再來開門。」秦宇軒聲如寒冰,「裡面有廁所,不用擔心尿急。」
「這不是尿不尿急的問題啊——」
無視斳那高分貝的哀嚎,秦宇軒心安理得的回到自己房間。
隔壁房間的傢伙鬧騰了一會就自己安靜下來了,秦宇軒疲憊的揉揉眉心,上床睡覺。
斳那靠著牆,比一般人好的耳力讓他能聽見牆壁另一端的男人逐漸均勻的呼吸聲。
「……宇軒,沒想到真的能再和你說到話呢。」低聲呢喃,斳那露出不同於以往輕浮的落寞笑容。
在秦宇軒看不見自己的那天,他就被撒旦強制抓回冥界反省,根本沒機會再見到他。
這次的懲罰雖然嚴重,但能再看到秦宇軒,斳那其實很開心,甚至有點感謝撒旦這樣罰自己。
他在見到秦宇軒後死皮賴臉的纏著他,看著那個人類因為自己發火抓狂,不知道為什麼總會覺得很好玩。
但等他的懲罰結束了,秦宇軒肯定也會再次看不見自己,他依然只能站在一旁,靜靜看著他忙碌而充實的過每一天,然後……漸漸忘掉斳那,忘掉塔納托斯。
如果裝瘋賣傻能夠在秦宇軒的記憶中停留久一點,他不介意以這種沒形象的形象讓秦宇軒記住。
「我走了以後,你還會偶爾想起我嗎……?」
沒有回答的低問,無聲融進漆黑的夜色中。
TBC
★小劇場.後來★
秦宇軒:不知道是誰之前還在我家跟個小白痴一樣甩袖子傻唔——
塔納托斯:(撲上去捂嘴)不要說了啊啊啊啊!(發出被黑歷史重擊的慘叫
第四章
斳那就這麼在秦宇軒家住了下來,同居加上院長的調令,他們幾乎是整天都待在一起了。上班一起上班,下班一起下班,偶爾秦宇軒加班斳那也會留下來等他,雖然告訴過他可以自己在附近走走,時間到了再回來找他,但斳那堅持要在醫院幫忙,反正急診室確實是缺人手,他的技術又無可挑剔,秦宇軒也沒太在意。
「宇軒,咖啡。」
早上,秦宇軒在辦公室裡整理資料,準備和夜班進行交接。
「謝謝。」接過他使喚斳那買的咖啡,秦宇軒點頭道謝。
「唔哇,宇軒竟然會跟我道謝欸。」
「不要逼我用咖啡潑你。」
「宇軒啊,脾氣太糟糕會交不到女朋友喔。」
「你真的想被我潑是不是?」
短暫的言語交鋒後,斳那將一份文件遞給秦宇軒,「喏,吳先生的病歷。」
秦宇軒伸手接過,斳那挨在他旁邊跟著看,一縷黑髮自他肩頸垂落,掉在秦宇軒手背上。
「你頭髮就不能綁好嗎?」隨口說了句,秦宇軒下意識伸手,將那縷長髮撥至斳那耳後。
一做完這個動作,兩人都愣住了。
秦宇軒的手僵在半空,看著斳那俊秀的臉龐,莫名有些心跳加速。
斳那也傻了,他呆呆的望著秦宇軒近在眼前的黑眸,白皙的耳朵緩緩染上一抹緋紅。
「斳護士?」就在兩人看著對方陷入沉默時,門口突然的叫喚打斷室內略顯曖昧的氣氛,秦宇軒和斳那雙雙一震,快速和對方拉開一段距離。
「啊……小沈。」斳那一眼看見門口的沈洛,瞬間換上職業性笑容,「怎麼了嗎?」
秦宇軒在聽到那聲小沈後眉毛一抽,他們什麼時候那麼熟了?
「今天中午有空嗎?」沈洛看也不看秦宇軒一眼,逕自和斳那攀談起來。
「嗯?有啊。」他一直都很閒。
「那要不要一起吃午飯?」沈洛看得出來很高興,「就我們兩個。」
「啊,可是我和宇軒……」
「我請客。」
「咦?真、真的嗎?!好啊!」本來想拒絕的斳那一聽到有人主動送上免費食物整個人都興奮了,「我要吃牛排!」
那家超貴但看起來超好吃的店他一直都很想試試看,只是秦宇軒從沒答應過,靠他存活的斳那也不能怎麼樣,頂多經過時用眼睛看看過過乾癮。
「沒問題。」沈洛爽快答應,「那我中午再來找你。」
「小沈你真是好人!」送走沈洛,斳那蹦蹦跳跳的回到辦公室,笑容滿是可以吃大餐的愉悅,絲毫沒有注意到秦宇軒陰沉的臉色。
那傢伙從頭到尾都沒正眼瞧過他一眼,雖然是同輩,但連簡單的招呼都不打,感覺實在很差勁。
……不,真正令人不爽的是,沈洛的表現感覺更像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樣子,充滿了挑釁意味。
「宇軒,我去和小沈蹭飯沒問題吧?」斳那來到秦宇軒身前,眼帶期盼的看著他。
「……隨便你,你愛和誰吃就去吧。」秦宇軒哼笑一聲。
「噢……」斳那歪著頭,宇軒剛剛說話的語氣好奇怪啊。
沒有多想,斳那給了秦宇軒一個開心的笑容,拿著秦宇軒看完的病歷走出辦公室。
沒多久,杜子曦推開門走進來。
「學長。」秦宇軒突然開口。
「嗯?怎麼了嗎?」杜子曦在椅子上坐下,微笑著問他。
「你老婆今天有幫你做午飯嗎?」
「沒有,昨天她比較忙。」
「那學長,中午我請你吃午飯吧,吃牛排。」
杜子曦花了幾秒消化秦宇軒的話,隨後猛然瞪大眼睛,驚恐的看秦宇軒。
「宇軒,你還好嗎?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杜子曦緊張的抓住秦宇軒上下左右的看。
「……學長,你那是什麼反應?」秦宇軒莫名其妙。
「不是啊……你這人從來不請客的,沒想到一請就是牛排……」杜子曦神情帶著點感動,「宇軒長大了,懂得請學長吃飯了啊……」
秦宇軒揉揉眉心,他都三十一歲的人了還被杜子曦這樣說……他真的有那麼小氣嗎?
「那麼,十二點醫院門口見。」
◆
秦宇軒和杜子曦一前一後走入餐廳,前者一眼就看見相談甚歡的斳那和沈洛,秦宇軒不動聲色的選了斳那後面的位子,正好和沈洛坐了個面對面。
沈洛幾乎是立刻就發現秦宇軒的存在,他意義不明的朝秦宇軒笑了笑,眼裡閃過一絲令人不愉快的光芒。
秦宇軒瞇起眼,這傢伙……
「小沈,你在笑什麼?」斳那疑惑的看著微笑的沈洛,正想回頭看,沈洛卻突然伸手捏住斳那的下巴,硬是把他的臉轉回來。
秦宇軒差點沒把叉子給拗斷。
「宇軒,怎麼了嗎?」注意到秦宇軒突然握緊叉子的手,杜子曦關心的問道。
「……沒什麼。」秦宇軒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視線卻不由自主的飄向沈洛碰斳那的那隻手。
沈洛微笑著放開手,朝秦宇軒輕輕揚眉。
秦宇軒嘴角抽了抽,青筋直跳。
……他接過不少人的手,折斷倒還沒試過呢。
「先生,您的餐點來了,請慢用。」服務生的到來適時打斷兩人火藥味濃厚的對視,秦宇軒冷笑一聲,手中的叉子漂亮的轉了個圈,被他輕輕放在餐盤上。
杜子曦疑惑的瞇眼,學弟今天怪怪的啊。
秦宇軒洩憤似的切下一塊牛排送進嘴裡,銳利的雙眸殺氣騰騰的瞪著那隔著一張桌子和他面對面的沈洛。
「宇軒,下禮拜六你有空嗎?」雖然疑惑,但也沒有多問。杜子曦拿起刀叉,規規矩矩的吃起香嫩多汁的牛排,「我想請你代個班。」
「下禮拜?可以啊。」秦宇軒一邊盯著隔壁桌的一舉一動,一邊分心回答他學長,「怎麼?要和老婆出去?」
若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杜子曦不會輕易請假或調班,近期能讓他這麼看重的秦宇軒只想到他那新婚的妻子。
「不是,是高中同學的婚禮。」杜子曦苦笑,什麼事都扯到他老婆,秦宇軒真是惡趣味啊。
「喔……這樣啊……」秦宇軒心不在焉的點點頭,目光仍注意著另一桌,斳那正一手耍著餐刀一邊高興的講話,沈洛笑了笑,伸手捉住他玩刀的手輕輕按下,先是看秦宇軒一眼,然後才緩緩放開斳那。
「……那個傢伙!」秦宇軒一看到沈洛的動作就火往上撞,他恨恨的低罵出聲,也不知道是在罵哪個。
「宇、宇軒?」杜子曦嚇了一跳,睜大眼睛,「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
「不,學長,沒什麼事。」秦宇軒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他努力壓下這股怪異的感覺,鎮定的回答,「我知道了,學長,班我會幫你代的。」
「啊……謝謝你。」杜子曦越想越不對,終於忍不住問道,「宇軒,你是不是有心事?」
「嗯?為什麼這麼問?」秦宇軒邊問,視線依舊有意無意的瞟向沈洛的方向。
不看還好,一看他差點被牛排給嗆住。
似乎是沾到食物了,只見沈洛伸出手擦了一下斳那的嘴角,然後傾身向前,在斳那的耳邊低聲的說話。
這個姿勢不但曖昧,更讓秦宇軒和沈洛來了個完完整整的臉對臉。
沈洛無聲的朝他笑了笑,施施然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秦宇軒只覺得一陣胸悶氣短,狠狠用刀猛鋸盤裡的牛排。
「別裝了,你肯定有事瞞我。」杜子曦無奈的看著回過神的學弟,「你一直都心不在焉的呢。」
秦宇軒模糊的回了一句沒什麼,移開視線。
他怕再看下去他會想行兇。
午飯就在這有點詭異的氣氛中結束,斳那和沈洛先他們一步吃完,起身結完帳要離開時,秦宇軒清楚看見沈洛把手摟上斳那的肩膀。
混帳!
秦宇軒忍住衝上去砍了那隻手的衝動,咬牙切齒的喚服務生結賬。
他不知道,還有更令他抓狂的事在後面等著他。
TBC
★小劇場.區別★
秦宇軒幫斳那撥頭髮。
斳那:臉紅心跳.jpg
沈洛摟斳那的肩膀。
斳那:毫無反應.jpg
所以說這勝負不是很明顯了嗎?(笑
第五章
《黑白雙刃》(5)「……你說什麼?沈洛約你去看電影?」
秦宇軒看著眼前略帶期望的臉龐,簡直火冒三丈。
開什麼玩笑!上個禮拜不是才和那傢伙去吃飯嗎?結果現在已經進展到看電影了!?
「對啊,我可以去嗎?」斳那再度挨近,不屈不撓,「聽說是鬼片欸,不過人類真的知道鬼長什麼樣子嗎?」
「喔——」如果沈洛是打著斳那可能會因為嚇到而抱著他什麼的算盤的話,還真是錯的離譜……但若是要讓秦宇軒感到不愉快,那倒是做的很好。
「宇軒,可不可以嘛?」斳那又用那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他,秦宇軒冷聲回道:「隨你便,門禁是十點,超過你今晚就睡外面。」
「欸?宇軒竟然限制我回家的時間,是擔心我嗎?」
「是怕你吵我休息。」
「還是這麼不坦率,宇軒啊,擔心別人就要說出來啊,人家會很高興的。」
「你再囉嗦從今天開始別想再踏進我家一步。」
面對秦宇軒的冷言冷語,斳那依然故我的曲解他的意思,他正想回應,卻被開門進來的沈洛打斷。
「斳那,你和秦醫師……住在一起?」沈洛臉上難掩驚訝,似乎是不敢相信。
「噢,對啊,我跟宇軒是同居關係。」斳那絲毫不覺得哪裡不對。
「這樣啊……」沈洛意味深長的看了秦宇軒一眼,「如果你被趕出來,我非常樂意收留你。」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這小子還是跟著我比較不會禍害世界。」秦宇軒冷笑一聲,轉頭對斳那說,「看完電影我去接你,敢亂跑你就死定了。」
語畢,秦宇軒頭也不回的走出辦公室。
傍晚下班後,秦宇軒和斳那說好時間,便選定一家電影院附近的咖啡廳,決定要在這裡待一整晚。
點了一杯咖啡,他拿出醫學原文書,在播著藍調的悠閒氣氛裡靜靜閱讀。
「……宇軒?」專心研究書本的秦宇軒突然聽到某個熟悉的聲音,轉頭一看,竟然是杜子曦。
「學長?你怎麼在這裡?」這裡離醫院說不上遠,但也不是隨便會路過的地方,更何況杜子曦的家不是這個方向。
杜子曦苦笑,拉開秦宇軒旁邊的椅子,「小薇和朋友去看電影,我在這裡等她。」
「真是痴情好男人。」秦宇軒習慣性的調侃他學長。
「什麼啊,那宇軒在這裡幹嘛?你家也不在這附近吧?」
「嗯?我是在等……」說到一半,秦宇軒忽然驚覺自己的處境和杜子曦非常相像,頓時講不下去。
「在等人嗎?是誰啊?」杜子曦疑惑的看著他,追問道。
「……這不重要吧。」秦宇軒努力想轉移話題。
「重要,非常重要。」杜子曦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抓到了什麼重點,「宇軒,你該不會交女朋友了吧?」
「啊?我不是說我現在沒打算交女朋友嗎?」秦宇軒立刻反駁。
「那你在等誰?」
「我……」秦宇軒又噎住了,他完全沒意識到,這其實是一句朋友就可以解釋的事。
「別裝了秦宇軒,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子結結巴巴的說話。」杜子曦眼裡閃著興奮的光,「我就說你最近怎麼那麼反常呢,原來我們宇軒終於戀愛了啊。」
「學長……」秦宇軒有點崩潰。
「啊,還是還沒在一起,你在煩惱要怎麼告白?」
「不是,我……」秦宇軒深吸一口氣,有些遲疑的開口,「學長,我覺得我最近有點奇怪。」
「嗯,我看出來了。」
「……有個很討厭的傢伙,很煩很吵又很沒常識,蹭飯蹭床蹭的理所當然,又呆又蠢又厚臉皮,每次跟他講話就讓我想揍人。」
「宇軒……不可以這樣說女孩子喔,也絕對不能對她動粗……」
「……」但他不是女孩子啊,連人都不是,秦宇軒無言了幾秒,接著說,「可是,我還是每次都被他牽著鼻子走,我明明不是一個脾氣差的人,但在他面前卻常常因為他做的蠢事而動怒……」
杜子曦想到秦宇軒的絕技,那是折的一個俐落啊,能讓宇軒生氣,這個女孩或許比較強勢武斷才會和宇軒合不來,不過,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但即使如此,你還是讓她待在你身邊。」
「這也是迫不得已,我……」秦宇軒頓時說不下去,即使斳那受罰身無分文下到人間,既然有個職位那薪水就不會少,只要省吃儉用生活也還過得去,但即便嫌棄的要死,他還是收留斳那一段時日了……這樣看起來,難道是他自願讓他留下來的?
「怎麼可能……」現在想起來,秦宇軒才驚覺自己從沒有要趕斳那走的意思。
「宇軒,被一個人輕易的牽動情緒就代表你很在乎那個人,」杜子曦看著學弟震驚的表情,溫柔一笑,「至於你對她是哪種感情,就要由你自己去發掘了。」
秦宇軒沉默不語,杜子曦也不再說話,點了杯飲料看自己的書。
他對斳那的看法啊……
以同事來說,斳那無可挑剔,工作認真負責,技術一流,雖然是死神但也沒搞什麼花樣,以朋友來說……他們算嗎?那也應該是損友……不,或許死對頭更符合他們之間的關係……
杜子曦雖說拿了本書在看,但心思卻完全不在書本上,他瞄了對面秦宇軒糾結的臉色,終於忍不住碰的一聲放下書,決定給親愛的學弟再添一把火。
「宇軒,你就沒想過,你對她……動心了?」
「啊?」秦宇軒一時轉不過來,什麼動心不動心?
「你……唉,我不能再說了,宇軒,你真的不明白嗎?好女孩千萬要把握住啊!」
秦宇軒看著杜子曦又緊張又擔心的表情,終於抓到關鍵字,立即反駁,「我跟他不是那種關係。」
什麼他對斳那動心?先不討論是不是人的問題,斳那可是男的!而他也是男的!他不是同性戀啊!
見學弟明暸他的意思,杜子曦很是高興,「別裝了,旁觀者清,我怎麼看你都對她有意思。」
「……學長,我們真的不是那種關係。」秦宇軒努力的想辯解,「就算我真的比較……在意他,但那傢伙根本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怎麼可能喜歡他?」
「愛情總是讓人出乎意料,說不定她才是你內心深處的理想型啊。」杜子曦一副過來人的口氣,「宇軒,別再迷惘了,快點把人追到手,小心讓其他人捷足先登!」
秦宇軒神色一僵,腦中浮現沈洛摟住斳那的肩膀,衝他得意微笑的畫面。
他該不會……真的……
「學弟,好好把握啊。」杜子曦語重心長的說道,「要是等她成為別人的老婆,那可就太遲了。」
秦宇軒想否認,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宇軒,加油啊,我看好你。」
◆
自從那天和杜子曦談過之後,秦宇軒有很長一段時間都過著食不知味的生活。
因為他仔細的把杜子曦的話想過一遍後,很驚恐的發現那些話竟然全都是事實。
「不會吧……」難道他真的是同性戀?但他高中時交過一個女朋友,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喜歡女人的。
……還是說,他其實是雙性戀?
秦宇軒為自己的性向皺眉苦思,心完全沒在手裡的資料上。
「什麼不會吧?」斳那的臉突然出現在他眼前,秦宇軒手一抖,差點伸手給他一記鎖喉。
天啊,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在說什麼啊,我和你是同一個急診室的,不在這裡是要在哪裡?」斳那疑惑的朝秦宇軒伸出手,「宇軒,你該不會是生病了吧?腦袋壞掉了?」
「我沒有!」秦宇軒嚇了一跳,瞬間退後躲開那隻手。
……慘了,他可能真的病了,還病的不輕。
「是嗎……?」斳那瞇起眼盯住秦宇軒,「我覺得你最近怪怪的欸,失戀了喔?」
「你過來這裡就是為了和我講廢話?」秦宇軒簡直快吐血了,他怎麼可能會喜歡這傢伙!怎麼可能!?
「噢,不是啊,我是來告訴你,中午沈洛約我去吃飯,你要不要一起來?」
沈洛,又是沈洛。
「不去。」秦宇軒冷冷的回了兩個字,手中的資料被他掐出一個小小的皺褶。
「宇軒,你在生氣嗎?」斳那注意到他的動作,小心翼翼的問。
「……我去送個資料。」秦宇軒避而不答,拿起資料逕自走出辦公室,留下一頭霧水的斳那在原地發愣。
那之後直到午休時間,斳那都沒再見到秦宇軒。
斳那糾結的戳著盤子裡的義大利麵,腦中都是秦宇軒早上離開時面無表情的臉。
奇怪了……宇軒到底在生什麼氣?他最近應該沒有做什麼會讓宇軒生氣的事啊?還是有其他人惹到宇軒了?
但是能惹火秦宇軒的人不多啊,到底是哪個勇士那麼厲害,如果那位還有命在的話真想認識一下啊。
「斳那?你怎麼了?」沈洛的聲音拉回斳那的思緒,「食物不合你的口味嗎?」
「嗯?沒有啊,很好吃。」斳那回過神來,笑道。
沈洛看著他的笑容,眼中的堅定又多了幾分,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那就多吃點。還有,等等吃完飯和我去個地方好嗎?我有話對你說。」
「什麼話?不能現在說嗎?」斳那咬著麵條,聲音含糊不清。
「不行。」沈洛有點強硬的回答,隨後又柔和下來,「跟我去吧,好嗎?」
「……好吧。」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不答應好像不太厚道。
沈洛看著把視線放回餐盤上的斳那,勢在必得的笑了。
TBC
第六章
《黑白雙刃》(6)飯後,趁著午休時間還沒結束,沈洛將斳那帶到餐館附近的公園裡。
那是一個比較偏僻的小空地,現在沒什麼人,沈洛在斳那身前站定,轉身望向一臉疑惑的長髮青年。
「到底是什麼事需要到這種地方說啊?」斳那左右看了看,還真的半個人都沒有。
「斳那,有些話,我想現在就和你說。」沈洛突然握住斳那的手,眼中燃燒著熾熱的焰火,「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欸?」斳那愣了愣,下意識的想抽回手,卻發現沈洛的力氣大的驚人,他竟然掙脫不開。
果然,人類的身體不管哪方面都很不方便啊。
「斳那,我喜歡你。」
「啊?」啥?
「你的知書達禮,你的溫和善良,還有不經意露出的可愛,我都很喜歡。」沈洛有些激動的緊抓住斳那纖細的手腕,「斳那,我喜歡你,我愛你。」
「喔……」斳那呆住,連手都忘記抽。
喂、喂喂,這位少年,你確定你現在在說的人是我嗎?
斳那被這段話給驚呆了。
他隱約知道這個人類在和他進行一種叫做告白的行為,但實際聽到那些話他還是有種很微妙的感覺。
而且他口中的那些形容詞,沒有一個符合他……啊呸,應該說這些都是他深藏的本質,區區凡人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看出來?
「斳那,別慌張,我不會強迫你現在回答我,我可以給你時間……」沈洛看他呆愣的模樣,以為他嚇到了,柔聲安撫道,「但你要記住,我喜歡你,而我也相信,你將會成為我的人。」
斳那表面上認真聽著,實際上則在神遊天外。
呃,先不說他們都是男的,自己可是死神,不是人欸。
這個人類真的知道自己在幹嘛嗎?
「那個,不好意思打斷一下。」斳那覺得自己有必要打消沈洛想和他人鬼戀的念頭,「其實,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此話一出,斳那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
「不可能。」沈洛回的斬釘截鐵,從這段時間的觀察,斳那沒有戀人,更沒有所謂的心上人,不然,他不會一次都沒有拒絕自己的邀約,也不反抗那些親密的接觸,「你說謊。」
「不,我真的有喜歡的人了。」斳那見他不相信,連忙擺出誠懇的表情再說一遍。
但當再度說出這句話之後,斳那的腦中莫名出現了秦宇軒朝他生氣的臉。
嗯?為什麼……會突然想到他?
「斳那,如果你想拒絕我,直說就可以了,不必編這種謊言,」沈洛臉色微沉,語氣也帶上一絲慍怒,「就算你現在拒絕我,我也不會放棄的。」
「嗯?我沒有……」
沈洛不想再和他廢話,多年身為被追求方帶給他的優越感,讓他認為斳那一定是在欲拒還迎。
這種時候,只需要主動出擊就能搞定一切。
一手摟住斳那的腰,另一手捏住對方的下巴,沈洛欺身上前,低頭就要吻上斳那。
斳那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想躲開,卻發現身體的動作跟不上自己的反射速度。
平日的正常行動看不太出來,一旦碰上這種需要敏捷度的場合,就會出現類似網路斷線的卡頓情況。
人類的身體真的好難用啊——!
斳那活了幾千年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他錯愕的瞪大眼睛,只能看著沈洛的臉迅速逼近。
不、不會吧?他堂堂死神塔納托斯今天竟然要毫無反抗之力的被人類佔便宜嗎!?
「放手。」
就在斳那為自己的一世英名和初吻默哀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出現,打斷了他們的動作。
沈洛雖然放開捏住下巴的右手,但左手仍然牢牢摟著斳那的腰,轉頭瞪著不速之客。
「……秦宇軒?」
「宇軒!」斳那驚喜的低喚,他的英名保住了!
「我說放手,你沒聽見嗎?」秦宇軒走上前,將斳那往後拉,硬生生卡進兩人之間,抬眸回瞪沈洛。
斳那重獲自由,連忙躲到秦宇軒的背後,悄悄鬆了一口氣。
既然宇軒來了,那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你來做什麼?」被迫鬆手的沈洛很是不爽,沉聲問道。
「做什麼?」秦宇軒冷笑,「這應該是我要問你的吧?你想對斳那做什麼?」
天知道他看見沈洛想強吻斳那的時候有多抓狂?
這個流氓,要是他沒有經過這裡,是不是就要被他給得逞了?
秦宇軒覺得自己從來沒像現在這麼火大過。
聞言,沈洛冷哼一聲,道:「我想做什麼你剛才不是都看到了嗎?我喜歡斳那,我要親他,請你不要干涉我們的私事。」
「你想親他?」秦宇軒一時驚愕於沈洛的直接,「他同意了嗎?」
「到現在都沒有女朋友的你是不會懂的,」沈洛勾起挑釁的微笑,「這事要看氣氛,而且斳那也沒拒絕我,這是情到深處的正常動作,單、身、狗。」
「宇軒宇軒,那傢伙剛剛想要非禮我!」斳那抓準時機湊到秦宇軒耳邊打小報告,「我沒答應啊!揍他!用你最厲害的關節技!」
秦宇軒嘴角抽了抽,但仍然不動聲色的將斳那護得更緊了些,「聽見了吧?他可沒答應。」
「斳那,別任性了,我們繼續剛才的事情吧。」沈洛完全無視秦宇軒,對著斳那笑道,「別讓無關緊要的人打擾我們『辦事』。」
斳那狠狠抖了一把,見過厚臉皮的,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
沈洛原來是這麼可怕的人類嗎?!
「你……!」秦宇軒心中的火又上升了一個檔次,他毫不客氣拍掉沈洛往斳那伸的手,又往前逼近了些,「雖然我不及你這種花花公子有女人緣,但還是懂尊重這兩個字怎麼寫的。」
斳那躲在秦宇軒身後看著他高大的背影,突然覺得他好像有點帥。
不是他自誇,在冥界的所有死神中,他的戰鬥力其實是最高的一個。
幾十年前因為駐地死神這個閒職有空缺,他搶了好久才從第一線負責與惡靈搏鬥的戰鬥死神之位上暫時退下,來到這家醫院負責引渡靈魂。
身為冥界排名第一的戰鬥死神,他還是第一次被一個人類這樣堅定的擋在身前。
「沈洛,你聽好了。」秦宇軒的聲音不大,平靜中藏著無法忽略的氣勢。
他直視著沈洛的雙眼,一字一頓的開口,「斳那是我的人,下次對他動手動腳之前,你最好先掂量掂量。」
他微微勾起嘴角,笑容微冷,「否則,我不介意用點不文明的方法來讓你好好理解一下。」
沈洛一頓,他剛剛竟然有一瞬間被秦宇軒的氣場給壓了過去。
他正想再和秦宇軒嗆上幾句,卻在瞥見斳那看著秦宇軒的眼神後收了聲。
那是一種帶著點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情愫,全然信任著某個人的眼神。
「斳那,走了。」
秦宇軒一點都不想管沈洛在想什麼,他淡淡的說完,抓住斳那的手腕瀟灑的轉身就走,白色醫師袍在空中劃出一道俐落的弧線,復又穩穩落了回去。
斳那也難得沒有說話,就這麼乖巧的讓秦宇軒拉著走。
沈洛看著那兩人離去的背影,第一次覺得自己輸了。
「宇軒,你剛剛真的帥翻了。」斳那走在秦宇軒身旁,覺得有必要表達一下自己的仰慕之情,「我還以為真的要栽了,人生真是處處是驚喜啊。」
「我只感覺到驚嚇。」秦宇軒磨牙,「塔納托斯,你真的很會給我找麻煩。」
「哈哈哈哈哈怎麼會呢,宇軒,刺激的人生可不是人人都體驗的到啊,你要開心一點。」
斳那打哈哈道,連他的本名都叫出來了,宇軒顯然是氣得不輕。
「……算了,指望你安份是我太蠢。」秦宇軒嘆氣,「以後離沈洛遠一點,被一個人類強吻你丟不丟臉啊?」
「嗯?那是意外啦意外。而且,」斳那微微一笑,「宇軒不是來救我了嗎,這是我第一次被其他人保護欸,好像電視上的偶像劇,宇軒,搞不好我會愛上你也說不定喔。」
「……行了,別再鬧了,趕快滾回去工作。」秦宇軒只覺得心中一陣騷動,有些不自在的回道。
「欸欸,宇軒怎麼又變得兇巴巴的了,這樣一點都不可愛了啊。」
「……你給我閉嘴。」
TBC
第七章
《黑白雙刃》(7)對於塔納托斯這個人……不,這個非人類,即使相處了那麼久,秦宇軒始終沒搞懂他的思考模式,平常一副隨性散漫的樣子,有時卻又突然說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讓他有點招架不住。
就像現在,斳那一改平日纏著他的吵鬧風格,經常病歷寫一寫突然就開始發呆,還會時不時看著自己皺眉,似乎在苦惱些什麼。
秦宇軒微微瞇眼,決定待會把人堵住問一問。
斳那現在陷入一種莫名的焦躁中。
前天開始,他就沒來由的一陣陣的心悸,這種奇異的不安和惶恐是他從來沒體會過的,他幾乎是瞬間就想到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是死亡預告。
他的懲罰即將到來,這就代表……他要回冥界了。
以人類的身份慘死一次,就是他的懲罰,受罰過後,他會變回死神塔納托斯,繼續日復一日的回收靈魂。
斳那下意識按上自己無端心慌的胸口,今天的心悸更強烈了,讓他想刻意忽視都不行。
可惡,看來今天是逃不掉了。
「可是,我還不想離開他啊……」斳那放下手上的資料,抬眼看著不遠處正專心診治的秦宇軒。
變回死神後,宇軒就看不到自己了,然後……一定、會忘記自己的。
想到這裡,心底泛起的疼痛甚至壓過了那種心悸感,細細密密的像是要把他逼瘋。
「我不要走……我還不想走……」斳那無意識的低喃,「再給我一點時間,一點點就好……」
「斳那,你怎麼了?」縫好傷口回來收拾的秦宇軒一進門就看到他抓著心口臉色發白的樣子,連忙丟下手上的東西扶了斳那一把,「哪裡不舒服?先坐下來。」
斳那嚇得倒抽一口氣,反射性攢住秦宇軒的手臂才沒有丟臉的跪倒在地板上,「宇、宇軒?我沒什麼事啊,你、你你你你你你……」
「你什麼你,坐下。」秦宇軒一把拉過一旁的椅子,待他坐穩後倒了一杯冰水給他,「來,慢慢呼吸,沒事了。」
「……我沒事啦,我很好,真的。」斳那照著指示深呼吸,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想和以前一樣逗逗秦宇軒轉移他的注意力,「宇軒你是在擔心我嗎?」
原本斳那以為秦宇軒會像之前一樣激烈否認,然後就可以回到以前那種互相調侃的相處模式把這件事就此揭過,沒想到秦宇軒聽見這句話後只是皺眉,什麼話都沒有說。
「你剛剛臉色那麼差,怎麼可能不擔心。」就在斳那以為秦宇軒不會回答,想另外找個話題時,秦宇軒開口了。
斳那愣住了。他有點呆滯的看著秦宇軒,連水都忘了喝。
……討厭,原本心跳就已經夠快了,現在都快跳出來了。
不對,或許是他自己想太多也說不定。秦宇軒……對所有的病人都會很關心的吧?
畢竟,宇軒是個很溫柔的人啊。
「你真的以為我沒發現嗎?」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秦宇軒緩緩彎下腰,單手按住斳那椅子的扶手,緊緊盯住那雙漆黑的眼眸,「你從前天就開始不對勁,時不時發呆,還有心悸的症狀,這樣叫沒事?」
「你想太多了啦,我真的沒事。」斳那一抖,立刻移開視線,眼神飄忽不定,就是不敢看秦宇軒。
「塔納托斯,你是當我瞎了還是蠢了?」秦宇軒冷笑,伸手扣住斳那的下頷強迫他看著自己,「我可是醫生,你有狀況我會看不出來?」
醫生好可怕——!!
斳那強忍住逃跑的衝動,覺得必須找個理由忽悠秦宇軒,「我……我那是……」
「鈴鈴鈴鈴鈴——」急促的電話鈴聲突兀的響起,秦宇軒和斳那僵持一陣,可打過來的人非常地有耐心,電話響了許久都不見停。
「嘖……喂?急診科秦宇軒。」秦宇軒咋舌,不耐煩的接起電話,「學長?怎麼了……又缺人?市立醫院什麼時候可以多招一點人!?」
「不、我沒有生氣……好好,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塔納托斯,你給我好好待著,待會再來找你算帳。」
「我根本什麼也沒幹吧……」
斳那目送秦宇軒急匆匆的走掉,打從心裡鬆了口氣。
之後要好好感謝子曦學長……不,或許接下來就沒機會再見面了啊……
「現在我就是人類說的等死嗎……真是很貼切啊。」
◆
急診室一如往常的忙碌,斳那聽說秦宇軒進了手術房不知為何鬆了口氣,這一進幾個小時跑不掉,他暫時不用面對秦宇軒的逼問……最好就連他死掉時也不要在場。
斳那有一下沒一下的寫著病歷,偶爾被醫護鈴叫去幫病人換點滴或打針,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完一整個下午。
「斳那!」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斳那轉過頭,看見一張不算熟的面孔,「……護理長?」
綁著馬尾的幹練女性朝他笑了笑,把一籃醫療器材遞給他,「這是外科那裡的老舊器材,你可以幫我拿去地下室那裡放嗎?放完就可以下班啦。」
醫院的地下室有一間專門存放老舊或毀損器材的倉庫,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專人來回收。
「我知道了,交給我吧。」斳那接過籃子,抬步往電梯走去。
地下室一片冷清,斳那抱著籃子走在走廊上,一路往前打招呼。
「哎呀,兄弟們好久不見。」他看著地下室各種樣態的死靈,有些和普通人無異,有些卻是死狀悽慘,斳那很自然的開始和他們攀談,完全沒受到他們的外貌影響。
「姑娘妳剛死不久吧,前面左轉有接送的死神喔,快去找他吧。」
「噢,我好像今早看過你欸,沒能撐下去嗎……算了你就算活下來也會很痛苦,祝你下輩子能壽終正寢。」
「等等這位兄弟,你手上拿的是什麼……冥紙?還這麼多??這比我一個月的俸祿還多啊!!」
輕鬆的和幾名鬼魂交談著,斳那往右一拐走進倉庫,順手把門關好。
將籃子隨便堆在一張木桌上,斳那甩甩手,掉頭準備走出房間。
突然,角落放置的一臺廢棄紅外線燈突兀的閃現出零星的火花,猛然炸開,細小的火苗掉落到一旁的廢紙箱堆上,火勢瞬間加大。
斳那愣了一下迅速回頭,就看見越燒越旺的赤紅烈火正以極快的速度蔓延整個倉庫,濃濃的黑煙開始竄出。
「什麼……!」斳那轉身想逃,卻發現身體像是被什麼東西綁住似的,一時之間竟然動彈不得。
「不是吧……」使盡全力仍沒有半點移動的跡象,斳那正想大叫,比以前強烈無數倍的心悸感突然向他襲來,就像是在提醒他死亡預告即將實現。
在他因為那陣可怕的心悸愣神的時候,一旁的巨大木櫃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後往前倒,不偏不倚的壓上斳那的後腰。
「啊——!」斳那短促的痛呼,下半身被實心木櫃狠狠壓住的劇痛讓他差點失去意識。
他敢肯定自己的腿骨一定斷了。
「哈哈……哈哈哈……還是逃不過啊。」斳那低低的笑了出來,聲音摻雜了濃濃的不甘。
這一刻終究還是來了,在人間慘死的懲罰以不容反抗的狀況發生,他就算做再多的預防也沒有用。
熟悉的心悸帶來的劇痛和不適感再次襲來,倒在地上動彈不得的斳那微微縮起了身體,只覺得似乎還有別的地方一陣一陣的抽痛。
再過不久,他就會回到冥界,回到以前的日子,回到只有他看得見秦宇軒的生活。
他不喜歡道別,也很慶幸秦宇軒不在這,可是……
心口又刺痛了下,斳那已經分不清楚那究竟是心悸造成的,還是因為那滿溢出來的心情無處發洩而漲的他難受。
身為死神還怕什麼死,他才不在乎,可是,在這最後的最後,他想到的卻是秦宇軒。
好想和他一起拌嘴,好想和他一起工作,好想……再看一次秦宇軒溫暖的笑容。
◆
秦宇軒好不容易從手術室裡出來,走回辦公桌拿起外套和手提包,就想早早打卡下班。
他向杜子曦打了個招呼,慢慢走向醫院大門。
他走的很慢,感覺今天的路途好像特別安靜。
平常回家的時候,好像不是這麼寂靜的啊。
他會和人說話,偶爾吵上兩句,有時又會被弄得哭笑不得,雖然吵鬧,卻很有趣。
秦宇軒停下腳步,緩緩按住自己的額頭。
他好像忘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或者是……很重要的人。
他幾乎是一下子轉過身,快步往原路返回。
「宇軒?你怎麼又回來了?忘了什麼東西嗎?」杜子曦疑惑的叫住他。
「學長,我……」秦宇軒頓了一下,語氣有些不確定,「我要……回去找人……」
「找誰?」杜子曦更疑惑了,「你跟誰有約了嗎?」
「不……我、我平常都會和他一起回去……」
秦宇軒腦中一片混亂。
可是……「他」,到底是誰?
「沒有吧,你不都自己一個人回家嗎?」杜子曦像是想到什麼般曖昧的笑了起來,「哦——還是宇軒你偷偷在醫院裡交了個可愛的女朋友啊?」
女朋友?才不是,他喜歡的人不僅不是女的,還不是人……
咦?
「學長,我先走了。」秦宇軒匆忙的說完,在杜子曦的叫喚聲中快步離開,毫不猶豫的往地下室走。
有什麼在那裡等著他,有什麼……
秦宇軒越走越快,到最後幾乎是用跑的跑到其中一間放廢棄器材的倉庫前,將手貼在緊閉的門扉上。
腦中有個聲音在叫他離開,但心中的不安卻在催促他打開這扇門。
就好像,如果他就此離去,就會失去什麼重要的東西一樣。
秦宇軒下定決心,手上用力,將門推開。
有什麼隨著門的開啟一同破碎了。
然後,他看到了熊熊大火中,倒臥在地的那抹身影。
所有記憶瞬間回籠,秦宇軒瞪大眼,驚駭的望著被木櫃壓住的白衣青年,大喊出聲。
「斳那……塔納托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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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黑白雙刃》(8)「……秦宇軒?」恍惚間聽到他的聲音時斳那還以為是幻聽,沒想到一抬頭卻看到本人在門口鐵青著臉,「你怎麼……」
「我馬上救你出來。」秦宇軒跑回走廊壓下消防警鈴,按了幾次卻都沒反應,怒罵一聲,「可惡!」
醫院的定期消防安檢都有確實通過,為什麼偏偏在這時候不管用!
秦宇軒立刻掉頭想先把關上的門打開以免門因高溫變形,卻發現門不知何時已經被掉落的橫樑擋住,一時半會根本開不了。
「宇軒,沒有用的,這裡已經是另一個空間,沒有人進得來。不對……你怎麼進來了?趕快走啊!」聽到罵聲,斳那大概猜到秦宇軒的意圖,他現在比秦宇軒更驚駭,撒旦的暗示失效了?
為了讓斳那死的確實,懲罰執行時任何外界的干擾都會被擋下來,不只是安全設備失靈,就連認識他的人都會被抹去相關的記憶,而就算真的被人發現,也會因為種種原因進不來,總之,暗示不會波及一般人,也不會給斳那逃生的機會,他只會安安靜靜的消失在醫院的角落,連屍體也不會剩下。
所以說,秦宇軒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雖然不懂暗示為何失效,但現在也不是想這件事的時候,斳那勉強撐起上半身朝秦宇軒大吼:「秦宇軒,你快走!」
這裡馬上就要變成一片火海了啊!
秦宇軒拔下牆上的消防斧頭,腦中十分冷靜的做著選擇題。
如果他選擇劈開那個橫樑,在火燒到他前一定逃的出去,但這樣一來,斳那絕對會先嗆死在裡面。
如果他選擇去把斳那帶出來再劈橫樑,成功的話皆大歡喜,但失敗的話……他也不見得能活著離開。
理智要他選前者,但一看見斳那身上壓著的木櫃和他蒼白的臉龐,秦宇軒瞬間就不理智了。
去他的選擇題!這根本不用選!
一切思考只在一瞬間,秦宇軒果斷抬起斧頭,開始往斳那的方向前進。
「秦宇軒你瘋了嗎!你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我叫你走開,不要管我!」斳那不敢置信的看著試圖靠近他的秦宇軒,簡直要被他氣死。
「說什麼鬼話!」秦宇軒劈開擋住去路的鐵櫃,用力一踹然後吼回去。
「這是我的懲罰,誰都救不了我,你快出去!不然連你也會死!」黑色的濃煙越來越厚,氧氣越來越少,斳那忍著肺部隱隱傳來的疼痛和周遭的高溫,使勁吼道。
聽到懲罰的秦宇軒動作一頓,他想起之前自己曾問過斳那這件事,而對方當時以含糊的回應蒙混過去了。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怎麼可能講啊!」
「混蛋!」秦宇軒爆了粗口,重新提起斧頭,「不管怎樣,你現在就在我面前,我怎麼可能不救你!」
「你真的是……咳、咳咳咳!」斳那想說話卻被濃煙嗆到,難受的咳了起來,「咳、你給我出去,別讓、咳咳咳、別讓我說第三遍!你真的想死是不是!」
秦宇軒冷笑不語,依舊我行我素的朝斳那前進。
「你!」眼看秦宇軒破開重重障礙深入倉庫,斳那一咬牙,拼著一口氣繼續吼,「站住!不要再過來了!你、咳咳、你如果出事了你的家人怎麼辦!子曦學長他們怎麼辦!秦宇軒,現在就給我出去!從今以後我們、咳咳、我們就沒有任何關係了!所以你快滾!」
「少說廢話了。」秦宇軒紋風不動,繼續開出一條前行的路。想用激將法讓他走,他才不吃這套。
「我只是在受罰而已,不是真的死掉,只是回歸死神的身份而已。」斳那決定和秦宇軒講道理,「宇軒,我不會死的,所以、咳咳、趕快走好不好?」
「……就算是那樣,我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死掉,你現在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我是醫生,救人天經地義。」
其實他也明白斳那說的,可是……
「秦宇軒你是不是傻!?」斳那快被秦宇軒氣瘋了,這種時候還在跟他說醫生的職責?
「你是真的會死啊!你為什麼就是聽不懂!」
濃煙幾乎彌漫了整個倉庫,斳那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現在的煙霧濃度可以輕易的嗆死一個人類,秦宇軒如果再不出去……!
不不不不不!秦宇軒不能死!他怎麼可以就這樣死掉!?他還有無限的未來,他的人生不該在這裡結束!
「塔納托斯…咳咳,你…等我。」秦宇軒不再回應,壓低身體爬過去,途中不斷的咳嗽,他感覺到呼吸困難,皮膚也因高溫而感到刺痛,全身上下包括肺部都像是火燒一般疼痛,但他仍堅定的爬到斳那面前。
「不要再過來了……求求你……」斳那感覺自己的神經被秦宇軒刺激得脆弱無比,連聲音都帶上明顯的顫抖,「你不是一直嫌我煩嗎?以後我都不會再出現了,也不會再和你吵架、不會再亂花你的錢……所以求你了,不要、不要過來……」
火焰已經燒到斳那的小腿,他努力忽視灼傷帶來的劇痛,一字一頓的說,「宇軒……快點走,然後……好好過你一般人的生活,好好活下去。」
斳那下意識的不想叫秦宇軒忘記自己,他微微低下頭,看見自己原本純黑的髮尾開始轉為月光般的銀白色。
——處刑的時間要到了。
「塔納托斯!」同樣看到這個景象的秦宇軒露出慌亂的神情,像是抓住他就可以獲救般的伸長手,「等等…你別走……咳咳咳……塔納托斯……」
「你碰不到我的,我已經不算是這個世界的存在了。」看見秦宇軒停在自己眼前卻無法再靠近半分的手,斳那無力的搖頭,「宇軒,不要讓我愧疚一輩子。你要是因為我死掉,我真的……無法接受。」
「無法接受的是我!」秦宇軒覺得胸口很痛很痛,有什麼快要滿溢出來,他急促的喘息,低吼道,「讓我看著喜歡的人死在面前,你以為我就有辦法接受嗎!?」
斳那整個人呆住了。
他想過一百種一千種狀況,卻全然沒料到秦宇軒會和自己說出這種話。
宇軒……怎麼可能會喜歡我……?
「你……」
斳那正想說些什麼,卻發現秦宇軒已經失去意識,一動也不動的倒在他面前,他伸長手想抓住和他還差了一段距離的秦宇軒的手,卻怎麼也無法碰到。
「喂…宇軒…你醒醒!秦宇軒!」斳那背脊一涼,前所未有的恐懼席捲他的全身,「誰來救救他……撒旦,這不關他的事!別讓他死、別讓他死啊!!」
只是,不管他如何大喊,喊到喉嚨沙啞都沒有發生奇蹟。
他沒有死,暗示就不會結束。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是他……害死宇軒了嗎?
斳那絕望的閉上眼,晶瑩的淚自他隱隱泛起紅光的眼眸滾落。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
隨後,在他的長髮完全變回銀白色時,周身也散發出溫和的白光,包圍著斳那和秦宇軒。
剎那間,火災警報炸響,分割的空間回歸,熾熱的火焰緩緩吞噬倉庫中的一切。
「樓下失火了!」
「發生什麼事了?快叫消防隊!馬上!」
「有沒有人被困在裡面?」
幾個小時後,消防員撲滅火勢闖進去,倉庫內所有物品都被嚴重燒毀,卻神奇的沒有波及其他房間,但一名隸屬急診科的醫師秦宇軒,卻在這場大火中離奇失蹤,不知去向。
該名醫師的好友杜姓醫師表示,在案發前一個小時左右,他曾見到秦姓醫師往地下室的方向走,直到案發當下都沒有回來。
警方研判,秦姓醫師當時可能受困於倉庫之中,火災發生時逃生失敗而命喪當場,卻奇異的找不到任何屍骨,就像整個人憑空消失了一樣。
至於引起火災的原因,還需等警消單位調查,進一步釐清。
TBC
#《告白即殉情系列》
#下一章開啟新副本冥界篇!
第九章
《黑白雙刃》(9)秦宇軒再度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漆黑的大床上。
這是一間以冷色調為主的房間,裡頭除了床、椅子和櫃子外空無一物,像是臨時收出來招待客人的客房。
……所以說這裡是哪?
腦中混沌一片,秦宇軒坐起身,開始回憶事情發生的始末。
他闖進倉庫,想把塔納托斯從火場救出來,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住,他氣憤之下告了白,然後……
秦宇軒的記憶只到這裡為止。
他的臉色有點糟糕,所以,現在他……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
秦宇軒翻身下床,卻發現身體出乎意料的輕盈,他微微皺眉,感覺渾身上下都不對勁。
正當秦宇軒對著空氣發呆時,客房的大門被無預警的打開,一名身著漆黑華服的男子走了進來。
他的外貌無疑是好看的,鷹目薄唇,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一種無與倫比的霸氣與尊貴,嘴角那抹輕佻的笑意讓他多了點狂放不羈的氣質。
這傢伙鐵定不是普通人。秦宇軒如此想到。
「呦,醒了啊。」男子十分熟絡的打招呼,嗓音極其華麗,「怎麼樣?掛掉的感覺如何啊?是不是很刺激?」
秦宇軒突然覺得手有點癢,想要揍人,「……你是誰?這裡是哪?」
「嗚喔,竟然有人不認得我?」男子誇張的驚呼,隨後大度的擺手,「算了算了,你才剛死,不認識我很正常。」
秦宇軒無語的看著他,這傢伙怎麼回事?
「我是路西法,這裡是冥界。」華服男子微微一笑,「歡迎你的到來,秦宇軒。」
秦宇軒鎮定異常,「……我的人品竟然差到死後下地獄嗎?」
「哈哈哈,不是不是,你生前救人無數,本來應該要去天界那裡的。」傳說中的拂曉明星像個普通人般大笑出聲,隨便拉了張椅子坐下,「但你陽壽未盡,又是因為捲進死神的懲罰裡才喪生,所以被帶到這裡來。」
「死神……塔納托斯在哪裡?」秦宇軒皺眉,他……不會有事吧?
「他啊,他現在應該在休息吧,畢竟剛回歸死神身份要適應一下。」路西法講著講著突然開始感嘆,「哎呀,塔納托斯看到你死掉的時候竟然哭了欸,我從來沒看那孩子這麼傷心過,撒旦這次玩的實在有點過火。」
秦宇軒一愣,塔納托斯他……哭了?
「你想去見見他嗎?」路西法狡黠的眨眨眼,「他也差不多該來向我報備了,怎麼樣?要不要一起來?」
秦宇軒沉默幾秒,跟著路西法走出客房。
奧賽利斯蹲在地上,仰頭望著不發一語的同事,一臉疑惑。
塔納托斯這傢伙搞什麼?不過就是去了趟人間受了點罰,為什麼剛回來就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撒旦的懲罰有那麼可怕嗎?
「塔、塔納,你沒事吧?」奧賽利斯小心翼翼的問,「在人間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塔納托斯深吸一口氣,有點踉蹌的站起來,「我要去向路西法大人覆命,先走了。」
「欸?喂!」奧賽利斯連忙跟上去,這小子不對勁啊!
塔納托斯一路上保持死一般的沉默,腦海裡全部都是秦宇軒在他眼前停止呼吸的瞬間。
「嗚……」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他怕自己又哭出來。
可惡,他以前連眼淚是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動不動就想哭?
塔納托斯低著頭走進大堂,銀色長髮遮住他的臉,看不清他的表情。
「塔納托斯,你回來了。」路西法坐在純黑的王座上,帶著玩味的笑容看著他,「歡迎回來。」
「屬下服刑完畢,特此前來覆命。」塔納托斯垂著頭,聲音平穩,卻有絲不易察覺的輕顫,「屬下知錯,還請大人恕罪。」
「罷了罷了,你也沒做錯什麼大事,不過就是改了點人類的思想而已,撒旦就是喜歡小題大作。」路西法動作優雅的翹起腳,換了個較輕鬆的姿勢,「比起這個,你受刑時有個闖入者死了,你知道吧?」
「路西法大人,關於那個人,屬下有件事……想拜託大人。」塔納托斯抿唇,緩緩開口。
「哦?說來聽聽。」
「那個人是屬下的……好友,他陽壽未盡卻因我而死,屬下懇請大人,能否給他一次重生的機會?」塔納托斯盡量穩住自己的語調,謹慎的說。
「這你也知道的吧,人類一旦死亡,靈魂脫離身體就很難再回去,更何況他的身體已經消失,沒有軀殼可以使用了。」一個靈魂只能用一副身體,不是自己的會有排斥反應,硬要留下的話也只會造成反噬,到時連靈魂都會變成碎片,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屬下知道。」塔納托斯冷靜的回答,「屬下願以自己的靈魂換取他的復活,請您……恩准。」
「以命換命嗎?這個方法的確可行,不過你會魂飛魄散喔,這樣也無所謂嗎?」
「只要能讓他活下去,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塔納托斯一字一頓的道,「這是我欠他的。」
路西法摸摸下巴,塔納托斯這是玩真的啊?
「先不說這個,我有個人要介紹給你認識。」路西法突然來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話,「你一直都是一個人出任務吧?正好,他就給你當搭檔了。」
「什、大人,這……」
「來,跟你介紹一下,這就是我們冥界的第一任、也是唯一的醫官,」路西法惡趣味的笑著公佈解答,「前急診室醫師,秦宇軒秦先生。」
「……咦?」塔納托斯猛的抬起頭,看見了他現在最不想看見的人一如往常的身著白袍,站在路西法的王座之側。
「他……!」塔納托斯嚇得倒退一步,覺得最近受刺激的次數直線攀升,「他為什麼會在這!?」
「嗯?他都死了當然在這。」路西法無辜的聳肩,「而且這是我看中的醫官,他的能力十分了得,我想讓他幫我做事,所以不能答應你的要求。」
秦宇軒瞥了路西法一眼,他好像什麼都沒同意吧?
「我……」塔納托斯此刻大腦一片空白,唯一的念頭就是離開這裡,「大人,屬下……屬下稟報完畢,先行告退。」
語畢,銀髮死神匆匆行了一禮,用逃跑的速度飛快遁出大殿。
秦宇軒猝不及防讓人逃掉,想追過去又收了腳步,偏頭看了路西法一眼。
「去吧去吧,那孩子看起來狀況不太好,火很大啊。」路西法擺擺手,「醫官的事,日後詳談。」
「好。」秦宇軒點頭,邁步追了出去。
「塔納托斯。」對方走的很快,秦宇軒很肯定他有聽到,但沒反應,他不厭其煩的再叫一次,「塔納托斯。」
塔納托斯只是悶頭往前走,銀色長髮因為快速的步伐微微揚起,晃動的幅度隨著腳步的加快緩緩增大。
秦宇軒微微蹙眉,一把抓住塔納托斯的肩膀,手上用力強迫他轉過身,「塔納托斯!」
「……放手。」塔納托斯低著頭不肯看他,「我現在不想見到你。」
「你……」真追上人秦宇軒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想了想,他還是開口問道:「你還好嗎?」
「啪!」話剛落下,一道黑影伴隨著擊打的聲音往自己衝來,速度快的讓人反應不及。
秦宇軒只覺得臉上火辣辣一片,他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塔納托斯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他被打的有些懵,瞪大雙眼盯著眼前猛然抬起頭的死神。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楚的看見塔納托斯真正的模樣。
他的臉和在人間的斳那是一樣的,但眼睛是寶石般的緋紅色,及腰的長髮是月光般的銀白,這令他本就俊秀的容貌更添了一絲不似人的美麗。
此時那雙緋色眼眸正狠狠的瞪著自己,蒼白的臉蛋更是一點血色也沒有,很明顯是氣瘋了。
「秦宇軒,你有什麼毛病,我叫你滾你是聽不懂嗎!?平常不是很聰明,那種狀況為什麼不走?留下來救我沒有任何意義,我本來就不是人,你賠上一條命幹什麼!」塔納托斯赤色的雙眼像是要滴出血來,清亮的聲線帶著一絲哽咽的沙啞,「那對我來說只是懲罰,對你來說是一輩子啊!那些在乎你的人要怎麼辦!你的未來要怎麼辦!為什麼你連這種事都不明白!」
秦宇軒被塔納托斯劈頭蓋臉一陣痛罵,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這種罵人和被罵角色互換的情況……真是十分微妙。
「你現在要怎麼和你的父母交代?還有杜子曦,他那麼照顧你,你死掉他會多難過,你到底懂不懂?為什麼要那麼衝動……」塔納托斯講到最後氣息都不穩了,他急促的輕喘幾下,好不容易穩住語調,「你什麼都不管就這樣走掉……是想讓他們痛苦一輩子嗎?」
「為了我,這不值得,一點都不值得啊……」
如果說秦宇軒剛剛是被塔納托斯罵愣了的話,他現在就是被塔納托斯接下來的舉動嚇呆了。
那雙赤色的眼睛裡像是真的流下了破碎的鮮血,一路滑下他蒼白無比的側臉,留下一道道令人心疼的痕跡。
——塔納托斯哭了。就在他的眼前。
TBC
#新篇章剛開始就挨打的秦某人:……我容易嗎我?
第十章
《黑白雙刃》(10)「塔納托斯……」秦宇軒下意識的伸出手,想做點什麼,卻被避開了。
「……不管如何,你都是因我而死,我會讓你復活。」塔納托斯似乎沒意識到自己在哭,他深吸一口氣,看著地板說道,「我會安排好一切,你就在這裡待幾天,時間到了再通知你。」
塔納托斯說完轉身就要走,秦宇軒抓空的手這次緊緊的抓住了他的手腕,「如果你說的復活是要用命來相抵,那就不用了。」
「怎麼可能不用!我才不要你這樣冤枉的死掉!」塔納托斯抿著唇想把手抽出來,「我寧願自己消失也不要你死!」
秦宇軒眼看要抓不住這傢伙了,索性一個用力把塔納托斯的手按到牆上,另一手扣住他的肩膀往牆上壓,整個人欺身上前,將銀髮死神鎖在自己和牆壁之間。
「你冷靜點,聽我說。」秦宇軒低沉的嗓音讓塔納托斯差點燒起來的大腦稍微降了溫,他趁著死神掙動的力量減弱時迅速講重點,「關於父母的事,你不必擔心,他們在幾年前因為意外過世了。」
掙扎的動作頓了頓,塔納托斯單手抓住秦宇軒白袍的衣領,手因為激動的情緒而顫抖,他瞪著稍微高了他那麼一點的人,「就算是那樣,還有杜子曦,你對的起他嗎?!」
「學長的事,我會想辦法和他解釋……」
「呵,你以為這是哪裡?」塔納托斯冷笑,「死人隨隨便便就可以和活人見面?做夢呢你?」
秦宇軒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嘆了一口氣,「我本來沒想在這種情況下和你說的。」
「……說什麼?」
「雖然真的很對不起學長,但是……」秦宇軒鬆開壓著他肩膀的手,指尖滑過塔納托斯的臉頰,輕輕地為他拭去淚水,「但是我更不想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你消失,再也見不到你。」
「我這一生從沒為誰而拼命,可是就在不久前,我為你衝動的不顧一切。」
塔納托斯一怔,不知不覺的鬆開抓住秦宇軒衣襟的手。
他聽見自己越來越大的心跳聲,一種不屬於死亡預告的、截然不同的心悸感再度出現。
「在火場時你也聽到了吧,我不可能看著喜歡的人死在我面前……」
「我喜歡你,塔納托斯。」
塔納托斯看著秦宇軒眉眼中流露出的深情,那是他不曾見過,也沒有感受過的情緒,一時之間,他的心臟砰砰直跳,說不出話來。
「塔納!塔納你在……」一陣煞風景的呼喊打破這股曖昧的氣氛,奧賽利斯從轉角處衝出來,卻在看到兩人奇妙的姿勢後逐漸消音。
他他他他他看到了什麼!?那個全冥界最兇殘的戰鬥死神竟然、竟然被一個男的按在牆上!手還在摸他的臉!
「那、那個,不好意思打擾了啊哈哈哈哈……」即使內心再怎麼震驚,奧賽利斯還是即時反應過來,打算糊弄過去裝作無事發生。
塔納托斯聽到奧賽利斯的聲音後整個人僵住,他猛然推開秦宇軒,像隻受驚的兔子般拔腿就跑,一下子就沒影了。
「欸……你們……」奧賽利斯尷尬的站在原地,好像應該說點什麼,但現在說什麼都不對啊!
秦宇軒無奈的看著落荒而逃的死神,將視線轉到半路殺出來的陌生死神上。
「呃,嗨,我好像在人間見過你?」奧賽利斯沒話找話,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人類給他一種不能惹的感覺。
秦宇軒似笑非笑的勾唇,「啊,我記得你。」
「你和塔納托斯……是不是很熟?」
奧賽利斯:「……」
救命。
◆
「所謂的醫官呢,簡單來說就是靈魂治療師。」
路西法和秦宇軒坐在招待室裡,慢慢和他解釋醫官的工作。
「能治療靈魂創傷的只有天界的聖光,以前有死神或靈魂受傷的時候,都是集中在一起送到天界治療,冥界傷亡率又高,導致有些靈魂撐不到天界就掰了。」
「為了降低靈魂傷亡率,冥界需要一個擁有『生氣』,也就是『曾經是人』的靈魂來當醫官,幫助重傷的靈魂做急救。」路西法優雅的伸出食指,「就是你,秦宇軒。」
「這應該隨便抓一個曾經是醫生的靈魂來做就可以了吧?」醫生那麼多,怎麼會到現在還找不到適任的人?
「要在冥界當差可是不容易的。」路西法一臉高深莫測,「一般命數到了的生靈,一旦在冥界待久了,就會逐漸忘卻前塵往事,最後連自身存在也無法記得。」
「但你不一樣。你陽壽未盡便來到這裡,身上帶著比一般生靈更重的『陽氣』,這可保你在冥界生活時,不必擔心失憶問題。」
「更何況,」路西法突然露出一抹奇異的笑容,「能夠破開撒旦的暗示找到塔納托斯的人類,絕對有資格擔任醫官。」
「我那時候會忘記他,就是因為那個暗示?」秦宇軒現在想想都覺得很詭異。
「嗯哼,那是為了防止有普通人被波及設下的防衛機制,要破開簡直是不可能,但你……你不一樣。」路西法饒有興致的看著秦宇軒,「你曾經見過他的真身,知道他的真名,又和他有深刻的羈絆,暗示才會被你打破。」
「只有你知道他是『塔納托斯』,不是『斳那』。」
秦宇軒低下頭,若有所思,「塔納托斯到底是為什麼會受罰?你上次說是因為改了人類的思想?那是什麼意思?」
「說起來,他會受罰跟你關係還挺大的。」路西法對揭人老底向來很積極,「他改了你學長杜子曦的思想,想藉由那些家屬來讓你看開,結果好死不死被撒旦知道了。」
路西法笑得停不下來,「塔納托斯那孩子真的是很衰,明明不是什麼大錯,卻因為被最討厭他的撒旦抓住,就被罰去人間體驗死亡,嘖嘖嘖真是流年不利。」
秦宇軒愣愣的聽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塔納托斯……是為了他……?
「路西法大人,您找我有事嗎?」門突然被推開,兩人剛才的談論對象走了進來。
「噢,塔納,來的正好。」路西法把秦宇軒拉起來往銀髮死神的方向推,「帶你的新搭檔去熟悉熟悉冥界的工作吧。」
塔納托斯在看見秦宇軒時很明顯的僵了一下,微微偏頭不去對上他的視線,「大人,他不適合這份工作。」
「哦?是不適合當醫官,還是不適合當你搭檔?」路西法搖搖頭,語重心長,「他都還沒試過你怎麼知道不行?而且難得碰上秦宇軒這麼符合條件的人,放過太可惜了。」
見塔納托斯一臉不甘願,路西法上前直接抓起他的手塞進秦宇軒手裡,「你看你,其他死神都兩兩搭檔,就你一個一直形單影隻,現在給你配了個優秀的,人你還認識,這不是很好嗎?」
哪裡好了!
塔納托斯下意識想抽回手,原本一動不動的秦宇軒卻突然收緊五指,將他的手鎖在自己掌心。
塔納托斯頓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那就這麼決定了,趕快帶他去逛逛冥界吧,順便跟他講一下工作的事。」路西法笑容滿面的把兩人推出房門,「要和睦相處喔。」
門碰的一聲關上,秦宇軒和塔納托斯站在走廊,兩人各自沉默,空氣無比安靜。
秦宇軒決定說點什麼來緩和一下氣氛,「塔納托斯,我……」
「走吧,我先帶你去『交界門』看看。」塔納托斯打斷他的話,語調十分冷淡,沒有一絲情緒。
「……喔。」秦宇軒覺得塔納托斯現在的狀況有點奇怪,卻也沒有多說什麼,配合的跟在他身後。
交界門,顧名思義是天界和冥界的交界處,雖然被稱作門,但實際上是一個廣大明亮的房間,兩端各有一個門,分別通往天界和冥界。
「死神的工作是把靈魂接到這裡,由冥界的判官和天界的使者負責審查,良善的靈魂會被天使接去天界,邪惡的靈魂則由死神帶回冥界。」
塔納托斯語調平板,十分官腔,「通常死神兩兩一組,一文一武,我是戰鬥死神,你只要負責在靈魂有損時即時治療就夠了,剩下的我會自己解決。」
「塔納托斯,你可不可以別這麼和我說話?」秦宇軒忍不住說道,「這樣很不像你。」
「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塔納托斯的緋色雙眸平靜的直視著他,「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秦宇軒還想再說什麼,塔納托斯已經從不遠處的判官手中拿了一張紙收進黑袍裡,「剛好有個鎮壓惡靈的任務,我帶你現場操作一遍。」
秦宇軒有生以來第一次嘗到被人忽視這麼徹底的滋味,對象還是以前每天都纏著他講話的塔納托斯,他胸口悶悶的,很不習慣。
以前的塔納托斯雖然吵,但言語之間對自己的親近和信任他都感受的到,而現在的塔納托斯雖然沉靜許多,但那種生疏到極點的冷淡語氣,讓秦宇軒打從心底感到不愉快。
……啊,他該不會已經變成被虐狂了吧?
TBC
第十一章
《黑白雙刃》(11)灰藍色天空下,秦宇軒和塔納托斯一前一後走在沒什麼人煙的荒涼大地上。
一路上塔納托斯一言不發,兩人之間靜得只剩下輕微的呼吸聲。
——對,秦宇軒現在連腳步聲都沒有了。
正當秦宇軒覺得再不開口不行時,塔納托斯終於說話了,「前面那個就是惡靈。」
秦宇軒抬頭望去,然後愣住了。
惡靈並不像電影裡演的那樣七孔流血死狀悽慘,或是只有一團黑色的影子,「他」看起來就像個正常的鬼。
只不過,任誰看見他背後實質化的赤紅血氣之後,都不會認為那是普通的靈魂。
「你退後,不要靠太近。」塔納托斯輕輕按住秦宇軒的肩膀往後推,手一觸即分。
秦宇軒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眼前的銀髮死神右手微張,一把半月形、和塔納托斯自己差不多高的巨大鐮刀出現在他的手中。
鐮刀的刀身泛著冷冷的銀光,黑色手柄上繪有繁複華麗的緋紅圖騰,美麗無比,卻帶著令人不敢觸碰的森寒死氣。
拿出這把鐮刀的塔納托斯,再也不會讓人懷疑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死神。
「你們……」惡靈注意到塔納托斯,「死神……?」
「趙義峰,46歲,生前曾多次襲擊晚歸婦女,身負共計8條人命。」塔納托斯的聲音冷的能掉下冰渣子,「奉冥王路西法之命前來領你去受審,請配合。」
「受審……哈哈哈哈哈!別開玩笑了,不過是殺了幾個婊子,憑什麼要我下地獄!」惡靈尖利的咆哮著,「她們該死、是她們該死!不是我的錯!」
「很好,講不通。」塔納托斯熟練的把鐮刀架到自己身前,刀身反射的銀光打在他的臉上,使他的神情越發清冷無波,「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惡靈發出不似人的高亢尖嘯,秦宇軒下意識捂住雙耳,就見眼前黑袍翻飛,塔納托斯已經衝了出去。
銀色流光在刀鋒上閃過,塔納托斯雙手握緊刀柄,轉眼間刀刃就逼近惡靈的脖頸。
惡靈出乎意料的靈活,他原地騰空而起,雙手突然竄出赤紅的火舌,朝塔納托斯席捲過去。
塔納托斯的臉色瞬間變得很糟糕,像是被踩到什麼痛腳,手上的鐮刀似乎感覺到主人的心緒起伏,開始發出奇異的嗡鳴聲。
秦宇軒想起路西法跟他說過,惡靈的攻擊方式取決於他的死法。
這個惡靈會用火,所以......很有可能是命喪火場。
——和塔納托斯受罰時的死法一模一樣。
秦宇軒看著塔納托斯的攻勢越來越凌厲,覺得自己可能找到他不高興的點了。
被踩中雷點的塔納托斯整個人殺氣騰騰,他靈巧的閃過惡靈放出的火焰,巨大鐮刀被他輕鬆的掄了一圈,他開始發動密集而猛烈的攻勢。
銀髮死神的戰鬥方式華麗至極,鐮刀在他手中舞成一個銀色的圓環,幾乎沒有任何破綻,惡靈一開始還能藉由火舌抵擋幾下,後來便完全被塔納托斯壓著打,毫無還手之力。
都說認真的男人最帥,秦宇軒專注的望著塔納托斯戰鬥的畫面,突然有點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了。
沒過多久,塔納托斯的鐮刀就已經抵在惡靈的脖子旁邊。
惡靈被壓趴在地上,耳側是明晃晃的刀刃,塔納托斯單手拄著鐮刀微微矮身,開始官方例行勸降,「跟我回冥界受審,否則我就把你就地淨化,再想投胎就要多等一千年了。」
惡靈低垂著頭,一副放棄抵抗的樣子。
塔納托斯心情不佳,只想趕快把任務做完,沒有多想就把惡靈一把拉起,準備給他上專用鐐銬。
原本安安分分的惡靈卻在直起身的瞬間突然暴起,赤紅火舌從他右手鑽出,直直往前方的秦宇軒燒去。
塔納托斯只覺得心臟驟停。
「秦宇軒快躲開!」
秦宇軒也沒想到會被偷襲,在聽見塔納托斯驚慌的叫喊後,他雖然反應很快的側身躲開,右肩還是被火舌擦過,留下一片燒傷。
「嘶......」秦宇軒輕輕抽氣,下意識去看塔納托斯,卻發現銀髮死神有些不對勁。
塔納托斯赤色的眸中像是有火在燒,他一腳把惡靈狠狠踹翻在地,手中鐮刀轉眼間就削掉了惡靈剛剛放火的右手。
惡靈發出刺耳的尖嘯,斷肢處冒出縷縷黑煙。
「你他媽……」塔納托斯死死壓抑的怒火因為秦宇軒受傷而噴發,他終於忍不住爆粗口,「誰給你的膽子傷他!?」
「吃了他……吃了那個靈魂……」惡靈還不放棄的想往秦宇軒的方向撲,「吃了他我就能變得更強——」
「你去吃屎吧!」塔納托斯徹底爆炸,反手連惡靈的左手一起砍掉,「敢動他就得死!」
「塔納托斯!」秦宇軒覺得再不阻止塔納托斯,他可能會直接把這裡給炸了,「你先住手,冷靜點!」
塔納托斯甩開秦宇軒要拉他的手,狠瞪他一眼,「你閉嘴!待會再找你算帳!」
秦宇軒:「……」
他做錯了什麼?
自從下到冥界他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被塔納托斯給兇了,秦宇軒心情複雜的看看被甩開的手。
「人渣,去會審堂懺悔你的罪吧。」塔納托斯伸手一揮,漆黑的地獄業火從地上竄出,纏繞上惡靈的身體,「很喜歡玩火?我讓你玩個夠!」
惡靈來不及發出任何哀嚎,就被瞬間燒成灰燼,連渣都沒有留。
塔納托斯臉色陰沉,身邊還環繞著剛剛沾上的漆黑業火,他將鐮刀反手扣在地上,刀尖在地上敲出清脆的聲響。
他就這麼拖著那把巨大的鐮刀,一步一步朝秦宇軒走去,刀刃在地上拖曳,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秦宇軒愣愣地看著渾身環繞死亡氣息,眼神充滿憤怒的塔納托斯慢慢靠近,理智告訴他快逃,但身體卻無法動彈,這是他認識這名死神以來第一次出現類似害怕的感覺。
「手給我。」塔納托斯終於來到他身前,冷冷開口。
秦宇軒一時沒反應過來,一股微涼的溫度就包裹住他的手腕,塔納托斯握住他受傷的右手,往自己的方向輕輕扯過去。
看到那片燒傷,塔納托斯的手顫了一下,捉住他手的力道微微加大。
「……只是小傷,沒事的。」雖然看起來很可怕,但只是表皮燒傷,沒傷到真皮,擦藥靜養一會就好了。
塔納托斯顯然不是很相信,他盯著那片燒傷看了幾秒,低聲問道,「你不是醫官嗎?路西法大人有沒有給你什麼東西?」
秦宇軒沒有回答,左手覆上紅腫的傷口,他的掌心散發出淡淡的黑色光芒,幾秒過後,原本的燒傷消失不見,就好像從沒出現過一樣。
「玄光……」看見那個和聖光治癒效果相同的冥界之光,塔納托斯鬆了口氣,抬手收回鐮刀,轉身背對秦宇軒,「既然沒事了,我們回去覆命吧。」
說完,塔納托斯頭也不回的走了,就和他們來這裡時一樣,沒有更多的交流。
秦宇軒看著他的背影,直覺告訴他現在不叫住這個死神,他就會用這個態度繼續下去,「你等等。」
塔納托斯腳步一頓,仍繼續向前走,秦宇軒皺眉,追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
「我叫你等一下!」
「放手。」塔納托斯冷聲開口,「我不想跟你說話。」
「你不是要跟我算帳嗎?」秦宇軒緊緊抓住那微涼的手,「來啊,現在就來說清楚。」
「沒什麼好說的。」塔納托斯保持背對他的姿勢,連頭都沒有回。
「我……沒有聽你的話想辦法離開那裡,我當時太慌張,造成現在這個結果,我真的很抱歉。」秦宇軒放柔語氣,小心的斟酌用詞,「別生我的氣了,好嗎?」
秦宇軒都被自己的語調驚到了,他從來都沒有那麼溫柔的和人說過話。
塔納托斯靜靜聽著,一動也不動。
過了很久,久到秦宇軒想再說點什麼來讓他消氣時,銀髮死神開口了。
「我……沒有生你的氣。」塔納托斯垂下眼眸,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我氣的是我自己。」
「明明是我的懲罰,我卻把你捲進來。」
「我不想你做我搭檔,是因為這個工作太危險,我不想再看到你受傷。」
「可我不管是醫院那一次,還是這一次,我都沒能保護好你。」
塔納托斯低著頭,臉上終於不是刻意偽裝的淡漠,而是深深的懊悔和難過,「如果不是我,你就不會受傷,就不會死了啊......」
什麼冥界最強戰鬥死神,什麼冥王路西法的得意部下。
他只是一個連自己最重視的人都保護不好的,沒用的死神而已。
「你還沒聽懂嗎?」秦宇軒走到塔納托斯身前,撥開他散落在額前的銀髮,看到死神那俊秀的臉蛋上盡是自責,他的心似乎也跟著緊緊揪起,「塔納托斯,你現在和我那時有什麼差別?一個人鑽牛角尖,永遠在原地打轉,你有聽見我這個當事人的想法嗎?我並不認為是你害死我,你自己糾結這件事這麼久,對我要理不理,你以為我就很好受嗎?!」
秦宇軒說到激動處,伸手用力按住了塔納托斯的肩膀,「你說要犧牲自己讓我復活,我救不了你那一次,現在還要讓我殺掉你一次,你這樣我就不會難過不會自責嗎?」
「是你要我向前看的,我擔起了因為自己一時衝動丟掉性命的責任,對不起我身邊所有的人,我想要跟他們道歉,而你呢?不要再逃避我了!」
塔納托斯雙唇緊抿,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他當然不想鑽牛角尖,可秦宇軒死掉的那一幕幾乎成為他的魔障,根本沒辦法說釋懷就釋懷。
可是……秦宇軒說的話令他動搖了。
他為了讓秦宇軒不再因患者的死鑽牛角尖,不惜破壞規矩干擾人間。
而宇軒為了不讓自己為他的死自責,也在用他的方式想讓自己看開。
他們的心情,一直都是一樣的。
無非是因為,那是自己最重視的人。
「向前看嗎……」銀髮死神抬起頭,緋色瞳孔終於亮起與往常一樣的明亮光芒,「你說的對,之前還在人間叫你不要鑽牛角尖,結果現在卻變成我自己在糾結……真丟臉啊。」
他從來都沒遇過像秦宇軒這種能牽動自己全部心神的人,所以才會患得患失,變得不像原本的自己。
「我不會再逃避了。」塔納托斯露出微笑,眼裡滿是認真,「我不該執著於無法改變的過去,我要做的,是負起未來的責任。」
「宇軒,從現在開始,我會好好保護你。」
「就算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TBC
#光速和好系列
第十二章
《黑白雙刃》(12)把話說開之後,塔納托斯明顯開朗了許多,雖然不像以前那樣多話,但基本回歸以前有事沒事就要找秦宇軒聊天鬥嘴的狀態。
秦宇軒看著銀髮死神臉上明朗的笑容,覺得他還是更喜歡活力十足的塔納托斯,而不是他之前那種沉默冷淡的樣子。
塔納托斯自從秦宇軒來到冥界後就沒再繼續當駐地死神,回歸原本的戰鬥死神身份,有事沒事勾個魂,有惡靈出現時再出手。
換句話說,他又恢復之前那種遊手好閒整天騷擾秦宇軒的狀態。
「宇軒宇軒,任務報告你來寫好不好?」
「不好。你不是很閒嗎?你來寫啊。」
「搭檔的工作是這樣分配的啊,一個負責打架,一個負責後勤,所以啊,任務報告也包括在內喔!」塔納托斯一臉認真的告訴秦宇軒冥界死神工作條款上的分配方式,期望激起他強烈的責任心。
秦宇軒新官上任,要學的東西不少,路西法給他那本《醫官知識大全》他才讀到一半,塔納托斯就開始給他找麻煩。
「我聽說你都叫別的死神幫你寫報告。」秦宇軒目光都沒離開書本,「這次也比照辦理如何?我忙著呢。」
「你、你怎麼知......咳咳,我是說,你是聽誰說的?才沒那回事呢!」塔納托斯心虛的辯解。
秦宇軒冷笑一聲,不相信的意思很明顯,「我管你,自己想辦法。」
塔納托斯被狠心拒絕,仍舊鍥而不捨,「我之前的確是有找人代寫,但那是因為我沒搭檔,現在我有你了啊!」
秦宇軒翻書的手一頓,抬頭看了他一眼。
「宇軒,我相信你喔。」塔納托斯眼見有戲,連忙把報告放到秦宇軒攤開的書上,一臉期待,「我把一切都交給你了!」
「有本事不找搭檔就要有本事把全部的工作做完。」隨手在書本上做了一些註記,秦宇軒繼續認真研讀《毒物攻擊概論和緊急處理程序》,「不是很厲害嗎?那就自己寫吧。」
「我不要——!」
「那個……不好意思,請問是秦醫官嗎?」
突然響起的詢問聲打斷兩人的對話,一名死神扶著另一個渾身是血的死神跑進醫護室,「這傢伙快掛了,你盡量救一下吧,救不活就算了。」
秦宇軒無語片刻,有點不太懂死神的邏輯,「……把他扶到病床上吧。」
塔納托斯退到一旁,好奇地看著兩名死神,「納姆塔爾,瑪米圖怎麼了?」
「唉別提了,我們被惡靈暗算,他躲太慢。」納姆塔爾顯然認識塔納托斯,一邊把搭檔弄到床上一邊抱怨,「這醫官新來的吧?行不行啊,救不活我就又要換搭檔了欸。」
塔納托斯額上青筋一跳,莫名不爽,「你廢話怎麼那麼多?他行不行你待會就知道了,不識貨的傢伙!」
納姆塔爾被他嗆的一愣,有些納悶——塔納托斯和這醫官感情很好啊?這麼急著幫他說話。
不理會旁邊的吵鬧,秦宇軒仔細檢查瑪米圖的狀況後說出診斷結果,「腹部重度撕裂傷和多處刀傷,另外還有中毒跡象……他能活到現在真是奇蹟。」
「能救活嗎?」納姆塔爾只關心重點。
「能。」給出肯定的答案,秦宇軒解開瑪米圖的斗篷,拿剪刀剪開他浸透血液的衣服。
「真的假的……這麼重的傷,一般都直接寫死亡報告了啊。」納姆塔爾驚奇道。
「見識短淺。」塔納托斯嗤笑,「秦宇軒可厲害了,你閃遠點別影響他發揮。」
莫名其妙又被嗆的納姆塔爾十分無辜又說不過塔納托斯,只好閉嘴看秦宇軒治療。
沒想到這一看不得了,在看見秦宇軒用手心散發出的黑色光芒為昏迷的死神一一治療外傷時,納姆塔爾差點沒跪下來。
「玄、玄玄玄玄玄光!?你你你是路西法大人!?」猛然看見陌生的醫官用出只有路西法和撒旦會的冥界治癒之光,納姆塔爾臉色一白,舌頭都打結了。
「不是。」秦宇軒抽空回答一句,不等他鬆一口氣又繼續說道,「不過玄光是路西法給我的沒錯。」
納姆塔爾已經退到診療室的最底端,驚恐的看著眼前的人類,這傢伙竟然還直呼路西法大人的名諱!
「塔、塔納托斯!這醫官到底什麼來頭?路西法大人竟然會把玄光給他!」
「你這麼大驚小怪做什麼?」塔納托斯看他一臉菜色就覺得十分舒爽,「早跟你說他很厲害,你偏不信。」
知道他厲害,但不知道他厲害成這樣啊!
能輕鬆使用路西法大人親自給予的玄光,這醫官怎麼回事啊!
「塔納托斯,幫他注射五毫升抗毒血清。」外傷治療告一段落,秦宇軒開始著手處理不易發現的小傷口,另外給他的搭檔下指令,如同以往在急診室的配合。
「哦,好。」塔納托斯精準地找到玻璃櫃裏的小藥瓶,熟練的用針筒取好藥劑替瑪米圖注射。
納姆塔爾看著他們合作無間的把搭檔救活,整個人猶如石像一般傻在原地。
沒過多久,原本奄奄一息的死神緩緩睜開眼睛。
「……這哪?我沒死啊?」看見兩張熟悉的死神臉,瑪米圖有些呆愣。
「差一點。」納姆塔爾拉起搭檔,滿含恭敬的說,「是醫官大人救了你,醫官大人實在是太厲害了。」
瑪米圖把視線轉向秦宇軒,「醫官大人?就他?你是不是誆我唔唔唔唔唔!」
「不准對醫官大人不敬!」原本不把秦宇軒當回事的納姆塔爾態度大轉變,撲上去捂住搭檔的嘴,「醫官大人,我們先告辭了,往後還請你多多關照!」
說完,納姆塔爾架著還想說話的瑪米圖離開醫護室,還貼心的關門。
室內恢復寧靜。
秦宇軒的臉色有些詭異,「冥界的死神……都是這種個性?」
「不不,當然不是。」塔納托斯連忙擺手,「冥界第一次出現醫官,他們會懷疑你是正常的,你別放在心上。」
「我不是指這個。」秦宇軒搖頭,「他們關係不好嗎?剛才瑪米圖重傷的時候,納姆塔爾感覺不怎麼在意,好像他……死了也沒關係一樣。」
塔納托斯眨眨眼睛,知道秦宇軒在糾結什麼了,「死神通常兩兩搭檔,一個是戰鬥死神,另一個是文職死神,這你應該知道吧?」
秦宇軒點頭。
「戰鬥死神的工作性質比較危險,但以前治療用的玄光只有路西法大人和撒旦大人會用,有時候和惡靈打架受傷,常常得不到及時的治療,所以死亡率特別高。」塔納托斯繼續解釋,「死神本來就是路西法大人創造的,死後會變成純粹的力量回到路西法大人身上,等死神數量不夠了,路西法大人才會再創造新的死神。」
「因為死亡率比較高,很多文職死神隔個幾年就得換一次搭檔,如果感情太好的話,萬一哪天出什麼意外,心裏會不好受的。」塔納托斯小心注意著秦宇軒的表情,不太希望他以為死神都是冷血動物,「納姆塔爾之前就換過兩個搭檔,瑪米圖是第三個,他可能也是不敢放太多感情在搭檔身上吧?」
秦宇軒撐著頭,陷入沉默。
塔納托斯緊張的看他。
不久,秦宇軒抬起頭,低聲道,「你從來沒和我說過,你的工作這麼危險。」
塔納托斯一呆,下意識回答,「是還好啦,而且惡靈數量也不是很多,我兼職駐地死神的時候都沒淨化過幾隻……」
「可總會遇上的。」秦宇軒皺眉,「你之前沒有搭檔,如果受傷了,誰帶你去療傷?」
「自己包一包唄,反正也不是什麼大傷。」塔納托斯雖然覺得秦宇軒的語氣有點奇怪,但還是老實回答,「而且我是冥界最能打的戰鬥死神,想傷到我可沒那麼容易!」
說到最後,塔納托斯得意的挺胸,「當屆戰鬥死神聯考我可是第一名高分通過的!」
秦宇軒無奈的看著說到一半話題跑偏的銀髮死神,「我要跟你說的不是這個。」
塔納托斯歪頭。
「你……就像你說的,納姆塔爾不敢放太多感情在搭檔身上是為了避免哪一天死別的痛苦,反過來說……」秦宇軒看著塔納托斯,伸手握住他放在桌上略顯蒼白的手,「不管你以前為什麼沒有搭檔,現在你的搭檔就是我,我沒辦法做到對你漠不關心。」
「應該說,」秦宇軒狀似不經意的脫口而出,「現在我最在乎的就是你。」
塔納托斯僵在原地,俊秀的臉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泛紅。
「說這個只是想告訴你,別仗著自己很能打就亂來。」秦宇軒在心裏偷笑,面上還是一本正經,「我可不想某天像剛剛那個死神一樣扛你回醫護室,聽清楚了沒?」
說完,他伸手摸摸塔納托斯的頭,銀色的漂亮長髮和想像中一樣十分柔軟,有點像摸什麼小動物的觸感。
秦宇軒沒忍住,又多摸了幾把。
塔納托斯被他擼貓一樣的摸頭法給摸回神,連忙甩開他的手倒退三步,「我、我去寫報告了,你繼續看你的書,別來吵我!」
秦宇軒看著塔納托斯逃回座位上寫報告的身影,低低笑了起來。
「到底是誰在吵誰啊……」
TBC
#醫生與死神的戀愛攻防戰(不是
本文最後由 半調 於 2024-4-13 23:47 編輯
第十三章
《黑白雙刃》(13)塔納托斯深深覺得,自己這幾千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他可是堂堂冥界第一戰鬥死神塔納托斯!想巴結他的死神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為什麼!他會被區區一個年齡連他零頭都不到的人類給吃的死死的!?
這!不!科!學!
「幫我拿一下274號病歷,在第三個抽屜裡。」某人再度發號施令,頭都沒抬。
「我不要!」斬釘截鐵,十分硬氣。
「塔納托斯。」秦宇軒微微抬眼,淡淡一笑,「去拿,聽話,我很忙。」
「……哦。」
塔納托斯默默的把病歷抽出來遞給秦宇軒,內心崩潰無比。
他發現自己最近越來越沒辦法拒絕秦宇軒的要求了,尤其是那傢伙對自己微笑的時候。
塔納托斯抱頭,倍感心酸。
秦宇軒沒注意到塔納托斯的內心正在狂風暴雨,事實上,他已經忙到沒空去管塔納托斯在幹嘛了。
自從納姆塔爾和瑪米圖前來接受治療後,「會用玄光的醫官」在冥界的名氣越來越大,一堆死神帶著大大小小的新傷舊傷找上門來,在秦宇軒完美將他們一一治好後,「秦宇軒」這個名字幾乎席捲了冥界的大街小巷。
秦宇軒的人氣在冥界蹭蹭地往上漲,不僅是因為他厲害的醫術和玄光,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很帥。
幾乎每個被他治療過的女性死神都對他抱有一定程度的好感,還有一群女死神自發性為他組織了一個後援會,每天站在醫護室門外犯花痴。
秦宇軒的醫官名號越來越響,每天都有一堆死神慕名而來,至於有多少是真的受傷,又有多少只是想接近秦宇軒,就不得而知了。
以上種種理由,都造成如今秦宇軒忙的不可開交的局面。
「搞什麼啊,那些死神都吃飽撐著嗎?知不知道沒病來看醫生是浪費醫療資源!」剛罵跑一小群後援會的死神,塔納托斯最近的工作除了勾魂打惡靈之外還多了一樣——驅逐所有妨礙秦宇軒工作的狂蜂浪蝶。
「真虧你還知道什麼是浪費醫療資源。」秦宇軒經過他身邊拿資料,順口調侃一句。
「什麼意思嘛,我又不傻。」塔納托斯嘀咕。
「不傻?」秦宇軒失笑,「那之前在我房裡甩袖子還笑的跟白癡一樣的人是誰啊?」
「不許說!」塔納托斯立刻蹦起來捂住秦宇軒的嘴,神經兮兮的左右看,「被別人聽到我面子都沒了!」
秦宇軒把他的手捉下來,繼續跟他抬槓,「你敢做不敢承認?」
「你以為我想那樣!?」塔納托斯激烈反駁,「還不是因為想讓你記住我!」
秦宇軒眨眨眼,有些詫異的看著他。
塔納托斯叫完才意識到剛才到底都說了些什麼,臉色頓時變得十分精彩。
「你怕我忘記你啊?」大概猜到塔納托斯當時的心思,秦宇軒愉悅的彎起唇。
這個笨蛋死神,怕他離開之後自己會忘記他嗎?
「你、秦宇軒你別笑了!」塔納托斯惱羞成怒,「有什麼好笑的啦!」
秦宇軒努力想讓臉部表情嚴肅點,卻壓不下嘴邊越來越明顯的笑意。
塔納托斯伸手就想去掐秦宇軒的脖子,醫護室的門卻突然被打開,一個紫色長捲髮的美麗女死神踩著高跟鞋走了進來。
女死神身上的黑袍被改成束腰小禮服的款式,右側的高衩一直開到大腿,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成熟妖嬈的女性魅力。
塔納托斯的動作瞬間僵住,臉色有點蒼白,「妳、妳怎麼又來了?」
「呦,小塔納。」美女死神瞇起眼,「不喜歡看到我?」
「……沒有。」塔納托斯的氣焰頓時消失,默默退到一旁。
他知道她來做什麼。
「又見面啦,秦醫官。」美女死神轉眼間就挨到秦宇軒旁邊,塗著嫣紅指甲油的手指輕輕劃過他的衣領,十足曖昧。
「黑卡蒂小姐。」秦宇軒禮貌的點頭,不著痕跡的躲過那隻手。
黑卡蒂微微一笑,沒有多說什麼,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下來,優雅的交疊雙腿,動作間那雙性感長腿若隱若現,是個男人都會不自覺多看兩眼,只不過眼前的兩位男性是例外,一個還在紋風不動的微笑,另一個則是用複雜的眼神盯著她,好似想在她身上看出一個洞。
「黑卡蒂小姐,請問有什麼事嗎?」秦宇軒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還不忘和黑卡蒂保持一段距離。
「沒什麼事,就是想和你聊聊。」黑卡蒂掃了後方的塔納托斯一眼,「就我和你。」
意思再明顯不過。
「我拒絕。」塔納托斯簡直是條件反射回答,「我和宇軒是搭檔,妳沒有要求我離開的權限。」
「隨你便。」黑卡蒂不甚在意的聳聳肩。
塔納托斯雙手抱胸靠在牆上,心情十分不美麗。
黑卡蒂開始頻繁出入醫護室,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了。
身為文職死神的黑卡蒂去協助一對新人搭檔出任務時,那對搭檔中的一人被惡靈所傷,雖然不是什麼大傷,但處理起來挺麻煩。
她立刻就把這兩人送到最近名氣頗大的醫護室裡,而秦宇軒也十分乾脆的就把人治好了。
從那之後,黑卡蒂似乎是對秦宇軒起了很大的興趣,三不五時就跑來醫護室找人聊天。
黑卡蒂比塔納托斯大了將近一千歲,塔納托斯平日對她敬畏有加,就算他敢拒絕離開,也不敢把黑卡蒂當其他女死神一樣趕走。
塔納托斯站在旁邊,深深覺得有種當電燈泡的感覺。
「那我們今天要從哪裡開始聊起呢?」欣賞了下自己的指甲,黑卡蒂不緊不慢的抬眼,一舉一動自然散發出妖豔的氣息,艷紅的薄唇微微一挑,「不如來說說秦醫官在人界的事情吧,比如說,你有沒有女朋友?」
塔納托斯指尖一縮,聚精會神的盯住地板,像是上面開了朵花似的。
「我嗎?」也不介意黑卡蒂的直接,秦宇軒一笑,「現在沒有。」
聽見秦宇軒的回答,塔納托斯輕輕抽了口涼氣,又很快的憋住。
現、現在沒有?那是代表以前有?未來會有?還是在人間的時候他有女朋友我不知道然後因為他現在死了所以沒辦法在一起?
塔納托斯臉上面無表情,心中歇斯底里。
「現在?所以……秦醫官在冥界有打算交往的對象?」黑卡蒂問了和塔納托斯內心相似的問題,似乎對這個回答很是滿意。
秦宇軒撐著下巴,似是偏頭看了後方一眼,又像只是在思考,然後,他微微一笑,「有。」
塔納托斯就覺得胸口有些堵。
「這樣啊,」黑卡蒂露出燦爛無比的笑容,「方便告訴我是誰嗎?我可以幫助你們喔。」
是幫助他們分手吧。塔納托斯在心裡吐槽。
「不勞費心。」秦宇軒搖搖頭,「我喜歡的人,我會自己追到手。」
「我喜歡你的自信。」黑卡蒂點點頭,沒有太大的反應,「能被秦醫官喜歡還真是幸運,不知道她是個怎麼樣的人?」
塔納托斯盡量平復自己暴躁的心緒,深呼吸準備繼續聽。
「他是個很吵的人。」秦宇軒思考片刻,慢條斯理的回答,「嘴巴很毒,有時候還會犯蠢,是個挺讓人火大的傢伙。」
塔納托斯的腦袋開始高速運轉,誰!她誰!?
「沒想到秦醫官喜歡這種風格的。」黑卡蒂挑眉,「還有呢?」
「雖然他缺點是有點多……」秦宇軒像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聲音帶上一點笑意,「但如果沒有他,我的生活大概會很無趣吧?」
「能遇見他是個意外,」秦宇軒輕聲道,「但我並不討厭,甚至可以說很慶幸。」
慶幸經歷這麼多之後,那個人依舊在他身邊;慶幸那個時候,他沒有輕易放那個人走。
「哦?」黑卡蒂輕輕按了按嫣紅的下唇,露出一個玩味的笑,「我還真想……見見那個人呢。」
秦宇軒正想說點什麼,醫護室的門突然發出一聲巨響,他回過頭,只來得及見到消失在門後的一片黑色衣角。
「……塔納托斯?」秦宇軒不太能理解他要幹嘛,「他跑出去做什麼?」還摔門?
「可能是突然有任務吧。」黑卡蒂看了眼死神衝出去的方向隨口回應,接著垂下了眼眸若有所思。
秦宇軒一開始還很困惑,他想了想剛才發生的事情,突然就抓到塔納托斯跑走的點了,「那傢伙……難道開竅了?」
「怎麼了?」黑卡蒂沒聽清秦宇軒的自言自語,疑惑的問。
「沒什麼。」秦宇軒微微瞇起眼,手中的筆俐落的轉了一圈。
看來,是時候該走下一步了。
TBC
#本作第一女主(助)角(攻)閃亮登場!
第十四章
《黑白雙刃》(14)自從黑卡蒂問了秦宇軒有關女朋友的問題後,塔納托斯就變得十分安靜,還時不時的鬧失蹤,而且間隔時間有逐漸加長的趨勢。
秦宇軒當然有注意到這個情況,但塔納托斯只說是去工作,也拒絕了他的同行,考慮到醫護室的忙碌他也沒有多說,倒是黑卡蒂對此非常樂意,來醫護室拜訪的次數與日俱增。
「他到底跑哪去了?」又一次工作完見不到人,秦宇軒忍無可忍的自言自語。
「小塔納做任務去了呦。」黑卡蒂十分熱心的回答,「我早上看見他去交界門找判官呢。」
「又做任務?」秦宇軒皺眉,「他很缺錢?而且就算要做,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
「誰知道呢?」黑卡蒂掩嘴輕笑,「可能是業績被我壓了一頭,心有不甘?」
「死神界也講業績?」秦宇軒難掩好奇。
「當然,我在冥界的業績可是長年穩坐第一,沒有我勾不回來的靈魂。」黑卡蒂見秦宇軒有興趣,決定和他繼續這個話題,「小塔納戰鬥力高是高,但嘴太毒又太兇,所以業績每年都不怎麼樣。」
「他真是個有趣的孩子呢。」黑卡蒂像是想到什麼好玩的事一般,講的更起勁了,「倔強又不服輸,剛考上戰鬥死神那會兒還曾經放話要打敗我,最後傷到要路西法大人用玄光為他療傷……不過,輸掉之後倒是意外坦承,對我尊敬許多。」
黑卡蒂曾經是戰鬥死神,因為某些原因從第一線退出成為文職死神,這是秦宇軒在某次和她聊天的過程中得知的。
「傷到要用玄光救?」秦宇軒記得塔納托斯說過,在他來之前死神受傷一般都靠本身的自癒能力慢慢等傷好,若危及性命才會用到玄光……黑卡蒂究竟做了什麼,秦宇軒難以想像。
「小塔納可是帶著殺了我的氣勢來挑戰,不給他一點教訓怎麼行。」黑卡蒂燦爛一笑,看的秦宇軒打了個冷顫。
業績第一名不虛傳啊。
「放心吧秦宇軒,即使被拒絕我也不會把你殺掉的。」黑卡蒂一手托著下顎,一手撫過他的肩膀,然後緩緩滑到胸口。
「……抱歉,我已經有喜歡的對象了。」不知道這是威脅還是性騷擾,秦宇軒並沒有拍開她的手,而是直接的回應,「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請到此為止吧,黑卡蒂。」
「呵。」黑卡蒂笑了笑,慵懶地把玩自己的暗紫色長髮,「你喜歡的對象……是小塔納對吧?」
秦宇軒沉默的看著她,沒有回答。
「默認了?」黑卡蒂也沒生氣,只是疑惑的歪頭,「不過,你喜歡他哪一點呢?不管是相貌還是性格,我都比小塔納好很多哦。」
「更何況,小塔納可是男的。」黑卡蒂緩聲說道,「除了那張臉,他似乎沒有什麼令人驚艷的地方,你為什麼會喜歡他呢?」
「我說過了吧?」秦宇軒笑了笑,「是他豐富了我的生活……現在或許不只這樣了。」
塔納托斯早已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無法割捨,不願分開。
「啊啊,沒想到小塔納這麼沒情調的人,竟然能有這麼好的桃花。」黑卡蒂語調詭異的上揚,不知道是在扼腕還是調侃。
「他確實是挺沒情調的……」秦宇軒對於這點非常認同,他都這麼明示暗示了,某死神還是那副死樣子,看來是徹底忘記他前陣子的告白了。
不過,他對一些曖昧舉動還是有點反應的,還不算是沒救。
「秦醫官遇到瓶頸了?」黑卡蒂看著他低頭思索的模樣,饒有興趣的問。
秦宇軒見女死神在把話說開後都沒什麼特別的情緒,也沒有惡意,老實點頭,「是有一些問題,但我能解決。」
「秦宇軒啊......」黑卡蒂的手又摸上來了,秦宇軒正想閃避,卻被一把抓住白袍的領子,兩人直勾勾的對視,「我呢,活了幾千年,是小塔納的前輩,對於有興趣的男人從來沒有失手過……怎麼樣?我可以幫你哦?」
秦宇軒看著黑卡蒂魅惑的眼神,猜不透她這麼做的目的,而且當黑卡蒂叫他名字的時候大概是要出事了,他想了想,問道:「交換條件呢?」
「挺聰明的。」黑卡蒂笑了笑,鬆手,「我說了,我對有興趣的男人從不失手,你也不能是例外,所以條件就是成為我的人。」
秦宇軒挑眉,「別說這種不可能的話。」
「嗯~你這是在拒絕我?」黑卡蒂瞇眼。
「就算不和妳合作,我也能達成我的目標。」秦宇軒一臉無所謂的收拾桌上的資料,「並不是特別需要妳的幫忙。」
黑卡蒂噘起紅唇,看起來頗微不滿,「你真是……都不懂討好一下漂亮的女人嗎?」
「我想討好的人不是妳。」秦宇軒乾笑一聲,「我還有事要處理,就不陪妳聊了。」
「好啦好啦你等一下,」黑卡蒂連忙叫住秦宇軒,「反正我現在很無聊,就稍微幫你一下吧?」
……其實無聊才是妳的重點吧?
「妳想怎麼做?」思量一會,這些天相處下來黑卡蒂確實是個狠角色,若能幫他早點拿下某人也沒什麼不好。
「小塔納他啊,就是缺少刺激才會這麼遲鈍。」黑卡蒂一臉過來人的感慨,「如果想拿下他,就要給他一點震撼教育才行吶。」
「什麼震撼教育?」秦宇軒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呵呵~」黑卡蒂伸手勾住秦宇軒的手臂,高深莫測的笑了,「跟我來就知道啦。」
◆
塔納托斯坐在地上,眼前是被其他文職死神拖走的惡靈。
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自己的鐮刀,眼神呆滯,腦中都是秦宇軒那句「有喜歡的對象了」。
喜歡的對象……那到底是誰?為什麼他不知道?
完全忘記某人曾對自己告白過的死神,抱著鐮刀思考人生。
「塔納!出事了、出事了啦!」奧賽利斯的叫喊從遠方傳來,塔納托斯站起身,揮手收起鐮刀。
「怎麼了?」
「我、我剛剛看到、看到……」奧賽利斯也不知道是太喘還是太震驚,話都講不順暢。
「你一次說完行不行?」塔納托斯沒心情聽他說廢話,不耐煩的瞪他。
「我看到秦醫官和黑卡蒂在約會!」
「你說什麼?」塔納托斯一愣,「你沒看錯?」
「沒、沒有啊……」奧賽利斯看塔納托斯表情有些不對,連忙再補一句,「不過也有可能只是單純走在一起?」
塔納托斯沉默幾秒,問道,「他們在哪裡?」
「在奈何橋旁邊的街上,你……」
塔納托斯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帶我去。」
奧賽利斯點點頭,帶著塔納托斯往奈何橋走。
奈何橋是引渡死者的地方,周邊商機龐大,店面是一家連一家的開,十分繁榮。
而秦宇軒和黑卡蒂這個俊男美女的顯眼組合,成為這條街上一道引人注目的風景。
「黑卡蒂,請自重。」秦宇軒見黑卡蒂抱著自己手臂的手越收越緊,忍不住出聲提醒。
「哎,身為男人別這麼害羞啊。」黑卡蒂微笑著在他耳邊細語,「不做全一點,怎麼引出小塔納?」
「妳就這麼確定他會來?」
「當然啦,一定會有人去通風報信。」黑卡蒂完全不擔心作戰失敗,笑得一臉自信,「不說這個了,快點幫我找找看那個限量版的惡魔點心哪裡有賣,我記得在這附近的。」
秦宇軒沒辦法,只好繼續被黑卡蒂拉著前進。
這一切,全都落進塔納托斯的眼裡。
宇軒表情雖然很冷淡,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推開黑卡蒂。他們剛剛還很親密的說話,黑卡蒂的唇幾乎要貼到宇軒的臉……
塔納托斯深呼吸,覺得死亡預告時的那種胸悶感又出現了。
「塔納?你還好嗎?」奧賽利斯見塔納托斯臉色有點不太好,關心的問道。
「……嗯?我很好啊。」塔納托斯回過神,乾笑兩聲。
「你不去阻止他們沒關係嗎?」奧賽利斯比塔納托斯更緊張,「這樣下去很不妙啊!」
「為什麼要阻止?」塔納托斯彆扭的偏過頭,「秦宇軒想和誰約會跟我又沒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奧賽利斯拔高音調,「你們兩個不是在一起了嗎?他怎麼可以背著你和別人約會!?」
「你……小聲點!」塔納托斯心臟瞬間漏跳好幾拍,立刻跳起來摀住好友的嘴,「你亂說什麼!?我們、我們才不是那種關係!」
「你們不是?你騙誰?」奧賽利斯拉下他的手,按住塔納托斯的肩膀,「你們不是情侶你會這麼保護他?你會想以命換命救他?你會讓他把你按在牆上你還不反擊?」
塔納托斯張了張嘴,無法反駁。
「拜託,我認識你好幾千年了,你遇到那個人類後有多大的改變我會看不出來?」奧賽利斯一臉無奈的看著啞口無言的朋友。
「可、可我們真的沒有在一起啊……」塔納托斯聲音越來越小,「而且,宇軒他、他都有喜歡的人了……」
「那不就是你嗎?你看不出來他看你的眼神很不對嗎!?」奧賽利斯真的很想撬開這傢伙的腦,看看裡面有沒有情商,「他沒跟你告白過?我才不信啦!」
塔納托斯一臉呆滯。
奧賽利斯深深覺得,和千年單身死神談論戀愛話題是件很累的事。
「總之,你,」奧賽利斯指向街上的秦宇軒和黑卡蒂,「現在就去把你男朋友帶走!」
「他不是……」
「別說話!照做就對了!」奧賽利斯決心幫好友脫離單身,「你再拖就來不及了!」
塔納托斯看著兩人逐漸遠去的身影,咬牙追了過去。
奧賽利斯在內心為塔納托斯打氣,轉身離開奈何橋。
「秦宇軒!」
塔納托斯覺得,自己把畢生的勇氣都用在現在這一刻了。
白衣黑髮的醫官回過頭,略帶驚訝的看著他。
「呦,小塔納,你有什麼事嗎?」黑卡蒂笑著問道,手臂依舊勾在秦宇軒的手上。
塔納托斯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慫。
然後,他一把抓住秦宇軒的另外一隻手臂,把人從黑卡蒂身邊拉開。
「黑卡蒂,我找他有重要的事情。」塔納托斯對上黑卡蒂酒紅色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說道,「先告辭了。」
說完也不等黑卡蒂回答,直接把秦宇軒半拖半拉的帶走。
黑卡蒂目送兩人離開的身影,露出計畫成功的勝利微笑。
「幹的不錯,小奧賽。」
TBC
#本作又名《全世界都是我的助攻》
#人界有學長開導,冥界有前輩輔助,秦宇軒我就問這要怎麼輸!
第十五章
《黑白雙刃》(15)塔納托斯拉著秦宇軒直奔回路西法為他建的三層樓小醫院,一樓是診療室和辦公室,二樓是病房,不過因為玄光的治療能力這裡基本上不會用到,只有一些待觀察的病患會短暫的休息,三樓則是秦宇軒的寢室,生活用品一應俱全,據塔納托斯所述,他的房間和死神的員工宿舍相比根本是五星級飯店。
塔納托斯拉著他進到辦公室,手一甩,「你什麼時候和黑卡蒂這麼好了?!」
秦宇軒聽著那明顯帶著醋意的語氣,半真半假的回答:「最近你忙著做任務常常不在,我只好跟她聊天,相處幾天下來我覺得她人不錯,就交個朋友。」
「交朋友?你明知道她看你不只這樣!你還想和她交朋友?!」塔納托斯氣炸了,剛剛在路上還保有的冷靜蕩然無存,「到時候交著交著就變女朋友了怎麼辦!?」
「其實,黑卡蒂已經跟我告白了。」這是實話,雖然沒有直說但她的意思非常清楚。
「什麼!她跟你告白!什麼時候?哪一天?為什麼不跟我說?」塔納托斯倒抽一口氣,連珠炮似的逼問秦宇軒,「你、你該不會答應她了吧!?」
秦宇軒高深莫測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塔納托斯咬牙切齒,「你為什麼……你別和她在一起!黑卡蒂她最喜歡玩弄男人的感情,你別被她騙了!」
「或許她這次是認真的也說不定。」秦宇軒看著塔納托斯一臉憤怒的樣子,忍不住就想逗他。
「認真……!」塔納托斯氣到語無倫次,「你不是有喜歡的人了?怎麼可以移情別戀!」
秦宇軒輕輕一嘆,總算是問到重點了。
「我是有喜歡的人,我也向那個人告白了,可是對方遲遲不給我回應。」
「你告白了?!」塔納托斯大驚,怎麼他被告白和向別人告白他都不知道?秦宇軒從來沒提過的啊。
但是,比起秦宇軒的暗戀對象,黑卡蒂才是目前最大威脅!他必須先阻止秦宇軒跳入火坑。
「這、這樣的話,你就稍微等等她,或者去問她啊,怎麼可以連回答都還沒等到就放棄!」
「我現在,正在暗示他。」
「你……」塔納托斯一愣,暗示誰?他的告白對象?秦宇軒曾經向他告白……!
腦海中突然閃過他們兩個身陷火海的記憶,秦宇軒伸長手拼了命想抓住他,而他則是不斷哀求他離開,然後在激動的情緒趨使下,秦宇軒抬起頭朝他怒吼——
『讓我看著喜歡的人死在面前,你以為我就有辦法接受嗎!?』
塔納托斯還來不及為腦中突來的畫面震驚,另一段記憶又像砲彈一樣砸了過來。
『我這一生從沒為誰而拼命,可是就在不久前,我為你衝動的不顧一切。』
他靠在牆上,秦宇軒在他身前,伸手溫柔的抹去他的眼淚。
俊美醫生的眼裡,滿滿都是自己的身影。
『沒錯,我喜歡你,塔納托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些畫面都是什麼?都是什麼啊!?
我到底都忘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啊——
秦宇軒看著塔納托斯臉色忽青忽白,最後定格在快滴血般的潮紅,突然有種革命這麼久終於成功的欣慰感。
「你還好嗎?」秦宇軒狀似擔憂的問道。
「我……」塔納托斯說不出話來,秦宇軒的確是有和他告白,但那時候他腦子一片混亂,時間一久竟然真的忘記了。
現在的他……還無法坦然接受秦宇軒的告白。
全身的細胞都發出危險的警告,塔納托斯直覺若是繼續留在這裡,絕對會被迫面對他現在最不想回答的問題,他深吸一口氣,腳步不著痕跡的一退。
「想跑?」秦宇軒像是早就猜到他的想法似的,塔納托斯才剛動,他已經伸手直接捉住他的手腕,「我不會讓你逃走第二次。」
「……我才不會逃咧。」塔納托斯故作鎮定的否認。
「哦,是嗎?」秦宇軒無所謂的放開他的手,在塔納托斯鬆口氣的同時,秦宇軒突然湊近他的耳邊,低聲開口,「這次先給你提個醒,下一次……可就沒這麼簡單了。」
這句話包含的意思太深奧,塔納托斯第一次感到什麼叫難為情,臉頰好像還有點燙,感覺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秦宇軒看著塔納托斯發紅的臉龐,意味深長的笑了。
我們,來日方長。
◆
在給塔納托斯一記重磅衝擊之後,秦宇軒就恢復原本雲淡風輕的樣子,也沒有刻意提起什麼,照樣該工作就工作,該和塔納托斯聊天就聊天。
反觀塔納托斯,自從被強迫喚醒記憶後,就越來越不敢和秦宇軒對到眼,尤其是他專注的看著自己說話的時候,塔納托斯總會覺得心跳有些超速,聊沒兩句自己就會受不了的找藉口離開,躲到一邊好讓臉頰降溫。
塔納托斯快要瘋了。
「塔納托斯?」正在恍神之際,秦宇軒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你想什麼呢?我叫你好幾聲你都沒聽到。」
「沒、沒什麼啊。」塔納托斯連忙搖頭,「你叫我做什麼?」
「我剛剛在路上遇到路西法,他讓我們待會過去大殿一趟。」
「去大殿?」塔納托斯疑惑的歪頭,「是要幹什麼?」
秦宇軒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好吧,我把東西收拾收拾就過去。」塔納托斯也沒想太多,很自然的接過秦宇軒手上拿著的一堆資料,熟練的分門別類放好。
秦宇軒無聲彎起唇,眼中盈滿柔和的笑意。
塔納托斯放好資料一轉頭,就撞進一雙溫柔帶笑的漆黑眼眸裡。
「我我我我我們走吧!路西法大人還在等我們!」塔納托斯立刻感到呼吸有些困難,飛也似的逃出門外,故作鎮定的招呼秦宇軒。
「好。」秦宇軒也沒戳破,微笑著和他走出醫護室。
大殿似乎已經被路西法清過場了,除了坐在王座上的拂曉明星之外,半個人都沒有。
「路西法大人。」塔納托斯低頭正想行禮,就被路西法半途叫住,「不必多禮,這次叫你們來,是有任務想交給你們。」
塔納托斯疑惑的和秦宇軒對視一眼,抬頭問道,「什麼任務這麼棘手?」
竟然需要特別把他們叫過來?
「你看看這個。」路西法一彈指,塔納托斯手上就多出一份薄薄的文件。
塔納托斯快速的翻過一遍,詫異的低呼,「003又出現了?」
「003?」秦宇軒有看沒有懂,「是什麼?」
「是冥界的通緝犯,幾百年前一個窮凶惡極的江洋大盜,被當時的官府圍剿之後,變成惡靈。」塔納托斯低聲解釋,「這傢伙很強,之前派的很多死神都死在他手上,後來黑卡蒂把他打殘之後被他跑了,沒想到現在又重新出現……大概是吞掉不少靈魂補回來了?」
「沒錯。」路西法點頭,臉色難得有些凝重,「塔納托斯,我知道你之前申請的駐地死神職位還在,突然要你恢復戰鬥死神的身份不合理,但現在情況緊急,不能再拖了。」
「我是無所謂,回冥界後打了幾個惡靈,手感有回來。」塔納托斯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但情況真的糟到必須找我了嗎?」
「冥界第一戰鬥死神,不找你找誰?」路西法苦笑,「我和撒旦又不能插手,找其他死神只是白白給他送靈魂。」
「好吧,我去。」塔納托斯鬆開手,文件從他手中滑落的瞬間自動消失,「但我就算了,為什麼要把宇軒也叫來?」
「當然是因為這次任務你們要一起去……」路西法話還沒說完,就被塔納托斯略帶急切的打斷。
「我不同意!」銀髮死神上前一步擋在秦宇軒面前,「這次任務太危險了,他不能去!」
「塔納托斯,他是你的搭檔。」路西法搖頭,「文件你也看了吧?這次任務必須兩個人才有辦法完成啊。」
「那我可以找別人……」
「我去。」
「宇軒!」
塔納托斯皺眉回頭,秦宇軒朝他安撫的笑笑,「路西法說的沒錯,我是你的搭檔,你出任務沒道理不帶我。」
「可是……」塔納托斯壓低聲音叫道,「我怕你又會受傷……!」
「塔納托斯,多相信自己的搭檔一點吧。」路西法無奈的看著關心則亂的得力下屬,「我知道你是被嚇怕了,但文職和戰鬥死神本來就該一起去做任務,何況這次是真的需要秦宇軒的幫忙。」
「我不是不相信他,只是為了避免任何意外,更何況,」塔納托斯側頭看了秦宇軒一眼,硬著頭皮講下去,「他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
秦宇軒瞬間瞪過去,卻無法反駁。
「哎,這次比較不一樣,秦宇軒是最有可能找到那個惡靈的『心臟』的人,報告你真的有在認真看嗎?」路西法覺得塔納托斯自從回歸冥界之後,思考能力就有點下降,「003把『心臟』分離出去、藏在自己附近,不把『心臟』找出來破壞,就沒辦法徹底滅殺他。」
「003吃掉的眾多靈魂都被他化為力量儲存在『心臟』中,而生之氣息比較濃的秦宇軒可以和那些靈魂產生感應,說不定能一舉找出之前那些死神無法發現的『心臟』。」
「可是……」這些都只是推測,他還是不想讓秦宇軒冒險。
「塔納托斯,沒事的。」秦宇軒牽起塔納托斯握緊的拳頭,聲音堅定而溫和,「有你保護我不是嗎?我們速戰速決趕快回來。」
塔納托斯糾結的看了秦宇軒好一會兒,和他相連在一起的手緊了又鬆,最後才緊緊回握住那雙一直帶給他溫暖的大手。
「……我知道了,我不會讓你受傷的。」
路西法看著終於達成共識的兩人,覺得面前有點亮,眼睛有點瞎。
衣著華麗的冥界之王坐在王位上,露出一個感慨而滄桑的笑容。
「啊,真是青春吶。」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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