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biku 發表於 2023-8-7 23:09:55

【序】

**人事物及地名等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太陽光芒,降臨人間,光灑落在溪谷,閃閃發亮,那是我們的故鄉;美麗的故鄉,祖先等待著我們,太陽光芒,將會指引方向,帶著榮耀回家。』

  女人一手抱著男嬰,搖籃裡還有一個女嬰,她清唱著美麗的歌謠,一邊祈禱孩子們可以平安成長,但是她深知自己已經盼不到那個時候,只能唱著歌謠做為搖籃曲,以做完身為【母親】的責任。


  一個女孩手拿著布娃娃,在大街上邊哭邊跑,路過的百姓紛紛循著哭聲看去,有人想要攔住女孩,但是女孩彷彿知道終點,快速地穿過擋住她的人,穿越長長的紅磚牆,女孩跑到一座四合院大門前,她認得匾額上的其中一字,因為母親說過:有這個字的人才會幫助他們,女孩不疑有他,一股腦地往木門衝撞,聲響連裡面的狗都大聲吼叫,
  女孩害怕裏頭的狗會咬人,但是情況危急,還是繼續用身體撞門,過沒多久,便聽到腳步聲匆匆忙忙過來,
  「哪來的混帳敲.......門?」一名青年有些惱怒的打開門,低頭一看見女孩,馬上改口抱起她:「哎呦!桃妹,妳怎麼自己跑過來了?」
  「阿母、阿母起不來!阿母起不來了!」
  女孩越講越激動,遇上熟人更是放聲大哭,青年一聽到消息也瞬間腦袋空白,但是一看到孩子也顧不得悲傷,回頭往廳堂大喊,更叫了幾個長工出來幫忙,一名少年也因為青年的呼喊跟著跑到院子,但是青年搖頭要請少年回去書房,不要跟過來,
  「大膽!我是田家的家主,你不告訴我是要告訴誰!」
  「少爺息怒啊!我、我是因為不想讓你知道這件事,又讓你更加難過啊!」
  「吵什麼!」
  一名婦人也疾步走進院子,看到女孩便趕緊從青年手中接過,還用手巾擦掉女孩臉上的髒汙和淚水,眼看家主和老夫人都在場,便趕緊將事情一五一十回報,婦人大吃一驚,差點沒昏厥過去,婦人緊緊抱住女孩,指揮長工和青年盡快出發到女孩家去。

  「米娣!米娣!」

  婦人隱忍著悲傷,隨著家僕進入一間土角厝裡,果不其然看到身穿奇異服裝的婦人安詳地躺在木床上,身旁還有個小男孩,男孩似乎也是哭了許久,小小身軀精疲力盡,他抬頭見到婦人抱著女孩,才驚覺自己忽略妹妹獨自跑出家門,甚至還去找大人求救,
  「懿德,這是你阿母寫的信嗎?」婦人指向他緊握的白紙,男孩輕輕點頭,婦人溫柔的說:「你給芝蘭姨看看,好嗎?」
  男孩抿緊嘴唇,謹慎地遞給婦人,她將信打開來看,雖然字寫得不標準,但是這一字一句都不禁讓婦人和其他大人潸然淚下,婦人將信小心翼翼地收起來,她牽起男孩和女孩的手,說:「聽好,阿姨答應你們阿母,好好照顧你們到長大,知道了嗎?」

  「「知道。」」兩人異口同聲。

本文最後由 bibiku 於 2024-3-31 11:29 編輯

bibiku 發表於 2023-8-7 23:39:08

【一】彩蝶院

**人事物及地名等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沐城,位於島嶼的西部海岸平原,東北有綿延的臥龍山,南有清澈的燕尾河,西邊則是無盡的海洋,起初先祖來此開墾適逢春季,暖風從西邊沿著河岸吹拂,有如如沐春風,便將此地稱為沐城;然而,『沐城』卻只在百姓間流傳,出陽國接管後,硬生生地將她改名為『濫河郡』,只因為新政府抵達時,遇上難得一見的燕尾河氾濫;
  可笑又難聽,是所有沐城百姓的反應,
  但是比起改名,出陽政府的接管、『血洗雁門』的混亂,已讓沐城民不聊生,十多年過去了,沐城終於回到如沐春風的模樣,不過還沒響起第一道春雷,所有的一切,都正在醞釀著。

  「就當作是陪我去吧!」田士泰向他丟了一串銅錢,
  男子伸手將銅錢串接住,他輕笑道:「前朝的東西你還留著?不好吧,拿去給當鋪說不定能談好價錢。」
  田士泰把板凳拉開,坐在板凳上,右腳還踩著板凳頭,順手拿走銅錢串:「我才不要賣給當鋪,這樣不就把錢送給陳家了嗎?」
  「你還真會想。」他輕拍田士泰的膝蓋:「有夠難看,放下放下。」
  「喔?真大膽,竟然教我!」帶著憤怒的語氣說:「區區下人還敢對主人指點,我要命令你陪我去一個地方!」
  「去哪?」
  「花街啊!白目仔!」田士泰跳離板凳,順手將男子的斗笠拿走,便揚長而去。

  花街正名係藏花街,顧名思義就是藏著許多花朵,這些花朵都種植在五光十色的木造板屋內,一頻一笑、舉手投足間彷彿勾走人的靈魂,順著街道繼續往前走,來到一間僅用牡丹花點綴的房舍,左右梁柱上各掛一盞繪有蝴蝶的紙燈籠,梁上則佇立著一塊匾額,以娟秀的字體寫著:【彩蝶院】。
  與其他間招待所不同,不用招呼推銷就能讓訪客絡繹不絕,田士泰和朋友就在人群中看著那塊匾額,那人壓了壓斗笠,說:「你帶我來要幹嘛?一次要多少錢你也不是不知道。」
  「又沒有叫你花錢,緊張什麼?」田士泰對匾額抬起下顎:「今天有表演,免費的!」
  「哇......!老爺,難得你省錢啊!我得跟嫂子講一聲.....」
  田士泰急忙拉住:「我叫你來是做人證,不是要你去做抓耙仔的!」

  他也不是沒進來過藏花街,只是身上並無分文,每天和妹妹去早市賣藥賣舶來品,雖然受百姓捧場,但是那也賺不了什麼大錢,即使有田士泰這位大爺支撐自己,卻也明白這不是長久之計,更何況田家也尚未復甦,能在那場血難存活下來已是大幸,
  「竹仔!走啊!」
  田士泰滿臉笑容的向自己揮手,他也禮貌性的把斗笠脫下,隨他一起進入彩蝶院。

  『各位人客!這邊椅子樓梯隨大家坐,早到挑好位,晚到不後悔!』
  店小二忙著搬凳子招呼,底下的人們七嘴八舌,眼睛卻都緊盯中間的鮮紅樓梯,二樓用粉色布簾遮蓋住,卻不停晃動,仔細聽還能聽到女人的嘻鬧聲,田士泰拉著他鑽過人群,選在一個角落、但是能站在比人高出半個身體的地方,雖然沒人發現這位置,可是視野極佳,幾乎可以看到整個彩蝶院的內部,田士泰拿出不知道從哪挖來的瓜子,當場嗑起來,一邊拍拍他的肩頭,似乎告訴他好戲就要上場;
  過沒多久,陣陣低沉的鼓聲從高處宣洩而下,人聲鼎沸逐漸轉為鴉雀無聲,接著銅鑼用力一敲,金屬敲擊聲震耳欲聾,最後二胡與笛聲悠悠傳來,出場曲落幕後,樓梯頂端的布簾也掀了起來,一名女子身穿粉紫舞衣,手持青玉圓扇現身,女子輕踩一階,笛聲便跟上吹奏,接著她後腳一蹬,所有音調都跟著她飛舞起來,女子抓住垂在中庭的布條順著旋轉,圓扇插進腰帶,雙手緊抓住唯一的布條,兩腳一腿伸直一腿彎曲,裙擺隨著女子轉身在空中飄逸,像是蝴蝶輕盈地在布條上飛舞,

  台下的觀眾又是歡呼、又是拍手叫好,田士泰彷彿知道演出內容般,笑著說:「如何?叫你來看是看人家怎麼賣藝的,果然漂亮啊!」
  「菜市場哪來的布條給我這樣掛?」
  「山上很多老竹,你砍一枝就可以掛了。」
  「別黑白講。」
  在他們倆談話途中,女子已經從布條上滑落下來,她用力扯下布條,披在自己的肩上,手舞足蹈地甩著布條,布條的柔軟如畫筆般繪出線條,女子則是畫筆,循著樂曲起伏繪出美麗的景色,觀眾情緒也隨之沸騰,然而樂曲停下,她擺個身姿過過場,先是以琵琶拉響序曲,接著揚琴、笛聲演奏,二胡點綴,女子又開始甩起布條,但是不僅僅是變換舞姿,更將布條甩到觀眾之中,布條有如女子的手指撫摸觀眾臉頰,被撫摸到的觀眾更是嘻嘻笑地停不下來,
  田士泰倆人站在角落,自然是體驗不到這種感覺,但是女子似乎察覺到他們倆的存在,將布條用力一甩便甩到他的眼前,使得兩人的視線對上,雖然他沒有被布條撫摸,卻也發現這女子與尋常女子有些不同,即便已經塗上濃妝,仍然掩飾不了,
  「欸竹仔!竹仔!林懿德!」田士泰緊張的拍了拍他後背,
  他回過神來,皺眉說:「幹嘛啊?我有在看啊!」
  「你表情變很怪啊!欸、這表演不錯吧?」
  「不錯是不錯啦......」林懿德也輕笑地說:「但我不知道這彩蝶院裡,竟然會養蜜蜂。」

  表演結束後,不少人要掏錢買舞孃一宿,老鴇隨即出來站在台階上,告訴大家姑娘跳舞跳累,沒有多餘力氣好招待顧客,一揮手,二樓的布簾全都落下來,彩蝶院裡所有姑娘都站在二樓,有人拿著圓扇、或拿著手巾揮舞,一邊對著一樓的觀眾呼喚著,
  『期盼各位人客來好好照顧我家姑娘們,若剛才還看不夠,我們的姑娘們也能跳呢!』
  『牡丹婆!妳都站在這裡了,要不然妳來跳啊!』
  一個男子大喊,牡丹婆帶著略有氣憤的說:『你在欺負我啊!老的已經跳不動了!』語畢,哄堂大笑。

  在牡丹婆的招呼下,許多男子都被姑娘帶離舞台,但也有許多人不打算花錢、跟著人潮離開,林懿德則看著群眾逐漸散開,便向田士泰點頭,作勢要離開現場,這時,一名雜工匆匆忙忙地擋在他們倆面前,
  「兩位頭家請留下,我們大頭家想要找您們二位。」
  田士泰急忙伸手撥開:「別別別、我還要趕著回家辦事,不能留。」
  「不然這位頭家能否留下?」雜工的手掌伸向林懿德,
  林懿德滿臉狐疑:「我剛才有做了什麼嗎?」
  「哎......我也是照大頭家的交代,詳細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兩人面面相覷,也不好為難對方,便點頭答應,跟著雜工往一旁走廊離去。

  雜工帶領他們來到一間房舍,房門被打開開來,似乎早已知道他們的光臨,屋內布置異常簡僕,不像彩蝶院裡大紅大紫,還瀰漫一股胭脂味,這裡只有陣陣檀木香,讓人感到一絲寧靜,沒多久牡丹婆邊走邊整理自己的衣容,後頭還跟著剛才的舞孃,
  田士泰相當狐疑,輕聲地問:「這是招待?」
  「你覺得是招待?」
  「當然不信。」田士泰縮緊脖子:「等等出事,你要保護我啊!」
  「知道了。」林懿德無奈地回答;
  牡丹婆笑臉盈盈,拉開嗓門說:「哎、田少爺!很久沒見看您了呢!」
  「欸、牡丹婆,別這樣說,我來沒幾次吧?」
  「哎喲—!別害羞,男人來這裡紓壓很正常的。」牡丹婆轉眼看到林懿德,換了語調客氣地說:「這位人客,剛才應該沒事吧?」
  田士泰滿臉問號,林懿德馬上回答:「沒事。牡丹婆,剛才姑娘跳的舞真是好看,能得姑娘青睞已是誠惶誠恐。」
  一提起姑娘,那人跟著輕蹲回禮,牡丹婆也跟著鬆懈情緒:「人客滿意就好,既然田少爺難得光臨,還帶朋友來,我請姑娘陪您們喝杯茶,當作是個招待。」
  兩人本想婉拒,但是拗不過牡丹婆的請求,田士泰也不好意思白受人家的好意,拿出錢袋,抓把碎金子給牡丹婆,她一看到碎金雙眼發亮,邊呵呵笑邊道謝、碎步離開房廳,還吆喝雜工多端上幾盤小點和好茶;

  方才林懿德與牡丹婆打著好一陣子的迷糊仗,令田士泰忍不住想要發問,就當林懿德要向他解釋時,姑娘便先開口:「是我差點誤傷了這位少爺,必須向您道歉。」
  「啊?誤傷?」田士泰轉頭看向林懿德:「所以發生什麼事?」
  林懿德將寬袖拉出來一些,用手掌甩了甩比劃:「剛才這位姑娘不是甩著布條跳舞?她那布條裡綁著一把刀。」
  「刀?妳......!」
  「不過姑娘很快就認出來了,所以馬上收手,沒事、沒事。」
  林懿德神情自若的把衣裝整理好,姑娘俐落地倒兩杯茶水,其中一杯遞給林懿德,便說:「今日之事確實是我的過錯,我向您賠不是。」
  「姑娘客氣了。」林懿德馬上接過杯子,兩人相敬後便一同喝下茶水,
  感覺被冷落的田士泰有些不是滋味,趁著他們倆不注意,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順便給自己倒杯水,模樣讓兩人都笑出來,三人都入座後,林懿德就向姑娘問起稱呼,
  「瑪雅,您也可以稱我馬姑娘。」
  「林懿德,這位是田家家主田士泰,妳叫他田少爺就好,我的話叫我林先生就好,畢竟我沒像田少爺有這麼大的家世。」
  「哇......你講這話就太過分了,竹仔。」

  然而這件事太過奇怪,林懿德與瑪雅完全不相識,倘若瑪雅沒有認清楚,一不小心就會成為凶殺案,他們止不住好奇問起瑪雅的動機,她皺起眉頭思考了一會,便說:「我以為林先生是兇手。」
  「兇手?」林懿德看看自己的身軀,笑問:「我哪裡像是兇手啊?」
  瑪雅略帶歉意地說:「是我家的丫鬟告訴我,有人帶著一把劍進入彩蝶院,所以我猜想是不是兇手追到這裡來,本想說這是活捉兇手的好時機,直到將布條丟出去我才發現您不是兇手。」
  「啊......原來是這把劍啊!」
  林懿德解開腰間的劍,並將它放在桌子上,劍鞘深綠、如青竹一般,劍柄則用鐵材及竹藤編製,沒有過多花紋,林懿德說這是他在廢物堆裡找到的,或許是有緣、也看得順眼,便留下來當作防身用,況且他和妹妹都會武功,有了這把劍是如虎添翼,
  「是我太心急差點釀下大錯,向林先生道歉。」
  看著瑪雅充滿愧疚,林懿德隨即安慰,說:「馬姑娘別內疚,不妨您可以告訴我是發生什麼事?」

  瑪雅呆然一會,似乎鮮少人願意主動傾聽她們說話,有些不知所措,林懿德和田士泰趕緊補充:如果不願意講也不勉強,瑪雅搖搖頭,轉了轉眼珠,便立刻站起身子,將房門關上,這動作讓兩個大男人嚇一跳,
  瑪雅臉色凝重的說:「前幾天,藏花街出了大事。」
  「出事?藏花街出事,官府人會負責吧?」田士泰問,
  瑪雅有些忿忿不平地說著:「官府人來這裡只會尋樂,我們出事不會去幫的,況且也不知道人是生是死。」
  林懿德狐疑地問:「不知道是生是死?難道是有人失蹤?」
  「只能確定是某家丫鬟失蹤,這件事在藏花街裡非常罕見,每個丫鬟都在擔心自己會不會被抓走。」瑪雅語句剛落,便看向林懿德:「林先生,我想請您幫我們。」
  「欸?」「欸、不是!牡丹婆知道這件事吧?您這樣自己託人......」
  田士泰慌張地想要阻止,瑪雅緊接說:「牡丹婆自然是知道,但是牡丹婆一直要我們這些姑娘不准追查這起失蹤案,現在已經完全禁止我們提起這案的一字一句;今日有幸可以遇上兩位先生,願意聽我這種下等人說話已經萬分感謝,所以想委託二位一定要幫我這件事。」
  「馬姑娘千萬別這樣說,我也是想著您一定有隱情才會做這件事。」林懿德思索了一會,便問:「可是我幫妳們調查這案,對我有什麼好處?」
  「我不會讓林先生做白工。」瑪雅堅定地說著:「我手頭上有五十萬元的現金,若是真能調查出結果,也能讓藏花街的姊妹們不再提心吊膽,我瑪雅定將這五十萬雙手奉上。」
  「這得再考慮......」「我幫妳。」
  林懿德毅然決然地答應,讓兩人都嚇一跳,田士泰抓著他的肩頭問:「竹仔,這不是像在市場裡隨便賣賣就會有錢的,這沒幫好你連命都會沒了啊!」
  「我當然知道,但是讓這些姑娘安穩下來,對大家都好,如果我不幫她們,誰願意幫?」

  林懿德的話確實有理,畢竟這些姑娘早已被許多人當成物品看待,任何請求對外人而言完全是多餘的,田士泰思索許久,便點頭也跟著答應,瑪雅欣喜若狂,急忙向兩人跪下道謝,林懿德趕緊將瑪雅攙扶起來,此時兩人對上雙眼,讓林懿德想到方才的舞蹈中,最想知道的事情:「我能否冒昧問一句,馬姑娘是哪裡人?」
  此話一出,田士泰才仔細端看兩人的模樣,發現兩人都是雙眼深邃、鼻樑稍高,林懿德是濃眉薄唇,瑪雅卻是細眉厚唇,而且瑪雅的臉孔與林懿德相比又更加突出,確實不是一般尋常姑娘長相,
  「......我也想知道我自己是哪裡人,但是我從小就在彩蝶院長大,就算知道,對我而言已經不重要。」瑪雅低下頭露出落寞的神情,但是又抬起頭看著林懿德:「但是我看林先生與田少爺相比,也覺得林先生並非尋常人啊!」
  「哈......是啊。」林懿德向瑪雅抱拳,說:「馬姑娘,請您仔細告訴我這件失蹤案,好讓我知道要從何調查。」


(待續)

本文最後由 bibiku 於 2023-8-19 00:15 編輯

bibiku 發表於 2023-8-19 00:17:24

【二】林氏兄妹

**人事物及地名等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夜晚星星閃爍,一輪明月高掛在天空正中,林懿德記著自己是下午出門,去了趟彩蝶院就不見太陽身影,和田士泰道別後,便加快速度回到自家土厝,那是僅用泥磚堆砌的房屋,周圍則用竹子削成竹片、編織而成的竹籬笆,邊緣雜草叢生,若沒注意到屋內有光亮,說不定會被人當作是間無人居住的破土厝。

  林懿德一踏進房屋,便拉開板凳為自己倒杯茶水,一邊想著瑪雅告訴她的委託:
  五天前,藏花街裡的丫鬟失蹤,僅留下一張紙條寫著:【我會回來】便不見蹤影,老鴇和小姐急著出去找人也毫無消息,後來聽說在藏花街旁的市場巷弄裡,找到丫鬟的上衣與鞋子,許多人都認為丫鬟已遭遇不測,但仍抱持著希望;
  雖然失蹤這種事在藏花街並不足為奇,畢竟會來這裡工作的少女多半是被家人賣來賺錢、抵債,少數部分是透過【探官】誘拐進來,所以半年間都會有一、兩名少女失蹤,但是,通常失蹤的大多是已經上架的小姐,丫鬟反而沒有,會做丫鬟的都是有殘疾或面貌不佳的女孩,而且是孤家寡人,就算要逃跑也不知道能逃到哪去,即便有人是因為私奔而失蹤,但也只是少數、甚至罕見,
  而瑪雅之所以會特別關心,主要是每個小姐都會配一個丫鬟,除了照顧小姐的生活起居,丫鬟也是小姐唯一的聯外橋梁,沒有丫鬟等於完全喪失自由,尤其還有年幼弟妹及年邁雙親的人更是需要。

  他一邊想著要去哪裡探詢,一邊想著要怎麼下手,此時,一名臉上有大塊斑紋的少女從房間走出來,手裡還端著一盤橘子,從中挑選一顆傳給林懿德,
  「想什麼東西?」語調中帶點不快,
  「妳在啊?我還以為妳會留在田家過夜。」林懿德接過橘子,一邊剝下橘子皮,
  少女則坐在林懿德對面,拿起橘子:「我才以為你會在彩蝶院過夜呢!」
  「幹嘛?我不能去嗎?」
  「去啊!當然可以去!但是你不能拿田大哥的錢去啊!」她挑起眉毛:「嫂子都知道你和大哥跑去彩蝶院了,怎能不生氣?」
  「嘶......!林懿芸,是不是妳看到我進去的?」
  「我沒那麼無聊要去跟蹤你,我今天一整個下午都在田家。」她搶過林懿德手上的半顆橘子,順便剝下其中一瓣橘瓣丟進嘴中:「天機不可洩漏,就這樣。」

  自父母雙亡後,兄妹倆便受田家庇護,直到束髮之年才獨立離開田家,然而名意上說是離開田家,但他們做的事卻離不開田家,從東區市集擺攤、到偶爾幫田家整理貨物,
  林懿德常自嘲或許是父親的血脈,驅使他必須替田家做事直到死去,林氏兄妹的先父本是田士泰父親的侍從,後來也是田家的大管家,不僅處理府上大小事,也要幫田家處理商業來往,可說是無所不能,但因為【血洗雁門】的影響,兩人的父親便接受牢獄之災,主僕倆也在牢獄中死去,林氏兄妹的母親因此大受打擊,在缺乏經濟支柱及長時間照顧幼兒的壓力下,三年後便撒手人寰,父母相繼死去讓林家陷入嚴重困頓,僅留下這間土角厝給兄妹倆,
  田士泰也是年紀輕輕便擔任田家家主,雖然他有想讓林懿德如父執輩般擔任自己的侍從,但考量已經把林氏兄妹當作是自己的親弟妹看待,另一方面田家也必須由奢入簡,便給兄妹倆一筆能擺攤做生意的小資金,或者田家忙不過來時可充當外援,
  也因為田家無微不至的照護,林懿德和林懿芸一直對田家都是忠心耿耿,即便他們是田家底下的奴僕,甚至經濟上比田家裡的長工還要窮困,但他們倆的地位幾乎與田家平起平坐。

  兩人吵鬧一會,也到該就寢的時間,兩人在各自的床鋪上休息,林懿芸卻突然從床上跳起來,順帶驚動了林懿德,他閉著眼問:「怎樣,想起什麼了?」
  「明天十五啊阿兄!提醒我明天買水果。」隨即又躺回床上,
  模樣太過逗趣,林懿德不禁哼笑:「知道了。」

  隔天一大清早,趁著林懿德去前院梳洗時,自己則拿起放在小桌旁的竹殼斗笠,並綁上粉白色面紗,在銅鏡上確認自己的臉不會被別人看見後才敢安心出門,
  除了在家裡,只要出門林懿芸都會謹慎地將臉隱藏起來,包含在田家也是如此,目的僅僅只是遮蓋自己左臉上一大塊青黑色胎記,雖然也有人建議她可以用妝粉遮蓋,但是家裡並沒有那麼多錢去買奢侈品,就算家中有這些化妝用品,也都是要拿去販售的商品,為了不讓外人永遠只注意她的黑色斑塊,選擇快速且簡單的方法:斗笠和面紗;她也是看人家作戲才知道的,不然從小她的左臉都會用布包紮一大塊,不知情的人都以為她受傷,知情的人也只會取笑她醜人多作怪,現在的裝扮不僅漂亮,也讓她有十足的安全感。

  兄妹倆準備好後便出門,來到離家近的伯公廟,人潮絡繹不絕,大多人拜完便匆匆離開,林懿芸將方才在廟口前買好的水果和鮮花放在貢品桌上,林懿德則去香油錢箱投下幾塊碎銀,再從旁邊的香桶抽出幾把香,接著在燭火上點燃線香,
  「來,拿好。」林懿德將其中一支香遞給林懿芸,
  「喔。」
  舉香默念自己的身份及心願後,虔誠地向伯公膜拜,他們倆並不曾想過要賺很多錢,畢竟因為利益糾葛的慘案已經看太多了,只要家人們能平安度日就是最好的模樣;

  今天休市,所以兄妹倆不用去市集擺攤,林懿德卻說他要去北區採買點貨品,到時可以拿來做為新噱頭,而林懿芸則說自己要去西區海港看有沒有新貨,畢竟舶來品只會在西區販售,分工好兩人的工作後便分道揚鑣。

  沿著通河街一路往西走,就可以抵達西區,與東區不同,這裡成立許多新政府的行政單位,許多外國人士也大多聚集於此,繁華程度是北區與東區無法比擬,林懿芸很喜歡西區,除了很多新奇玩意兒,還有她最愛的海港,看著大海跟漁船來來去去,再多的煩惱也會煙消雲散,
  一如既往,林懿芸來到鳥港的砌石堤防上,看著一望無際的海洋,偶有兩三條漁船,聽著海浪聲,頓時間沉浸在其中,突然,她的斗笠被拍了一下,林懿芸隨即出拳攻擊,但是對方閃得快,便大喊:「阿姐!是我啦!」
  一名青少年身穿白色襯衫和吊帶卡其褲,手上還拿著兩枝麥芽棒棒糖,他笑著將其中一枝遞給林懿芸,她隨即接過,咬下其中一小塊:「這還差不多。」
  男子認為自己得到原諒,還笑嘻嘻地坐在她的身邊,但是得到林懿芸的質疑:「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你不是在學校嗎?」
  「欸......我、我今天有事,請管家幫我請假啊!」
  「那你很會請嘛......」林懿芸咬住棒棒糖,兩手用力捏少年的臉頰:「你信不信我去找你大哥告狀啊!」
  「啊!痛、痛、好痛!阿姐對、對不起啦!」
  直到對方哭喊求饒,林懿芸才放開手,拿好嘴上的棒棒糖:「陳季洋,好歹你也是陳家的接班人,用功一點行不行!」
  「學校很無聊啊!先生一直念念念、念的跟和尚念經一樣。」
  看到林懿芸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陳季洋馬上把話止住,林懿芸便說:「你看你大哥有怨言嗎?整個班級都是比他小的小孩子,甚至都可以認你大哥做阿爸了,他還不是準時報到。」
  「那、我回去學校。」
  說完,林懿芸直接在他大腿上用力掐下去,陳季洋立刻放聲大叫。

  沐城因為地理環境造就商業行為蓬勃發展,現在的沐城被出陽國重新規劃,細分東、西、北三區,特殊的是這三區是從舊朝各家族勢力劃分:東區田家雁門庄、西區陳家酆埕漁會、北區劉家四方商行。
  其中陳家最受官府的保護,甚至出陽國願意出資給陳家,協助陳家成立酆埕漁會,而且陳家立場向來也是偏向官府,故所有沐城行政機關都設立在西區,管制上也對陳家特別鬆懈,並給予酆埕漁會一定的經營權;
  而東區田家則是從沐城建立之時便有雁門庄,雁門庄曾一度掌控全沐城的經濟及政治,士農工商都有田家的影子,在沐城可說是富賈一方,然而新舊朝代交換後,自然與出陽國不合,甚至發生過官府人在東區被殺害等案件,使得官府人對雁門庄抱持警戒;
  最後北區的劉家,在前朝就被雁門庄吞併,僅留下部分劉家血脈苟延殘喘,但是在【血洗雁門】後,受酆埕漁會扶持下成立四方商行,也獲得北沐城的經營權,卻受到酆埕漁會與雁門庄兩家監視,使得四方商行經常遭受阻礙,在沐城無法拓展商業範圍,只能向外拓展;

  而林懿芸之所以會遇上陳季洋,也不過是因為偷溜到鳥港看海而被發現,雖然都知道對方是世仇,但也認為無所謂,甚至覺得那是上一代的糾紛,若還繼續延伸到下一代甚至是後代,只會沒完沒了。

  兩人一同去鳥港旁的商業街,裡面的商店大多販售舶來品,也有美髮廳、咖啡廳等,這些在東區是看不到的,常常讓林懿芸流連忘返,反而是陳季洋會提醒自己要去補充商品,才會把逛街的情緒收回來,
  「妳這次想要買什麼?」陳季洋問,
  林懿芸站在櫥窗的海報,看了許久,遲疑地回答:「我在想要不要買美髮用品,但是東區那邊很少人用,還是要繼續買香水......?」
  「買胭脂嗎?」陳季洋一提議,讓林懿芸驚訝的轉頭看他,他繼續說明:「妳可以拿本雜誌向人客推廣胭脂,上次我家有收購不少漂亮的胭脂,可以給妳看看。」
  他一說完就隨即走進店裡,和裏頭的女店員說說笑笑後,女店員從櫃檯下拿出一本書遞給他,陳季洋向她鞠躬道謝後便馬上走出來,林懿芸在外面打量著女店員,對方似乎也注意到她的存在,擺出微笑向她點頭,林懿芸馬上縮到柱子上,一邊壓著自己的斗笠,
  陳季洋將雜誌遞給林懿芸,林懿芸詳細的翻閱,花花綠綠、琳瑯滿目,什麼樣的妝容就會需要什麼樣的化妝品,甚至還有服飾及香水搭配,一時間感覺這本雜誌會把自己的飯碗搶走,她馬上把雜誌傳回給陳季洋,反方向離開現場,陳季洋皺眉翻閱也看不出來哪裡有問題,趕緊將雜誌還給店員,接著追上林懿芸。

  兩人回到大街上,看到一群人身穿仗青色軍服浩浩蕩蕩的走在騎樓間,大約有四名男子,其中三名男子應該是同一個朋友圈,對著店內商品和路邊小販指指點點,又是嘲笑又是不屑,而第四名男子戴著黑框眼鏡,不僅緊皺眉頭也不苟言笑,雖然前頭三名男子偶爾會和他說話打鬧,但臉上表情也沒有太多變化,
  「交巡組的?」林懿芸好奇的問,
  陳季洋也看了一眼:「嗯,每個人都不喜歡他們來這裡,等等打翻人家賣的水果、等等又進店裡調戲女孩子,吃飽太閒。」
  「沒人管嗎?」
  「能管嗎?如果可以管,這種事情就不會發生了。」陳季洋略顯無奈,

  就在他們倆想轉彎出去商店街時,突然聽到有人用官府話大喊,兩人回頭一看,發現交巡組的四人往他們倆衝過來,戴眼鏡的男子怒髮衝冠地要掀開林懿芸的斗笠,她趕緊抓住斗笠蹲下,沒想到對方竟然一腳要踢向她,陳季洋想要去阻止,卻被剩下三名交巡組員撲上去,路上的百姓議論紛紛的往他們倆聚集,
  「死猴子!」
  男子作勢將火槍掏出來,林懿芸則馬上用掃堂腿踢向男子小腿部,男子不甘示弱則往後一退,她發現踢空後,便馬上站起身子,擺出雙拳作勢要揍他,結果男子將火槍槍口抵在她眼前,讓林懿芸不得不停止下來,
  「可疑人士,帶走!」
  「是!」
  其中一人將她的手腕用麻繩綁起來,陳季洋想要推開卻被交巡組狠狠瞪著,戴眼鏡的男子用犀利的眼神橫掃四周,原本圍觀的民眾紛紛走避,他拉著麻繩頭要林懿芸跟著,被鬆開的陳季祥也沒辦法上前要人,只能在原地看著林懿芸被帶離商店街。



 (待續)

bibiku 發表於 2023-9-8 00:30:40

【三】初遇

  


  「我又沒做錯事!憑什麼把我帶走啊!」

  被帶進來的林懿芸大喊,但沒有人願意理她,任由她在管理所大吼大叫,甚至連把壓她進禁閉室的人都揍一拳,管理所的人員都對著少女議論紛紛,提到要盤查她卻是一溜菸便不見蹤影,直到一人提議:是誰抓的就是誰去處理,接著目光全對上那位戴眼鏡的男子,他推了推眼鏡,面無表情地說:「幫我帶進審問室。」

  林懿芸拼命掙扎,但是周遭都是比自己高大壯碩的男子,縱使自己可以使用拳法,但在這麼多人圍觀下也不敢保證能應付得過來,況且這是敵人巢穴,幾乎是插翅難飛,
  兩名隊員掐住她的雙肩,一邊使力將她推進一間審問室,裏頭擺設僅有一張木板桌和兩張木椅,四周牆壁看起來頗為堅固,牆面皆塗抹灰色石灰,而右側留有一扇小窗,但鐵條林立,僅能讓光線投射至木桌上,林懿芸被壓坐在木椅上,並把雙手用繩子綁在椅背,兩名隊員離開審問室後,換那位戴眼鏡的男子進來,手上還拿著看似罪狀書的紙張及墨筆,
  他一坐下放好墨水瓶與紙張,然後拿起筆沾墨準備書寫:「姓名。」
  「……姓林,名懿芸。」
  「哪個懿哪個芸。」
  「看來官府人沒想像中厲害,連什麼字都不知道。」
  她的語帶嘲諷,想要激起對方的怒氣,沒想到對方冷淡地說:「我確實聽太不懂你們的方言,字也認得的不多,但是罵人的話我多少聽得懂,剩餘的我還要多多學習。」
  不理會林懿芸的挑釁,他隨即在紙上書寫,寫完後將筆放下,男子把她的罪項一一唸出:打人、辱罵、儀容不整,罰款金額一百元整,但是繳款期限僅僅兩日,若兩日內沒有繳款,就要關三天,要是惡意躲避追捕,就是罪加一等,直到繳完罰款或關滿三天為止,
  「等一下、等一下。」林懿芸忿忿不停地說:「打人跟罵人我就認了,儀容不整是怎樣?我有礙到誰嗎?」
  「生活公章妳不知道?光第一條就是不准將臉遮住,這就是罪!」
  「欸、你......」
  雖然林懿芸並非文盲或沒有上過課,小時候在田家給老老師授課,後來在女子學校補個一、兩年的學程,但也因為繳不出學費而結束,生活公章是自出陽國接管以來所頒訂的公約,連三歲小孩閉眼都可以背誦出來,但她完全忘記公約,畢竟她始終認為沒有人會想拿這個制約她,況且,她將臉包住的理由,也只不過不想讓別人因為她臉上的胎記,而用奇怪的眼光注視她,林懿芸正眼對向他,發現對方也是直挺挺地觀察自己,

  這時,男子站起來,走向她的左側,作勢將她的斗笠和紗布給拿開來,林懿芸大喊喝止他:「看完就可以把斗笠戴回去吧!」
  「規定就是規定。」
  「你娘的規定!」
  林懿芸氣的想站起來,卻又被男子壓制住,一手就將斗笠掀開,面紗連同斗笠掉落在地上,林懿芸看著斗笠在地上滾動,心裡的不滿轉成難過,淚水溢滿整個眼眶,男子端看她的臉龐,雖然林懿芸不是什麼國色天香的美人,但也算是亭亭玉立,只是左臉上的黑青胎記確實令人注目,
  剎時,整間審問室陷入古怪的寧靜,他沉默地將斗笠與面紗拿起來,輕柔地幫林懿芸戴回去,接著不發一語地繼續書寫罪狀,林懿芸吸了吸鼻子,剛才的氣焰也逐漸澆熄,一心想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下次不要傻傻被人發現,知道嗎?」
  「……隨便。」林懿芸有氣無力地回應他。

  筆錄完成後,男子幫她解開麻繩,然後帶領林懿芸離開審問室,當她一踏出門口,每個人紛紛對男子低聲評論,猜著是用什麼手段將這火爆女子給安撫好,還是男子用什麼不可告人的方法等諸如此類,他隨即瞪眼橫掃全場,大家才回到自己崗位上繼續工作,
  這時,管理所的大門被用力推開,陳季洋慌張的衝進辦公區域,一看到林懿芸便將把她拉到自己身後,就在戴眼鏡的男子想要阻止他時,另一位灰白色頭髮的中年男人從二樓走下來,所有人一見馬上放下手邊工作,坐在椅上的也立即站直身軀,一人領頭大喊,全向著他鞠躬大喊,整齊劃一的動作讓兩人也不由自主地跟著鞠躬,這時中年男人朝著陳季洋走來,面帶笑容地說:「歡迎三少爺大駕光臨啊!」
  對方皮笑肉不笑,讓陳季洋覺得噁心,但也配合他演戲:「大人您好,請問您是......?」
  「喔、我叫做江賴彥,是濫河郡管理所刑案課的課長,我與令尊算是老朋友了,時常與令尊討論濫河郡的事物,雖然對於三少爺也僅有一面之緣,但是我看您手上拿著玉牌,就猜您是陳家人了。」
  這時林懿芸觀察到陳季洋的的右手確實拿著一塊玉牌,上頭雕花細緻,上頭還用紅色顏料寫著【酆埕 陳】,但是陳季洋似乎不想讓人知道,趕緊將玉牌收進口袋內,


  「江課長也不用太多禮,我只是單純來接朋友。」他低頭看了林懿芸,繼續說著:「剛才你們管理所的人也太囂張,直接在大家面前把人抓走,不少人都被嚇到了。」
  「啊、是這樣子,是我督導不周,我代替管理所向您致歉。」
  陳季洋看著江賴彥畢恭畢敬的模樣,總覺得對方在盤算什麼,讓他想把這件事快速給解決掉:「不用向我道歉,我只是想說這貿然抓人會嚇到地方百姓,既然我朋友筆錄做完就可以走了吧?」
  江賴彥瞇起雙眼,看著四周:「這件是誰在處理的?」
  戴眼鏡的男子行舉手禮:「報告,是我。」
  「喔、川源山啊!川源剛從軍隊調來這裡,對很多事情都不大熟悉。」接著對川源山問:「有判什麼懲罰嗎?」
  「報告,罰款一百元。」
  「哎呀、罰一百元呀!這樣,今天的事是我督導不佳,就免去這責罰吧!」
  陳季洋隨即阻止:「江課長,罰款我沒意見,不用因為我就當作視而不見。」
  「欸、你看看,果然三少爺有讀書就是不一樣,奉公守法,好公民啊!」江賴彥雙手用力一拍,將右手往門口一伸:「罰款這件事就當作我對令尊的謝禮吧!三少爺,請。」
  眼看江賴彥就是要把人情做足,而且還時不時提起父親,變得讓陳季洋不得不接受,他道謝後馬上拉著林懿芸離開管理所,待兩人離開管理所後,江賴彥馬上收起笑容,斜眼瞪向川源山,之後走回二樓,途中碎念著:「乳臭未乾的小鬼真難對付,還是老人好呼嚨。」

  離開管理所後,林懿芸被陳季洋拉著走到燕尾河畔,途中林懿芸用力地將他甩開,
  陳季洋以為用陳家名義救回她而讓林懿芸生氣,趕緊在她面前彎腰道歉,林懿芸面容複雜,一部分確實是不想讓陳季洋被牽扯進來,另一部分則是雁門庄,此時的她陷入自我囹圄中,倚著大樟樹蹲坐下來,兩眼無神的看著河畔,
  「阿姐,你不要嚇我,阿爹那邊我有方法解釋,妳就不要想太多……」
  「你先讓我冷靜一下。」
  打從進入雁門庄時,上至長輩老師、下至奴僕都對她耳提面命,千萬千萬不可以給官府留下任何案底,今天被抓進去也就算了,還留下筆錄,不知道未來會不會被官府人當作是嫌疑犯,老是跑來東區找碴,甚至更進一步找雁門庄麻煩,光想到這裡腦袋就一片混亂,
  雖然看江賴彥的樣子,似乎真會把這案子搓掉,可江賴彥的行為舉止卻讓她認為這人不是善類,但也只能當作江賴彥真有副好心腸,林懿芸用力捏自己臉頰,對著陳季洋說:「一百元我會還你。」
  「啊?不用吧、阿姐,這件事我扛就好,不然田家......」
  「我不想欠你人情,就這樣。」林懿芸站起身來,大嘆一口氣:「好吧!該做的工作還是得做,去鳥港吧!按照你的提議進貨吧!」
  林懿芸自顧自的往回走,陳季洋突然轉不過來,只能連聲回應:「喔、喔!」


  接受委託的林懿德,決定先進入北區調查,並從最多人的區域下手。
  沿著土路慢慢踏入四方商行的領域,和雁門庄滿是梯田與竹林的景象不同,這裡十分平坦,而且視野遼闊,越接近市區中心就越多房舍出現在眼前;  四方商行以經營運送貨物為主,也會收購其他郡城的特產運來沐城販售,據說業務範圍已經遍及中北部地域,北區也因為南來北往的貿易變的欣欣向榮,就如同上次和田士泰逛的藏花街一樣,
  聽耆老說:藏花街原是專賣鹽和酒,當時劉家與其他望族都是靠這兩項興起,所以住在那的有錢人非常多,幫有錢人工作的也特別多,因此冒出不少商店、攤販,以藏花街為中心向外五百里都是極為繁榮的地區,直到雁門庄開始惡意併吞各家氏族,導致北區市中心跟著沒落,鹽酒經營權也全都溜進雁門庄手上,使得藏花街成了雁門庄招待所,逐漸失去原本市集活絡的景象。

  來到市中心外的郊區,一塊廣大的腹地佇立不同高度的大型庫房,樑柱使用粗重的實木、其餘牆面大多是糯米石灰,許多人拉著推車在各棟房屋內穿梭,疲於奔命的將物品運送出來又進去,
  這時,林懿德注意到一位男子站在滿是麻布袋旁邊,手拿著本子邊指揮著搬運工,而男子身後也站不少人,畢恭畢敬的跟隨男子左右,但是每個人面容緊張,整個肩膀都縮的老高,腰彎的快臉貼膝蓋,只差沒跪著爬了,
  「幹什麼東西!上次跟我說有七百袋,還有那二十三袋跑去哪了!裡面還有混髒東西進去!」
  男子十分生氣,用地上的枝條打著手上的帳本,打斷一支再從地上撿一支新的,
  此時,林懿德順著泥土路轉進倉庫,對方一看到他馬上變臉,和善地向他說:「這位公子請問有什麼事情呢?」
  「喔、喔,沒事,我想說怎麼有人喊那麼大聲,好奇過來看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林懿德想著貿然進別人家倉庫不太妥當,匆忙轉身離開,結果對方反倒攔住他,似乎對方把自己當成外地商人,不過仔細看看自己揹著布包、又穿著襯衫與西裝褲,頭頂還帶著鴨舌帽,確實會被人誤認為是要來交易的,
  男子笑著到處伸手:「沒關係,您可以到處看看,多看看啊。」
  「先生,不好吧!」林懿德指著前方正在工作的人們:「大家都在工作,不然這樣,我改天再去您府上拜訪,不知先生你們是哪家商會的?」
  「四方商行。」對方脫帽鞠躬說:「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林桓明,您也可以叫我大掌櫃。」
  林懿德一聽到,也馬上畢恭畢敬的脫帽行禮:「原來是大掌櫃,幸會,我也姓林,叫我林先生就好了。」
  「唉呦!原來是同姓的啊!那就好說話吶哈哈哈!」

  兩人互相詢問對方家世,但是林懿德並沒有戳破對方的想像,反倒是在這層想像上繼續捏照,甚至把田士泰的事蹟加以美化和模糊化,將自己塑造成是最普通的零售商,然而,男子想要抓住他這個好機會,一直拉攏他,說著:「不然請林先生來我們商行喝杯茶吧?順便可以談談規劃、或者可以合作什麼新項目。」
  「呃、這倒不急,有機會再談。」林懿德苦笑地說:「不過既然大掌櫃對北區瞭若指掌,想必應該有聽到一些事吧?」
  「喔?說來聽聽。」
  「不曉得您有沒有聽說過失蹤案?」
  「失蹤案?」他的眼神突然警惕起來,但是隨後搖頭回答:「沒有,哪來的失蹤案?」
  「我也是在這一路上聽到有人在傳,說是藏花街裡有女子失蹤,大家都在討論人是跑去哪了。」
  「喔、藏花街啊……」林桓明露出放鬆地微笑,說:「藏花街每年都有人失蹤,也是可憐女孩家,家裡沒錢就被債主抓去賣,認命的就會在那度過一生,不甘心的就會跑出來,說是失蹤,大概也是那種失蹤吧!」
  「啊……那真是太可憐了。」
  「說不定你聽到講這些話的人,都是要把女孩抓回去繼續當小姐,為了那些可憐人好,就少去追究吧!」
  「果然是大掌櫃,除了博學多問更是心地善良,感謝大掌櫃替我解惑。」
  「哎、不用這樣誇獎,講都不好意思了,哈哈哈!」
  「既然如此,我就可以放心進去市區了,改日一定會進四方商行找大掌櫃的。」
  「好的,林先生慢走。」

  林桓明看著林懿德走遠,臉上的笑容也轉成冷淡,他舉起右手一揮,身後人群中出現一名較高壯青年,彎著腰並小跑步的跑道他身旁,林桓明拿起帳本遮住自己的嘴,不時將眼神望向林懿德走的方向,交代完事情後男子便馬上吆喝幾人,三人便趕緊騎著腳踏車進入市區,
  看著搬運工紛紛停下工作,林桓明憤怒大喊:「看什麼看!戲都演完了東西還沒搬好!」
  隨著怒火搬運工趕緊回到岡位上,此時,林桓明咬著自己的拇指指甲,思索著到底是忽略掉哪個環節,迫使讓林懿德這種外人等都會注意到這件事?計畫著是否該為自己鋪段後路,以防萬一。





(待續)


bibiku 發表於 2023-11-22 23:58:03

【四】青竹出鞘




    離開四方商行的倉庫群,林懿德終於抵達藏花街旁的市集:九言市場,
  【九言】源自於以前的【酒鹽】,現在已不再專賣酒鹽,況且原本名字受藏花街的興起,導致官府認為不雅觀,索性改成同音不同字的【九言】,
  九言市場範圍狹長,北端從舊林厝街往西南通至青埔巷,過去的無名路由官府命名為九言街,其中九言街裡有個名為春花口的去處,許多不想被認出來的恩客,都會透過這條小巷進出藏花街,但是九言街與藏花街本來就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巷口,只因為這區域惹出不少糾紛,使得不少招待所壯丁會在這裡戒備,也因此聲名大噪;
  然而九言街周邊被官府重新整頓後,促使不少店鋪林立,騎樓、街旁空地多出許多攤販,雖然林懿芸也有來過九言市場,但相較之下仍認為西區的商店街比較有趣。


  走在商家騎樓間,看到一名小女孩被人趕出來,懷裡的東西也灑了一地,女孩跪在地上急忙將東西撿起,卻被其他店員踢到遠處,女孩霎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只見一個中年男子破口大罵,手指指向女孩怒吼她手腳不乾淨,欲想偷他們家的東西,她一聽立刻爬向男子面前解釋道歉,卻被男子的怒聲打斷,
  林懿德觀察店鋪,上頭掛著寫著【布庄】的匾額,十分光亮,似乎剛開業沒多久,
  男子用宏亮的聲音大喊:「妳就是想要把這些角料偷走,當我沒有眼睛嗎!」
  「頭家、是您剛才說這些都是可以免費拿走的,怎麼可以說是我用偷的!」
  「這些貨不用錢嗎!變賣都來不及了,還會有免錢的?你們幾個,把賊抓去報案!」
  「不是、頭家!我沒有要偷!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五名男子伸出雙臂張牙舞爪,像極詭異的藤蔓要抓住她,女孩連滾帶爬地躲開,此刻圍觀的百姓卻不敢干涉其中,紛紛遠離女孩好幾步,她絕望哭喊的請求,大家卻是遮掩當作沒看見,女孩好不容易可以站起來奔跑,卻絆到自己右腳,匡咚一聲倒在林懿德面前,他並沒有閃躲,眼神冷冽地看向老闆,
  「哎、英雄救美嗎?還是同夥啊?」男子不屑地指揮員工:「把他拿下!」

  原本抓捕女孩的五名男子馬上轉換目標,握緊拳頭後對著林懿德一擁而上,他不疾不徐地脫下帽子,並蓋在女孩頭上,接著他脫下肩上的布包,用背帶纏繞手掌,看著四五個拳頭即將往自己臉上揍,他立刻向左滑步,同時出拳打中第一個人的鼻樑,接著應聲倒地,
  剩餘四名男子看到同事倒下,大聲斥喝並同時對他出拳,結果林懿德把右手一抬,拳頭全打在布包上,林懿德順勢以手掌勁道撥開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右手打向其中一人的腰窩,趁著對方感到劇烈疼痛時,再用左手刀對準後頸椎打下去,對方瞬間暈倒,
  剩下兩人看傻了眼,第三人卻從店裡拿出木棍要打林懿德,他沒有感到害怕或驚訝,馬上將布包丟給女孩,再和一旁的雜貨店要根竹掃把,
  此時這場好戲將周圍擠得水洩不通,大多認為竹子質地清脆,肯定打不過扎實的木棍,部分投機份子開始作莊,要大家賭賭是誰可以獲勝,

  「大哥,別打了!您會被打死的!」

  女孩大喊勸阻,但是林懿德沒有聽見,反倒覺得有些打上癮,他握著竹掃把,然後深吸一口氣,等待對方攻勢,對方高舉木棍要當頭棒喝,林懿德反將竹掃把頂端頂住對方肚子,接著用力一推,對方被推離好幾步,但是對方馬上站穩腳步,拍拍肚子彷彿說自己毫髮無傷,又繼續向前踏步對林懿德敲打,
  但明顯對方並不懂如何使用棍棒,每次攻擊僅僅用蠻力揮舞,林懿德輕鬆閃避,畢竟好歹他和林懿芸時常演練,況且林懿芸的棍法是出神入化,這種如小孩子般的把戲他完全不放在眼裡,
  就在林懿德用竹掃把頭把對方刮了一臉,使對方臉上馬上出現一條條紅色刮痕,頓時哄堂大笑,對方生氣地將木棍甩到一旁,又改回拳頭攻擊,林懿德苦笑一聲,用竹柄敲下對方手腕,對方痛到跪在地上,手掌頓時脹成紅紫色,林懿德看向剩餘二人,二人互看對方後,隨即拉著同事們逃離現場,留下目瞪口呆的老闆,

  林懿德長嘆一聲,把竹掃把還給雜貨店老闆後,邊整理儀容邊說:「頭家,你說你的角料要錢,那你有寫價格嗎?」
  「當然有啊!沒寫怎麼賣啊!」
  老闆氣憤地指向籃子邊上插著一塊木板,確實寫著花布角料/一捆三毛,但是林懿德仔細觀察,發現籃子和其他的籃子高低不同,他將竹籃拿起來,果然底下藏了一塊竹片,林懿德拿起端看,背面竟然寫著:花布角料、免費,
  林懿德故意把上頭的字大聲唸出來,現場群眾也看到上頭的字,馬上把矛頭指向老闆,老闆氣憤地要把這竹片拿走,林懿德走到女孩身邊,問她是不是看到這塊竹片,女孩點頭如搗蒜,這下罪證確鑿,民眾隨之大喊要管理所的人將老闆帶走,林懿德不想管這些事,把竹片丟回原本的竹籃內,便帶走女孩。

  離開之餘,女孩緊緊抓住隨身物品,似乎心有餘悸,林懿德知道九言街上有賣甜湯的攤販,決定帶女孩去那裏,她抬起頭,眼神充滿掙扎,林懿德似乎也看出她的心思,也不打算強求女孩,女孩的手指揉捏著物品,以點頭回應自己的心聲;
  林懿德和女孩來到販賣甜湯的小攤,女孩說為表示感謝,自願為這碗甜湯買單,林懿德本想回絕,但是女孩搶先離席,蹦蹦跳跳的給老闆幾枚銅板,接著拿著兩碗甜湯回到座位,從竹筒中抽出兩支湯匙,井然有序的放在碗邊,接著手放在大腿上,林懿德發現她沒有馬上喝甜湯,愣了一會,直到女孩提醒,他才舀起一匙喝進嘴裡,女孩隨之坐起腰桿跟著享用,

  林懿德仔細觀察,發現女孩並非是想像中的窮困人家,例如剛才付錢時毫不猶豫,身上穿的服飾也並非是劣質麻料,只是女孩用白色紗布將自己右臉包起來,所以才被布庄老闆視為不法份子,
  他忍不住開口:「敢問姑娘姓名?」
  「我叫阿菊。」她發現自己嘴裡滿滿豆泥,咀嚼幾下就趕緊吞嚥:「大哥身手好厲害,竹棍還可以打贏木棍呢!」
  「運氣好,神明有保佑吧!」林懿德笑說:「那妳的臉是……?」
  阿菊緊張地將右臉撇過一邊,小聲地說:「天生隱疾,就請大哥別追究。」
  看她的模樣,林懿德也不好意思繼續問下去,繼續喝著碗內的甜湯,

  喝完甜湯後,他不放心讓小女孩自己走動,自告奮勇要將她護送到家,阿菊不斷推託,卻也攔不住林懿德的好意,一直到某個巷口才停下來,然而這條巷道的盡頭,是條房舍與房舍間的小縫隙,隱約可以看到後方的華麗樓台,瞬間他猜出阿菊的身分,
  阿菊開口:「感謝大哥的幫忙,但可否知道大哥姓名?」
  「姓林,名懿德。」
  「林大哥,今日謝謝您的幫忙,如果沒有林大哥出手幫忙,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然而話鋒一轉,又說:「但是也想提醒林大哥,雖然林大哥是個大善人,可並不是所有人都需要這份善意。」
  阿菊誠懇地向林易德鞠躬,急促地鑽進窄口,對阿菊的話語產生沉思,難道熱心助人不是好事嗎?林懿德感到疑惑,便扭頭離去。


  回到市集中,林懿德一邊盤算著是否要另尋其他地點,誰知踏出九言市場沒多久,發覺有人正跟蹤自己,為了確認自身判斷,決定再走回市場內,沿途多拐幾條巷弄,並時不時鑽進人群之中,
  果不其然,跟蹤者大約有三位,身穿著大衫襟及水褲,兩人頸部掛著毛巾,另一人則在腰際上纏著布條,皆戴著竹殼斗笠避人耳目,但三人的眼神銳利,使得百姓都會有意識地遠離他們,林懿德認為稍早的打鬥已經引起不少注意,街上的百姓與商家肯定都記住他的臉孔,若貿然在大街上對峙,反而會引來管理所進而去追捕他,林懿德一邊盯著遠去的三人,往左轉進小巷內;

  「剛才看到他走進來這裡了。」
  「有嗎?我怎麼沒注意到?」
  「全部都翻一遍看看。」

  在某條死巷內,三個大男人在雜物堆裡翻找,林懿德悄悄地出現他們三人身後,接著舉起事先翻找到的木板,分別敲打三人後腦勺,其中兩個人痛到暈過去,但是第三人還撐得住,轉身抓住木板然後用腋下夾住,手肘往下一扳木板瞬間斷裂,林懿德瞪大雙眼,訝異這人身形並不算壯碩,卻力量驚人,
  在他沉浸於訝異同時,一枚拳頭已往他臉上貼近,林懿德隨即蹲下,卻發現另一枚拳頭從腰際襲來,揮過去的當下他隨之仰頭閃避,滾了一圈,林懿德站直身軀往牆上一蹬,趁著越過對方頭頂,用腳踢向對方腦門,卻被手掌反打,並且使力將他推開,
  這個人和剛才只會用蠻力的外行人不同,架式和應對都是有架式的,看來不得不提起精神迎擊,
  林懿德在觀察對方的下一步驟,對方卻從褲子裡掏出一把小刀,林懿德失笑便問:「這位大哥,有必要這樣嗎?」
  對方不管林懿德的提問,大步向前衝過去,眼看對方都拿兵器出來對付,自己也無須隱藏,解開背上的布包,布料鬆脫的那刻,青竹劍便從中顯露出來,
  林懿德握住劍柄抽出劍身,畫出完美圓弧擋住刀尖,兩人短兵相接一陣後,敵人用腳掃過地面,一瞬間揚起散在漫地的稻草,頓時遮蔽兩人視野,林懿德用劍刃在眼前一橫,切開稻草幕簾後卻不見身影,沒料到對方竟然踏著磚牆往上走,握緊刀柄縱身一躍,林懿德趕緊躲開,一腳踩進稻草堆裡,結果卻被稻草稈絆住,敵人見有機可趁,便向他突擊,林懿德立刻脫掉鞋子,但也來不及以劍擋住攻勢,只能順勢滾進稻草堆,
  此時死巷內到處都是凌亂的稻草稈,且塵土飛楊,敵人用刀隨意在稻草堆裡亂刺,但是刺不出什麼東西,當他刺進某一處草堆後,頓時間鮮血湧出,他以為找到林懿德,如同猛獸般拼命刺,直到鮮血將稻草染紅,這時他才滿意的將染血的稻草稈撥開,死的竟是自己的同夥,無辜的死於自己的亂刀之下,林懿德端看這一切,並在他身後拿起磚頭用力往他腦袋一敲,敵人便昏厥過去,
  終於把三人解決掉,這時林懿德才鬆懈下來,把手上的磚塊丟棄在一旁,拿出脫落的鞋子,並收起青竹劍,盯著三人邊小心翼翼地將劍用布裹好,在收拾途中,看到屍體的褲子口袋露出一塊木牌,林懿德好奇地抽出木牌,這木牌是用杉木製成,是上等的木材,而且雕花精緻,但比起木牌本身的質地及作工,更讓他驚訝的是木牌雕刻的字:

  【四方商行】

  回想剛進入北區時正是經過四方商行的倉庫,難道他離開倉庫後就被跟蹤?可他在倉庫也引起糾紛,他左思右想,唯一有點干係的或許就是眼下的失蹤案,
  林懿德認為不能再此地待太久,動身離開北區。




  在雁門庄內,一名少婦抱著嬰兒左搖右晃,還有婢女拿著玩具逗弄,嬰兒對玩具目不轉睛,時不時發出開心的笑聲,順著前庭進入廳堂,另名中年婦女手拿圓扇坐在檀木椅上,愜意的望著門外母子互動,眼神些許朦朧,似乎想起往事、又感到一絲哀愁,
  此時,林懿芸敲門到訪,少婦看到她便欣喜招呼:「哎!怎麼來了?晚上要不要留下來吃飯?」
  「不用啦、大嫂,我剛好經過順便打招呼,還有找找小添啊!」
  林懿芸探頭看著懷中的嬰孩,似乎是發現她面罩下的青斑,頓時嚎啕大哭,方才的喜悅氛圍一時被破壞,少婦略顯尷尬,趕緊將孩子轉交給婢女照顧,她牽著林懿芸的手走進廳堂,林懿芸見到長輩便把斗笠脫下,鞠躬便道:「芝蘭姨。」
  「桃妹呦、坐吧!冬儀,妳去跟阿春姑講晚上多弄點菜,留她下來吃飯。」
  眼看詹冬儀點頭離開,林懿芸急忙婉拒:「不用啦、我只是來一下等等就回家……」
  「怎麼走也是先回到家,怎麼會先到田家呢?」芝蘭笑著說:「每次妳突然來到田家,往往都是有事發生,發生什麼事了?」

  林懿芸被戳破心聲,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停揉捏自己手指頭,此時芝蘭似乎發現蹊蹺,向她招了招手,意會她上前一步,林懿芸也不敢違逆長輩,娓娓諾諾的將自己的雙手遞向芝蘭,
  芝蘭將袖口推開,果然在手腕上多了綑綁的痕跡,她抬頭看著林懿芸,溫柔的說:「闖禍了?」

  「就……就是被管理所抓起來……」
  她結結巴巴地講早上的事情闡述一遍,芝蘭沒有大發脾氣,耐心地聽完林懿芸的敘述,說完後芝蘭長嘆一口氣,說到底確實不完全是林懿芸的錯,想要打扮好看都是人之常情,只是該注意的沒注意到,此時,芝蘭露出自責的表情,讓林懿芸緊張起來,

  「芝蘭姨,對不起啦!我、我沒有注意到管理所的出來巡邏,也不該跟他們有衝突……!」
  「別那麼緊張,我不會罵妳什麼,下次記得注意就好,知道嗎?」
  「知道。」

  就在轉身找椅子坐下時,林懿芸看見一個老年人站在門口,眼神犀利地注視她,嚇得她原本彎腰坐下的姿勢瞬間挺直,對方往芝蘭的位置走去,不時怒瞪著林懿芸,她縮緊肩膀低頭看著地板,

  「阿瞬哥,你不是去處理阿榮伯的事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芝蘭問,
  許一瞬彎腰向芝蘭鞠躬,便回答:「阿榮那邊還在整理,所以也只能先交代一些事,但那邊還有阿榮兒子會處理,少爺也講還不用急著收,所以就先回來。」
  「好,是說我聽士仔講阿榮他家會搬離沐城,若完事後,記得準備禮物和紅包給他們家,以表示點心意。」
  「知道了,夫人。」接著許一瞬抬頭看著林懿芸,嚴厲地說:「早就跟妳說不要和陳家有往來,被管理所抓是會留案底,妳不知道嗎?」
  「可、可是那個管理所的長官說他可以當作沒這回事啊!」
  「他可以當沒有,但如果他反悔呢?桃妹啊,阿伯跟妳講過多少遍,陳家人不可信,整家子都是妖魔鬼怪,妳還願意跟他們來往?真是不知道妳腦袋裡想什麼......」
  「好了啦、阿瞬哥。」芝蘭看著林懿芸被罵到快哭出來,伸出手指指揮著:「你先去找士仔討論公事吧!桃妹這裡我來跟她講。」
  「是,我去跟少爺彙報。」

  許一瞬離開之餘不忘對林懿芸瞪眼,整個身軀縮成一球,廳堂剩下兩人後,芝蘭向她招手,便馬上依偎著她,或許被許一瞬念過後覺得難過,窩在芝蘭的肩窩上吸了鼻子,
  芝蘭輕拍她的背,溫柔地說:「大伯也是怕妳被騙,所以才會這樣罵妳,沒事。」
  「可是三少爺人很好啊!他不會騙人、人也是傻傻的。」林懿芸離開芝蘭的懷抱,一手摸著蓄在眼眶的淚水:「我知道田家跟陳家水火不容,也知道阿爸跟阿母都是因為陳家人害死的,但、但是後代也會這樣嗎?」
  這個疑問,讓芝蘭瞬間停頓,她思索一會,便輕聲地回應:「不會,因為像士仔他爸就不會。」

  老雁門庄人都知道,許多沐城人會厭惡田家完全是因為祖父輩的關係,而上任家主、田士泰的父親與祖父輩不同,個性溫和、待人也相當親切,也因為這樣的性格,始終被祖父輩們壓制住,直到祖父輩過世他才有機會嶄露頭角,但是嶄露沒幾年也因為酆埕漁會的控告,被迫服刑入獄,
  當時許多家僕都不希望他去受刑,酆埕漁會卻硬把祖父輩的罪加注在他身上,但他卻認為若可以用這條命換得雁門庄永世安穩,多賠幾條命他也願意,林懿芸的父親知道這是死路一條,也不想讓從小到大跟隨的少爺孤獨赴死,也跟著一同自首認罪,

  因此林懿德對酆埕漁會、對陳家充滿怨恨,更不用說扶持陳家的新政府,
  當時林懿芸結識陳季洋,差點在家裡引發悲劇,兩人邊爭吵邊對打,打了一個晚上還沒分出勝負,林懿德認為若陳季洋只是酆埕漁會下的小小職員,他可以睜隻眼閉隻眼,但好死不死認識的卻是陳家三少爺,怎樣也想不透自己的妹妹會打破這條家規;


  此時,林懿德正好走進廳堂,手上拿著青竹劍,但是渾身上下都沾滿泥土灰,連臉上都沾到灰色粉塵,林懿德看到芝蘭馬上鞠躬問好,直說自己要去找田士泰,
  正當林懿芸想要開口問林懿德身上的髒污時,反而被林懿德用劍指著:「我剛才聽阿伯說了,妳被管理所抓了對不對?」
  「又怎樣?我還不是好端端回來。」
  「沒關係,等一下回家我們好好算帳,我先去找田士泰。」
  「欸!算什麼帳!林懿德,有種現在說清楚啊!林懿德!」



  (待續)


bibiku 發表於 2024-3-31 11:29:14

【五】請君入甕





  踏進書房,書房內充滿墨香,還略帶著書卷味,使得房內有著濃厚的古典氛圍,掛著山水畫、花卉圖及字畫,更有不少玉石古玩,這些珍貴名作都是田家四處蒐集而來,即使田家歷經驚滔駭浪、也因此變賣許多,但這些藝術品都一一都透露出歷代家主們的喜好;
  然而,此刻田士泰並沒有閒著欣賞文物,卻是認真的復算帳本,一手拿著毛筆、一手打著算盤,桌面上還有好幾本的帳本等著他,算盤規律的敲擊聲,也使得心境逐漸冷靜下來,此時林懿德的腳步聲正好打破這個規律,田士泰隨即抬起頭,看到他的進門便露出微笑,
  這抹微笑讓林懿德不禁打了冷顫,直問他是否又想派他處理什麼死人骨頭差事,

  田士泰脫下眼鏡,把算盤壓在帳本上,故意做出難過的表情:「你怎麼這樣講,話都還沒講出來就這樣誣賴我,還是你想自告奮勇?」
  「什麼跟什麼,要派什麼東西就趕快講。」
  「既然竹仔都這麼講了,那我一定會準備的十分妥當,最後再好好告訴你!」說完,林懿德翻了個大白眼,他拿起放在茶几上的茶壺,到了杯涼茶給林懿德,接著說:「看你眼神,肯定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告訴我,還是要分享你在豬屎坑裡摔倒還被女孩子發現的事?」
  「就顧著只想取笑我。」林懿德接過涼茶,找到木椅坐下:「還記得瑪雅的失蹤案嗎?」
  「記得啊!我還以為你只是講講,沒想到還真的去調查啊?」
  「我在你的眼裡有那麼輕浮嗎……?」他不顧田士泰的笑聲,繼續說著:「總而言之,我去了九言市場…‥」
  林懿德把在九言市場的所見所聞告訴田士態,包含北區郊外的四方商行倉庫、林桓明、阿菊姑娘、還有被四方商行的人跟蹤,林懿德刻意隱瞞有人死亡的訊息,況且人也不是自己殺的,臨走前他也確認刀還在敵人手上,自己則沒沾到任何血漬才離開,
  最後他把最大的發現仔細的告訴田士泰,還有自己的推斷,田士態卻是用手掌撐著自己的臉,手指還不停敲擊臉頰,整個調查經過說完後,林懿德發現田士泰要睡著的臉,馬上叫醒他,但田士泰似乎也沒有太過驚訝,作勢伸懶腰打個哈欠,
  林懿德略為不滿的問:「我看你好像沒有興趣,是我講太無聊,還是又在你的推斷之中。」
  「哈啊……我覺得是你講的太無聊。」田士泰閉上眼睛淡淡地說:「不過我自己倒比較意外四方商行會參與其中,畢竟在我的印象裡,他們只想安分賺錢,極力避免有危害利益的事發生,這種案子發生對他們家的風評只會變壞。」
  「可是我自己認為,除了對他們問起失蹤案,並沒有其他能殺我的理由啊!」
  「或許是另外一件事。」田士泰睜開眼,看著他說:「懿德,你仔細想想,你踏進陳家倉庫的時候,現場狀況怎樣?」
  「就像我剛才講的,每個人被林桓明罵到臭頭,一個字都不敢吭,更多人忙著搬貨物啊!」
  「搬貨物?」
  「對啊!而且聽起來很像是急著把貨物搬給買家,林桓明還一直唸貨物的量不足。」
  「現場的領頭只有林桓明?」
  「是。」
  「……這樣不對啊,林桓明一個大掌櫃用不著親自下場管貨物的,而且貨品進出也不是他在管……!嘶……不是吧?林桓明真的敢這麼做?」
  「喂、你在自言自語什麼,別老是自己想一想又不跟我說的。」
  「啊、抱歉啦!因為我剛才推論一下,好像發現不得了的事,總之林桓明大有問題,你可要想盡辦法進去陳家。」
  說著田士泰在自己腰上解開一塊吊飾,解開後便傳給林懿德,這正是雁門庄的名牌,不同於另外二家的材質,雁門庄使用的是更高貴的純銀,中間的鑲字還是以祖母綠製作,顯突出雁門庄老豪門氣勢,
  在林懿德端詳名牌的同時,田士泰繼續說著:「到了商行記得幫我找一個叫謝宗能的人,你就拿著這個牌子,自稱是雁門庄的小領班,說是受我的命令要找他,他們看到你掛著名牌就不會對你做出太過份的事。」
  「不會太過分?今天的還不夠過分嗎?」
  「有這個牌子比你今天一人闖過去還要保險多!要不是你身有武功,七天後你才能回來。」田士泰悠哉的舉起茶杯:「而且現在派你過去算慢了,估計早就有人先下手,但我認為他不會讓自己身陷其中。」
  「你在說……陳家?」
  「當然,有這麼好的把柄,不拿太可惜了,陳家肯定會好好把握。」田士泰輕笑,全身散發一股肅殺感,卻隨著茶水入肚跟著隱藏起來,露出玩味的表情:「剛才桃妹是不是被大伯罵啦?」
  「還不是因為陳家,搞到自己被管理所抓走。」
  「哇……難怪我在書房裡都可以聽到大伯的聲音,我剛才有偷看大伯的表情,好恐怖呦。」
  林懿德嘆氣說道:「先別說這個,今天我已經打了兩場架,不知道回家還會不會打第三場。」
  「我押五場。」
  「押什麼啦!你看你妹這麼乖,我妹卻這樣,累死了。」
  「……是說,你妹知道失蹤案這件事嗎?」
  「沒有,我沒跟她講。」
  「那你有沒有打算告訴她?說不定能減少接觸陳家的機會,又可以幫你調查失蹤案,畢竟你現在去北區總會被人跟蹤,不如另外派人繼續調查。」
  「……你是不是想偷安排工作給我。」
  「我是分擔你身為哥哥的辛勞啊!」田士泰容光煥發,卻令林懿德感到更加疲憊。

  晚上凹不過芝蘭的好意,兄妹倆便在田家吃晚飯,林懿德還被田士泰灌了好幾杯酒,酒足飯飽後,兩人拿著田家贈與的東西徒步回家,一路上兩人都不發一語,只能聽到竹林的喧囂及鞋底的摩擦聲;

  回到家林懿德點燃桌上油燈,黑暗的土角厝瞬間照亮,但氛圍彷彿回到審問室般,令人感到拘謹及不快,他坐在林懿芸對面,臉色沉悶的說著:「我認為有必要禁止你去酆埕的勢力範圍。」
  「憑什麼!」林懿芸生氣的站起來,拍桌大喊:「我去西區也不是純粹玩樂,挑貨、叫料我都有做,今天的事也不過就我沒注意到管理所的人在巡邏啊!」
  他倒杯涼開水好讓自己冷靜,說著:「來,上次被酆埕的人追,是怎麼回事?」
  「哈……?現在要翻舊帳是嗎?要翻來翻。」林懿芸馬上坐下來,挺直腰桿說著:「那次就只是被誤會是小偷,解釋完就沒事了好嗎!」
  「那在鳥港裡被跑船的抓起來又是怎樣?」
  「那是我不小心掉到旁邊的水溝裡,人家好心把我救起來!」她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他:「林懿德,你是不是太誇張了?這兩件事跟陳家人沒有太大的關係,就算是今天我會被抓也是我自己的失誤,還是你認為只要我在西區那邊出事,就算是陳家害的?」
  「沒錯,我就是這麼認為。」
  看著林懿德瞪大雙眼,目光裡滿是憤怒,林懿芸撇過頭,對對方的思考模式完全不能理解,因為仇恨林懿德從來都沒和陳家、甚至西區的人們有過任何接觸,對西區抱持著嚴重歧視,她也不是不知道林懿德的恨來自於何處,包括自己也是受害者,可實際與西區的人們相處後,都不覺得這些人和自己哪裡不同,
  兩人的想法天差地遠,誰都無法說服誰,便再也無法對話,沉默了好一段時間,
  接著,林懿德把茶杯放下,便說:「……禁止妳五天內不准去西區。」
  「你有什麼毛病啊!我不鳥你,我想去哪就去哪。」
  「林懿芸,你看看人家田芯倩都可以乖乖聽話,妳呢?講也講不聽,出事了就跑回去找芝蘭姨哭!妳都幾歲了還要這麼不聽話!」
  「別老是拿芯倩來跟我比,田家是什麼家世?我們家又是怎樣?要我只能待在家,可以!那你要看看我們家有多少錢可以養一個人,你還真以為自己神通廣大嗎?林懿德!」
  似乎說中重點,林懿德只能斜眼瞪她,便再強調一次:「總之,這五天妳都不能去西區。」
  「幹你子……」
  「大哥交代一件事情給我,妳來幫我處理另外一件事。」
  「啊?你該不是為了禁止我去西區,才故意請大哥找事塞給我?」
  「不是,我今天差點就回不來了,大哥告訴我換妳去可能比較保險。」林懿德搓揉自己的鼻子:「雖然這個委託事成後可以拿到五十萬,但比起錢,我更在委託人的身份。」

  頭兩日,林懿德抓著林懿芸一起去市場擺攤,並要求她東西沒賣完不准回家,但他們所販賣的商品大多是小雜物,例如:跌打損傷藥布、胭脂抹粉、木梳和兒童小玩具等等,雖然可以吸引不少人,可買氣終究敵不過販賣熟食的攤商,林懿芸想盡辦法卯足全力叫賣,銷售量依然和平時差不了多少;
  這日,巳時近日中時分,三山廟前的早市攤販陸續收拾,林懿芸也將商品小心翼翼的用布包好,井然有序的放進竹簍內,此時隔壁販賣米食的老婆婆分給她兩塊水糕,便問著怎麼不見哥哥蹤影,林懿芸沒好氣的回答:「我哥在偷懶吶。」

  林懿德一早便去田家,出門前除了繼續交代要賣光這件事,也提醒她要準備動身,畢竟他怕時間一拉長,線索可能就斷了,不如趁這時候四方商行稍微鬆懈時,再進去北區繼續調查,
  她用竹桿撐起竹簍,不急不徐地踏上歸途,一路上想著那晚林懿德所述,中間的失蹤案是如何發生並不在意,在意的卻是委託人:瑪雅,林懿德會答應她,也不過是想透過瑪雅,為自己存放在心裡已久的疑問來獲得解答,林懿芸嗤之以鼻,而當晚她也收起脾性,點頭答應一起幫忙調查失蹤案;

  回到家後將物品放置好,她在客廳角落內的陳年木盒裡,拿起外觀陳舊的粉盒,緩緩打開,味道依然芬芳,為了確認品質好壞,先用手指抹上一層粉,並塗在手臂上,發現遮掩瑕疵未減,林懿芸興奮的拿出鏡子,認真地將臉上青斑遮蓋住,過段時間,青斑已被妝粉遮掩住,接著拿出胭脂塗抹在臉頰與眼尾上,使得自己看起來更加自然,
  仔細看著上完妝的自己,過去她都只幫客人化妝,但從沒為自己化妝過,也不知道原來臉上的青斑是這麼容易遮掉,以前小時候試妝時總是失敗,
  「嗯?」
  林懿芸隱約覺得不大對勁,但是化妝後的模樣大幅沖掉這點疑慮,開心地回到房間內換上乾淨的衣服,戴上沒有面紗的斗笠出門。



  而林懿德則是在清晨便去雁門庄借衣服打扮,坐上順風車來到北區,走下人力車後,拉了拉一身筆挺的襯衫洋服,穿慣馬褂裝的他只覺得綁手綁腳,並將收在口袋內的名牌刻意掛在腰際上,整理好便踏進四方商行的區域。

  過去四方商行僅依靠劉家的祖厝發展生意,如今規模越來越大,將劉厝周邊二至三甲土地買下,以擴大經營並修繕祖厝,雖然劉家早已沒有男丁,唯一名符其實的劉家人僅剩坊間稱為劉大嬤的劉曾盼丁,檯面上的家主:劉靖行則是通過董事會推選出來,賜姓改名而成為劉家人,
  過去劉家好歹在沐城北區獨霸一方,被田家搗亂後變得分崩離析,連帶北區也拱手送給田家,不過在血洗雁門後,劉家趁勢站邊,依附著酆埕漁會的崛起才逐漸恢復元氣,最後在劉曾盼丁的管理下成立四方商行;
  如今的四方商行雖然蒸蒸日上,但在酆埕漁會及雁門庄的眼裡卻是顆軟釘子,希望四方繼續稱霸北區,卻也只能困守在北區,並時時刻刻緊盯四方的一舉一動,使得商行內到處是酆埕和雁門的眼線,
  之所以田士泰會直接要林懿德進入四方商行內,找的也是雁門庄的人,透過田士泰的授意使得自己不會再踏入危險之中,話雖如此,但是他也感覺到四周目光緊盯自己,一個閃失可能所有人會蜂擁而上將他打死,
  想要靠近劉家也不容易,若以劉家為中心向外拓展一圈口字型街道,便是屬於四方商行的範圍,從最外圍一關關走進去,守門的人面容凶狠,但是看到林懿德腰際上的掛牌也不能多說什麼,趕快和周遭的人傳遞風聲;

  林懿德終於到商行中心,往右拐便是商行下的小組辦公區,林懿德心裡默念著,一邊抬頭看牆上的門牌,不巧正好遇上大家長再巡視:劉曾盼丁和劉靖行在僕人的帶領下一間間巡查,劉靖行拿著本子到處看,眼裡似乎在計算什麼,而劉曾盼丁手拿著竹製圓扇不斷搧風,似乎正因為某件事氣在頭上,
  帶領大家長的奴僕似乎看到林懿德,匆忙地轉身向二位稟報,林懿德趕緊走上前彎腰和兩位致意,呵呵笑地說:「劉大嬤、劉大爺早,我是雁門田家的茶葉領班,看您行走匆忙,在下就不多打擾您。」
  「雁門田家?」劉曾盼丁把揮舞扇子的手停下,不屑地說:「咱劉家可沒有太多的東西『繳』給恁,而且山上的領班怎麼會跑來平地?怕是要在咱家挖東西振興雁門吧?」
  劉曾盼丁的嘴相當不客氣,林懿德盡量裝作不在意,繼續彎腰陪笑,直說自己只是追蹤貨物流向等等,對劉家沒有太多的妄想,而站在一旁的劉靖行冷淡的看著,眼中似乎有許多話,但是劉曾盼丁的氣場幾乎壓過所有人,幾乎沒有太多人願意吭聲,
  劉曾盼丁繼續揮動扇子,用著尖銳的聲音說著:「雁門還想要向外做生意啊?是還在古早以前嗎?當以為自己是有錢有勢?不像樣。」說完便用扇子推開林懿德,自顧自的往前走下去,
  然而,劉靖行沒有跟上,他打開本子繼續計算,直到林懿德身旁,裝作還在計算,但用極細微的聲音和林懿德對話:「我知道你要查什麼,人確實有問題,但是誰都不能動。」
  林懿德瞬間張大眼睛,但是他彎著腰小回應:「你們要自己抓嗎?」
  「我沒辦法,那是老夫人的人,但我只能很明確地告訴你,現在的情勢你是動不了他。」劉靖行轉身看著他,點頭致意,大聲地說:「先生,劉大嬤的意思您應該懂,請您離開吧!」



  過午時的九言市場依舊人聲鼎沸,賣吃的、賣用的有盡有,林懿芸剎時差點迷失在裡面,馬上伸個懶腰,好讓自己保持清醒,
  然而在茫茫人海中找出可疑人物確實困難,況且她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去引人注意,她靈機一動,跑去人煙稀少處抹點灰塵在自己臉上,連原本乾淨的衣服也沾滿泥沙,甚至把原本隱藏的縫補痕跡給顯露出來,這樣大抵可以符合林懿德所描述的模樣,
  此時,某間商店前吸引許多女孩子在店門口前佇足,林懿芸也好奇查看,她想從人與人間縫隙鑽過去,但是她在人群中繞了好幾回都找不到開口,還被其他女生越推越遠,她不甘示弱,決定走個旁門左道,從最邊緣的邊際開始鑽起,
  好不容易可以看到商品的樣貌,卻讓她感到厭惡,
  這間店賣的是首飾,有晶瑩剔透的耳環、有雕塑精細的銀飾、更有圓潤飽滿的玉石,但都打著比市場行情還要低廉的價格,林懿芸隨意拿起一枚玉髓手環,雖然顏色、表面處理都和一般的玉石無異,可是重量完全不對,她不禁想到之前陳季洋說的最近有人用橡膠仿冒各種物品,用低價去吸引顧客,
  她一時間想著是否要揭開真相,但身旁的人們都樂於以便宜價格買相似的商品,令林懿芸大為震驚,這和她過去經商時的想法完全不同,心底感嘆現在已經是劣幣趨逐良幣的時代嗎?
  就在林懿芸沉浸失望與失落之中,一名年輕俊俏的男人上前搭話,笑臉盈盈的說店裡還有許多好商品,而身旁的人早已因搶購殺紅了眼,都沒注意到這男人一直站在店門口旁,但是對方突如其來的邀請,引起林懿芸好奇心也提起防備心,先是點頭答應並請對方帶進店裡,
  穿過層層木箱,店後還有一間房間,用水墨畫拉門裝飾,男子恭敬的將門推開,映入眼簾的是滿坑滿谷的飾品,她環顧四周瞠目結舌,並隨意拿起玉飾檢視,確實和店外的手環不同,這是真正的玉石製成,又另外拿起銀製品,光澤、雕塑程度在在顯示是為正品,
  男子面帶微笑,十分恭敬地說:「就請小姐好好挑選,等下我們會請頭家和您談談。」
  林懿芸努力點頭,裝做自己是個啞吧,對方也給予鞠躬回應,快步離開房間;

  眼看男子已遠去,林懿芸隨即放下手中飾品,開始搜查這間房間的可疑之處,然而找了許久,發現這不過是普通的展示間,她失落的準備離開房間,卻被拉門反鎖在內,林懿芸慌張地強拉門框,仍然不動於衷,
  林懿芸不想被人識破、也慎防還有詭計出沒,此時,拉門突然打開,讓林懿芸嚇了大一跳,往後退三步,她抬頭一看,有四五個黑衣人擋在門口,都佩戴著奇怪的面具,其中二人拿起麻布袋,將她套上,並灌進一團白煙,煙味香甜,彷彿有柑橘、檸檬等果香氣味,但她很清楚這絕對有問題,
  她掙扎著要離開麻布袋,但是這些白煙已經奪走她的呼吸,接著逐漸失去意識,昏倒在麻布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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