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renstar 發表於 2023-9-28 18:25:53

 
  審神者是名叫山田的年輕男性,大概吧,會這樣講是因為青江只能從聲音和手腳的肌肉、皮膚狀態判斷,審神者的臉上隨時隨地戴著反派摔角選手的頭罩,所以看不到審神者的臉。

  據說會在刀劍男士前隱藏臉的審神者其實相當多,並不是什麼稀罕的事,但青江所在的本丸在早期連刀劍男士都帶著反派摔角選手的頭罩,聽說是因為審神者有尖端恐懼症,不這樣的話他會恐懼到無法正常工作。

  什麼啊蠢死了——這種話青江一次也沒說出口,連對兄弟的數珠丸也沒說過,就算他實在很討厭面罩的化學纖維布料不透氣也不曾抱怨。

  後來本丸規模變大,要找到足以辨識特徵的頭罩來追上不斷膨脹的刀劍男士人數變得很難,所以規定變成只有見到審神者的刀劍們要戴上面罩。

  真是鬆了一口氣,青江想,反正本丸那麼大,人數那麼多,一年之中見到審神者的次數不過幾次重大節慶吧,總算可以自在過日子讓青江感到十分開心,但他忘記一件重要的事,身為刀劍男士總是要工作的。

  近侍的陸奧請青江身著「正裝」到審神者的書房時,雖然表面上青江微笑著,但實際上他在心中正無聲地大肆抱怨。

  名叫山田的青年頭上戴著老虎花樣的摔角面具,雖然本丸裡每位成員都會收到關於摔角面具的歷史及設計,厚達五公分的「概要資料」,但青江根本看都沒看,他完全沒興趣。

  這次審神者召見的刀劍還有大太刀石切丸,青江跟他交情不深,雖然講過幾次話,但基本上身為帶有斬斷幽靈傳說的刀,他和供奉在神社的「神劍」石切丸合不來。要說的話,就是怪談和神話的差異,雖然有些人可能搞不清楚兩者的差異,但地位不一樣。

  老實說青江和石切丸真的不熟,因為青江故意避開了他,雖然沒有深入了解,但不想去了解應該也是一種不合吧?同為青江派的兄弟數珠丸老是碎念他可以多多和本丸的成員交流,但青江還是盡力減低自己在本丸的存在感,連一起出陣夜戰的短刀、脇差們都說青江和外表與說話方式給他們的感覺不一樣,意外內向。

  青江知道自己說不定是把奇怪的笑面青江,在眾多本丸內複數的日本刀笑面青江中,他說不定是最內向的一把。青江想到自己偏離標準就感到不安,他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

  而本丸內最不想讓他了解「笑面青江」的大太刀現在就正坐在青江身邊,還好兩人都戴上摔角面具,他看不見青江的表情,青江也看不見他的。

  「那個啊……事情是醬——不是,事情是這樣的。」

  審神者說話結結巴巴使得青江有點煩躁。青江和石切丸必須去1999年的現世長期潛伏,雖然政府並沒有觀測到異常,正式名義上不能出陣,但審神者山田的前輩審神者認為這會影響「他們的未來」,所以必須派出人手好好調查。

  「那個……根據前輩的說法,觀測到了不明的存在襲擊我們師父的祖先,為了防止師父的存在被消滅,必須拔除不安的種子。由於這件事前輩說絕對不能讓政府發現,所以不能動用本丸的資源和經費。那個……工作已經安排好了,麻煩你們在平成11年自己賺錢活下去,在放假的時候順便調查就好,不要被人類發現。如果有時間溯行軍隨便打打也沒關係,不要受傷。檢非違使的話……看到就逃,立刻回本丸。」

  石切丸坐得端正,挺直的腰桿和臉上肉色又有厚嘴唇的面具十分不搭。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青江低著頭、瞄向石切丸坐著的紫色座墊,非常沮喪。

  「沒什麼人指名我呢。」

  「整骨師還可以指定喔?」

  「我們這家可以啊。你不是櫃台兼行政嗎?這種事應該比我清楚吧?」

  石切丸對青江搭話的態度太自然,讓青江覺得他們是不是已經認識了兩百年以上。

  「橫田姐說,我先看她怎麼做把流程記起來就行了……」

  「嗯嗯,青江只要可愛地坐在那邊就行了嘛,很可愛很可愛。」

  「什麼啊。」

  「在這個年代可愛是正義喔。」

  青江忍耐著不皺眉頭,盡可能露出輕窕的微笑而不語。

  石切丸講話真的很毒耶好難聽,和外表完全不符,讓青江好火大。

  他們回到宇多田光正式出道的1999年,泡沫經濟崩壞,日本陷入經濟緊縮,年輕人雖然買不起奢侈品卻還是奇裝異服,1999年七月、恐怖大王並沒有從天而落,世紀末的狂歡帶著不安,人類在殘暑炎熱的九月畏縮地準備迎接千禧年。

  石切丸和青江在審神者的安排下,在新宿的商業大樓五樓的整骨推拿院工作,青江是行政櫃檯人員,而石切丸是整骨師父。青江搞不清楚石切丸為什麼會整骨推拿,院內同事表示石切丸的技術非常厲害,一定很快就能成為紅牌——青江也搞不清楚為什麼這家診所大家講話很像在酒店,整骨院都快變成整骨店。或許是整棟大樓有九成的租戶都在經營酒吧或便服酒店的緣故吧。人類真的很奇怪。

  通過一開始的試用期,青江和石切丸就被安排到大夜班,深夜12點到早上6點,專門設計讓下班的酒店小姐和少爺,還有喝完酒但不想回家的酒客利用的時段。想出這點子的整骨院院長非常得意,青江卻只覺得這個人腦袋有問題。

  畢竟石切丸是有治癒疾病能力的神劍,很快他的技術就在患者間流傳,有了固定指名的「患者」。那是位經營超市的禿頭大叔社長,雖然人並不油膩,說話也很懂得進退,但青江並不擅長應付他。

  「喔!鬼太郎子!你又和老公一起當班啦,很棒很棒。」

  「什麼鬼太郎子……不要因為我的髮型就取這種綽號。」

  「因為你不喜歡頭髮遮眼睛就是鬼太郎嘛,也是啦怎麼看都是可愛的小女生,所以是鬼太郎子,不錯吧~」

  「說了幾百次,我是男的,聽聲音就知道吧?」

  青江瞪向石切丸,要他想點辦法。

  「嗯,青江真的很可愛。」

  可惡!還沒有進入2000年所以這些男人才會這樣明目張膽地性騷擾嗎!雖然很溫和但還是很討厭!

  社長腰不好,有時間就會一週來進行兩次治療。青江曾經囑咐石切丸不要使用神力,石切丸只是無辜地表示自己只是採用解剖學的知識來進行物理治療而已。

  「為什麼你會這種事啊,莫名其妙。」

  固定在深夜時刻來的社長興趣是夜駕,他會開著自豪的紅色本田跑車,在首都高速公路上前進,在老遠的停車塔停好車再走來新宿。

  在石切丸為社長治療期間,他們總是會聊天,青江會在櫃台偷聽,因為兩人聲音很有穿透性,不得不聽。

  第一次治療時,社長說了在深夜的加油站,在無人使用的車道中有三個黑影並排跳舞的故事。

  第二次治療時,社長說了在首都高速高路旁的建築,會有全裸的女性站在公寓落地窗前的故事。

  每次治療累積的故事都讓青江不太愉快,他明明不怕幽靈,為什麼那些連幽靈都不是的東西會擾動他的不安呢。

  每次青江收拾器材或毛巾時,石切丸總是雙口抱胸,靠在櫃子旁擋路,一副對剛才的故事意猶未盡的樣子,硬是拉著青江閒聊。

  「覺得剛剛的故事怎樣?」

  「社長遇到的怪事也太多了吧!」

  青江想起放在等候室的「小學生偵探」推理漫畫,1994年開始連載,所以1999的現在看還不覺得太奇怪,等連載了三十年,讀者就會發現主角遇到殺人事件的頻率也太異常了吧。

  「青江你知道嗎?很常遇見事故的人有一種奇妙的趨勢,這是我看網路討論版發現的。」

  「嗯?」

  「一開始會看到動物的遺體,遺體會慢慢變大型的動物,再來就是看到死去的人,物理上的那種。」

  「物……理……?」

  「人的屍體。」

  石切丸微笑,青江覺得好可怕。

  「社長一開始跟我們講的故事就是都市傳說等級的。你知道都市傳說的意思嗎?是一種敘述『現代』的文明社會為背景的怪誕民間故事,細節會非常有生活感。」

  「不就是怪談嗎……」

  「雖然兩個詞的時空背景和語感不一樣,怪談和都市傳說在尚未現代化太久的日本,的確是同質性極高。嗯,其實也可以說日本尚未脫離上古的神話時代太久,畢竟人類活活獻祭給神明在日本在平成還是熱門的創作題材,並沒有被排斥呢。西方的惡龍強抓公主的敘事發展到現在,惡龍是必須打倒的對象,但在日本神明娶了人類女子,一同消失在異境卻是浪漫故事喔。」

  青江猶豫著要不要一個人走到後場把使用過的毛巾丟進洗衣籃,看見他的猶豫,石切丸不再靠著櫃子站,而是朝著後場走,見狀青江立刻跟上。

  「我以為這次來現世調查的會是裂嘴女之類的愚蠢東西。」

  「裂嘴女嗎?如果平成有裂嘴女,肯定是時間溯行軍已經大幅破壞時代的結構。」

  「對啊畢竟從昭和跑來平成了。」

  「就是說嘛。每個年號之間是很斷裂的,日本嘛。開玩笑的。」

  石切丸又微笑,青江覺得好恐怖。

  「你是在說人家很老土吧?」

  「你說呢?再者、存在數百乃至千年的刀劍,有資格說老土這種話嗎?啊、不過青江很生嫩,很可愛,和我不一樣。」

  這是性騷擾吧?是吧?青江不可置信。

  「你在性騷擾我嗎?」

  於是青江把腦袋裡想的東西講了出來。真不妙。


本文最後由 sirenstar 於 2024-5-6 10:21 編輯

sirenstar 發表於 2024-2-27 14:19:18

  青江在現世的背景設定是高中畢業,從香川縣上京工作的新鮮人。但從同事和客人的耳語中,傳聞漸漸變成石切丸在家鄉的婚約者。故事大概是個年輕媳婦追到東京看管未婚夫,很有亂馬1/2風格的愛情喜劇,高橋留美子這時也還年輕,青江想。

  什麼跟什麼啊這些人類,為什麼還沒有網路的世界傳言也可以失真得那麼誇張,還是說關鍵是那張嘴巴、是人心,跟傳播媒介沒什麼關心。

  1999年的護士裙還是短的,青江明明穿著褲裝,但發酒瘋和沒發酒瘋的客人還是把他當「小姐」看,真的好煩,還好你們這些人類總有一天都會死掉,青江老是用這句安慰自己。

  「首都高速公路沿線的怪異,要去追查嗎?」

  從沒完沒了的整理毛巾、洗毛巾和蒸毛巾作業抽出空檔,青江問石切丸。

  石切丸正在吃杯麵,他的大手握著泡麵杯,看起來泡麵的份量變得更小了。

  「照理來說要追查,但細節上有些實行上的困難。」

  「嗯?說說看?」

  「首先要我們兩人之中有人擁有駕照,再來要弄一台車,還要找個我們都休假的夜晚。最好還有有人把社長支開,以免我們作了什麼事讓他目擊到。」

  「……」

  青江沒說話,「真是麻煩死了」六個字夾在他的眉間。

  「已經把我想出來的調查程序彙報給主人和現世的支援者,他們應該會想辦法吧,所以目前我們能做的事就是好好上班。」

  「又要上班。」

  「以工作來擴大人脈,有助於我們找到目標人物。」

  東京人那麼多耶怎麼找啊——這句話青江也沒說,他只是點點頭便回去折毛巾。

  對青江來說,在現世潛伏的生活唯一安慰就是下班不用看到石切丸的臉,雖然石切丸還是住在隔壁,但好歹是兩間獨立的套房,各自煮食、各自洗衣服,家務要不要做自己決定,這是有自我意識以來青江少數覺得審神者值得敬愛的時刻。

  1999年的娛樂比起「之後的日本」,並不是非常豐富。青江在宿舍的空閒時間狂看錄影帶,畫質欠佳,但有很多沒流傳到後世,幾乎不含藝術價值的「爛片」用來打發時間正好。1999年可以聽的音樂很多,剛崛起的CD的銷售額都還鮮活地成長,錄音帶也還活著,很不錯的日子。

  青江從來沒聽過兩邊鄰居有什麼生活動靜,左邊是石切丸,作息應該和他一樣日夜顛倒。右邊的住戶理論上是人類,在家時間青江基本都在上班,這棟新成屋公寓據說現在是滿租狀態,但其他的人生活動靜青江幾乎沒聽過,實在有點懷疑這棟公寓到底住了什麼人。

  老實說,青江覺得石切丸在隔壁房間撞翻家具的聲音有點讓他安心。

  身處在什麼時間點,那個當下就是「現代」,而現代對刀劍這種只要有人類保存幾乎可以存在千年以上的「物品」來說,其中的意義在於「人類的狀態」,只要人類存活並有餘力保護「他們」,各式被認定為文化的遺物就能保存下來。

  日本數千數萬把的各式冷兵器,大部分沾滿血鏽,回歸於泥土大地之中,成為農作物吸收的營養之一。青江偶而會想,身為複數的「笑面青江」中的其中一把,現在進行的工作真的有意義嗎?非得由他來執行不可嗎?

  「剛好」成為某個審神者的刀劍,「剛好」被派遣到「現世」使用,模擬起人類在生命週期內不斷重複的勞動工作。

  簡單來說,開始從事的人類工作後,青江更不懂人類為什麼要工作。

  「我不想上班。平成那麼富裕的社會、根本不用全部人類都工作吧?富豪把錢分一分讓每個人都吃飽就好啦。」

  「人類工作是為了穩定社會吧?把每個人綁在框架裡,從事既有觀念成立的行為,這樣產生的例外比較少。」

  「嗚哇,真討厭的說法。」

  雖然不太想跟石切丸聊天,但這種話題沒辦法跟人類的同事聊,青江有滿肚子的抱怨,總不能一直累積。

  「日本刀是權威的象徵之一嘛,有這種想法很自然的。」

  「不不不,才不自然,我們現在坐在休息室吃便當就超不自然。」

  「那青江覺得作為刀劍什麼才是自然的?在本丸裡吃三餐,每天無所事事?」

  「老實說那樣也很奇怪,我偶而會覺得自己怎麼還沒被刀解。」

  「因為長得可愛吧。我也覺得自己跑得慢,被派到現世學開車根本是種諷刺。」

  石切丸的語氣溫和到聽不出來是認真還是在開玩笑,不知道怎麼回應的青江只好露出有點扭曲的微笑附和:「……審神者大人興趣真的很好耶。」

  「對了,夜巡的工作可能今晚要開始。」

  一邊吃著便當,石切丸一邊提起了無償加班的「本行」,故意無視了青江對於審神者的評價。

  啊、他不想講這個話題,青江想,拿起寶特瓶綠茶喝了一口,順著石切丸的話轉移話題。

  「拿到駕照了?」

  「準備好了。上頭說要先試駕,說我拖太久,還有你也要一起執行任務。」

  「……聽說副駕駛座車禍死亡率最高耶。」

  「嗯,弄得不好我們就得回本丸了。」

  「也要回得去啦……」

  失敗應該不會被處分吧,刀解之類的。青江夾起便當裡麵衣軟掉的炸雞塊小口咬下。

  整骨院的員工已經習慣青江和石切丸一起搭班,偶而一起放假。青江覺得自己和石切丸被人類當作情侶的感覺超怪異,但為了任務方便他也懶得解釋,甚至會順著同事的猜測隨便編出一些生活細節。

  「結果今天變成初次兜風紀念日,怎麼會這樣。」

  青江說。

  他跟著石切丸來到月租停車場,審神者準備好的車包著銀色的防塵布,石切丸慢慢地掀開布,看得青江覺得有點不耐煩。

  「青江你很配合人類嘛,所以同事都很喜歡逗弄你。」

  「我倒沒有覺得我有做出什麼迎合人類的事……」

  「迎合和配合不一樣吧,你不會做出人類不喜歡的事。」

  「這代表我很清楚人類討厭什麼吧?哈哈。」

  繼續話題石切丸好像又會講出「真可愛」之類的話,因此青江用眼神和動作催促石切丸快點解鎖車子。車子是白色的本田,青江不太清楚車子型號,雖然知道每個年代的汽車外型不太一樣,但也只知道這樣。

  「要去哪裡呢?」

  石切丸問。

  「第一次調查應該還是去『那位社長』的兜風路線吧,他去哪裡都會遇到怪異事件,時間溯行軍也會覺得他很可疑吧?」

  「咦,青江真的要工作?這次不是正式任務,只是試開車子而已喔?」

  石切丸的語氣慢慢的,與其說是訝異,不如說是在稱讚青江很認真。

  「不然呢?」

  「去橫濱之類的地方觀光如何?」

  「不要。」

  「我不會做讓青江討厭的事喔?」

  故意用這種句子說話,不就等於在說石切丸很清楚怎麼做會讓青江厭惡嗎?青江白了石切丸一眼,而被瞪的人笑了出來。

  「開玩笑的。」

  石切丸舉起雙手作勢投降。

  兩個人都上了車後,石切丸順利發動了車子,駛出停車場。速度和技術上出乎青江意外,很普通,和路上其他車保持良好安全距離,也並不龜速。

  「你真的會開車耶?」

  「我大部分休假都用在駕訓班的課程上呀。」

  「喔,這樣呀,辛苦你了。」

  青江並不清楚石切丸的駕照到底是不是用正規的手段取得的,但既然石切丸說自己在駕訓班上課,姑且當作這回事也沒什麼大礙。

  石切丸開車很平穩,也不會急煞或突然超車,青江坐在副駕駛座,看著東京街頭還不是LED製的霓虹燈逐漸點亮。

sirenstar 發表於 2024-4-8 16:14:02

  石切丸開車很平穩,也不會急煞或突然超車,規距到有些不知變通,青江坐在副駕駛座,看著東京街頭還不是LED製的電氣霓虹燈逐漸點亮。

  「真的沒問題嗎……?你的開車技術。」

  青江發現石切丸幾乎不超車,也不喜歡轉變車道,雖然他並不常搭乘汽車,但和周遭其他汽車相比,的確開法顯得有些遲鈍。

  「開得慢所以不至於撞死人類。」

  「不好笑啦……」

  青江故意嘆了口氣,惹得石切丸呵呵地笑,下個瞬間車子的行駛方式順暢起來了。

  「什麼嘛,故意的。」

  「我也會緊張啊。」

  「騙誰。」

  窩在這個年代還不能說非常舒服的汽車副駕駛座,青江閉上眼縮在位置,強烈地表達出自己要補眠的訊息。由於石切丸偏慢而平穩的駕駛風格,本來只是鬧彆扭的青江很快就真的睡著,醒來時車子已經開在首都高速都心環狀線上。

  「……嗯?」

  「睡飽了嗎?」

  石切丸說。

  窗外完全變成霓虹和商業大廈燈光組成的夜景,黃昏已經離他們遠去。青江的腦袋些微發脹,暈眩中消失的現實感短暫佔據了青江的意識,他問了顯示出他極其單純的問題。

  「剛才不是說不工作嗎?」

  剛睡醒青江的聲音比平時還低沉。

  「沒有在工作,只是單純開車兜風而已。」

  那這趟有必要叫我出門嗎?青江覺得奇怪,但睡眠與隨之而來的怠惰讓他的思考浮在意識的最淺端,他靠著車門,青色長髮散亂披在肩膀與臉上,雙眼迷朧。

  「我餓了。」

  「那我們下首都高去吃飯吧。我想吃中華料理。」

  石切丸一直微笑著,還頂著那個很可笑的妹妹頭髮型,明明除了性騷擾和髮型,外表還算可以騙騙人類的程度。青江想著有的沒有的瑣事,打了個呵欠。

  「發現時間溯行軍了嗎?」

  「沒有呢,但社長說的怪異現象倒是看到了幾個。」

  「例如說?」

  「靠近高架橋的建築物高層落地窗前有裸女。」

  「啊……還好我沒看到……是你駕駛沒出車禍真是太好了。」

  並不是青江幸喜漁色,而是他大概會對人類的惡意吃驚到出車禍的程度。就他的想法來說,在不應該看到裸體的高架橋道路曝露身體,其中希望駕駛出意外的成分很高。

  「有心理準備的話是沒問題,可是東京的裸女未免太多了,很驚人呢。還好後來就麻木無所謂,我想其他駕駛也是這樣想所以事故才沒有增加吧。」

  「太多了……?」

  「嗯,不知道是模仿犯,還是『傳染』了,很多裸女站在窗前喔。」

  石切丸非常輕描淡寫地說出了有些可怕的話,似乎認為都市怪談和傳染病是差不多的東西。

  如果是「神劍」的石切丸,看到的東西和自己不一樣吧,不是幽靈。

  「……是『污穢』嗎?」

  在日本的傳統宗教概念中,死亡和破壞儀式會造成不潔,而沾染其中的人或物,則會讓不潔到處傳播,這就是污穢概念的基礎。

  「還不能判斷,證據不足。」

  石切丸的回應很簡短,青江聽完看著石切丸的側臉心想你是神劍耶哪需要什麼證據,這種事不是你說了算嗎?然而青江就算表情管理失敗,露出來的笑容詭異又不討人喜歡,終究還是把嘴閉得死死的。

  「今天放假還是不要繼續討論工作或任務了,我們吃中華料理,沒問題吧?」

  「可以啊。」

  八成有什麼不想讓我知道的事,青江想。

  石切丸問青江既然出門了,想吃沒吃過中華料理店,還是吃慣了的地方。

  「都可以唷,既然你吃的份量比較多,那乾脆你來決定吧。」

  「嗯嗯,我和患者打聽了不少店家情報,其中也有那位社長常去的店,去看看吧?」

  「好啊。」

  一開始就想要去那家店幹麼問我?青江露出狐疑的表情。車子下了首都高,開上平面道路,經過約二十分鐘的車程,他們抵達了某個東京相對有生活氣息的地區,石切丸停好車後,兩人前後掀開中華料理的門簾進入店面。

  青江點了醬汁豬肝炒韭菜和廣式炒麵,石切丸點了麻婆茄子、棒棒雞、炸春捲和炒飯,兩個人都點烏龍茶。吃著小菜的榨菜時,略顯尷尬的閒聊又進入了工作模式。

  「是說啊,審神者的師父的祖先是誰,石切丸你有眉目嗎?」

  「還不清楚,不過不著急找。」

  「也是,可以在現世玩那麼久的任務可要好好珍惜。」

  聽完青江這麼說,石切丸露出難以解讀的微笑,像是覺得青江很幼稚,又像是在讚許他。

  「不是那個意思。簡單來說,我們刀劍男士在這個時代是破壞歷史或然率的因子,極端事件不用特地尋找也會聚集到我們身邊。而且審神者特地選擇新宿的整骨院讓我們工作,想必那位祖先大人會出現在附近吧。」

  「你好信任上級……」

  青江靈巧地用塑膠筷子夾起桌上盤子盛著的小魚乾花生,接著一口吃掉。

  「這是生存的智慧。」

  石切丸的棒棒雞和炒飯先上菜,他一言不發地拿起放在桌子中央的塑膠小碗盛給青江。送餐的阿姨只有附上一碗配炒飯的清湯,兩個人喝有點少。

  「幹什麼?你吃就好啦。」

  「中華料理店就是要點很多菜分享著吃啊,精確來說這家店臺灣風格就是。」

  「怎麼知道的?」

  「臺灣風格的店比較會在餐桌上備著分食用的小碗,而且這碗小得出奇對吧?」

  「啊,的確。原來有這種區別。」

  青江點點頭,吃起炒飯。而石切丸則是用調羹大口勺起炒飯吃掉。

  「想吃什麼自己夾。」

  「嗯。」

  看來石切丸是真的餓了,沒像平時在整骨院休息室一樣邊調侃青江邊慢慢進食,現在的他吃得非常專注,可見開車對不習慣的人而言是相當耗費精神的活動。棒棒雞快被石切丸和青江清空盤子之際,麻婆茄子也上桌了,石切丸向店員阿姨加點了大碗白飯和青菜炒豬肉。

  「為您送上廣州炒麵和炸春捲。」

  又一位女店員送上餐點,她外表和青江差不多,臉蛋可能因為線條圓潤可能看起來更幼態一些,青江努力把視線從她大得出奇的肚子上移開。

  如此年輕的孕婦,而且看起來快臨月?為什麼現在還在工作?

  「香月呀,怎麼跑出來呢?」阿姨店員的語氣擔心,眉頭深鎖著搭著少女的肩膀:「回去休息吧,店裡生意讓我處理就可以了。」

  「可是這個月我還是有領薪水 ……」

  阿姨似乎很在意青江和石切丸,她推著年輕女性往廚房內場移動:「妳現在的工作是好好休息!」

  好像不是初次上門的客人可以聽的話題,阿姨很快地讓「香月」回到內場,再端出大碗白飯和一盤青江他們並沒有點的乾燒蝦仁。

  「不好意思剛剛打擾客人,這是招待聊表心意。」

  大概希望我們不要亂問吧,青江想。

  「那女孩藤田社長托貴店照顧的吧?我是受社長照顧的整體師,今天受社社長委託來治療腰部和小腿抽筋的症狀。」

  這麼什麼設定?青江一時之間並沒有把藤田這個姓氏和經常來院治療的連鎖超市社長聯想在一起。

  「就是你呀!三條師傅,社長昨天和我說過,謝謝兩位,今天這頓由本店招待,真的非常感激。」

  什麼啊,這傢伙都打點好了呀,只有我什麼都不知道,青江有點不是滋味。

sirenstar 發表於 2024-5-1 19:17:38

  用完餐後,兩個人從廚房角落的樓梯往上到二樓,偏長的房屋二樓最後面是盥洗設施,樓梯前方的走廊旁的空間隔成了三個房間。

  少女香月住在走廊中間的房間,靠近街道的是阿姨與其先生、也就是中華餐廳的廚師之房間,最靠近盥洗空間的房間阿姨並沒有說明是如何規劃。

  青江不斷用眼神示意石切丸說明,但他只是露出慣有的微笑,持續應和阿姨的不安碎念。

  「樓下還需要我,不好意思要先告辭。麻煩兩位幫幫香月,藤田社長真的很貼心,還安排了女護士過來,真是個大好人。」

  說完阿姨就以穩定但非常快速的步伐下樓,留下滿頭霧水的青江,和休假把人青江拐出來的石切丸。

  「女護士……是我嗎?」

  「青江只要在旁邊看就好。」

  「不不不,想也知道那個女孩應該會找看起來比較像女人的我搭話。」

  「那到時候要麻煩青江了。」

  「不是說好今天休假嗎——香月小姐,不好意思,我們是藤田社長委託的整骨師團隊,今天來幫您治療腰部和容易抽筋的腿部,當然有其他的地方不舒服我們也可以處理,請不用客氣喔。」

  青江小小聲抱怨的同時卻也把聲調放輕提高,變得很像天生聲音較低的女性。

  「那個、我的房間很亂,可以我幾分鐘收拾嗎?」

  少女的聲音怯怯隔著紙門傳到青江和石切丸耳中,但房間裡卻沒有傳出收拾雜物該有的聲音,安靜得離奇。

  「要破門嗎?」

  青江沒發出聲音,只用唇語詢問石切丸。石切丸點點頭,直接出手橫向推開了紙門,但門縫推開未滿十公分,立馬接連幾把短刀刺破紙門,反應較快的青江此時已經拉著石切丸退開。

  也不知道敵方是有禮貌還是不想引起人類注目,他們推開紙門一口氣湧出,是時間溯行軍。

  敵短刀和敵打刀接連攻擊,青江只能在狹窄的走廊上閃躲,身形高大的石切丸動作沒那麼敏捷,硬生生挨了好幾刀,好在只是些皮肉傷。大太刀不擅長在日本狹窄的屋舍內戰鬥,敵方的大太刀也是,對方正好箝制住大腹便便的香月小姐,儼然把人類當作人質。

  「卑鄙的傢伙。」

  青江皺起眉間,黃色的那一只眼銳利地瞪向敵方。

  「是呀。那個啊,我們的刀有帶來喔,在車上。」

  「那就想辦法把戰場轉移到戶外吧——以為我會這麼說嗎?石切丸你是怎麼拿到我的本體的!」

  「哎呀,現在這種局勢不好深入細節吧。」

  「變態!小偷!色情狂!」

  青江罵人的詞彙很少。

  一邊抬槓一邊閃躲,石切丸穿著的襯衫血跡斑斑,破損得越來越嚴重,青江注意到他似乎想往房間裡前進。

  「喂,你不去拿刀嗎?」

  「青江幫我拿來。走屋頂吧、盡量不要讓人類看到。」

  「大太刀很重耶?不是不是、你確定撐得住,不會斷刀?」

  石切丸慢慢地從西裝褲口袋掏出車鑰匙,接著拋給青江。

  「在後車廂,會開鎖吧?」

  「不知道,我又沒開過!」

  話雖那麼說,青江朝著對外的店主夫妻的房間衝了過去,想從對外窗離開房子。這一帶的房子還未經過都市更新,多是木造房屋、屋頂是老式的屋瓦,青江只穿著襪子在屋瓦上輕越,並未發出太大騷動,尾隨的敵短刀時不時突襲,但速度更快的青江勉強可以閃過。

  「真難纏。」

  青江跳下路面,飛奔進入停車場,很快找到兩人開來的車,打開後車廂果然發現了放在適當大小尼龍布包裡的兩把刀。得到武器、青江飛快返身擊殺了一把敵短刀,其他追兵眼見狀況不對,想回頭保持距離,但青江很快反應過來,硬是把距離咬在最有利自己的近身戰。

  敵人並不強,就連很久沒有戰鬥的青江都能獲勝,雖然身體傷痕累累,但堅持一下總是可以找出敵人的空檔。

  扛著石切丸的大太刀,青江考慮著要走屋頂路線回去,還是在人類眾目睽睽之下穿過餐廳回到二樓,兩個選擇都很糟。

  「扛著大概大太刀不踩碎屋瓦應該就沒問題吧,嗯我辦得到的,沒問題沒問題——」

  可是還得負重爬上二樓,雖然對刀劍男士來說這並非不可能辦到,但會很累。怕累嗎?對啊我怕累——青江覺得自己現在的思考模式實在太像人類,但他還是把尼龍布包背好,準備一邊迎擊邊爬回敵人所在的二樓。

  怕老舊的木造房屋損毀在自己腳下,青江只能拼命找堅固的施力點往上爬,萬一踩在排水管之類無法承重的地方,整組設備往地上掉造成騷動,那他之前安安靜靜戰鬥付出的努力就完全白費了。

  「石切丸斷刀的話,本體應該會消失吧?大太刀重得要死他應該好好的吧?」

  青江嘴上一直念著石切丸,但其實只是在逃避更加嚴重的問題,如果那位名為香月的少女怎麼了,那是不是代表他們的任務徹底失敗呢?其實青江一點也不在乎任務成功與否,但腹中有胎兒的年輕女性被殺死,本身就是最糟糕的事態。

  藉著優於人類肌力的身體能力,青江爬回了靠近二樓窗口的平台。窺探窗口的瞬間果不其然敵打刀攻擊而來,青江接刀時,兩刃對抗還擦出了火花。

  「不要擋路!」

  幾番對招後,青江終於突破了窗口的守門,來到室內是身形嬌小的青江比較有利,他心中一邊對老闆夫婦懺悔,因為即將要把他們被弄亂的臥房搞得更天翻地覆。

  「青江!」

  「你好好的啊!香月小姐呢?」

  敵打刀持續的猛攻,讓身負大太刀重量的青江打得艱難,房間外直通走廊上的構造也讓青江看到店主夫妻和幾位客人陷入恐慌,卻被石切丸的怒吼「釘」在樓梯上的樣子。

  「香月小姐破水了,除此之外我們沒大礙。」

  「光這樣事情就大條了好嗎!」

  奮力斬殺敵人,在時間溯行軍還未完全化為粉塵之前,青江就衝出店主夫妻的臥室。

  「嗚啊啊——!這是什麼狀況?」

  青江發出悲鳴,又很快地回過神。現在的陣勢和他離開前完全不同,石切丸護在倒地呻吟的香月小姐前,而敵方大太刀因為室內太過窄小導致無法拔刀攻擊,似乎打得很辛苦。

  「我有帶刀裝,可以撐過幾波攻擊。」

  「為什麼敵大太刀也一堆傷痕啊?」

  「因為不得已用了拳頭使出物理攻擊。」

  「你是城市獵※嗎?在新宿車站的留言板寫XYZ你會趕到嗎?」

  青江知道能爭取的時間不多,香月小姐必須盡快送進醫院。

  「圍觀的大家,這些人只是穿得很誇張的黑道,奉勸各位快點逃到樓下以免被波及喔,還有請幫忙叫救護車,感謝各位配合。」

  沒問題的,敵大太刀在室內拔出刀也只會卡在梁柱或天花板上,青江你可以的打倒這傢伙的,絕對沒問題。

  青江舉出脇差,準備使出致勝一擊前腦袋卻想著,不曉得本丸有沒有好萊塢電影裡會發出失憶閃光,類似迷你銀色手電筒之類的設備呢?

sirenstar 發表於 2024-5-6 10:19:54


  青江醒來時發現自己在完全不認識的寬廣大廳,空間裡頭安排了許多金屬製的三連座椅,瀰漫著消毒水的氣味。很快青江就意識到自己在醫院。老實說戰鬥結束後的事態他完全沒有記憶,雖然打倒敵大太刀後並沒有馬上失神,但在匆忙將香月送醫期間,他的大腦一直憑藉「人類的常識」自動做出反應,回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睡得好嗎?」

  石切丸的聲音從身旁傳來,這時青江才發現自己靠在他身上,連忙挺直身體想離開他。

  「啊、早安,不是……抱歉靠在你身上。」

  「沒關係的,我也睡著了。」

  不知道他們睡了多久,從醫院出入口看出去,天空已經是帶藍色調的白。此時青江發現兩人身上破損的血衣變成了尺寸微妙不合身的白色襯衫,感覺是臨時張羅的產物。

  「……衣服你幫我換的?」

  「沒做奇怪的事,只是換上衣而已。」

  石切丸的頭髮翹得亂七八糟,青江連忙也摸摸自己的頭,嗯、很亂。像是被詛咒的日本人偶,頭髮滑順的人一但造型亂掉就有這種效果。

  「現在是什麼狀況?社長是什麼來頭?香月小姐是他的情婦嗎?欸欸你們該不會早就聯手但是沒告訴我吧?」

  青江一邊用手梳理頭髮,一邊連珠砲地發問。他的態度不像在追問八卦,眼神中充滿「可惡就知道你不信任我,可惡的大人!」的年輕人特有的彆扭。

  石切丸直盯著青江,然後打了個呵欠。青江對他不著不急的態度有點火大。

  「冷靜點,把香月小姐送去產房後也聯絡到社長了,他現在應該在等孩子出生吧。社長還不知道我們的來歷,等等如果遇見了可別說溜嘴。至於情婦這個假設,我個人不贊同。」

  石切丸很困擾似地開始搔起他的亂髮,像是不知道從哪裡說起才好,但他整理過後才開口說出來的話,卻不是那麼回事。

  「我餓了,一起去車站吃立食蕎麥麵吧?現在首班車已經發車了吧,想到就好想去蕎麥麵店啊。」

  於是兩個極其邋塌的男人一起去了車站月台,在煮麵水白煙升起小小店舖外站著,青江吃了一碗蕎麥湯麵,石切丸吃了五碗,又向店家買了一個網袋裝的水煮蛋才離開。

  「吃飽了可以繼續講吧?」

  青江態度不太好,但他剛才也沒有逼問石切丸,一直等待著。畢竟青江睡著時石切丸大可放下自己去覓食,但他卻沒有這樣做。

  「這個年代早上要去哪裡買甜食啊?好像只有甜麵包可以買呢——好好,等去道人少一點的地方就說。」

  石切丸笑了,他看著完全沒掩飾不愉快心情的青江微笑。青江以前還會假笑,無時無刻不假笑,現在卻皺著眉頭,穿著藤田社長準備的過大襯衫瞪人。石切丸覺得好有趣,很值得憐愛。

  之前騷擾青江不是真心的,石切丸一半在意青江,一半不在意,只是想讓他的防衛破個洞,只是欺負人而已。其實石切丸現在也在欺負青江,但青江的任何反應卻開始有了重大意義,變得很可愛,很好笑,連不快都讓石切丸感到滿足。

  「其實啊,審神者大人並沒有調查出哪位人物才是我們需要追查的對象,但查到了……呃、族譜的上游?有點複雜,我慢慢說。」

  既然買車票進了車站,石切丸示意他們乾脆搭電車回家,打算改天再來回頭找社長,並去中華餐廳附近的停車場開回車子。

  他們搭車的方向的辦公大樓比較少,現在這個年代早早從都心外搭電車來工作的上班族也還沒那麼多,他們找到人比較少的角落,拉緊懸吊式的扶手隨著電車與軌道搖晃。

  「接下來幾年不是會有很多遺棄嬰兒的案例嗎?藤田社長雖然不知道這件事,但他其實一直在幫助懷孕弱勢女子,對於阻止拋棄嬰兒的時代流向起了很關鍵的作用。」

  「真看不出那個性騷擾老頭會這樣做,還以為他養了年輕情婦。」

  「哈哈。」

  石切丸一手拉著扶手,將頭靠在手肘行程的直角中看著只差沒差用鼻子哼氣的青江,和往常站著筆直的姿勢不一樣,這樣的石切丸有點少年的氣息。

  「社長保護的女性很多人體質特殊,很多審神者的祖先都受過社長的照顧。社長本身靈力也很高,很容易吸引有力量的人到他身邊。雖然不能斷定吾主師父的祖先是誰,但可以追查到的源頭就是藤田社長。」

  「嗯……這樣說的話,必須保護他收容的所有女子,是這個意思吧?」

  「極端來說是這樣沒錯,不過機率上死一兩個人應該也不至於倒楣到直接讓師父消失吧?」

  「別說這種話啊,沒良心的傢伙。」

  早晨偏藍的陽光斜斜射進車廂,隨著電車振動搖晃著身體的兩人有種不可思議的鬆弛感,在那個瞬間他們已經預知自己的未來,必須在人間執行任務三十年只不過是一眨眼,但離轉車的車站還有二十分鐘,下車轉移月台時不顧人類眼光接吻卻是那樣遙不可及。

  「之後不是會流行那個嗎,把剛出生的嬰兒放到寄物櫃。」

  石切丸講的話題和他笑彎的眼角不相符,血腥和情慾混在一起實在相當可怕。

  「什麼呀,突然提這個,那不是都市傳說嗎?」

  「是都市傳說,但在藤田社長身邊就會變成真的,以後這種事會越來越多。」

  「也會漸漸減少的。只不過困擾人類幾年而已吧,之後日本的出生率就下降到危害國家勞動力的地步,還要引進實習生呢。」青江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真心覺得事態很麻煩:「話說姿勢扭成這樣,你腰不痛嗎?」

  「不會呀,我平時姿勢很標準,累積了一些讓關節和肌肉暫時歪七扭八的資本。」

  「喔,這樣呀。以後我們要拿置物櫃的萬用鑰匙到處去看裡頭有沒有嬰兒嗎?」

  「說不定呢。」

  石切丸沒有正面回答,但青江覺得可能性不等於零,一想到任務和人類的工作兩方要兼顧,就好想逃回本丸過他的繭居生活。

  「欸,不向本丸請求支援嗎?」

  「嗯……這樣我們兩個就不太能獨處了,所以不太想這樣做。」

  「誰理你啊。」

  青江眉頭皺得更深了。

  要轉車的車站就是下一站,他們暫時不說話,只是望著窗外。

  石切丸猜想著青江是一無所知,還是裝出一無所知的樣子。他覺得兩種可能性都很好玩,也都很珍貴。

  可能石切丸是這一刻才真正愛上了青江,知道未來三十年,這把對世事不怎麼關心的日本刀會漸漸被自己揉捏成想要的樣子。或許途中石切丸就會因為青江的成長超乎自己的想像而大吃一驚也說不定,但現在他連這點都很期待。

  「下車吧,這裡轉車。」

  石切丸拉起青江細而骨骼結實的手腕,兩個人匆匆下了電車,下樓梯進入連結月台間的地下道,日光燈以人類不會察覺的速度閃動著。

  「我要吻你囉?」

  「咦?蛤?」

  石切丸沒頭沒腦地說,青江覺得很莫名其妙,回答的語氣變得像小混混。

  青江被石切丸壓在地下道的磁磚牆上,穿著套裝的女子與西裝男性們離他們倆遠遠的。啊、是壁咚,雖然這個年代還沒有這個詞,而且這個詞出來沒幾年也變成死語了,青江臉紅了,耳朵快要燒起來,他把眼睛閉起來,希望眼前的男人知道這是知情同意的許可。

  石切丸吻了上去,不費力氣撬開青江的嘴唇與牙關,滑溜溜又粗糙帶著顆粒的舌頭,有些許凹洞的口腔內壁,唾液帶著些許的蔥味,是剛剛吃的蕎麥麵佐料。

  青江試著學習石切丸的動作,在空檔把舌頭伸出些許舔動石切丸薄薄的嘴唇,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很好,兩人很緊密,像漂浮在裝滿果凍的游泳池裡,全身都鬆軟的不得了。

  路人的尖叫驚嘆沒有阻止這個綿長的吻,但電車即將發車的廣播暫時把他們喚醒,青江抓著石切丸的手往前衝刺,再爬上樓梯,沒有上錯月台,青江趕得及,但他們卻沒有上車。

  石切丸跑步速度太慢了。

  「哎呀,抱歉。」

  「這下要等多久車啊?」

  「問一下站務員吧。沒有手機和網路的時代真不方便呢。」

  「別提這時代不普及的東西啦。」

  青江又皺起眉頭,他的臉是紅的。

  「那麼,要繼續接吻嗎?」

  「不要。」

  「這樣呀。回家要繼續下面的事嗎?」

  「不要!」

  青江放開拉著石切丸的手,往一旁跳開來。

  「嗯,這樣呀。那我就期待不久後的未來囉?」

  石切丸瞇起眼來,眼角和嘴角都是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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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刀劍亂舞│石青] Night Ride [G](現世遠征、都市傳說解謎、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