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是已交往的關係。
球滾到腳邊，湯川把它撿了起來。到這裡草薙都還能理解，他跟不上的是湯川突然向沙灘上邁開的腳步。
「喂、湯川？怎麼了？」
走在前方的人轉過頭來，手上拿著的明明是顆排球，或許因為學者身份，或許因為這身在盛夏海濱怎麼看怎麼不搭調的襯衫加背心，被捧在懷裡的像是地球儀，掛在沙灘上頭的網子彷彿黑板，那些人聲嘈雜像是湯川走上講台時，幾乎隨時都要發出尖叫的女學生。
湯川就站在那一片不同於教室，身著比基尼泳裝的女性們前方，身後是一片無限延展的湛藍，向著草薙露齒一笑。
「現在，換你陪陪我吧，草薙くん？」
熟悉的稱呼，從他們一同離開校園之後，再沒從什麼人口中聽過。草薙看著曾經與他只是同學關係的戀人，抬手抓抓頭髮接著拉開領帶，解開上排幾顆襯衫釦子，斜斜將手臂搭上湯川肩膀。
「有種懷念起來以前站上羽毛球場的感覺了啊。」
「希望你的體能還夠支撐呢。」
「嘖嘖，排球跟羽毛球使用的肌肉可不一樣哦湯川，搞不好會是你先陣亡。」
以略顯嫌棄的聲音收回手臂，兩人就這麼走向等待他們將球歸還的球場，並且表達想要加入其中的意願。他們的衣服怎麼看都不像前來海灘的遊客，但無論是女方居多的觀眾，還是球場上對打的男性，都樂於接受這突然的要求。
草薙把西裝外套墊在最底，把領帶隨手扔到上面，湯川才踱步走了過來，摺疊得好好的背心被他放在最上頭。
原本伸出要幫忙湯川解襯衫釦子的手被一把拍掉，接收到略帶警告視線的草薙哈哈大笑，乾脆地彎身脫去皮鞋、捲起褲管，嘿喲一聲重新支起身體，做了幾個簡單的拉筋動作。
「誰先發球？」
「我來吧。」
湯川把放有襪子的皮鞋擺到了草薙的旁邊，赤腳在沙上走跳幾下適應熱度以及對移動的影響，從對手手中接過排球移動回發球線之後，向回頭看他的草薙微笑。
「不會趁機打你後腦勺的，安心吧。」
「我也沒有在擔心這個啦。」
草薙聳聳肩，不想講出只是單純想看看發球英姿，於是也沒有轉回身去。湯川看來倒也不甚在意，聽著哨聲將球拋起，一掌拍出。
草薙的視線追著球所劃出的拋物線，不知是湯川的計算或者單純的好運，總之是奔著個刁鑽的位置去了。他作勢吹個口哨，馬上集中精神應付對手的反擊。
就算草薙是理科白癡，也沒有認真研讀理論之類的——對過往的師長們很抱歉，在他領到畢業證書時差不多都忘得一乾二淨，現在他看最多的大概是筆錄之類的東西——也知道親身體驗最是難忘。
哪怕他已經好一段時間沒再站上球場，甚至現在也不是藉由球拍進行的運動也一樣。他們在沙灘上俐落翻滾，各自舉球以供對方進攻，只消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構築起的雙方之間無需言說的默契。
草薙看著湯川躍起的背影，那頭跳躍飄揚的柔順短髮，以及確信獲得勝利之後，他轉向自己露出的燦爛笑容。
腦子裡的詞彙量只能讓他擠出耀眼、閃閃發光之類形容，但反正草薙還是沒有要講出來給湯川知道。他才不要在對方此刻被一群女生的尖叫包圍住的場合說出這種告白呢，雖然那些叫聲應該也有一些是分給他的啦，但、對。
於是草薙僅僅回以同等份量的笑逐顏開，在沙灘上踩出穩當步伐，抬手和湯川交換了碰臂、擊掌，再自然不過地攬上他肩膀，近距離感受來自戀人身上運動的熱度，盛夏的溫度。
「我們贏啦！」
「嗯。」
湯川側臉看著他，短短的瀏海遮掩不住那雙同樣閃爍光芒的眼睛。他的手臂反摟住草薙的腰，掌心在上頭拍了幾下。
「看來發福沒有影響你的動作。」
「你應該是最清楚的吧？」
以在湯川胸口上短暫的撫摸作為委婉的暗示，草薙趕在對方發難之前止住動作，維持攬著他肩膀的動作大步前進。
「一起在附近吃點什麼如何？」
「行啊。」
學者的聲音帶著細微的哼聲，表明他還沒有饒過刑警方才的舉動，但草薙心裡明白，只要這單由自己請客，大概也很快就沒有問題。
這人其實也有不少不會講出來的小動作，但就像剛才在沙灘排球場上的搭檔時光，草薙自認算是足夠明白。
於是他牽起笑容，拾起背心披回湯川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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