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不及彌補的缺憾
這篇是里維生日倒數的短篇賀文，從12/23更三日，會在聖誕節當天結束。預祝大家聖誕快樂。【行前說明】
[*]兩人沒有交往。
[*]OOC預警、極少量漢吉原生家庭私設。
[*]是白夜後漢吉跟里維冷戰的生日故事。
【正文】
01不及彌補的缺憾
十二月下旬正值隆冬，白雪封住大地，在室外呼出口氣都能結成冰。距離艾連堵上瑪利亞之牆是近三個月前的事，換句話說里維已經超過兩個月沒和漢吉私下說上話。一開始只是因為接手團長事務讓漢吉忙得腳不沾地，要向各方報告戰役實情，還得和總統及軍部高層開會商討如何應對與世界為敵的事實。與此同時，漢吉還帶著新的技術班跟艾連連日試驗趕工，完成了城牆外側的巨人處刑台。
從那之後，巨槌砸碎巨人骨肉的悶響終日迴盪在托洛斯特區。或許因為同樣由骨頭和肌肉組成，那些聲響在里維耳裡和昔日夥伴被巨人牙齒碾碎的聲音有幾分相似，這幾週疲勞轟炸下聽得他有些反胃。加上漢吉似乎打定主意和他冷戰，里維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漢吉和他說話雖然不帶慍色，卻也相當冷淡，除了公事和些簡單的日常招呼外幾乎沒有任何交流。如果對方最後真的就此和他決裂，回歸單純的上下屬關係，里維有預感這會是他最後悔的一次抉擇。不過再重來一次他還是會做出一樣的決定，他希望漢吉也能認同。
隨著十二月來臨，牆外處刑台的巨響也隨著巨人消失而停下，槌上逐漸覆上厚厚的積雪，調查兵團至此也終於能稍微喘口氣。接下來就是等春天到來，由駐紮兵團輔導居民重建一別多年的家園，調查兵團的工作則在城牆之外。
中間里維也曾試著拉近距離，但總被漢吉不著痕跡地推開。有時是藉口急著找阿爾敏或約翰，但明明他根本還捨不得讓才剛失去幾乎所有戰友的他們承擔重任。或是說要準備等等開會的資料，就埋首在報告書裡不再搭理他，但他們都知道漢吉對自己的報告內容從思考到落筆時就熟稔於心。
迫不得已他只能趁夜晚對方剛完成工作時堵人，那通常已經是深夜。幾個月來略顯消瘦的面容總閃避著他的目光，漢吉推託已經很晚了就在里維面前關上房門。好幾次他撫上厚實的門板，擰眉緊盯著門把手，考慮要不要直接闖進去逼對方把話說開，但他從來沒有付諸實行。過去隨時都向他敞開的門雖然依舊沒有上鎖，他卻愣是不敢打開，像是擅自闖入，一直拖著不願面對的終結可能會立刻到來。
今天早上特地為漢吉準備的紅茶又被無視了，這次的理由是他要趁好天氣時趕去王都，抓著大衣急就匆匆離開食堂。里維忍不住在心裡埋怨漢吉表現得像是忘記了，忘了艾爾文對他們來說都是讓人生步上轉捩點的重要存在，在他的庇護下他們羽翼漸豐，站上合適的崗位背負起自由之翼的標誌，他的戰殞傷的不只漢吉一個人。不論漢吉沒意識到也好，故意忽略也罷，里維都希望兩人能回到過去那般彼此信賴和無話不談。
自知比起溝通自己更擅長武力談判，里維對上恐嚇兩句還不配合的對象一般都是直接用上拳頭，可是漢吉不怕他，他更不可能對漢吉拳腳相向。無措的里維只好繼續表現得跟平常一樣，沏茶、陪在漢吉身邊、提醒對方記得休息⋯⋯盤算著只要等到對方態度軟化，他或許就有機會解釋他的選擇，但隨著時間過去，漢吉絲毫不動搖的態度讓成功機會越來越渺茫。
漢吉今早出差要明天上午才會回來，跟過去的艾爾文一樣，在冬日其他隊員們閒著的時候，正是團長忙於跟各界打交道的日子。今天一如往常被拒於門外的里維沒有消沉太久就振作起來回到自己房裡，一推開房門他立刻察覺不對勁，房內的擺設有微妙的不同——矮櫃上多了東西，椅子被移動過了，床鋪也是。看得出來到訪過的人十分謹慎不想留下痕跡。
查看過所有能躲人的地方，里維的目光轉向矮櫃上的緞帶禮盒，上面綁的小紙條寫了「給里維」。他小心翼翼抽開緞帶，一個樸素的木畫框靜靜躺在盒裡，畫框正中央是一根完整的羽毛標本。
知道里維過去在地下街跟飛鳥淵源的人只有一個，還有紙條上他不可能認錯的筆跡，送禮者身分昭然若揭。里維拿起畫框端詳，木框背面刻著一行字——「Wish to bring comfort to your past」。
摩挲著上頭的刻痕，里維心裡閃過一瞬驚喜，隨之而來是困惑。會偷偷送禮物來應該是氣消了，但他不明白送禮的意義，今天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自己的生日也還要再過兩天才到。
是提早送生日禮物當和平祭？里維一面猜測一面把畫框立在床頭的矮櫃。在床沿邊坐下，他盯著畫框喃喃道：「混蛋眼鏡，讓人搞不懂的奇行種⋯⋯。」
雖是抱怨的話，床鋪上的人嘴角還是泛起難以察覺的淺笑。里維決定明天上午先去辦公室找人，順便沏壺漢吉最喜歡的茶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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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半路人 於 2024-4-19 00:39 編輯
02眼前的陪伴
02眼前的陪伴下雪時總是特別安靜，靜得能把里維吵醒。
猛地睜開眼，床頭畫框證實昨天晚上收到的禮物不是場夢，里維起身拉開窗簾。外頭破曉微光中大雪默默把一切掩埋，從積雪厚度來看大概下了整夜的雪。看著窗外不見停的雪花，里維眉頭越皺越緊。要是雪太厚，馬車在除去積雪前沒辦法通行，漢吉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兵舍。
盥洗更衣後里維走進空無一人的食堂，其他人這個時間大多還在夢鄉裡。等著水煮開，他環顧熟悉的空間不自覺地想起去年同樣在生日前幾日發生的事。
那天也是飄著雪的夜晚，艾爾文要去參加王都貴族邀請的冬日晚宴。邀請函上註明要攜女伴，為了不失禮他拜託漢吉一起赴宴。在目送艾爾文和漢吉坐上馬車離開後，兵團內部難得的酒會也開始了。
適度放鬆對常和死神搏鬥的調查兵來說很重要，而且長官不在還是更自在，知道晚宴跟酒會撞期後艾爾文這麼說。
酒會開始一段時間，不少人漸漸有些醉意，打牌、划酒拳、高聲交談，食堂內空間也熱鬧了起來。
「話說回來，雖然原本就知道佐耶分隊長很漂亮，但打扮過後真的是個大美人⋯⋯。」遠處當年入團的新兵刻意壓低了說話聲，還是傳進五感靈敏的里維耳中。
「你別妄想了，佐耶分隊長的戀人不是團長嗎？」
「誒？那是亂傳的吧。」
「你看團長今天晚宴攜伴帶了佐耶分隊長，聽其他前輩說往年遇到要帶人的聚會也都是帶他，大概就是這麼回事——」新兵們七嘴八舌低聲議論之際，兩個溢滿浮沫的啤酒杯猛地砸在八卦的新兵桌上，整個木桌震了一下嚇得正在說話的人立刻收住聲音。
里維眼神狠厲剜過為首的兩個新兵，陰沉地開口：「私底下議論長官違反規定。有什麼對兵團來說重要的意見就到艾爾文面前說，他肯定很樂意聽。如果只是些沒意義的廢話，那就乖乖喝酒，別讓你們腦袋裡的垃圾從嘴裡掉出來丟人現眼。」
「是！」新兵們害怕得舉起酒杯灌酒，沒想到里維真的只是來警告一聲就回到幹部桌落座。
米克語氣平淡問旁邊入座的同僚：「有必要這麼嚴厲？每年都會有新兵猜測長官們的關係，等幾次牆外調查後就會慢慢安靜了。」
「不教訓一下他們會忘記規矩。」
同桌麗奈加入談話，語帶促狹說道：「看來今年漢吉跟艾爾文也是新兵間的熱門話題。」
里維聞言舉起面前的酒杯咽下一大口酒，苦澀的後勁衝上喉嚨。
「畢竟每年這個時候艾爾文都得去冬季晚會，按慣例是拜託最熟的漢吉陪他。加上多虧某個人不辭辛勞的輿論壓制，在新人們眼裡根本是欲蓋彌彰，這兩年誤信謠言的人變多了。」納拿巴明顯意有所指。
見里維緊蹙眉頭眼神愈發陰沉，麗奈點到為止轉移話題：「不過不知道漢吉這次會嚇跑幾個貴族，從他第一次參加晚會後他巨人狂熱者的外號就很有名呢。」
里維聽到麗奈的話放鬆下來，甚至不禁隱隱升起自豪。果然只有自己能忍受那傢伙滔滔不絕談論巨人。艾爾文跟莫布里特也能算上，但他們多數是因為工作需要，如果要說明明沒必要知道所有細節，卻還是從早到晚隨時聽臭眼鏡喋喋不休的應該只有自己。
在他走神時，眾人的話題轉向今年牆內的豐收、前幾次牆外調查的戰果，還有等春天才能回去的家鄉。推杯換盞間不知不覺過了半夜，大部分的人都醉得東倒西歪搭著彼此肩膀回房休息。偌大的食堂裡剩下里維跟米克，不過兩人面前的啤酒杯也早換成香氣四溢的紅茶。
「多謝招待。」米克放下手裡的空茶杯，收拾空杯和托盤。
「等等我收就好。」里維出聲制止。
米克挑眉問：「不去休息？」
「還不睏。」里維回答斬截。米克瞥了眼托盤裡剩下唯一一個還沒用上的茶杯，理由顯而易見。
「那我先走。」米克向里維擺擺手補上一句：「雪幾個小時前就停了，他們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里維一時語塞，還來不及解釋米克早就走出食堂回房了。今晚是新月夜，微弱的燭光下只看得到桌前人的側臉，另一半則被黑暗吞沒。里維一個人在闃然無聲的食堂支著下頷閉目養神，意識因為酒精而逐漸飄散。
俯在桌上，里維模糊的視線裡是不知什麼時候坐到身旁的人，細長的手指捏著杯耳，淡色的唇就著杯口嚐著冷冰冰的茶。紅褐色的眸染上暖橘色的火光，眼睫半掩的眼底映出杯裡的茶水，隨著燭火明滅而流光閃爍。
像夢一樣——里維朦朧地想。
「抱歉，吵醒你啦。」
里維回過神發現身上多了條毯子，抹了把臉他啞著嗓子開口：「不要喝了，都冷了。」說著邊探身要拿走對方手裡的杯子，漢吉乘隙向里維靠去，近得幾乎要碰到鼻尖：「為什麼，這是里維特地幫我準備的吧。」
里維這才聞到對方身上的酒氣，漢吉在晚宴上應該也被灌了不少。差點在對方眼裡丟了神，里維試著轉移注意力到對方因為酒精微微泛紅的眼尾和根根分明的眼睫。
「冷掉就不好喝了。」他沒有否定漢吉的說法。
漢吉聞言笑彎了眼，話裡帶著幾分玩味：「還是很好喝哦。里維自己試試？」
話音剛落，漢吉頭一偏，淺色的唇就覆了上來。里維驚得瞪大眼，殘存的睡意全數褪去。要自己試是吧，漢吉最後一句話在里維腦海裡迴盪。他伸出舌試探性舔上對方唇瓣，漢吉順勢鬆開唇，唇齒交纏間里維嚐到紅酒香氣混著紅茶的甘甜，他忍不住伸手按住對方後腦杓探得更深。
比起溫柔纏綿的吻，兩人更像在角力，舌尖推擠著對方誰也不讓誰，最後漢吉因為缺氧敗下陣來，發出短促的嗚噎推著里維的胸口喊停。里維舔了舔漢吉的唇才放開對方。眼前的人眼裡泛著水光，比平日衣物更貼身的禮服緊裹著身體，胸口隨著喘息起伏。
「還不賴。」味道還不賴，眼前的風景也是，甚至遠遠超過不賴，酒精跟吻在里維腦裡嗡嗡作響，所以他沒能說這麼多。
「是嗎？」氣息稍微平復下來，漢吉帶著狡黠的笑意回道。
里維不確定他們怎麼踩著虛浮的腳步成功回到他的房間，一切就像做夢一樣，恍惚間兩個人最終筋疲力竭，四肢交纏著沉沉睡去，那可能是他離開地下街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次。
水煮滾的冒泡聲把里維拉回現實，拉回空蕩蕩的食堂。一切都恍如昨日，轉眼間那些喧譁嬉鬧消失無蹤。
他不太喜歡沉浸在感傷的情緒裡，或許應該說他不喜歡沉浸在特定事物裡影響判斷力。對同伴的悼念和傷感總被他關到內心最深處，只有在沒有任務或工作時他才會准許這些想法浮上心頭，在心裡憑弔那些逝去的人和時光，就像現在。
沏好茶後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里維拿出鎖在抽屜裡的管制書，那是憲兵團從雷斯家府查獲又轉交到調查兵團手上的禁書。火焰之水、冰之大地、沙之雪原，還有海——據艾連那小鬼所說，這些全是阿爾敏早在十五歲前就能倒背如流的內容。
處刑台聲響停下那天，里維驚覺漢吉身邊需要的不再只是能斬殺巨人的最強士兵，原本對閱讀興致缺缺的他當天跟阿爾敏借來幾本由他負責保管的禁書。里維沒能幫得上忙時就會打開這些書，為近在眼前沒有巨人的牆外調查預做準備。
頁與頁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米卡莎送午餐來像是幾分鐘前的事，馬上又到了快入夜的時候。等里維注意到時雪已經停了，外頭也有些嘈雜，過沒多久里維的辦公室門被敲響。
阿爾敏的聲音從外頭傳來：「兵長，請問現在有空嗎？剛剛有憲兵從王都來彙報消息。」
「進來吧。」里維闔上手裡的書。
「打擾了。」阿爾敏推門而入，手裡拿著東西。
深綠色的盒身上繫著紫色的緞帶，是跟昨天在矮櫃上包裝一樣的禮物盒。看清阿爾敏手裡的物品，里維皺緊眉頭想這該不會其實是人人有獎的年末送禮。
察覺到里維的視線，阿爾敏走向前將禮物盒遞上解釋道：「這是漢吉さん托我交給兵長的。剛剛憲兵團來傳消息，議程要再延長一天，漢吉さん跟約翰明天才能回來。」
見眼前長官臉色越來越陰沈，阿爾敏連忙出言寬慰：「約翰也跟著我想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無意間瞥見桌上的書籍，阿爾敏眼睛亮了起來，忍不住問：「兵長已經在看這本書了嗎？如何？很有趣吧。」
「嗯。」里維頷首同意，空著的手撫上斑駁的書封。
這本書喚起他沉寂已久的悸動感，是多年前和弗蘭跟伊莎貝爾走在通向地面的階梯上，即將見到陽光普照大地的前一刻，心跳鼓譟著不安和興奮的悸動。
「那我不打擾了，先告辭。」里維的眼神似乎暴露了什麼，阿爾敏掛著難得的微笑離開辦公室。
門外腳步聲遠去，辦公室恢復剛剛的寧靜，里維抽散禮盒上的緞帶，掀開盒蓋，茶葉的淡香飄進鼻尖，這次是一罐茶葉，旁邊的小卡寫著——「Hope to share this present with you」。
「還說要陪我，這幾個月都去哪了？」心裡雖然止不住吐槽，里維還是打開茶罐，鼻尖湊近嗅了嗅後驚訝地挑起眉。這是他最喜歡也常買的茶葉，泡出來的茶香不會過於濃重馥郁，反而像是沐浴在春日暖風裡清新淡雅的花香，很對里維胃口。
可惜的是缺點跟優點一體兩面，這種茶葉在冬天很容易因為沾上一點濕氣就失去香氣，所以他會買其他茶種當替代品。不過手裡這罐茶葉明明也是出自他買過的茶坊，香味卻跟以前不一樣，多了股淡淡的木香和焙火香，為原本冷淡清雅的花香添了一分親人的暖意。要不是基底還是原本的花香味，它聞起來幾乎像是不同種茶葉。
想著可能是店家改良了製作方式，里維決定等漢吉回來再一起分享這份禮物。蓋上茶罐，里維鬼使神差把罐子擺在辦公桌前，沒收進平常放茶葉的櫥櫃裡。東西都收拾好後，他翻開書本從中斷的地方繼續閱讀，偶爾讀到比較實用的內容，房間就會響起筆尖擦過紙張的沙沙聲。
難得無雲的晴朗冬夜裡，士官長辦公室透出窗外的燭光一直到接近半夜才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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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半路人 於 2023-12-24 16:31 編輯
03無法許諾的未來
03無法許諾的未來結束兩天的會議終於回到兵舍，離清晨只剩下幾個小時。漢吉累得分不清倒底是剛痊癒不久的傷口，還是過度操勞的大腦在隱隱作痛。同行的約翰已經先一步回到男兵宿舍，剩漢吉一個人在走廊上猶豫要不要先去里維的辦公室放好生日禮物。
那天漢吉原本想親手把禮物交給對方，但他自顧自地單方冷戰了這麼久，真要跟過去一樣交談時反而彆扭了起來，甚至萌生逃避的念頭，躊躇再三最後還是在早餐時臨陣脫逃。算準里維被拒絕後不會馬上追上來，偷偷把禮物放到對方房裡。
第二個禮物因為議程延長也託阿爾敏轉交了，漢吉抱著僥倖的心情想著最後一個乾脆也默默送出去。里維收了東西肯定不會悶不吭聲，但在他找來前還能有些喘息的時間。體力跟精神都所剩無幾，漢吉決定把煩惱丟給到時候的自己。打定主意，他提著燈走向辦公室。
路上漢吉反省起事情會變成這樣的原因。回想過去的相處，他們也不是沒有過爭執，會讓里維生氣的大多是他糟蹋自己的身體，像是連日熬夜寫計畫書或者日夜不休的進行實驗。他則會氣里維管太多、堅持自己在做正確的事，畢竟那些事對他來說都迫在眉睫，容不下休息的空間。
這種情況放軟態度的向來是里維，端到桌邊的飲品會默默換成咖啡，漢吉不小心睡著後醒來會乾乾淨淨地躺在床上。里維的溫柔在漢吉眼裡十分好懂——容任他們成為自己，教伊莎貝爾使用立體機動裝置，放迷路的鳥兒自由時如此；任漢吉熬夜，在需要時默默伸出援手也是。
漢吉想艾爾文這次上戰場應該是一樣的道理。兩個人在出發前已經討論過，他們都認為艾爾文的傷就算痊癒也不適合上前線。派里維遊說後，隔天卻看到艾爾文也跟著兵團整裝待發，漢吉急忙轉頭找里維，得到的答案卻是平淡的一句「如果不親自上場的話就不像那傢伙了」。現在想想，要是自己也能有里維對他的半分溫柔，或許他們早就和好了。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辦公室門前，漢吉回過神輕手輕腳地轉動門把，雖然現在辦公室附近照理來說沒有人在，漢吉還是不自覺像做賊般小心翼翼推開門。夜路走多果然會遇到鬼，看到辦公室裡俯在案上的里維，漢吉嚇得差點摔上門板。忍住拔腿逃跑的衝動，他踏進門慢慢走到桌前，睡著的里維手裡還握著筆，手臂下壓著攤開的書籍和筆記本，看來是累到睡著了。
眼前的景象讓漢吉回憶起兩人第一次接吻也是相似的場景，在酒精催化下他頭暈腦脹，盯著對方放鬆下來的睡顏心裡突然迸出「要是只有我能看到就好了」的念頭。直到有次清晨他難得比里維早醒，看著安睡在身旁的人，漢吉才發現這股佔有慾和衝動與酒精毫不相干，而是本於內心的慾望和情感。
從左胸前的內袋掏出某樣物品放在桌上的茶罐旁，眼前沉睡的側臉讓漢吉掙扎著該把人扛到沙發上還是直接走掉。前者一定會吵醒對方，和他原本來辦公室的目的相違，後者對一個來送生日禮物的人來說又過於無情。考慮了一會兒，漢吉放下提燈，脫掉身上的軍大衣披到里維肩上，動作輕柔又全神貫注。
大功告成後漢吉拿起提燈轉身離開，剛碰到門把背後就傳來里維低沉的嗓音。
「又要逃？」
漢吉登時僵在原地不敢亂動。見門口的人愣住不動，里維嘆口氣道：「要走也可以，我當沒看到，早上再說吧。」
「抱歉，吵醒你啦。」漢吉僵硬地強撐著笑，轉過身面對自己閃躲了好幾週的人。
類似的對話以前好像也有過，但肯定不是這麼微妙的氛圍，里維打算以不變應萬變：「要喝茶嗎？」
長痛不如短痛，漢吉沒有糾結太久就點頭應好。
過了一會兒里維就沖好茶，兩個人坐在辦公室的沙發兩端，沈默在夜色裡蔓延，連漢吉向剛進兵團的里維搭話時氣氛都沒這麼僵過。這陣子故意忽視對方的愧疚感嚙咬著漢吉，讓他如坐針氈，好在里維先挑了安全的話題開頭：「茶跟以前不一樣。」
如果只是關於禮物的話題，漢吉覺得自己還能接得上：「很明顯對吧，是我加工過的。」
「加工？」
「一開始想說如果不分季節都能喝到喜歡的茶葉就好了。」看到里維探究的眼神，漢吉也稍微放鬆下來說起他的實驗過程，「原本想培育新品種，但那太耗時間肯定來不及，後來發現從製作過程下手比較有機會，就稍微研究了茶葉製程⋯⋯。」
剛才喝下里維沏的茶紓解了大半疲憊，漢吉說起測試的過程不自覺地眉飛色舞，太久沒看到對方這樣純粹投入研究的神情，里維盯得入迷恍了神。
「⋯⋯試了好幾次才找到正確的加熱火候跟時間。里維？你還在聽嗎？」
抓住關鍵字，里維應答如流：「難怪多了木頭跟碳香味，那甜味是怎麼來的？」
「這個我也搞不清楚，會變甜真是太神奇了，明明沒有加任何東西進去。」漢吉說著眼裡閃過單純的好奇。
「羽毛呢？這個季節應該已經找不到候鳥了。」里維問。
「趁春天搜集好先做成標本。」
聽到對方早在數個月前就開始構思他年底的生日，里維幾不可查地變得有些柔和。
「那這條項鍊？」里維舉起纏在手上的鏈條，底下墜著小小的橢圓寶石，暗紅色的寶石在昏暗的書房裡閃著光，和對方的眼睛有幾分相像。
這條項鍊里維早在幫忙清理漢吉的時候就看過幾次，他總是在漢吉左胸前的口袋裡發現它，但項鍊從沒在里維替漢吉收拾房間或辦公室時出現過，是漢吉隨身攜帶的物品。話雖如此，他卻一次也沒見過對方戴上。
「你看下面的底托。」
翻到墜飾另一面，里維把項鍊湊近燭台，橢圓形底托下半部磨損陳舊的刻痕刻著「ZOE」，上半部則有嶄新的鐫刻——「Dedicate my」。
里維看向漢吉等著解釋，對方向後縮進沙發裡陷入短暫的回憶。
「這是當初加入兵團的時候媽媽塞給我的。說是家裡傳給長女的項鍊，知道我要離開家就找了間工作坊把姓氏刻在項鍊上，算是給我的護身符。」
「我不能收。」雖然里維有過家庭的時間非常短暫，但他知道家傳的物品就算只是幾張破破爛爛的紙都彌足珍貴，更遑論這樣有守護寓意的項鍊。他和漢吉名義上只是同袍和上下屬，他沒有資格收下。
「回答得真快，不再考慮一下嗎？我為了送給里維還特地找工匠刻了新的字上去。」
「獻上我的佐耶⋯⋯什麼意思？」里維挑眉問。
漢吉雙頰的紅暈漫到耳尖，要解釋理由果然還是有點羞恥，他尷尬得移開視線，清了清嗓喉嚨開口：「佐耶在古語裡據說是『生命』的意思。作為士兵我已經為人類獻上心臟了，我能給里維的只剩這個。」
獻上生命予你——禮物裡藏著告白。來不及參與的過去、想好好把握的現在，還有沒辦法許諾的未來，漢吉用禮物迂迴地說出無法輕易脫口而出的話語。里維胸口的鼓譟聲大得震響耳膜，愣了幾秒他才粗聲道：「臭眼鏡，命你自己收著就好沒必要給我，你只要好好活著就好了。」粗魯的語氣下藏著彆扭的關心，里維眼裡盈滿只有漢吉才能解讀的好心情。
「既然如此，這個替代品我就收下了。」
他們從來沒有餘裕談論承諾，里維當然也不可能真的佔有漢吉的生命，能以這種形式收下漢吉的心意已經遠遠超出他的預期。
把項鍊收進左胸前的口袋，里維拿走漢吉捧在手裡的茶杯慢慢靠近對方。逼得漢吉不得不看向他，直到鼻尖對著鼻尖，他輕聲問：「可以嗎？」
漢吉點了頭但幅度極小，里維眨個眼都可能錯過那微弱的信號。撫上對方後頸，他小心避開眼鏡輕貼上漢吉的唇，那是非常純潔的吻。那瞬間漢吉腦袋裡的一切乎都到了極限，淚水不受控地滑落臉頰。
里維瞪大眼，立刻鬆手退回沙發另一邊，「喂——」
突然氾濫的眼淚不小心嚇到對方，漢吉帶著一絲鼻音澄清自己沒事。
主動向里維靠去，把頭埋在對方頸窩，漢吉貪婪地深吸口氣，汲取對方身上的香味和體溫，「只是有點想念每天泡好喝紅茶給我的里維。」
「我們每天都會見到。」里維不解。
「啊⋯⋯真討厭，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漢吉悶悶的聲音從胸前傳來。
「還在生我的氣？」里維問。
漢吉毫不留情，「這要等你告訴我你跟艾爾文私下談過什麼再決定。」
「為什麼是三份禮物？」里維不想接下話題，如果等等要起爭執的話，他想趁現在多感受點久違的溫暖。
靜默幾秒漢吉才回答：「還記得我提過的聖誕節嗎？」
漢吉靠在頸窩的說話聲震得里維心癢癢的，不知道漢吉在聽他說話時是不是能感受到同樣的悸動，里維有些心猿意馬的回應道：「嗯，某個民族的偉人生日。」
「他們有時會花整個月倒數聖誕節，倒數的時候每天都會得到一份家人準備的小禮物。」
「還真麻煩。」里維的儀式感有選擇性，他總慎而重之地摘下每個逝去同伴的臂章，唯獨對自己的生命不痛不癢，慶祝誕生這種事情除了謝庫爾外，漢吉是唯一一個主動為他這麼做的人。
「他們很重視呢——這個節日。今天對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一天，所以有點能理解他們數著日子期待節日到來的心情。不過二十四天有點太長，我就擅自縮短成三天了。」
「生日快樂，里維。」漢吉側過臉貼在里維的胸膛上聽著對方胸口的鼓動，低語聲安撫了里維躁動不安的心：「謝謝你今年也平安度過了一年。」
往年漢吉總下意識認為人類最強在調查中生還是理所當然，反觀自己才是更容易丟掉小命的那個，但今年發生了太多事讓他不禁感嘆兩個人都活了下來真是奇蹟。
不等里維回應，漢吉就壓下翻湧而上的思念和渴望，向後退開斂起笑容正色道：「好，禮物話題結束，該跟我說說艾爾文的事了。」
里維對漢吉無視氣氛強硬切換話題的行為十分無語，但也知道這件事再不處理只會一直橫亙在兩人之間。他認命地配合，跟漢吉說起沒寫在奪還戰報告裡，他和艾爾文在商討對策時的完整對談——
「⋯⋯把他拖回這個地獄裡，就連對惡魔來說也太殘忍了。」
氣氛從說明開始起就十分凝重，漢吉盯著虛空陷入沉思。里維懷揣著忐忑的心情等對方說些什麼，緊張得手心滲出一層薄汗。
苦思半晌漢吉把臉埋進手掌裡，長長嘆了口氣：「辛苦你了，里維。真是艱難的選擇⋯⋯不過我果然還是不能認同你的決定。」
「就跟那天說的一樣，把針劑跟決定權交給你的是艾爾文，我會接受這個結果。」放下手打直背脊，他環住雙臂繼續說道：「儘管如此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情。肩上擔著沉重責任前進卻看不到盡頭的痛苦——艾爾文從這裡面解脫了呢。」漢吉垂下的眼裡映出的疲憊像是能感同身受，至於共感的對象是里維還是艾爾文，連他本人都沒有結論。
「不能贊同也沒關係。」漢吉能理解他的選擇，這樣的結果對里維來說已經足夠。
「這麼說我們算是和好了？」漢吉伸出手想握手言和。
「臭四眼，再無視我的話就踢你。」里維嘴裡叨念著不會實現的威脅，閃過漢吉的手緊緊擁住對方，髮絲柔軟地蹭在漢吉臉側。被有力的手臂箍在原地，漢吉也伸出手摟上里維寬闊的背，嘴裡不忘揶揄對方：「會這樣撒嬌還真難得。」
「抱歉讓你等這麼久。」後面這句話輕得像藏在嘆息裡。里維聽了搖搖頭，一言不發地收緊環著對方腰際的手臂。
胸膛緊挨著胸膛，兩人維持相擁的姿勢良久，像是想彌補這兩個多月遺失的時間。聽著漢吉心臟強而有力的鼓動，里維原本急促的心跳也慢了下來，逐漸配合上漢吉沉穩的節奏，兩人的心音慢慢趨於一致。最終是里維的聲音劃開這份親暱的靜謐——
「明年你的生日⋯⋯。」
「當然也要一起過。」漢吉不假思索接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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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里維生日快樂，也祝大家聖誕節快樂。最後分享被禮物環繞的里維，還有用心準備禮物的漢吉。 ＊圖裡里維旁邊的筆記本其實是寫完文發現塞不下的設定，原本有想寫漢吉忙著處理公務跟研發裝備沒空讀那些書，里維就自動自發幫忙讀，做的筆記其實最後是要交給漢吉的。
繪：塔努努
本文最後由 半路人 於 2023-12-25 01:4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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