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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點是Mob剛升高中沒多久。📍日常向，BUT！有偷偷迫害師父（？）📍共九篇，是偏短的中篇。📍切換多個視角書寫。📍請原諒CP苦手，感情向很淡。
本文最後由 海尼吐司 於 2023-9-28 18:49 編輯
Chapter 1
01 律「都說了，不要突然叫我——」 看似是表達不悅的言論，但是茂夫的語調殊無負面情緒。 ‘一聽就知道是誰打來的了。’與茂夫並肩走回家的律，默默在心中大嘆一口氣。 突然之間⋯⋯ ‘嗯？’律感受到周遭能量的波動，轉過頭一看，發現茂夫的頭髮浮了起來。 「哥哥？」 「律，我不回家吃晚餐了，請你幫我和爸媽說一下。」 在茂夫說完話的那一剎那，律的身旁，只剩下一陣由下而上的強風。 ‘靈幻先生又怎麼了⋯⋯？等等再打電話問哥哥好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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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小酒窩
病房氣氛冷凝，彷彿在一吸一吐之間，肺部接收到大氣壓力以外的、病房中的莫名壓力，就會像是被踩扁的鋁罐一樣慘烈。 小酒窩覺得自己受夠這對師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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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前，靈幻新隆的肩膀上，多了一隻乒乓球大小的博美犬。 但牠不是真的狗，而是靈體。 方便起見，接下來就稱牠為「博美靈」。 「用靈幻的話講，就是很可愛吧？」 小酒窩是不知道該怎麼評論那博美靈的外觀，就圓圓的、澎澎的，如果是活生生的狗，應該是人會喜歡的觸感。 畢竟當惡靈這麼久，小酒窩也記不清觸覺了。但因為那隻博美靈，靈幻確實是肉眼可見地高興不少。 「真可愛⋯⋯牠應該也沒有惡意，對吧？」靈幻搔弄著博美靈鬆軟的小腦袋，聲音也跟著柔軟了起來。 之所以會對小酒窩說「也」，是因為靈幻新隆幾年前，曾被一隻小狗的靈體黏上。 ‘當時的他，也是這麼高興的嗎⋯⋯’小酒窩有些懷疑，但他還是按眼前所見，坦然回答：「沒惡意，而且弱得要命。」 「要是某人沒有被吸取精力的話，應該沒幾天就會消失了吧。」 見靈幻自顧自地繼續逗弄著博美靈，彷彿沒聽到自己說的話，小酒窩再補了一句：「還是保險起見，讓本大爺現在就把牠吞了？」 「不都說沒惡意了⋯⋯嘖。」靈幻皺了皺眉，但他還是沒將雙眼從博美靈身上移開。 ‘⋯⋯唉，讓人不省心的傢伙！’小酒窩嘆了口氣。 ‘這幾天都得到靈之類相談所了吧。’ ‘畢竟茂夫託本大爺好好顧著靈幻，可不能讓他出事。’ 隔天，小酒窩意識到情況似乎比想像中更糟糕。 「喂，小酒窩。」 原本還在窗外望著天空的小酒窩，聽到聲音後，默默鑽進相談所。 「怎麼？要我把狗吃了嗎？」 「不是⋯⋯嗯⋯⋯」 「不要吞吞吐吐的，要說什麼就趕快說。」 「聽到附身的靈體說話的聲音，應該問題不大吧？」 問題可大了，到底為什麼前一天連灰塵都算不上的靈，現在已經能發出讓人聽得見的聲音？ 但是那博美靈的氣息，明明一樣弱小，什麼都不是。 看起來也還是像一顆毛茸茸的乒乓球，沒有變大。 「靈幻，我不知道牠對你做了什麼，但這絕對不正常。」 靈幻都來不及阻止，小酒窩就撲上那隻博美靈。 博美靈嗷嗷嗷地叫了幾聲，看起來很驚恐、無助，但牠分毫不動。 彷彿生了根一般地巴在靈幻的肩膀上。 「喂喂，牠說你很可怕。」靈幻摸了摸博美靈，似乎是在試圖安撫牠。 「牠才可怕吧？牠和你的靈魂連在一起了，我輕舉妄動很可能會傷到你。」小酒窩看著靈幻放下撫摸博美靈的手，將手指撫上唇邊。 ‘終於開始動腦了嗎⋯⋯這小子⋯⋯’ 「不行，這得找茂夫處理，牠的精神力應該已經入侵到你體內了，你還一點感覺都沒——」 「等等。」 「等什麼等，你還要顧你的師父臉面嗎？都什麼⋯⋯」 「不是啦，Mob現在應該還在上課，等下課再處理也行吧？」靈幻看了一眼行事曆：「而且我等等還有一個案子，得馬上出門。」 「你⋯⋯」 「嘛，我不是還有你顧著嗎？沒事啦。」 「真的是受不了你，乳酸菌都沒這麼辛苦的吧⋯⋯」 ‘要是在那時候更堅持一些，把茂夫找來處理，大概就不會陷入這種詭異的僵局了⋯⋯’ 默默飄出病房的小酒窩，覺得自己雖然無法置身事外，但絕對沒辦法處理這兩個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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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靈幻
消毒水的味道⋯⋯ ‘醫院？我昏過去了嗎？’ 感受到額頭的疼痛，靈幻才睜開雙眼。 ‘已經晚上了啊⋯⋯’看著窗邊的微涼的如水月色，靈幻下意識拉了拉蓋在身上的棉被。
那只是一瞬間的事。 靈幻只記得，在等待人們通過行人穿越道時，自己的車被後方來車猛然一撞，而被後座力推向前，本該保護自己的安全氣囊沒有順利爆開。 靈幻是知道安全氣囊的啟動受速度、碰撞角度、碰撞物體等多種因素影響，因此不一定是車輛遭到碰撞，安全氣囊就會彈出的。 總結來說，就是機率問題。 但靈幻一向運氣好，他沒想到這種狀況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不對，我運氣還是很好。’ 要不是小酒窩緊急附身，大概就不是輕輕碰個方向盤、流一些些血就能收拾的場面了。
「醒了？」是小酒窩的聲音，他依舊守在靈幻身邊。 「要是沒有那個靈，你應該就不會受傷。」 靈幻從小酒窩的聲音，聽出一絲苦澀的自責。 「我沒事，」看小酒窩的臉色還是不怎麼自在，靈幻補了一句：「能活著就該偷笑了。」 「啪嚓！」什麼東西裂開的聲音。 「偷笑？」陰冷而低沈的嗓音，從病床隔簾外響起。 靈幻覺得自己的胃突然空洞洞地往下墜落，那是連車禍那瞬間都沒有的恐怖感受。
本文最後由 海尼吐司 於 2023-9-17 01:49 編輯
Chapter 2
04 茂夫、靈幻「唰啊啊——」隔簾被拉開的那一剎那，靈幻坐起身，只見一隻張開的手伸了過來。 靈幻的肩膀上，少了一顆毛球，多了一掌重量。 「難怪小酒窩沒辦法好好附身⋯⋯師父，那個靈和您產生共鳴⋯⋯如果不是⋯⋯為什麼⋯⋯」 茂夫對自己糟糕的口語表達感到無力，他知道自己有很多話想要講，但看到靈幻先是撇開眼神、再是低下頭，他腦中的即使有千言萬語，也通通都融成了一團漿糊了。 「師父，您不想見我嗎？」 茂夫不會講話，但他很狡猾，他知道靈幻一定會用盡全身的力氣，否認這句話。 「當然不是！」 就像現在這樣。 可能因為抬頭抬得太過猛力，靈幻驟然緊皺雙眉，無聲地倒抽一口涼氣。 「喂，說話就說話，不用弄出那麼大的動靜吧？」小酒窩忍不住吐槽。 「師父！沒事吧？」茂夫有些手足無措地扶助靈幻的手臂。 靈幻微微一笑，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前一秒的皺眉只是幻象一般⋯⋯ ‘啊，師父想要說謊了。’ 茂夫認識那個表情。 「哈哈，意外很痛呢，但傷口沒裂就沒事啦。」 病房中的兩人一惡靈，同時發出同樣的聲音。 「⋯⋯欸？」
接下來的幾分鐘，只剩下秒針走動的聲音。 滴答。 滴答。 滴答。 靈幻的餘光，瞄到綠色的光飄出病房。 ‘可惡，他也沒有要打破僵局的意思。’ 「⋯⋯師父，您剛剛說，您很痛？」 靈幻搖了搖頭：「對啊。」 ‘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知道為什麼，靈幻現在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嘴巴，但他緊緊抓住了弟子準備按下緊急呼叫鈴的手。 靈幻抿住嘴，堅定地看著茂夫的眼睛，再搖搖頭。 「但師父覺得沒事的標準，是傷口裂⋯⋯」 「那是隨便說說的！」靈幻發自內心地說出了這句話。 等等，發自內心？真心話？ 靈幻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些什麼。 「這種祝福，也太惡趣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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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博美靈
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靈，嗯⋯⋯可能是因為我死掉了吧。
我的主人，是個很善良的人，他很好很好，真的，很好很好。 我很笨，但我知道我的主人是個好人。 主人在大家面前很強大，不常把真心話說出來。 主人回到家，總是一副累到快哭出來的樣子。他會抱著我說好多好多話，然後說這是秘密，只有我可以知道。 主人常說自己是個騙子，只有在我面前才能坦率地講出心裡的話，他說我是特別的、是最好的狗。 主人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但我希望他能放鬆一點。
和主人在一起的最後一天，是在去獸醫院的路上結束的。 主人開著車，哼著輕快的小調，他把提籃打開，好讓我探出頭來。 我看到藍藍的天空、綠綠的樹，全都往後跑，跑得好快，不知道和街上的貓咪比，誰會比較快呢。 啊，那條慢吞吞的黑色長箱子，說不定會是最後一名呢，我看它在主人的旁邊好久，都沒有往後跑耶。 突然，主人平常用來講話的小盒子，好像是叫手機嗎？總之它響了起來。 我看了看小盒子，再看看主人。 嗯，主人好像開始緊張了，他的肩膀縮起來了，而且臉上浮現了出門才會有的、成熟的笑臉。 「現在我在開車，不能接電話喔。」 主人果然是很好的人。 但看來，只有主人好，好像還不夠。 那個長盒子突然像蟲子一樣，開始歪來歪去。 「那台車很危險，我先開快一點閃開，你的頭要縮進去一點喔。」 我是很好的主人的狗，所以我聽得懂，我縮起來了，只留眼睛在外面看。 那個長箱子⋯⋯嗯，長車子？變得像是電風扇一樣地轉啊轉，主人應該很緊張、很害怕，他的呼吸都開始變快了。 我知道主人一緊張就會全身僵硬，我能看出他很用力地在轉方向盤。 但還是不夠快，我們躲不掉，我們就像是被電風扇打到的小蒼蠅，飛起來，撞到牆壁，最後掉到地上。 然後我就變成靈體了，主人不在我身邊。
我開始到處找主人。 沒找到主人，但找到了頭髮像是太陽一樣閃亮亮的大哥哥。 第一次見到大哥哥時，我還真的以為他是主人呢。 他一個人走在街上的姿勢、氣味，真的很像主人。 噢，還有那個像是在發呆的眼神。 而且在遇到認識的人時，這些全部都會不見。大哥哥會突然變得很有自信，兩眼亮亮的很有精神，走起路都有風了。 當我回過神、發現大哥哥不是主人時，我已經在大哥哥的肩膀上了，那裡很溫暖、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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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靈幻
車禍當天，也就是博美靈出現的隔天。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啪。」靈幻伸長手臂，把鬧鐘按掉。 ‘啊⋯⋯好累，真不想起來。’ 『不想起來，就跟一起工作的人說你很累，想要請一天假啊。』 「誰！？」 一早醒來一醒來，就聽見了陌生的、孩子般的稚嫩嗓音。 『我啊！昨天你還跟我玩得那麼開心，今天就忘記我嗎？』 靈幻聞言一愣，雙肩才後知後覺地跳了一下，他緩緩轉過頭看向右肩。 幾滴冷汗從他的額角、後頸滑過。 「你⋯⋯你為什麼會講話了？」 博美靈無辜地歪了歪頭，水汪汪的雙眼在陰暗的房間裡，烏溜溜的很可愛。 但靈幻沒什麼心情欣賞牠。 『我一直都會講話，只是大哥哥現在聽得到了。』 「嗯⋯⋯」靈幻覺得哪裡不對勁，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問好。 『⋯⋯我覺得大哥哥跟我的主人很像！我很喜歡你哦！』 『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我才離不開哥哥。』 「真的離不開？」靈幻本來還在想，或許博美靈只是類似背後靈的小跟班，但照現在這樣看，自己應該是真的被附身了，而且博美靈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件事。 「你的主人，有什麼特質嗎？」先釐清資訊，總會比較好處理。 『在大家面前是成熟的大人，知道什麼可以說、什麼不能說，會自己處理情緒⋯⋯』 ‘⋯⋯大人不都這樣。’靈幻微笑看著博美靈時，默默這麼腹誹。 『就像現在這樣！臉上笑著，但心裡面有很多別的想法！』 「原來你能讀心⋯⋯」 博美靈沒有回應靈幻說的讀心，只是繼續說著：『大哥哥一個人走在路上的樣子，跟主人很像，連回到家的樣子也一模一樣，我昨天真的以為你是主人。』 「工作完回到家的樣子，應該大家都差不多吧？」 『嗯嗯⋯⋯』博美靈搖了搖圓滾滾的頭，看起來很滑稽，『我看過很多人了，他們都跟主人不一樣噢！』 『我的主人回到家，總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但我沒有想哭啊⋯⋯」靈幻很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現在對博美靈的來意越來越不解了。 『你呼吸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要哭一樣，很孤單的感覺。』 「⋯⋯」 『我、我說太多了嗎？大哥哥不要生氣——』 「⋯⋯是嗎？我是這種狀態嗎？」 靈幻不覺得他有試圖武裝自己，他覺得現在的自己活得很平靜。 ‘大概從那次風暴後，我就覺得自己更坦率、更自在了呢⋯⋯還是，牠看到的是我以前無意間留下的習慣？’ 時間雖然會走，但長時間的習慣，不是說變就能變的。 從博美靈的說法來看，或許靈幻自以為的坦率，是連自己都騙過去了，並不是真正的坦率，只是習慣性的自我催眠。 「我現在這樣，很糟糕嗎？」 『可能有點緊繃？如果試著放開一點，應該會比較舒服？』 「啊，是呢⋯⋯」靈幻扶著下巴沉思，突然覺得肩膀上的博美靈不像是孩子了，反而像是個心理諮商師。 牠給靈幻不少建議，這明明就是靈幻平常在對其他人做的事。 「為什麼你會想跟我說這麼多呢？」 『因為我不希望再看到類似的事情，再發生一次了⋯⋯』 聽起來就不是什麼好事，所以靈幻決定不要多問太多。
下午，靈幻準備開租來的車，去處理一個稍遠的地方的案子。 他讓小酒窩也跟著，一方面是小酒窩說附身深入到有危險，另一方面是靈幻自己也有點在意博美靈說的話。 而且，他發現博美靈的狀態不大對。 『大哥哥，你要開車去嗎？』 『沒辦法坐公車或火車嗎？』 『車子很危險喔，會緊張的人不適合開車喔。』 『而且還會有跑很慢的長箱子，會亂轉圈圈，從後面亂撞人，很可怕⋯⋯很痛⋯⋯』 ⋯ ⋯ ⋯ 發現靈幻拿起車鑰匙後，博美靈就開始變得有些焦慮，牠不停地說著話，說著駕車是多麼糟糕的選擇。 ‘追撞事故嗎⋯⋯’靈幻大概能猜出博美靈的主人發生了什麼事了。 他沒想到，連自己也會發生類似的事。 已經刻意小心了，但再怎麼小心，也防不過其他不小心的人。 靈幻相信這只是巧合。 因為他在事發當下，聽到博美靈的滿是恐懼的哭聲。 『對不起⋯⋯對不起⋯⋯是不是因為我，大哥哥才會發生這種事⋯⋯』 這時的小酒窩，已經改去附身其他人，打電話叫救護車了。 靈幻的其中一隻眼睛，看到的畫面是血紅色的。 ‘啊，流血了啊⋯⋯但我還活著呢。’ 『我，我是倒霉的小狗，我才不是最好的小狗⋯⋯嗚⋯⋯』 他勉力把左手從方向盤移開，往右肩的博美靈頭上一放。 輕拍。 「只是意外，我等等就沒⋯⋯」靈幻還想說自己沒事、說更多安慰的話，但他覺得自己像是斷線的木偶，話都還沒說完，就眼前一黑、身體發軟，什麼都說不清楚了。
再次醒來時，就已經在病房了。 ‘看來我又欠小酒窩一次人情了。’靈幻想笑，但他的頭有點痛，笑不大出來。 他知道博美靈還在自己的肩膀上，只是什麼話都沒說了。 ‘嚇到孩子了⋯⋯’ 「偷笑？」 ‘啊，惹另一個孩子生氣了。’ 靈幻的弟子說出現就出現了，看見弟子的手掌時，博美靈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 『太好了，我不會再害到大哥哥了！』 『雖然不知道會去哪裡，但只要我還記得，我會一直祝福大哥哥的！』 靈是順利除了，但好像還留下一些後遺症。 靈幻現在只能講出真心話。 博美靈的祝福⋯⋯？ 「這種祝福，也太惡趣味了吧⋯⋯」 靈幻什麼都還沒意識到，就已經說出了這句話。
Chapter 3
07 芹澤‘靈幻先生真的很堅強呢。’ 芹澤一直都知道這件事，但在實際發生一些什麼的時候，總是分外有感。
相談所的工作差不多告一段落後，芹澤抱著早上準備的一束花和一袋水果，到靈幻的病房探病。 「喲，芹澤。相談所還好吧？」 靈幻的聲音與往常並無二致，同樣充滿朝氣，還是那個講兩三個小時都不會啞掉的嗓音。 從窗戶斜進來的夕陽餘暉，將靈幻的臉映得紅彤彤的，連金髮都染上一絲又一絲的紅光。 靈幻看起來真的很好，如果沒有頭上那條昭示著傷處何在的繃帶，芹澤大概沒辦法想像，端坐在自己面前的靈幻，就是前一天晚間新聞提到的、奇蹟般生存的車禍當事人。 那場追撞事故，只能用怵目驚心形容。 靈幻的車正在轉彎，他的車速不快，看起來明顯是打算等待行人通過穿越道的。 後方車可能沒有留意到靈幻的剎車燈，也可能是根本沒多想就踩下油門，以結果來說，後方車以驚人的速度撞上靈幻的車，要不是靈幻在事發當下，極力將剎車踩緊，按那個撞擊力道來看，靈幻的車被推去撞上行人穿越道上的人們也毫不奇怪。 光是聽透過監視器錄下的、汽車急煞及碰撞的聲音，就能感受到事故的嚴重。 靈幻的車留下的輪胎痕跡，像是鋒利的冰刀深深划過無瑕冰面的痕跡，清晰而銳利。 後車車頭和靈幻的車尾，都冒著怎麼看都不大妙的煙霧，一攤水流了出來，看來車子的水箱也破了。 後車駕駛馬上衝出車子，他看起來非常緊張。 而靈幻沒有出現在車外。 記者說，前車駕駛——也就是靈幻——因向前的衝擊力而撞傷頭部，失去意識。 畫面就停留在這不詳的時刻。 要是記者沒有在最後補一句「遭追撞的駕駛經送醫治療，目前已無生命危險。」芹澤真的會覺得靈幻凶多吉少。 ‘即使碰到這樣驚險的變故，靈幻先生還是像平常一樣，笑著問我工作的事。’ 「工作還過得去，但果然還是需要靈幻先生啊。」芹澤回憶起早上一到相談所，撥出電話顯示的一則留言時，自己有多麼驚慌。
『這個時間會接起電話的，應該是芹澤吧？』乾淨而爽朗的聲音，不必說出自己是誰，就能讓來到相談所的每個人認出來了。 芹澤當時只是困惑，靈幻既然有話，為什麼不等等見面直接說呢？難道很急嗎？ 『抱歉啊，芹澤，我出車禍了，人在調味醫院，沒什麼大問題，只是得住個幾天才能去相談所。』 ‘……要是沒什麼大問題，為什麼需要住院呢？’ 『接下來的幾天，相談所就拜託你了，有什麼緊急狀況，都可以撥電話給我哦，我一定會接的。』芹澤聽到這裡，心裡有些複雜。 最該受人照顧的人，現在居然還在給自己安全感，告訴自己他隨時都在。 『……反正住院怪無聊的，沒什麼事好做。Mob不讓我看電視、小說，說什麼要減少病人的刺激來源，使病人情緒穩定並增加病人休息時間，真是。』這句比前面那些都小聲了不少。 聽起來有些含糊，感覺是不想讓人聽到的碎念。 『啊，剛剛那句，你當沒聽到吧！總之我很好，你安心工作就對了，沒問題的，我相信你喔。』 「嘟——」 留言結束了。 芹澤毫不猶豫地打開手機通訊錄，按下靈幻的名字。
「芹澤？喂喂，你沒事吧？欸！」 看見眼前揮來揮去的手，芹澤的意識才回到病房中、回到靈幻面前。 「啊，沒事沒事。」 靈幻挑起一邊的眉毛，只是靜靜與芹澤四目相對。 「……只是剛好想起早上的留言。」芹澤低頭囁嚅，他實在敵不過靈幻等他開口的樣子。 『我會聽你說的，你現在不說，我就繼續等下去。』被靈幻注視時，總會讓芹澤有聽到靈幻這麼說的錯覺。 「噗哈，不用記得這種東西啦……」靈幻微微一頓，低聲道：「嗯，看來早上講得太隨便了，嚇到芹澤了吧，有點抱歉呢哈哈。」 「嗯？！靈幻先生剛剛說什麼？」其實芹澤有聽到，但他覺得這不大像有點老闆包袱的靈幻會說出的話。 「啊，不用管我，剛剛那個就當沒聽到吧。」靈幻慌張地比出一堆手勢，說完便用力抿起嘴。 「靈幻先生……」芹澤有些遲疑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嗯？」靈幻閉著嘴巴，還是很認真地發出聲音，試圖回應芹澤。 「為什麼一直要我假裝沒聽到您說的話呢？」 「哈？」 ‘啊，張開嘴了。’ 不知道為什麼，芹澤有種直覺：得趁現在讓靈幻說話才行。 「我的意思是，我也很在意靈幻先生在想什麼，不對，大家都很在意、也會想好好聽您說話的。」 「我不是要你不聽我說話啦，那是……」 「是？」 「是除靈後的副作用啦，唉。」 靈幻看起來已經開始自暴自棄了，他的肩膀鬆垮垮地垂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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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茂夫
靈幻出院這天，茂夫難得寫出了比平常還要更長一篇的日記。 師父恢復得不錯，很快就出院了。 但出院前，醫生有再次提醒，需要再密切關注腦震盪相關症狀兩週，如果症狀有加重的趨勢，一定要盡速就醫。 師父說，他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叫我們不要擔心。 以師父「沒裂開就沒事」的標準來看，師父口中的「會好好照顧自己」實在太不可信。 最近考試、外務都少，我想，當一陣子的回家部，應該沒問題。
「喲，Mob，你來啦。」靈幻的對面，坐著的正是真正需要除靈的顧客。 這是茂夫和靈幻約法三章得來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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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當天。 「師父，您現在其實還不適合工作。」 「啊，你是在意醫生說的腦震盪嗎？只是輕微，沒事啦！住院已經靜養夠久了，我現在需要好好活絡筋骨，這也是復健哦，復健！」靈幻轉了轉肩膀，作勢拉筋、伸展，深吸了一口氣，彷彿做出了什麼覺悟，才再次開口。 「我知道你在擔心我，但不用這樣過度保護喔。再怎麼說，我也是相談所所長，有員工要照顧、有工作要做、有房租要負。」 茂夫轉過頭看向靈幻。 那個很少提起自己顧慮的人。 那個總是看起來游刃有餘、從容不迫的大人，正因為說出剛才的那些話，而耳根子發紅發燙。 「師父……」 「身為一個大人，沒用太久實在不行，可是連自己都會嫌棄自己的。讓我做點什麼吧，我希望你不要阻止我。」 聽到靈幻和平常不大一樣的語調，茂夫想起某次探望靈幻時，拉開病房的門，看見靈幻凝視著空無一物的牆壁，像是在沉思，也像是看到了什麼而著魔，更像是什麼都沒看、什麼都在看的漫無目的。 在發現茂夫出現後，那個表情馬上就不見了。 但茂夫確定自己當時沒有看錯。 「我不會阻止師父的。」 「喔……哦？啊？」靈幻似乎被茂夫的回應給嚇到了，他看起來非常驚訝。 「但——」趁著靈幻還沒多講話，茂夫馬上替下一句話開頭。 「但？」 「我希望師父多依賴我一些。」 「哈？」靈幻一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的錯愕，但很快就轉為釋然：「這難道是高中生的煩惱嗎？關於自我價值……」 「師父覺得是，那就是吧。」 靈幻嘴巴一張，正準備回嘴，茂夫卻搶快繼續說話：「更重要的是，師父之後請盡量把需要除靈的工作，排在我下課後的時間，真的不方便安排的話，也一定要帶上芹澤先生和小酒窩。」 靈幻的嘴巴張得更大了。 「律和花澤也可以找來幫忙的，我都和他們說了。」 茂夫開始擔心自己的師父，要是繼續把嘴張更大，會不會馬上就要為了下巴脫臼而回去找醫生領藥。 「哇……喔，我的弟子，什麼時候變這麼帥氣了，為師居然因為你的可靠而心跳加速了呢。」 「咦？咦？！」茂夫聽到靈幻這驚人的言論，整個人跳了起來，差點讓書包滑下肩膀。 「啊，不是那個意思！別告我性騷擾啊！不對，我本來根本沒打算講出來啊！！」 「我，我很高興喔……師父覺得我可靠，什麼的。」茂夫越講越小聲，臉似乎也紅了起來。 茂夫搔著臉，偷偷覷著靈幻的表情。 先是一愣，再緩緩、緩緩地向上揚起，就像是本來平貼在地上的帷幕，被人一左一右地輕輕提起，形成了柔軟的、圓潤的、絲織品獨有的弧度。 「哈哈，哈哈哈哈！還是個可愛的孩子嘛！」靈幻捏了捏茂夫的臉，看起來很開心：「久違地讓我請你吃碗拉麵吧！叉燒想加幾片都給你加！」 「師父，醫生有說，這幾天飲食應該清淡的……」
本文最後由 海尼吐司 於 2023-9-23 02:24 編輯
Chapter 4
09 靈幻據委託人所言，這次要處理的，是一個與「自信心」有關的惡靈。
委託人是個業務員，要到各地銷售公司產品，他的業績一向是在部門中數一數二的，無疑是公司中炙手可熱的紅人。
或許物極必反、盛極必衰這句話還是有點道理在的，委託人說，從上週開始，他只要推銷自己認為沒那麼好的產品，並試圖說出那個產品的優點，他的聲音就會變得毫無說服力，肢體動作也能明顯看出他的尷尬、心虛。
剛開始，委託人認為應該是單純那天狀態不佳，但是後來的幾天，身邊越來越多人說他的講話方式變了。委託人自己也感受到聲帶、身體肌肉的負擔感，並沒有因為充足的睡眠而改善。
「那是真貨啊，靈幻。」
在靈幻身邊飄蕩的小酒窩，悠悠地說了這句。
靈幻默默點頭，他也能隱隱看見委託人週遭的黑氣，這個惡靈的力量，應該非比尋常。
「我大概了解您的狀況了，這是我們的方案。」靈幻遞出了相談所的方案彙整單，做出扼要的說明。
在委託人確定方案後，靈幻詢問：「因為我等一下馬上就有案子，請問您下午四點後，時間是方便的嗎？」
都跟人說好了，可不能輕易失約。
「您好，這是我的弟子，影山茂夫。這次的除靈，會交由他來負責處理。」靈幻向委託人簡單地介紹茂夫，他知道自己的弟子喜歡低調，講太多反而難為情。
「啊？讓我多等大半天，就只能等到你的弟子？」
「靈幻大師明明也在，為什麼不直接⋯⋯」
從委託人逐漸上揚的音高、逐漸加快的語速、逐漸僵硬的表情、逐漸握緊的拳頭，靈幻能猜到：委託人應該動怒了。
其實這種反應蠻常見的，但只要好好說明，通常都不會有事的。
‘現在講話得小心呢，不該講的要是不小心講出去，就真的麻煩了。’
靈幻正準備開口，身後的茂夫就先說道：「師父是希望能讓我有練習的機會，才會這麼安排的。請您放心，我已經協助很多次了，是有工作經驗的。」
茂夫將平常靈幻會講的話，都妥善地說出來了。
靈幻很確定，這次是客人的問題，絕對不是茂夫的問題。
「喂！開什麼玩笑？當我是徒弟的白老鼠嗎？」
「你知道我光這一個下午，就可以賺多少錢嗎？」
「說什麼會給客人最好的服務，都是說假的吧。還是你真的就是個騙子？啊？」
…
…
…
無理取鬧地破口大罵，而且不管是對茂夫還是靈幻，都抱持極端不信任的態度。
「這位客人，請先冷靜一下。您身上的靈必須盡快處理，否則會有危險，請先坐定，我們馬上就處理好了。」查覺到委託人的激烈反應，讓茂夫有些畏懼，靈幻軟聲安撫。
靈幻說的是事實，委託人身上的黑氣隨著音量的增加，越來越濃厚了。
他回過頭看了茂夫一眼，像是在鼓勵他：「沒事的，做吧。」
茂夫舉起手。
「除靈結束了。」
「開什麼玩笑啊！你們這群騙子！在耍我嗎？」
「乓啷——」
猛力一掀。
相談所的桌子，往靈幻的方向翻倒。
「Mob，你也冷靜。」
桌子、茶壺、茶杯、熱茶，還有茂夫的頭髮，全都飄了起來。
一樣沒表情，但靈幻看得出來，茂夫現在非常生氣，不馬上處理會有問題。
「先生，您指定的方案是『除靈』，我們已經達成您的訴求了，仁至義盡，沒有人有義務要照顧誰的情緒，即使您是客人也是一樣的。」
「如果您不相信這次的除靈，不願意將談妥的費用交給我們，我也不在意。」
聽到靈幻對委託人用罕見嚴厲的口吻說話，茂夫本來集中在憤怒的注意力消散了。
桌子、茶具等等，一一歸位。
靈幻重新沖了一杯茶，遞給看見幾秒前的「異狀」、驚魂未定的委託人：「講了這麼久的話，您應該需要喝點東西吧？」
「服務業總是要笑臉迎人，難免需要違背或壓抑自己真實心意，你也是很辛苦的吧？」
靈幻也替自己倒一杯茶，徐徐吹了幾下，才啜了一口。
「表面上的自信、健談，是經歷日日夜夜準備換來的，這是你替自己培養的雄厚資本。」
「自信是好事，但過度的自信會變成跋扈無理，這時，你的資本就會轉為虧損，從紅字變綠字哦。」靈幻開玩笑似地提了個股市顏色，但他的表情一點也不輕佻。
「我個人認為，原本附在您身上的惡靈，未必是耗損您的自信心，反而是操弄您的自信心：在您本該自信的時候，暴露您心中的質疑、心虛；在您本該平靜的時候，使您沉浸於過量的自信之中。」
瞥過弟子的臉，卻只看見他崇拜而專注的目光。
‘看來我又猜對了呢。’靈幻瞇了瞇眼，讓自己看起來可親一些，才繼續說著。
「過度的自信，也有可能是恐懼、自卑造成的。像是您剛才越是大吼大叫，我就越能看出您對自己無法掌控事態、無法知悉惡靈狀態的不安。」
「遭到惡靈附身未必是壞事，很多時候，惡靈掌控的，無非就是人最軟弱的地方。」
「您很幸運，您已經知道自己的短處在哪裡了，您只會變得更堅強。」
委託人看起來冷靜了不少，似乎對於自己稍早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愧，同時也對茂夫展現的能力有所顧忌。他現在看起來有些侷促不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希望您之後工作一切順利。」靈幻用一句不冷不熱的話，隱隱表示：你可以走了，我不會跟你談錢的事的。
「剛、剛才是我失禮了。我知道您的弟子實力不同凡響了，確實是我理虧。」委託人緊張地掏出錢包，準備拿出遠比本來談好的費用，厚上不少的一疊紙鈔。
靈幻毫不客氣地接下紙鈔，邊一張張地點著鈔票，邊輕輕說：「眼見未必為平，不可以隨意看輕任何人，孩子更是如此——他們含藏的可能性，遠比你我還要多上更多。」
靈幻拍了一下委託人的手。
委託人低頭，才發現手中多了疊鈔票。
「這是找您的。」
＊＊＊
10 茂夫 「師父剛才，真的生氣了嗎？」
茂夫想了很久，終於決定問靈幻這件事。
畢竟自己的師父，一向對客人非常客氣的，今天可以說是大反常態。
「生氣啊，氣死了好不好！」靈幻大笑：「你也發現我沒用敬語了吧？我的禮貌，只給腦子清醒的人。」
真奇怪，明明在說自己生氣的，怎麼可以笑得這樣燦爛？
而且茂夫分明記得，平語只出現了幾句，與其說他是認為無理的人不應被禮遇，倒不如說他是以語態在無形中拉近距離，試圖規勸人。而且靈幻最後又改用敬語了⋯⋯‘師父對不正常腦子的容忍度，似乎很大。’
「要是我的桌子跟茶具組都被摔爛，得花多少錢來重買啊？」
「師父氣的是這個？」茂夫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情緒，到底可以用什麼字詞描述。
但他確定：不是好的情緒。
對，廣義來講，他在不高興。
「其實也還好，我更氣他質疑Mob的能力喔。」
嗯？
「……欸？」
「『欸』什麼？你可是我的得意門生呢。青出於藍這句話，沒聽過嗎？」靈幻接下茂夫弄涼的章魚燒，漫不經心地放到口中。
「我很信任你，所以我不希望自己信任的人，被隨便對待喔。」
「啊……嗯？」茂夫的口中，多了一顆章魚燒。
茂夫分不清楚現在讓自己發燙的，到底是章魚燒，還是靈幻的話了。
「別光顧著說話了，快吃啊！」靈幻將塞過去的章魚燒上的竹籤，輕輕抽了下來。
趁著咀嚼的時間，茂夫也咀嚼了靈幻說的每一句話，以及自己在整件事件裡的心境。
吞下章魚燒後……
「我也生氣了。」
「嘛，當然。連沒什麼脾氣的Mob都被惹生氣了，這個委託人真的是——」靈幻笑著再戳起一顆章魚燒，正準備往茂夫的口中送去。
「不只是委託人，我也對師父生氣。」
章魚燒又掉回盒子裡。
「啊？」靈幻將本來集中在章魚燒上的目光，轉到茂夫身上。
「要是我遲一些才出手，師父就會被桌子砸到、被熱茶燙到。」
對自己的貓舌頭沒自覺的人。
明明不是超能力者，卻總是往危險的方向衝去的人。
「可不可以有自覺一點？」茂夫有時很想對自己的師父這麼說。
現在特別想說。
「唉唉，我說了，我相信你，所以我有恃無恐啊。」
「既然相信我的能力，師父為什麼還要往我前面擋？」茂夫清楚地看見，在委託人將桌子往前翻的時候，靈幻迅速地站起身、往茂夫的方向移動。
「……嗯。」靈幻撐著下巴的手，遮住了他的嘴巴。
「師父，我希望您能回答我。」
茂夫不想眼睜睜看著靈幻以身犯險，也不想干預靈幻的一舉一措。
‘是因為，那也是我嚮往的樣子嗎？’
所以茂夫開始在意靈幻的動機，在意他為什麼可以義無反顧。
「我想聽到您的真心話，請不要用沉默逃——」
「啊啊，我也不知道啊！」靈幻抬起頭，瞪著茂夫。
「真是的，我也搞不清楚為什麼，但身體就自己動起來了，這需要什麼理由嗎？」
「怎麼年紀越大問題越多，唉唉，養孩子真難……」
茂夫笑了。
果然，師父就是師父啊。 本文最後由 海尼吐司 於 2023-9-22 21:37 編輯
Chapter 5
11 律律覺得靈幻應該替自己騙到一個好徒弟這件事，吃齋唸佛一輩子。
‘我到底為什麼會在這裡⋯⋯’
律現在正在靈之類相談所寫作業，他的耳邊，時不時傳來靈幻與顧客的交談聲。
－
前一天晚上。
「哥哥，讀書辛苦了，媽媽讓我端杯水上來給你。」
「謝謝你，律。」
在桌燈前伏案的茂夫，回過頭對律微微一笑。
這陣子，茂夫的笑容越來越常出現，律對於這樣的轉變感到高興。
將杯子放上桌後，律低下身看了看茂夫桌面上的書本：「啊，哥哥在做總複習。是快要段考了吧？」
「嗯，得好好認真讀書才行，畢竟師父今天都說，要讓我放假備考了呢。」
‘哇喔，出了個車禍，反而把良心撞出來了嗎？’聽到靈幻體諒哥哥的學生身分，終於不再壓榨他了，律發自內心地感慨。
「不愧是靈幻先生。」律是個好弟弟，他只說出自家哥哥想聽的話。
「是啊。但我果然還是不大放心呢，師父身上的傷還沒好，而且……」
‘等等，這一聽就是要心軟了。’已經看茂夫這樣很多次了，律彷彿能看到接下來一幕幕的發展。
「但是這是高中第一個段考，很重要——」
「所以想要麻煩律，這幾天幫忙陪著師父——」
兄弟倆同時說話，兩人卻都沒把話說完。
「欸？」
-
「啊啊，您的肩頸有些狀況呢⋯⋯請隨我移步到後面的房間。」
然後開始行雲流水的按摩服務，痛打糾結的「肌肉惡靈」一頓。
「了解，看來這張相片讓您很困擾呢。沒問題，我這就替您處理，明天同樣的時間來找我領取就可以了。」
然後開始修圖，這算是用電腦對「怪狀惡靈」進行物理攻擊嗎？
靈幻基本上就是把平常強調的「除靈」輕描淡寫化，技術性規避敏感字詞。
‘虧他能那麼快就適應這種處境。’
律已經聽茂夫說過靈幻前一陣子的事情了，雖然不怎麼很喜歡靈幻，但聽到平常運氣好到不行的人，遭逢附身、車禍、附身副作用（律說這是詛咒，但靈幻一口否定這種說法）這一連串的變故，他也不自覺地動起了惻隱之心。
不過律本人沒有察覺這件事——或他根本不肯承認這件事。
‘要不是哥哥難得依靠我，讓我來幫忙，我才不會接下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律撇了撇嘴。
靈幻本來是說，律吃完晚餐再到相談所就可以了，但律決定提早過去。
絕對不是因為擔心靈幻，而是要確認他沒有以副作用之名，綁架自己那善良單純的哥哥。
現在律已經觀察差不多了，靈幻看起來是真的有麻煩，只不過他好像並沒有太大的困擾，可以說是……如魚得水？
‘這人，真的需要幫忙嗎⋯⋯’律皺著眉，看著靈幻對下一個顧客大談放鬆心情的竅門，甚至開始教人冥想了。
‘我覺得他自己可以處理好，是哥哥人真的太好了。’
這時，靈幻趁著顧客闔上眼睛，拿起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細細汗珠。
髮絲下的額頭，貼著一片不小的膠布。
「嘖。」
「怎麼了，律？」靈幻靠到他的桌邊，輕聲詢問。
「沒怎樣。」律沒好氣地應了一聲，嘆了口長長的氣。
還是趕快交差了事，趕快回家吧。
-
下午，律剛到相談所，就看到靈幻一邊講著電話，一邊寫著字。
應該是抄筆記，因為律有聽到靈幻在確認資訊。
在掛下電話後，靈幻告訴小酒窩，要到黑胡椒醫院一趟。
「啊，嚴格來講，是『以前的』黑胡椒醫院。」靈幻歪了一下嘴角。
「哼，你不用補這句，本大爺也知道在哪好嗎？」小酒窩邊講邊飄出窗外。
‘是已經習慣被使喚了嗎？’律分明記得，小酒窩之前都在抱怨「把我當跑腿工讀生」之類的事情。
看著小酒窩的綠光消失後，靈幻才繼續刷刷刷地在筆記本上寫著字，寫得異常認真，認真到律懷疑靈幻是要畫符咒拿去騙人。
但靈幻很快就靜下來了，像是在等小酒窩，也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律繼續在一旁做著自己的作業。
「喔，小酒窩，你回來了。」
「哼。」
「嘛嘛，別鬧脾氣了，過來一下。」靈幻對小酒窩招了招手。
「啊嗯？說不了謊反而膽子越來越大了？你居然敢這樣招呼上級惡靈？！」
「我之前也是這樣對你的吧？」
「你還好意思講！」
小酒窩一邊碎念，一邊往靈幻身旁飄去。
「你看看，」靈幻拿起筆記本：「廢醫院裡的惡靈，大概都在說這些吧？」
「喔噢，少用一塊腦子騙人，所以變聰明了是吧，靈幻？」小酒窩咧開斜斜彎起的嘴。
「少囉嗦。律，你也過來一下。這次規模不小，得先做點功課喔。」
律走到靈幻的右側，他感受到夕陽透過百葉窗簾，輕輕灑下的暖意。
靈幻將筆記本攤上桌，開始說明。
「醫院裡的靈很多，我想這應該不必多講。」
「嘛，黑胡椒醫院的狀況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律的目光跟隨著靈幻的食指移動，看向筆記紙頁上的文字。
[*]工人流鼻血→失血？
[*]工地車輪胎漏氣→車禍？
[*]磚塊堆莫名傾倒→意外死？
[*]車運材料就必塞車→心血管疾病？
[*]水泥摻入動物屍體→惡性腫瘤？
「黑胡椒醫院有大量惡靈，沒意外是各式病因、死因的集合體。」
「流鼻血，常是短時間大量失血，這種情況如果換個部位發生，而且是發生在醫院病房或手術室，結果可想而知。」
「輪胎漏氣會發生的、要到醫院的事，應該不用我多講了。漏氣只是其中一種導致的方式，要是惡靈再放久一點，說不定情況會更多元？」
「至於那個應該不會倒卻倒掉的磚塊，我怎麼想都覺得只有『意外』可以形容，這個詞放在醫院的話……嗯，要不極好，要不極糟。」
「塞車跟醫院的關聯，目前我只有想到車流看作血管流動，可以代表什麼。」
「水泥那個，簡單來講就是糟糕的東西，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放在人體就是腫瘤，這樣算合理嗎？」
「它們看起來是以大主題分類的，只有單一幾個病例的話，也就只是小小的、一兩天就會消失的靈。但是當小小的靈的共通因子相聚，就會像滾雪球一樣一發不可收拾。」靈幻看了一眼皺著眉點頭的小酒窩：「連上級惡靈都頭痛了，可見團結力量大，哈。」
真心嘲諷的討厭程度，連旁觀的律都看不下去。
果然，被嘲諷的小酒窩本人，看起來像極了被澆上油的火。
「你這小子，相不相信本大爺真的殺了你！」
「信信信信信，我、哦……？」靈幻原本前傾的身體，忽然重心不穩，向椅背「噠」地一靠。
「喂欸，靈幻！」
小酒窩迅速地靠近靈幻。
「噗、噗哈！說要殺我的惡靈，現在居然在擔心我。」
「找死嗎小子，居然敢耍我！」
「哈哈哈哈哈，不敢了不敢了，我好怕喔～」
律看向靈幻桌面下的手。
他抓著椅子的扶手。
他的後背，到現在都還沒有離開椅背。
律打算重新思考，要怎麼完成今天的案子才好。 本文最後由 海尼吐司 於 2023-9-26 01:59 編輯
Chapter 6
12 律晚上六點，前黑胡椒醫院門口。
「那裡狀況真的很差啊。」小酒窩搖著頭，雖然律總是覺得，那坨晃悠悠的綠色有搖頭和沒搖頭長差不多。
「是很強嗎？」
「也沒有到特別強，只是種類多、數量多，讓我單獨處理，恐怕要耗費不少時間。而且我不覺得靈幻現在適合被我附身。」彷彿還說不夠，小酒窩繼續碎念：「雖然平常的身體也不怎麼好用就是了，一點靈力也沒有，又瘦巴巴的，沒幾塊能用的肌肉。」
律沒有接話，他靜靜看著前方正在和老奶奶——也是這案子的委託人——聊著天的靈幻。
「唉唉，真的很困擾啊⋯⋯我孩子好不容易買到那塊地，以為可以直接蓋房子賺錢，誰知道那裡居然有座廢醫院！」老奶奶看起來真的很苦惱，說她有幫忙一起蓋房子律都會信了。
「啊，碰上這種麻煩，真是辛苦了。是我我也會很頭痛呢⋯⋯別看我整天處理這種事，要是我家真的有什麼東西，我也會緊張的。」靈幻微微傾下身，儘可能平視老奶奶。
‘虧他這麼能接話。’律之所以會這麼想，是因為老奶奶在打電話委託靈幻時，早就把所有資訊都講過一遍了。
老奶奶的兒子是初出茅廬的建商，好不容易有一塊地可以蓋房子了，到場查看後，卻發現那裡有間廢醫院。
建地上有廢建築物是小事，重點是每當工人們試圖要整治那塊地，都會發生各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不幸：負責帶領施工的工人接連流鼻血、工地車輪胎漏氣、穩定的磚塊堆莫名傾倒、運材料的車每臺開去都塞車、水泥原料被摻入動物屍體⋯⋯
老奶奶懷疑那個醫院有什麼，才會找上靈幻。
＊＊＊
13 靈幻
靈幻覺得今天的律很難溝通。
‘也不是說平常就有多好溝通，但他今天真的固執得夠嗆。’
在前往前黑胡椒醫院的路上，律持續用各種說詞要靈幻打道回府，說這種案子交給他和小酒窩就可以解決，靈幻在場也只會礙事。
「我怎麼可能會放你一個孩子去工作？更何況接下委託的人可是我啊，我不到場哪說得過去？」
兩方拉鋸間，穿插著惡靈的嘆息。不知不覺，就抵達廢醫院的門口了。
委託案子的老奶奶也從不遠處，緩步走了過來。
「哎哎，靈幻大師，我都已經刻意提早出門了，還是沒您早到呢。」
「哪敢讓您等待呀？」靈幻例行性地行禮，並介紹身邊的律：「這位是今天來協助除靈的影山律，他是非常優秀的孩子，還請您放心。」
「您好，我會盡力替您解決問題的。」律恭敬地對老奶奶這麼說。
‘有時我真的懷疑，這孩子有一個專門對付我的人格。’靈幻努力抿住嘴，不讓這不合時宜的想法脫口而出。
「在除靈前，想先請問太太，方便替我照顧靈幻先生一下嗎？」
「咦？」老奶奶睜大眼睛，隨即轉頭定定望著靈幻。
「喂喂，誰照顧誰？你才比較需要照顧吧？這孩子在說什麼啊。」靈幻有種被老奶奶的目光掃描的錯覺。
律什麼都沒說，就只是舉起了手。
靈幻感覺自己的額頭微微一涼。
「啊啊……」老奶奶掩住嘴。
「如您所見，靈幻先生身上有傷，其實不適合過度勞累，我已經很努力勸阻他了，但他還是堅持出門一趟，說這是自己接下的工作，應該要負責到底。」
「想請問太太，您介意靈幻先生暫時和您一起在外面等候，將除靈事宜全權交由我來處理嗎？我有不少除靈經驗，會好好做的，請您放心。」律的口吻聽起來非常可靠，不對，他整個人散發出的氣場，就是會讓人想信賴、想依靠。
「沒問題呀。靈幻大師臉色的確不好，該休息的，該休息！」
甚至還會讓人不假思索地答應他的任何要求。
‘天啊……’靈幻的頭有點痛，他也搞不清楚這是腦震盪的關係，還是律的所作所為導致的。
他就這樣被老奶奶拉到樹下的長椅休息了。
老奶奶非常健談，親切但不會讓人有壓力，靈幻喜歡和她聊天的感覺。
「車禍真的是飛來橫禍呢，您一定受了不小的驚嚇吧……我兒子有個朋友，現在也在工作，而且做得還不錯。他前一陣子也出車禍，可把我那小子嚇壞了。」
「感覺您兒子是個很溫柔、關心朋友的人呢。他的朋友狀況怎麼樣呢？」
「似乎蠻嚴重的，也不知道現在是在住院、還是在修車呢……」
「花錢事小，人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
「哈哈哈，難怪靈幻大師讓我覺得特別親切。我兒子也說了一模一樣的話呢！」
「哇喔，我是不是該認識一下令郎了，哈哈。」
…
…
…
愉快的對話，讓時間感也變得不大真切。
靈幻沒看手機、手錶，他不知道律和小酒窩除靈多久了，但他不怎麼擔心那一人一惡靈。
醫院窗戶時不時閃現熟悉的、或藍紫或草綠的光芒，卻沒有發出建築物被破壞的聲音。
‘除靈大概順利進展吧，毫不意外。’靈幻勾起嘴角，隱隱帶著幾絲自豪。
「你看，這是我的孫子哦。」老奶奶上揚的語調帶著滿滿的驕傲，她將手機拿到靈幻面前。
「哇喔，很可愛耶！眼睛真漂亮，看起來是個聰明的孩子。」
「是啊，您不知道他學東西有多快……」
聽到老奶奶突然放低聲音，像是想起了什麼，靈幻只是靜靜等著她繼續說完。
「啊，真不好意思，突然自顧自想了些事呢。只是突然覺得，孩子現在可愛，也不知道之後會不會繼續可愛呢⋯⋯真奇怪，又不是沒帶過孩子，但每次每次的感覺都不一樣，都很新鮮呢。」老奶奶充滿溫潤光輝的雙眼中，像是閃過了無數畫面一般。她笑得很慈祥。
「啊，是呢。每個孩子都有每個孩子的可愛，我倒是覺得，他們長大應該會繼續可愛的。太太您看，」靈幻打開了手機，按了幾下按鈕，這才找到自己珍藏已久的相片：「這孩子可愛吧。」
靈幻手機裡的畫面，是穿著國小制服的茂夫，盤腿坐在相談所，搖啊搖地吐出舌頭的模樣。
「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才這麼小呢⋯⋯轉眼間，他現在也已經是高中生了。」
「哇，好難想像噢。明明照片還這麼小、這麼可愛呢。」老奶奶凝視著照片，輕聲呢喃。
「是啊，但事實就是好多年就這樣過去了呢。我很喜歡您說的『每次都不一樣、都很新鮮』，這孩子跟著我快十年了，但他每天每天都在成長、都像是個新的人。」
「您會覺得孤單嗎？看到孩子越飛越高、越飛越遠⋯⋯」老奶奶若有所思地看著靈幻。
「多少會吧。但我更高興他長成了一個優秀、有自己想法的善良孩子。他是我的驕傲！」
「啊不過，有一點大概永遠不變，我現在還是覺得他是最可愛的好孩子。」靈幻笑了，他覺得這是近期笑得最舒心的一次，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肺部舒展、肋骨開展，面部肌肉拉了開來，一切都是那樣自然而然地輕鬆。
「靈幻先生剛剛鬧那麼久、說我固執，現在倒是和太太聊得很開心啊。」
酸溜溜的語氣，一聽就知道是誰了。
「啊，這位是照片裡的孩子的弟弟哦！也很可愛吧？雖然現在好像更多人說他帥氣就是了，哈哈哈！」
「到底在幹麼……」律皺著眉，看起來不怎麼高興。
跟稍早和老奶奶說話的樣子，天差地遠。
老奶奶看了看靈幻，再看了看律，忽然狡詰一笑。
「哎呀，哎呀呀～真的好可愛喔！我還真想捏捏這孩子的小臉蛋呢！」
律似乎被老奶奶的語氣弄得好奇了起來，他忍不住靠過去看靈幻的手機。
看清楚相片後，律深吸一口氣，滿臉悲壯，有著像要上戰場赴死的覺悟。
「……這怎麼賣？」
「哈？」
「我說，這張照片，怎麼賣？還要我講第二遍嗎？」
「哈哈，真可愛。」
「我也覺得很可愛呢，所以是非賣品喔。」
「他是我哥欸！！」
「這位客人請冷靜，您剛剛不是還在擔心我的身體？現在怎麼對我大小聲了呢？」
…
…
…
「這些人，到底在演哪一齣……」小酒窩喃喃自語。
Chapter 7
14 茂夫「嗡⋯⋯嗡嗡。」身旁的手機一震。
茂夫轉過頭，看見螢幕上亮起一則通知。
〖花澤：影山今天有安排嗎？〗
「閒得發慌，正在家看電視呢⋯⋯」小酒窩瞄了一眼訊息，如實描述茂夫的狀態。
茂夫面無表情地默默點了點頭，直接把小酒窩說的話複製貼上。
〖花澤：太好了，那我們一起去相談所串門子吧！〗
茂夫坐挺了身，飛快地打字回覆。
「哎⋯⋯茂夫啊，你等這句等很久了吧⋯⋯」小酒窩嘆了口氣，‘真是受夠這對笨蛋師徒。’
-
段考結束當天，茂夫一放學就到相談所了，他有很多話想和靈幻說，跟他說新認識的朋友有多有趣、新加入的社團有多忙碌、適應新環境有多不容易、自己段考準備得有多認真⋯⋯他也真的什麼都說了，靈幻也就是靜靜聽著、笑著，輕輕點頭或偏頭，再時不時搭個一兩句話。
「那師父呢？師父這陣子怎麼樣？」
看到眼前的師父一愣，那表情跟看見自己有超能力那一天有點像。
「師父在訝異什麼？是覺得我不大會關心這種事情嗎？」
「啊⋯⋯嘛，」靈幻的肢體動作明顯多了起來：「是挺出人意料的。」明明擺著否認的表情，甚至搖起頭了，卻還是講出這句。
‘師父，慌了呢。’看著靈幻的冷汗越來越多，茂夫只是繼續定定地盯著他，什麼話也沒有說。
「不是說Mob不關心人，只是通常在你問之前，我都講差不多了。所以現在這種互動模式蠻新鮮的。」靈幻擦拭汗水，神情緊張，似乎在觀察茂夫的表情。
其實不用他解釋，茂夫也知道他的意思。但茂夫不想點破這件事，他覺得這樣蠻有趣的。
「回到剛剛的話題，師父這幾個星期，有做些什麼嗎？」
「我嗎？差不多差不多啦，開店，接案子，關店，就這樣。」靈幻噘嘴：「啊，唯一不同的，就是身變多了好幾個保鑣，挺綁手綁腳的。」
茂夫有點想笑，但他只是淡淡接續靈幻的話：「常都是我待在師父身邊，我來當保鏢，師父應該會比較自在吧？」
「確實呢⋯⋯」靈幻點頭贊同。
【15%】
「有Mob在，大家總會特別安心。」嘴角隱隱上揚，茂夫看出靈幻現在的表情，是真心的微笑，而且應該是自己都沒察覺的那種微笑。
【28%】
「師父也是嗎？」茂夫想要知道，靈幻口中的「大家」，有沒有包含他自己——畢竟這個人總是習慣將自己置身於眾人之外。
【39%】
「當然啊。」毫不猶豫的乾脆回應。
【68%】
「真、真的嗎？但感覺師父什麼都能自己處理得很好，不大會依賴別人⋯⋯」茂夫也沒預想到自己會把這些想法說出來，那是塵封在心中多年的想法。
是即使看過靈幻最狼狽、脆弱的模樣，也不曾改變過的想法。
「欸？你怎麼會這麼覺得？」靈幻放下差點晃出茶水的杯子。
【89%】
【90%】
【91%】
「我最依賴的人，就是你啊。」
【99%】
「原來在師父心中，我是很值得依賴的。」
「對啊，這還用問——等等，我想說的意思是⋯⋯」靈幻的臉，現在紅得像顆熟透的番茄。
「我知道了。」
「欸，什麼？」
「師父您不用再多說什麼了。」
「不是，我——」
「今天開始，就換我來當您的保鏢。」茂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感受到下頷稜角的手感。
「啊啊，笨蛋！」靈幻兩手往桌面用力一撐：「給我去外面無所事事，不要年紀輕輕就栽在工作裡，這叫耽誤啊！」
「笨蛋」⋯⋯這是茂夫第一次看見自己的師父這樣失態。
「辛辛苦苦讀書，好不容易試都考完了，不是更該好好放假嗎？啊？」
平常即使言行偶爾不當，在茂夫的記憶中，靈幻從不丟失大人該有的用字遣錯、行為舉止。
‘這樣的師父，才是最真實的樣子嗎⋯⋯’
看到靈幻微張的嘴，略略下壓的眉，以及因為眉毛而跟著下垂的眼皮，茂夫知道靈幻應該在擔心什麼、在緊張什麼。
靈幻現在的表情，和茂夫決定暫時不去相談所、不見靈幻的那一天，極其相似。
像是錯愕，像是後悔，像是難為情。
『我是不是說太重了⋯⋯』茂夫雖然還是不大會讀空氣，卻能看見靈幻從眼神透露出來的話語。
他在患得患失。
「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放一陣子的假的，但師父要是有需要幫忙，請務必儘早聯絡我。」
「我希望您真的能像剛才說的，好好依賴我。」
「我知道了，一如往常。」
依賴，一如往常。
跟平常沒什麼不一樣——因為平常你就是我的依靠，你根本不必提這個要求，我也會這麼做的。
【影山茂夫 得意忘形100%】
‘孩子果然喜歡放假啊⋯⋯’靈幻微笑，把弟子暗潮洶湧的情感，往奇怪的方向解讀。
-
「哇喔，影山，你看起來整個人的氣場都不一樣了呢。」一見到面，花澤就這麼說。
「何止是氣場，本大爺差點認不出他是誰。那個下巴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小酒窩對著茂夫的屁股下巴指手畫腳，到現在還是很不解，為什麼茂夫有這麼多張臉可以變。
「花澤，謝謝你約我一起去相談所。」茂夫真心感謝。
一口答應靈幻會好好放假後，茂夫就一直沒收到靈幻的訊息、接到靈幻的電話，正思考該什麼時候突襲探訪相談所時，花澤的訊息就來了。
「不用客氣，想說剛好順便問問，多一點人也比較熱鬧。」花澤笑得很爽朗，讓茂夫想到炎炎夏日的彈珠汽水。
「上一次去相談所幫忙靈幻先生，就特別有感。」花澤轉過頭，看著茂夫的眼睛，真誠地說道：「靈幻先生果然很帥氣啊，不能完全講出想講的話，也還是能獨立把工作處理得很順手呢。」
「師父一直都是很可靠的大人。」茂夫點頭，腦中卻閃過幾個畫面⋯⋯
『嗯，這我的確沒辦法……交給你了Mob。』
『看看我的徒弟，很厲害吧！』
段考前的每一次除靈，茂夫都能感受到靈幻越來越明目張膽的依靠，以及對自己的驕傲。
甚至還有一次，靈幻在除靈結束後，直接對茂夫說：「Mob你真的很厲害啊⋯⋯遇到你的幸運，大概可以中好幾張樂透了吧。」
「欸，遇見我，很幸運嗎？」茂夫沒有聽別人對自己這麼說過。
「當然，你知道我那時有多高興嗎？」靈幻拍著現場的照片，忽然轉過頭：「啊！就像彼得潘的出現一樣！」
「彼⋯⋯得潘？」
「天啊，你居然沒看過嗎？電視也會播卡通、電影欸。」
「嘛嘛，那我就換個說法好了。就像是灰色的畫布，被絢爛的水彩洗染⋯⋯」
「好像沒有比較好懂呢，師父。
「那、那就是你的問題了。」
「師父不願意多說明一下彼得潘或是畫布嗎？」
最後靈幻什麼也沒說，只是在吃拉麵時，多給了茂夫兩片叉燒——大概是封口費吧。
【影山茂夫 得意忘形100%】
「影山，真的很高興呢。」看著茂夫又一次變臉，花澤忍俊不禁。
Chapter 8
15 花澤「還好只持續一個月，真的是萬幸啊⋯⋯」正在用超能力擦拭櫃子高處的花澤，感嘆了一句。
「是啊。」茂夫一面淡淡回應，一面替小番茄施肥。
花澤覺得自己應該看錯了，但茂夫說出「是啊」時，神態隱隱有些⋯⋯遺憾？
「靈幻先生應該很高興吧⋯⋯賴以為生的嘴巴終於正常了，」小留拿著報紙擦窗戶：「但大概要花些時間改掉不想講話就抿嘴的習慣呢，哈哈。」
趁著靈幻去買午餐的空檔，不約而同來相談所的三人，看人數也夠，決定合力大掃除一番。
他們隨口聊起這陣子的事情。
「不過花澤怎麼看起來有點累啊？」小留擦完窗戶，轉過頭要拿抹布改擦辦公桌，就瞄到了花澤眼下的黑眼圈。
「啊，昨晚有推銷員來我家，他講了好一陣子才離開呢。」花澤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心想昨天那一遭算不算得上是奇遇。
-
「叮咚。」
‘都這麼晚了，會是誰啊⋯⋯’剛從覺醒研究室回到家的花澤，連甚至東西都還沒放下。
‘難道是被跟蹤了嗎？’花澤將超能屏障覆蓋全身上下，微微眯起眼睛。
他打開了細細一條門縫，卻看見一個西裝筆挺的業務員站在門口。
「您好，方便借用您一點時間，讓我介紹產品嗎？」
「已經很晚了，不如您明天再來吧？」花澤刻意壓低聲音。
「啊，不好意思，是這樣的⋯⋯因為遇到一些狀況，我現在有蠻重的業績壓力，即使賣不出產品，時數衝起來也可以多少抵一些的。但還是以您方便為準。」
花澤沒有感受到什麼能量波動，也沒看到周遭有奇怪的靈體。
自從被炸過一遍後，花澤將他家附近做了不少保護措施，基本上有任何異狀，是不可能察覺不到的。
眼前這個人，要不就是沒有超能力，要不就是強大到能夠混淆自己的辨識能力。
‘如果是什麼厲害的人，真的要對我做些什麼的話，根本不用拐這麼多彎。’
要是真的發生什麼、真的被誰的盯上的話，自己先知道了，應該能勉強爭取時間，提醒身邊到其他超能力者。
要是這個人真的是普通人的話⋯⋯
都這麼晚了，還不能安心回家休息。
這些思慮都在一瞬間轉過。
「⋯⋯辛苦了，請進。鞋子麻煩幫我脫在玄關。」
「您是認真的嗎？」
「是的，我們公司這項產品，有經過多次研究把關，並交由兩萬人試用，還得到國家級認證⋯⋯」
「不，不是。我應該沒有足以吸引色狼的姿色，您是不是應該另尋客戶？」
「不不，您很好看，這樣說就不對了呢。而且您知道有些變態專做無差別攻擊嗎？更何況您一個人住，還蠻常晚歸的樣子⋯⋯」
「你觀察我很久了啊？」花澤低聲說著，同時眼露鋒芒。
突然沒了敬語，似乎把推銷員嚇到了。花澤其實是故意這樣的，他想用似是而非的話，來試探對方的口風——這是從靈幻身上學來的，花澤覺得這招極其實用。
推銷員雖然看起來很緊張，但沒有任何惡意，一看就知道，他只想要趕快平息客戶的憤怒。
「哈哈，您做功課做得很足，但現在社會大眾對跟蹤事件特別敏感，求好心切這麼做，可能會引起一些麻煩的。」
「啊，啊⋯⋯我也是第一次需要這樣衝業績，思慮不周了。真的很謝謝您提醒。」推銷員非常客氣，完全不介意提醒自己的人是個孩子。
花澤慢慢開始覺得，這個推銷員是個不錯的人，更加希望他能趕快回家休息了：「我應該是真的用不到防狼噴霧，您還是早早回家休息⋯⋯」
「請等等！送禮也是一種選擇啊，您身邊沒有那種，會讓您覺得應該好好保護自己的人嗎？」
花澤本來想一口回絕的，但因為這句，他的腦中不知道為什麼浮現靈幻的身影。
‘都講到這樣了，還堅持要繼續推銷，人家工作應該真的很辛苦。’花澤想，花點時間聽人家說話對自己也沒損失，那倒不如就讓他多坐、多休息一下。
本來還擔心太無聊，自己會聽到睡著，出乎意料的是，那人介紹得很專業，還讓花澤覺得蠻有意思的。
「偷偷和您說，」推銷員小小聲地說：「其實⋯⋯我是試用這個產品的其中一人哦。」
「居然，您們跑業務就夠辛苦了，還得報告試用狀況的啊？」花澤開始有點同情這位辛苦的推銷員。
「啊，其實是我適合這種方式啦。我需要對自己賣出去的產品有充分的認識，才能講得比較像樣。所以通常我會自願試用產品。」
「哇喔，您很敬業呢。那您之前試用這噴霧的狀況是？」
「噢，有點慘痛呢哈哈哈，但這應該算是賣點？」
不愧是專業推銷員，很會釣人胃口。花澤用催促的眼神，要他繼續說下去。
「當時我想說拿來噴噴看外面的蟲子，結果蟲子沒死，被嗆到的只有我自己⋯⋯」推銷員笑了起來，不知道的話，會以為他是在取笑朋友做的蠢事。
「哎，還好是在室外試用，但也因為是室外，風向什麼的很難掌控啊。」
「風往你這邊吹嗎？也太慘了吧⋯⋯」好一個多災多難的推銷員，花澤更同情他了。
「這還不是最糟的事情！我家平常最黏我、最愛我的狗，也閃得遠遠的耶⋯⋯」
花澤發現那個人講到小狗有異樣，上揚的語氣配上低垂的眉眼，總有說不上的違和感。
「您們的防狼噴霧大概真的很辣吧哈哈。對了，您養的是什麼狗、今年幾歲呀？」花澤試著追問了狗的事情，也算是轉移話題。他蠻想聽聽推銷員說防狼噴霧以外的事情，也隱約感受到這推銷員需要和其他人聊天。
「我養的是小型犬，博美哦！真的很可愛，但牠因為意外，前一陣子剛走。」回憶起小狗的可愛，推銷員流露了不同於前幾分鐘的笑容，那是完全的溫暖，沒有半點專業感。
但他笑得像是快要哭出來了，花澤看了都覺得，自己咽下的口水，似乎也有些鹹苦的味道。
「方便說說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如果不想碰觸這塊記憶，不說也沒關係的。」
「是車禍，那天我要帶牠去打疫苗，卻不巧碰上追撞事故。車子的左半部承受了絕多的衝擊，我只有受到輕微波及，輕傷而已。」
車子左半邊承受大半衝擊，而那隻要被帶去打針的狗離開了。事故現場長什麼樣子，也不必多問。
「真的很遺憾⋯⋯您一定很不好受。」
「是啊，我那陣子像瘋了一樣，甚至想從世上的眾多靈體中，找回我那孩子。」推銷員輕輕撓著臉頰，看起來有點像意識到自己叛逆期有多不可理喻的少年。
「哇喔，也太亂來了。靈體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招惹的呢。」常常在除靈的花澤，忍不住插了個嘴。
「是啊，當初真的走火入魔了。連被附身也覺得很高興呢，『說不定在我身上的，就是我那孩子呢』，我那時這麼深信著。」推銷員的語調很像是夢囈，他現在看起來有些透明易碎。
「甚至真的被附身了？！」最近被附身的人可真多⋯⋯
看著那個推銷員，花澤又想起靈幻，想起他每次看見孩子們玩得開心，就默默收斂笑容、無聲離去的模樣。
「被附身了，雖然引起不少對自己、對他人的麻煩，但很快就解決了——多虧我朋友推薦了很不錯的除靈店家。」
「現在回想起來，我朋友那時應該嚇壞了，我沒看過他用這麼強烈的語氣，求我好好活著。」
「您有一個很棒的朋友呢。」在一個人神智不清時，如果有清醒的朋友願意拉自己一把，那是足以翻轉一個人的世界的⋯⋯影山茂夫，還有在那之後陸續遇到的大家，對於花澤來說，就是如此。
「是啊，他確實是個很棒的人，忙著創業，也一直掛記著我。因為他的那番話，我才決定去除靈，那次除靈⋯⋯簡直是當頭棒喝，我清醒了，好好振作起來了⋯⋯」推銷員突然小聲說了一句：「變得更堅強，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嗯？您說了什麼？」花澤沒聽清後面的那一句。
「沒有沒有。話又說回來，您真的不考慮買瓶防狼噴霧嗎？」
「看在您都說這麼久了，我和您買一瓶來送人好了。」
「這麼實用的東西，您不考慮自己也留一瓶嗎？第二件五折⋯⋯」
花澤看時間也不早了，不是很想繼續聽更多優惠方案，他舉起手，用超能力將自己原本擱在角落的背包舉了起來，呼呼呼地旋得像是長鞭。
「我有可以自保的能力，所以應該沒有這種需求。」
「哎啊，真可惜呢。好吧，一瓶1500円，您要付現嗎？」
見花澤沒有答話，推銷員問道：「怎麼了嗎？」
「啊，沒有，只是覺得您的反應和其他人不大一樣，沒有多問我的能力，也看起來不怎麼訝異。」
「啊啊，那個啊⋯⋯」推銷員笑得很頑皮。
「有人曾和我說，不能看輕任何人——特別是含藏著無限可能性的孩子。」
Chapter 9
16嚴格來講，「只能說出真心話」這件事只有持續三週。 但是靈幻晚了一週，才發現自己說話不再受到限制。 「習慣的養成，需要二十一天。」道理很多人都知道，但察覺到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就像是路面上的河水可視、可聽，可以觸及，但河水浸潤、滲透到地底下的水，卻是在無聲無息之中積累。 新的，混雜著舊的。 如新，如故。
＊＊＊
17 茂夫
茂夫覺得靈幻變得不大一樣了。 大概是從只能說出真心話開始的轉變，是變得更加坦率了嗎？ 茂夫去問了律，律一聽到「靈幻」，就眉頭皺得老緊。 「說話方式嗎？不是很想讚美他，但靈幻先生的應變能力很強，我覺得他沒有我也可以過得好好的。」 「嗯⋯⋯？是嗎？」茂夫記得花澤也說過類似的話，難道他們都沒察覺到，靈幻現在比較坦率、會依賴人嗎？ ‘難道，師父比較依賴我？’ 【影山茂夫 得意忘形100%】 「啊不過，說到靈幻先生，他的手機裡居然有哥哥小時候可愛的照片耶。」律的聲音聽起來很不是滋味。 「欸？」靈幻很喜歡拍照，所以他有什麼照片，茂夫都不會太訝異。 剛認識靈幻時，他並沒有特別熱衷於攝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靈幻小小手機的鏡頭，越來越常對著茂夫。 從失焦、構圖意義不明，到拍攝技術不輸專業，一張張相片，見證了相談所的年復一年。 後來靈幻還趁著打折活動，狠下心買了台看起來很厲害的相機。 但靈幻不會輕易把手機、相機拿給別人看，多數時候，大家都只能看到黑板上貼的那幾張⋯⋯不對，多年過去，現在貼的相片，數量也相當可觀了。 茂夫也好奇靈幻給律看了什麼照片，但比起這個——「律知道師父為什麼會秀出照片嗎？」 「他那時和委託人聊天，似乎是聊到照顧孩子，靈幻先生就把哥哥吐舌頭的那張相片開出來，他還說哥哥是他的驕⋯⋯哼，是最可愛的孩子。」 「啊？」 【74%】 【50%】 【32%】 茂夫本來以為靈幻經過這近一個月，已經變得更加依賴自己、意識到自己長大了。 【5%】 結果還是被當成孩子看待嗎？ 看律在說完這段話時，整張嘴歪到右邊去，有點刻薄的樣子。（小酒窩已經說他看起來很討人厭了。） 那應該所言不假。 茂夫不怎麼高興，但他轉念一想：當孩子，最多也就當這幾年。 ‘『可愛的孩子』啊⋯⋯就給他可愛吧。’ 茂夫的身高，已經快追上靈幻了。 【影山茂夫 不為人知的鬥志？？？%】
＊＊＊
18 茂夫、靈幻
靈之類相談所。 茂夫推開了再熟悉不過的門。 一步，兩步，三步。 一如既往地向左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卻陌生的側臉。 是他的師父，靈幻新隆，卻看起來也不大像是平常的他。 斜斜地望著「窗外」——百葉窗廉根本沒被拉開。 他的目光，朝著不知何處的遠方發散。 一點表情也沒有。 但那表情也只閃了一瞬。 在聽到門「吱」的一聲時，靈幻彷彿戴上面具一般，迅速地掛上諮詢者游刃有餘的笑容：「您好⋯⋯」 在看清來者何人後，前一刻坐挺、伸展開的雙肩，以及那一抹笑容，再一次放鬆了下來—— 「喲，是Mob啊。」 平常精明銳利的雙眼，現在微微瞇起，像是被溫暖的陽光曬得舒服，隨時都可以打呵欠一樣地放鬆。 看似卸下笑容，卻還是可以看出嘴角一點點的上揚。
「師父，您剛才在想事情嗎？是遇到什麼麻煩的案子嗎？」 茂夫轉過身放下書包，卻沒有讓自己的目光離開靈幻的臉。 「嗯？沒有啊。」靈幻將手臂向前一推，伸了個懶腰，才喝一口已經有點涼的茶：「只是有點累⋯⋯」 靈幻微微一頓，放下茶杯才抬頭：「畢竟我可是二十一世紀的新星靈幻新⋯⋯你怎麼突然湊這麼近？」 茂夫走到旋轉椅旁，微微蹲低、彎腰，讓自己可以平視靈幻的雙眼。 「我想好好確認⋯⋯確認師父是不是真的沒事。」 「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一定要告訴⋯⋯」 「⋯⋯噗哈，什麼跟什麼啦。」靈幻笑了，那個笑，不是為了展現專業可靠，也不是為了掩飾真實情感。 他就只是想笑。 「這樣很奇怪嗎？」看見靈幻突如其來的笑容，茂夫反而不知所措了起來，但他的目光依舊沒有退縮。 「不，不奇怪。我是在高興。」靈幻眼下的細細皺摺，因為表情的變化而更加明顯了。 「你在乎我的感受，這件事，讓我很開心。」 隱約有幾道光，從百葉窗的縫隙，斜斜、細細地落下。 落在靈幻和茂夫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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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9月22日
『如新 如故』完結撒花🎉🎉🎉好耶！我完結了！！！(((o(ﾟ▽ﾟ)o)))
「如新 如故」是我人生中的第一篇路人在角色塑造上還有很多生澀之處但無可否認的是，我寫得很快樂、很滿足看到每個喜歡、收藏都讓我非常非常雀躍文學是需要向外互動，才可以成為文學的所以真的很謝謝各位讀者的陪伴有你們，才會有這一篇文的完成🥹🫶
真的很開心能寫和朋友唸叨好久的「坦率的師父」刻意安排了比較討喜的博美靈，帶給師父這個有點困擾的「祝福」讓師父更能夠坦蕩地把對身邊人的關懷、照顧說出來（不然每次看漫畫、動畫，師父的小眼神、欲言又止都讓我好在意啊！！！）我私心認為，靈幻師父畢竟是把大家連繫在一起的人他的轉變，必定會帶給周遭一系列的變化（可能堪比蝴蝶效應劇烈XDD）所以在「如新 如故」筆法的呈現上，才會選擇用多種視角切換有的人可能也跟著變得更坦率了，有的人可能對靈幻師父有了新的認識在「改變」這部分，我真的想特別久，但寫這Part也最享受總有種看著路人的大家自己動起來的感覺💖💖💖
關於這篇文的名稱，我真的想了好久好久最後決定取「白首如新，傾蓋如故」來用我自己按喜好詮釋這句（和原意不大一樣）為：在匆迫的行旅中偶然交會的兩車，在車窗的帳幕被揭開的一瞬，兩雙眼相會，一眼如千年，像上輩子就認識一樣熟悉即使相識多年，相互陪伴到白髮蒼蒼了，也還是能一直帶給彼此剛認識的的新鮮感，亮燦燦的白髮隱喻的不是年歲，而是純粹如白紙的一如初見在我眼中，這是非常、非常浪漫的也很適合亦師亦友，是彼此的One and Only One的茂靈私以為有向陽〈行旅〉「在人跡渺少的街角，我遇見你。在燈火睏盹的窗間，我遇見你。」的調調😳
不知道閱讀這篇的你，有沒有發現、會不會在意（但我就是想講wwwwww）這篇的人物們，是可以串在一起的喔！！！出於私心，想對我最喜歡的伊阪幸太郎致敬，請用了這樣的方式來呈現世界觀伊阪的《LUSH LIFE》有一段：「我剛才不是說過，人生或許是一場接力賽嗎？就像那幅劃一樣，士兵走著走著，爬上樓梯抵達終點後，發現那裡不過是另一個士兵的出發點。大家就這樣聯繫在一起，所謂的活著就是這樣。」我想呈現的，大概就是這種感覺(´υ`)
選在今天發出完結篇，是因為⋯⋯今天是教師節！！！不覺得靈幻很適合這個好日子嗎？他可是最棒的師父啊！（？！
好啦，我該講的、不該講的都講完了再次謝謝你們的閱讀那⋯⋯我們有緣再見囉(ｰ̀֊ｰ́)و♡
本文最後由 海尼吐司 於 2023-9-28 18:4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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