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stu0712 發表於 2023-2-27 12:39:44

黑羽快斗在最後一抹陽光消失在地平線的時候推開工藤宅的鐵門,但事實上時間還很早。就要進入一年中最後一個月份,也許是天氣冷,天色又暗得快的緣故,即使近期有重要工作還是想早點回家,冬天實在是適合休養生息的時節。但今天想早點回家還有另個原因。進到屋裡後,他見到玄關上同居人常穿的兩雙鞋好好地擺在角落,位置跟自己上次,也就是今早看到時一點不差,進門後的數秒之間房子裡沒有走動的聲響,沒有器物碰撞,就連空氣都是一股執拗的寂靜。看來今天還是一樣。轉了轉眼睛,黑羽脫了鞋子後也把圍巾手套摘下,直接穿過還沒開燈的門廳和走廊。 「我回來了。」「歡迎回來。」沙發上的人稍微看了下他,眼神回到螢幕上:「今天很早啊。」「因為是週末就不加練了。」工藤新一對此沒說什麼,臉上懨懨的表情跟黑羽想像中差不多。客廳裡放著稍顯微弱的暖氣,大概從白天不知什麼時候就沒調整過,不過也不至於冷到,所以他最後沒表示什麼。他把背包放下、脫下外衣坐上工藤對面的沙發的扶手就沒再說話,簡直像在聆聽筆記型電腦的鍵盤敲擊聲。「怎麼了?」感覺到黑羽毫無掩飾地打量著自己,工藤再次抬眼。「今天也都在家裡?」「嗯。」又垂下了目光。「怎麼沒在書房?我以為你比較喜歡在那邊寫稿。」「只是換個環境看看。」工藤似是看著螢幕上的什麼,又像是根本心不在焉。「哦。」黑羽頓了下,偏頭:「中午吃了什麼?」「自己做了點東西。」工藤的廚藝在黑羽離開日本的那幾年精進不少,假日得空甚至還會提議嘗試些難度稍高的料理,黑羽考慮到對方的心情一個勁地挑好處稱讚時反而被工藤說不必那麼虛偽。『但我覺得你很用心嘛,這不是最重要的嗎?』他對著醬汁其實太淡雞蛋其實過熟雞肉其實沒煮透的親子丼飯說。『下次還是你做好了。』工藤聳了聳肩,像是在說他知道自己的斤兩。話說回來果然今天又一趟門都沒出啊。黑羽有點無奈地想著:「高木警官下午打過電話給我呢,說有案子想問你意見,但聯絡不上你。」這話終於成功奪得工藤的注意力:「那你怎麼跟他說?」黑羽微微瞇起眼睛:「你猜。」「快說。」工藤瞪他。「我說你不在東京,接了外地的委託。」「那就好。」帶著一點罪惡感呼出一口氣靠上椅背,工藤順便伸展了下脖子肩膀。黑羽看著他明顯如釋重負的樣子不禁笑出來:「給個這樣的理由還不簡單?你就是人太老實了,尤其是對工作。」「我跟某人可不一樣。」黑羽咧嘴笑笑沒反駁:「想專心寫稿的話,乾脆把警視廳特別顧問的工作辭了?」「笨蛋,怎麼可能啊。」黑羽當然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偵探還是工藤的老本行,就算兩年多前開始在雜誌上連載作品,也已經出版一本偵探小說,他對案件委託大致上還是來者不拒,也就因為這樣行程長年塞得滿滿的,跟這幾年從歐洲回來、重新在亞洲建立知名度的黑羽比起來,忙碌的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也許是經歷遠距離數年的考驗,各自忙碌已經不那麼令人不安了,兩人除了在工藤宅舒適的同居生活,平均一兩週就有一次好好約會的時間,就算真的拖過一個月,跟時間難喬的那方要點補償就沒事。具體來說像是這樣:『我要Häggen Dazs、Mövenpick、還有Godiva的冰淇淋。』『我要福爾摩斯的珍藏版…最近英國發行的那套。』有時候也會因此引來一些吵嘴。『又是福爾摩斯…哪一套寫的不都是一樣的內容嗎?而且你都已經會背了吧?』『少囉唆,冰淇淋哪個牌子不也都一樣嗎?』『你懂什麼!而且小說珍藏版什麼的日本又買不到!』『你至少一年會飛一次倫敦吧,我又沒說什麼時候要。』『這樣我之前選冰淇淋太便宜了啦!』『又沒規定價錢…你自己要選吃的。』『但是我沒有特別想要的東西欸…既然這樣我要一年,不、兩年期無限量的冰淇淋!只能那三個牌子!而且要去專賣店!』『你現在是在討什麼時候的?上次的份你已經吃掉了吧。』『不管啦!從現在開始重算!』『這是在無理取鬧什麼…』吵這些實在沒什麼營養,但總比分隔兩地時候連吵架機會都沒有的時候好多了。黑羽這麼想。之前在歐洲巡演,每去一個地方表演他都會問工藤要不要帶什麼給他,到後來幾乎都被拒絕,雖然大概真的是因為沒有特別想要什麼,在黑羽看來那彷彿是對自己已經無欲無求,想到那時候的感覺就心寒。『你跟你男朋友打算這樣下去多久?』黑羽在倫敦的同事因為合作多時慢慢成為朋友,知道自己的感情狀態的有時也會聊兩句。『不知道。』當時他踢著地上的白雪,圍巾後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所以你在這裡只是暫時的,最後還是會回日本是嗎?』『也許吧。』『不打算一起搬到歐洲來嗎?至少有些同婚合法的國家。』『他喜歡日本,應該不會來。』黑羽聳聳肩。『但是你們不會想嗎?結婚這種事。』『應該還不是時候吧…』當時兩人關係平靜到死寂,他沒什麼勁聊這件事,回答沒有一句是肯定的,自己聽了都虛浮得難受。好在回日本後的這兩三年關係慢慢再次穩定下來了,共同生活藏著太多令人心安心動的默契,把熱情一點一滴找回來的途中,有時候他會在最平凡的日子裡,諸如下班回來跟工藤說話這樣的時刻恍神起來,想起當時跟同事的對話。「這麼多年的相伴若是能有個證明,是不是也不錯」,像是最近他就生了這樣的念頭。哎,想什麼,還是先搞定眼前的事。看著工藤還是一張無精打采的臉,黑羽走向他所在的長沙發,曲起一隻腿坐在他身邊:「今天還是沒進展?」沒有回應。黑羽當然看出此路不通:「時間還早,今天出去晃晃怎樣?我這週忙翻了,想吃頓好的。」「也好。」本來就已經不太能專注在手邊工作的工藤聳聳肩,把筆記型電腦蓋上放上茶几:「吃什麼?」「新一想吃什麼?」黑羽不答反問。「你挑吧,我都可以。」「吃義大利麵吧!」「根本就自己想好了,還問我。」工藤把腿上的方型抱枕往黑羽臉上輕輕一扔,伴隨著一句藏不住的輕笑。黑羽滿意地看著工藤的表情變化,一邊把有著對方體溫的抱枕揣進懷裡:「啊、可是沒有預約,不知道會不會客滿。」「我打電話去問,你先去換衣服吧。」工藤一邊傾身去拿茶几上的手機。「好~」黑羽離開前多看了客廳中的人一眼。看來進展得很順利。 車子由工藤來開,黑羽知道他這麼提議是讓連續加班一週的自己放空一下,於是順理成章悠閒地選了手機上的音樂,用車上的藍芽喇叭播放。輕快的音樂取代了平板的新聞廣播,黑羽愉悅地往椅背一靠,盡可能伸直腿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心情很好?」工藤瞥了他一眼。「放假心情當然好啊,而且天氣冷的時候一起出門總覺得超有氣氛。」「氣氛嗎…」                                                                               「不覺得嗎?年底這種時候有很多節日,感覺特別溫馨啊。」「你開心就好。」工藤似乎沒被他說的氣氛感染到,但也沒反駁:「只是星期五下班時間車子可能會很多。」「沒關係啦,又不趕時間。」黑羽回應:「還是你晚上有事?要繼續寫稿嗎?」「不…無所謂。」還是不願意說啊。在一起這麼多年黑羽很了解工藤的脾氣,還沒梳理清楚的事就算親密如自己也不會輕易脫口,不如給他點空間再適時介入。工藤週三見過編輯後就不太願意出門,一直在電腦前推敲著什麼,以前當然也有卯起來寫都不理人的時候,但這次的氣氛明顯不對勁。黑羽昨天晚歸時工藤在洗澡,他於是抓緊時間(冒著風險)偷看他的電腦,發現最近使用的都是一個字也沒動的,或是早就已經寫完放著很久的檔案。可能是遇到了什麼寫作瓶頸?不知道是不是他單方面的感覺,這幾年工藤開始寫作、進入創作這個領域後,黑羽有時會覺得跟他更貼近了一點,例如工藤這狀況他相當了解的,身為魔術師的自己即使天賦異稟偶爾也會遇到:突然不確定該用什麼面貌去面對觀眾,或是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把腦中的想法呈現出來。『出來透透氣吧?晚點再想。』以前這種時候工藤通常會找他一起做點別的什麼, 雖然自己不一定願意或能夠立刻抽身,有了解自己的人在身邊陪伴支持的感覺真的很好,也許這就是為什麼他兩年多前毅然決然推掉了英國經紀公司的續約邀請,回日本發展。 很幸運地黑羽想去的,位在米花外圍一家百貨公司頂樓的義大利餐館還有空位,那是他很喜歡的老店幾年前開的分店。『該不會是小時候你爸常帶你去吧?』『…你怎麼會知道?』『看表情就知道了啊。』工藤不著痕跡精準看透人心的習慣黑羽曾經很不適應,時間久了好像也終於理解這只有他能做到的浪漫,每次看著工藤向服務生報上名字、走在斜前方的背影,他都會不由自主在腦中播放第一次來這裡的對話。想起從相遇以來的種種有時黑羽也有些不可思議,本來身為怪盜不覺得會跟偵探靠太近,卻給予了他獨一無二的信任,本來不輕易把內心深處的孤獨與人分享,卻允許甚至渴望他走進自己的心,本來一個人沒有什麼辦不到的事,卻在他身上找到更多力量,這些在他在外四年的漂泊後都越來越確定。因為意義太過重大,他有時不太確定是不是能說出那個字,但其實心裡很清楚,早就夠像了,這種踏實感。遙遠的記憶裡,還完整的家的感覺。 席間他們就像平時吃飯時一樣聊起日常種種。工藤先說起這週處理的一起事件的經過,黑羽聽著,最後玩票性質地猜猜犯人,後來說到國外委託的事。「…總之他們問我能不能抽空去倫敦一趟,說是朋友那邊遇到了一些麻煩。」他皺起眉頭:「之前的事件這對夫婦幫過我一些忙,拒絕好像不太好意思…」這些年工藤對於案件越發常說「拒絕不好意思」了,不過黑羽知道他並不是全然不感興趣…「你比較在意寫稿的事吧。」彷彿被說中心事的工藤眼神一閃,趕緊把球丟回去:「你呢?巡演準備得怎麼樣了?」黑羽對這反應不太意外,微笑了下順勢回應:「很順利啊,上次跟你說過這次合作的企劃是小說家和編劇出身,所以整個表演排起來就像舞台劇一樣,很特別哦。」「所以是有劇情的?在講什麼?」工藤問。「一個旅人到處遊歷的各種心境。」「…像是什麼心境?」「這個嘛…」工藤當然能猜到這樣的劇情是以幾年來在歐洲到處跑的經歷作為發想討論出來的,這樣的問法可能真的是想了解多一些,但總覺得有那麼點試探的意味。「怎麼了?要保持神祕是吧。」見他沒回應,工藤似笑非笑地偏頭。「算是吧。」黑羽趕忙笑著應道:「要來看喔!不過日本的話可能要等到明年這時候了,也是排在聖誕節附近。」「好。」工藤這麼答應後就低頭繼續吃飯,對點到為止甚至轉移話題沒有任何意見,這下黑羽簡直覺得剛才自己的懷疑毫無來由。「明明已經回來發展了,你們團隊還把日本放在巡演最終站吊人胃口,這樣沒問題嗎?」過了一會兒工藤說。「沒關係啦!會來看的就是會來,而且也有不少跟著我到處跑,每場都來的粉絲啊!」「哈。」「新一你也很久沒有來看我演出了。」「哪裡久了?不就一年多前你肩膀好了之後,在日本的小型巡演…」「你給我爽約啊,忘了?」「剛好發生那麼大的爆炸事件也沒辦法啊,我也去大阪補看一場了,還記仇?」「我那天可是很期待在台下看到你耶!還找了半天…」「有跟到天涯海角的粉絲不就夠了嗎?而且因為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演出,那天後台也很熱鬧嘛。」黑羽訕笑:「這是在吃醋?」「並沒有。」工藤把杯裡剩下的紅酒喝乾。黑羽笑了下,把吃完了的聖代推到桌緣:「吶,不說說你寫稿的事嗎?感覺遇到了什麼難題呢。」剛把酒杯放下的工藤一愣,沒想到黑羽這麼自然地又把話題帶回來。「不想說也沒關係哦。」黑羽向他笑:「只是我蠻想知道的。」「你這樣不算是在問我的意願吧。」工藤輕嘆一口氣。他會說的。最後的幾秒沉默期間,黑羽心裡不禁有點得意。「怎麼說…就是有點在意新合作的編輯說的話。」「喔?」                                                               「他說我寫的東西少了點什麼。」「少了點什麼?」黑羽思考起來,工藤連載或出版的作品他都好好讀過,縝密而精準的寫作風格跟本人的氣質很相似,故事根據遇上的更種奇事所寫也可說是耐人尋味,總之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要是只有他這麼說就算了。」工藤的視線轉向窗外的夜景,低聲說:「上次見面的時候我老爸…好像也意有所指。」「原來如此,難怪你會這麼在意。」工藤看向他:「嗯,這種事你應該很懂吧。」黑羽聳了下肩,工藤說得沒錯,他們踏進的都是各自的父親耕耘多年的領域,雖然他父親早已不在人世,還是經常坐上房間密室裡的紅沙發思考的他了解那種心情。「雖然這麼說對你有點抱歉,這幾年我有時候會想…如果小時候跟我爸媽一起到美國去,我會不會從老爸那裡學到更多事情,之類的。」「當初是你自己決定不跟他們去的嗎?」「嗯。」工藤自嘲地笑了一聲:「小時候愛逞能吧,覺得什麼都要自己處理,雖然以結果來說也沒有什麼不好。」一開始明明不太願意多談的呢,竟然還說了這麼些事情。黑羽挑了下眉。「這麼說來…你問我要不要跟你一起去歐洲的時候,我也是說我想留下來。」但話題怎麼轉到這邊來了?「老實說有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我是不是因為這種個性錯過了很多呢?」什麼什麼?他這是在自我懷疑嗎?黑羽有點意外,從十七歲認識以來工藤就是特別自信的那種人,就算是低潮難受的時候,言行裡也多半帶著難以撼動的固執…「你想太多了吧!」黑羽回道:「什麼也沒有錯過啊,我們這不是還在一起?」「也是…」工藤像是沒有注意到黑羽小亂了陣腳,一手支著下巴看著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黑羽看著他遲鈍的反應突然想到了什麼,這才看向桌邊他們點的飲料…果然。什麼時候喝掉那麼多的?餐廳裡燈光比較昏暗,還是太專注在工藤說的話的關係?竟然沒注意到對方臉上泛起的紅暈,還有那已經幾乎見底的紅酒瓶。「你幹嘛那種表情?」工藤像是終於察覺到了什麼,但這問題實在有點傻。「還問!你喝太多了啦。」以你的酒量而言…「反正回程你要開車也不能喝啊。」黑羽一下無法反駁,找工藤出來吃飯的本意確實是希望他放鬆一下,而且目前看起來只是有點茫,就算真的喝醉自己也在場,其實是沒什麼好擔心的。算了,趁機把想知道的事全部套出來也好。「所以編輯覺得你寫的東西少了什麼?」工藤瞅了他一眼才說:「『總覺得能把人的情感再寫得更深刻豐富一點』…」黑羽看他沒有要繼續的意思:「就這樣?」工藤幾乎難以察覺地頓了一拍後「嗯」了一聲。「然後你爸也這麼認為?」「誰知道…他覺得我文筆還太幼稚,可能是這個意思也說不定吧。」黑羽有點困惑地眨了眨眼:「但我覺得這聽起來像是風格的問題?你又不是那種抒情的路線。」「可能吧。」「我覺得你照之前那樣沒有什麼不好啊,再跟編輯溝通看看?」工藤微笑了下就沒有再說話。黑羽其實不懂他的笑的意思,從剛才開始的答話也都反常地意義含糊,也許是有點醉了的關係?他們沉默下來後義式餐廳裡播放的爵士樂像是突然想爭點存在感,在這空隙放肆地吹奏。「你下週三是幾點的飛機?」「一樣七點多吧,怎麼了?」「我問一下委託人時間,可以的話我就跟你一起去吧…倫敦。」「欸?」黑羽驚道:「真的嗎?」「嗯。」「我以為你想留在家寫稿欸?」「硬寫也寫不出來,去轉換下心情吧…而且剛說了,委託不好推掉。」聽起來是很合理啦:「但…」「不可以嗎?」黑羽一下子語塞。工藤反問時有點強硬卻又像在撒嬌的語氣是很可愛,如果他真的要跟自己一起去倫敦也很棒…「當…當然可以。」但好像真的有什麼事情不大對勁。 隱約嗅到空氣裡淡淡香氣的時候,工藤幾乎是在清醒的那刻就睜開了眼睛。眼睛稍微適應了光線後他見到外頭是典型的倫敦陰天,房間開了一點暖氣但還是能感覺到從窗戶縫隙透進來、接近年末時最明顯的寒意。睡得有點晚的關係右邊的床位已經空了,他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解鎖畫面上有黑羽稍早傳來的訊息,去彩排了、大概幾點回來這類的內容。竟然還真的跟著一起來了。工藤有點不可置信地想。他當然出國看過黑羽的表演,也總會搞點驚喜讓他開心,這卻是第一次從事前就跟著一起過來,難怪黑羽聽到自己主動提起會那麼驚訝。此刻躺在床上的視角讓他想起一起外出用餐那晚的事,雖然從頭到尾頭腦其實都很清醒,他最後還真的有些宿醉。黑羽隔天早上拿了解酒茶到床邊給他,問候一番後有點小心地開口:『吶…你還記得你昨天晚上問我的事嗎?』『什麼事?』不知道為什麼,看他難得謹慎的表情就是想要玩一下。『果然忘了嗎。』黑羽垂下頭去,看起來有點挫敗。『你說一起去倫敦的事?』『…你記得!』黑羽抬起頭。『我記得啊。』『既然說好了,就一起去喔。』黑羽雙手抱在胸前,一副別想耍賴的樣子。工藤忍不住笑了出來:『嗯,一起去啊。』 上週五晚上黑羽提早回來完全出乎工藤意料,為了這次世界巡演他好一段時間都早出晚歸,回家幾乎都是洗完澡沾了床就睡死,昨晚到了倫敦之後即使有時差也沒例外。雖然沒有觸到核心,那傢伙不知什麼時候多少看出了自己反常,貼近安撫的每一步還都游刃有餘,害他差點想把心裡的話全說出來,花了好一點心思才把真實的煩惱藏進「跟編輯的談話」這個說法裡。隨著年紀增長不那麼追求刺激感了,但好久沒這樣諜對諜,工藤竟然感到微量的不合時宜的興奮。這麼說來也好幾年沒來倫敦了,黑羽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選了七年前被邀請來試演時兩人一起住過的飯店,一切都似曾相識。工藤下了床後沒有直接往浴室去,而是走向另一邊的雙人床位,見到黑羽換下來的棉質睡衣隨意搭在床尾。往黑羽的行李箱走去的時候,早些聞到的香氣變得濃郁幾分。一開始是柑橘…還有其他說不清楚的,大概是木質調的後味。…就是這個吧。工藤不自覺地皺起眉頭,幾行文字浮現在腦海。 『這段時間一定很忙,請好好照顧自己』『在日本不習慣用香水也沒關係,巡演時到歐洲的時候用吧』『香氣是會給人力量的,希望你演出順利』『請也務必考慮一下上次我提出的請求,我很希望能再跟你一起工作』 上週黑羽擱在餐桌忘了帶走的手機上傳來大段大段傳來的英文訊息說的就是這些,工藤當然忍不住多瞥了下是誰傳來的,沒想到名字跟幾週前來自英國的包裹上的一樣。那個包裹是他收的,拿起來有點沉但直接給了黑羽後來也沒聽說什麼,原來是香水。工藤這才想起自己其實見過這個人,就在一年多前黑羽肩傷復原復出後第一場在東京的演出。當時他因為突然發生的爆炸案被警視廳找去錯過了開演時間,犯人被逮捕、炸彈也確定全數拆除後,他(請認識的警官飆車)以最快速度趕往市中心的表演廳,但是表演已經結束了。後台比工藤想像中喧鬧,除了黑羽公司的同事以外還有一些親友,掃視了一圈,他認識的人不算多。『啊,工藤君來了!』當時先看到自己的是黑羽的青梅竹馬青子,他上前去打招呼,同時因為自己的名字被報出來感受到周圍不少好奇的目光。先是和黑羽交換了眼神,那傢伙看似笑著,工藤卻能感覺到他眼底因為自己沒如約到場而生的怨氣,但要殺要剮也是回家後的事。往旁邊看去,黑羽身旁有張西方面孔,髮色瞳色稍淺,一身顏色率性大膽卻不失正式的西裝,年紀看起來比他們大一些。『他是我前同事,倫敦那邊團隊的彩妝師。』黑羽簡單地介紹。『謝謝你照顧這個笨蛋,尤其是他生病的時候!』『青子妳這傢伙!』『沒什麼,舉手之勞而已,還好快斗平時都有鍛鍊身體很健康,那次休息幾天就恢復了。』工藤聽到「快斗」二字挑了下眉,但還是在心裡告訴自己,對方因為是英語母語者才會這樣直呼名字後面不加任何稱謂。不知是不是因為從爆炸案現場趕來還有點耳鳴的關係,在太多人來往說話的後台工藤沒有把後來的談話聽得很清楚,不過他記得黑羽向那個男人介紹他的時候,他握上一隻跟黑羽非常相似,靈活又有彈性,同樣屬於藝術家的手。這下幾個線索串在一起了,如果只是同事朋友大概不會大老遠從英國飛來看演出、寄來香水、又傳來關懷溢於言表的訊息、說希望繼續跟他一起工作什麼的…幾乎可以確定那個男人對黑羽有意思。知道黑羽魅力出眾又受歡迎,這卻是工藤第一次意識到兩人分開的那段時間裡,他在跟自己維持著戀人關係的狀況下可能曾經和誰擦出過什麼火花。工藤知道黑羽在歐洲的時候偶爾會和倫敦幾個團隊裡的同事玩耍聊天,他曾經提過這個人嗎?工藤沒有什麼印象。也許是無法身歷其境彼此的生活,說出來的生活細節經常輕易地被彼此遺忘。火花什麼的…不至於吧。工藤試著這樣告訴自己。 香水和訊息事件隔了幾天,工藤去出版社見新上任的編輯討論這個月新寫出的文稿。新編輯當然先把自己過去和眼前的作品好處數了一遍,但是完美主義的工藤不知哪來的預感,接下來不會是什麼太舒服的談話。『怎麼說呢…雖然跟推理的部分沒什麼關係,總覺得像工藤先生這樣見識的人應該能把人的情感再寫得更豐富一些。』工藤皺了下眉:『什麼意思?』『像是這個章節的最後寫到妻子發現先生出軌時的心情吧?』『是。』『總覺得說出要分開時太過冷靜克制了,看前面的內容,他們兩人的感情不錯?』『因為她知道自己做的是正確的事吧。』工藤這麼回應,也對自己的回答非常自信。『嗯…是這樣沒錯。』編輯稍微皺起眉頭:『但即便如此,一般來說不是會流露出一些情緒嗎?』『您是指?』『像是難過、生氣,甚至感覺到後悔,是不是沒有在這段關係做到某些事情之類的…因為兩人之間是有感情的,不太可能像這樣什麼都不表現出來吧?』聽到這裡工藤愣住了。雖然談的是作品,編輯的話強行衝進了工藤心裡某扇緊閉的門,他收緊了握著長褲布料的手,幾乎是咬緊了牙關才沒有說出「但是他不是出軌,我們也沒有要分開,我沒有必要表現出什麼」。…他寫的是別人,說的卻是自己的心情。想要冷靜自持,實際上暗潮洶湧的心情。他第一次體認到了「創作會反映作者的狀態」這個說法吧。「黑羽跟那個男人一定沒什麼,沒有擔心的必要」,理智上知道這句話大概為真,藏在心裡的在意卻湧了上來。想問他。                                                                                             想多了解一點他在那裡的事。想知道在那裡的時候除了工作以外,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認識了什麼人,分享著什麼樣的悲喜和夢想。直到這個男人帶著令人不安的曖昧出現在他和黑羽的生活裡,工藤才後知後覺心中曾有,或者說還有這樣的渴望。…而且如果當時自己不是那麼堅持要黑羽去歐洲發展,在他身邊的人就一直會是自己。遲來的佔有慾讓他有些不知所措。『…我知道了。』沉默了很長之間後,他對毫不知情,只是盡責工作的編輯說:『請給我一點時間。』回到家後工藤想修改作品,腦中卻只有黑羽的事,還有自己亂成一團的感受。記得那個男人傳來的簡訊貼心溫暖,情感溢於言表,跟自己戀愛中的風格完全相反。黑羽看了是怎麼想的?他是怎麼看待自己以外的男性,甚至女性呢?是不是一直太過自信了,覺得兩人歷經無數奇事的羈絆無人能取代,這麼多年來,工藤發現自己竟然是第一次考慮這些事情。然而最令他在意的果然是一年前在東京的表演廳後台聽到的事,那個男人在黑羽在巡演期間生病到住院的時候陪在他身邊,這麼一件事竟是他聽別人說起,然後逼問本人才確認的。工藤知道那幾年他對自己生活的真實情況同樣沒坦白到哪裡去,也惹得黑羽不太高興,但還是非常在意,又或者嫉妒吧…就不要再迴避這個字眼了。太不湊巧遇上重要巡演,工藤不願在這種時候因為自己不安造成對方的心理負擔,但巡演的第一站就是倫敦,黑羽跟那個男人見面的機率極高,搞不好未來工作上也會有往來…要他一個人待在東京等待,怎麼可能? 黑羽大概是剛過半夜時進飯店房間的,工藤下午只出去閒晃了一圈沒用掉多少體力,加上九個小時的時差、一直心神不寧等等原因睡得不是很沉,一聽見開門聲就下意識起身把大燈開了。「抱歉,吵醒你了。」黑羽晃進門丟下房卡,聲音聽起來只剩下5%電力。「沒關係,怎麼弄這麼晚?」「一些設備跟現場道具跟原本計畫的不太一樣,所以確認了很多遍…」黑羽把背包放了外套脫了就整個人咚沙一聲撲上床:「累死了…經紀公司不在這裡就是會有這些問題,希望只有倫敦是這樣…」工藤揉揉那頭亂髮:「辛苦啦,會餓嗎?」「不會,我只想睡覺…」黑羽回答,臉側向工藤那邊:「奇怪,以前都不覺得這麼累。」「畢竟不年輕了嘛。」「說我…你還不是常常這裡痠那裡痛的。」工藤聽了失笑,不再逗他:「要洗澡嗎?」「…明天再洗,」黑羽像是花了一點力氣把下巴枕上手臂直視工藤:「我要充電。」說完一反剛才的疲態,突然撐起身體向他抱去。「喂!」工藤當真被他嚇了一跳:「你沒洗澡不要黏在我身上!」「明明在倫敦回來竟然有新一可以抱,太幸福…哈——哈啾!」還沒說完就往旁邊打了一個大噴嚏。「喂…你不是坐計程車回來的嗎?」「是啊。」吸了吸鼻子後黑羽又把對方像個大玩偶一樣重新抱在懷裡。「那應該沒吹到什麼風吧,感冒了?」「沒有吧。」「明天就要演出了,小心一點啊。」「不會啦,哪那麼容易就感冒。」工藤不由自主地皺眉:「之前不就搞得很嚴重過?」「那時候不一樣啊。」「怎樣不一樣?」工藤繼續問出口才發覺他不知道這對話會往哪裡去,心裡有點忐忑。「那時候就很寂寞嘛,心理影響生理。」工藤沒有回話。「放心,現在不會了啦。」黑羽邊說著,鼻梁貼上他的右頸…「你在幹嘛!」工藤嚇了一跳往旁邊一縮:「不要咬我!」「喜歡你嘛。」「喜歡也不要咬!」工藤試著掙開黑羽,但因為沒真的出很大的力,對方還是貼在他胸前。「不洗澡就早點睡覺吧,明天幾點起床?」他試著轉移話題,也許是心裡藏著事,他下意識地迴避著對方。「八點,不、八點半好了。」黑羽邊回答邊毫無預兆地把坐在床上的工藤往下一帶——「喂!」一陣輕響,沒有防備的工藤後腦碰到了柔軟的枕頭,一睜開眼就見到黑羽撐著自己兩側的床鋪直視而來。「你今天在做什麼?」黑羽問他,只發出氣音的關係聽不出是單純疲倦還是刻意營造氣氛。「沒做什麼…下午出去繞了一下而已。」「我都不在很無聊吧?」「沒差啊,」工藤不自覺地別開眼神:「又不是沒來過,我也有帶電腦,不會無聊。」「抱歉,本來以為有時間帶你去吃飯的。」黑羽俯下身親了他額頭一下。「就說沒差…」話是這麼說,熟悉的氣息卻讓工藤身上一陣酥麻,本來不想有太多肢體接觸的他不自覺地閉上眼睛,黑羽像是接到了OK的訊號,接著封上他的嘴唇。他們之間幾乎沒有距離,但是從剛才工藤就完全沒有在他身上聞到早上行李箱附近的那股香氣,一下子有些困惑。他到底有沒有用那個男的送他的香水?「新一,你不專心。」黑羽不知什麼時候停下了動作:「還在煩寫稿的事嗎?你這幾天都睡不太好。」「沒有。」工藤這麼答完,馬上抓上黑羽的肩膀吻上去。黑羽一下子失了重心趴落到工藤胸前,一聲「喂」被堵進了更綿長的親吻中。 「暖氣這樣夠強嗎?」「夠了夠了。」因為明天黑羽有重要工作,兩人很節制地停在該停的地方,黑羽在床邊把外出服換下,邊問:「你明天要去見委託人?」「對。」「早上嗎?」「嗯。」「真是的,為什麼偏偏是明天啊?」工藤爽約的前科累累,難得來一趟倫敦遇上自己表演,黑羽實在不太願意他在白天安排工作。「他們只能撥出明天,感覺不是什麼複雜的委託,我會盡快處理好的。」工藤邊說邊回到床上,把燈熄了。「好吧。」房間一下暗下來,床鋪又非常柔軟舒適,黑羽感覺剛才一度清醒的意識就要被吞沒:「要準時來看我演出喔…」他其實不確定自己說了什麼。「會啦。」工藤應著,凝視著黑暗沒多久後便聽見了鼾聲。 『他…是…你們…』『那我們…』奇怪,到底什麼意思啊?黑羽一邊思考一邊撕開三明治的包裝。之前打從心裡厭倦了這冷冰冰的食物,寧可餓著肚子也想等有時間再熱東西吃,一陣子沒來拿在手裡倒是有點懷念,心裡盤算著表演結束後再去之前常光顧的司康餅店。演出前竟然能保持這麼輕鬆的心情大概要歸功於昨晚一夜好眠,以後表演好想都這樣把工藤帶在身邊。但總覺得這次工藤主動要求跟來絕對是例外中的例外。到底怎麼回事,跟今天早上出門前見到他皺著眉說的夢話有關嗎?直覺那個夢可能跟自己有點關係,但「他、你們、我們」這麼多人到底在說什麼?黑羽一向覺得工藤說夢話的習慣非常有意思,作為枕邊人可以作為材料比較下他潛意識和表意識的異同,但這次還真的沒什麼頭緒。早就覺得工藤煩惱的不只是寫稿了,這幾天雖然相處時間不多還是能感覺到他心裡有事,昨天晚上那麼直接問了他還是沒鬆口,還想用親密互動粉飾太平…什麼時候學會這招了?雖然很在意,但黑羽感覺工藤藏著的並不是什麼太嚴重的事,只是心上有些搔癢…這種感覺怎麼似曾相識?啊,不就跟七年前第一次來倫敦試演的時候很像嗎?「黑羽、黑羽!」「嗯?」他抬起眼,從日本跟他一起來的幾個團隊成員圍在房間休息室一角吃午餐,想著工藤的事剛才的話沒聽真切。「你這樣今晚沒問題嗎?」「沒問題!」黑羽比出OK的手勢:「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話說你早上跑去哪裡了?差點以為表演要開天窗了。」「怎麼可能,都準備了這麼久我也很期待啊,而且我不會丟下你們不管的。」他眨了一隻眼睛。「…你還真能保持平常心啊。」「昨天休息時間還溜出去買東西,真是悠哉。」另一人說。「這種行程已經很習慣了。」黑羽笑說:「而且這次有人陪,心裡特別踏實嘛。」「哇,一定要這樣放閃嗎。」同事一手遮住了眼睛:「但是什麼東西非這種時候買不可?」「這是秘密。」黑羽做出「噓」的手勢,看到同事們好奇的表情似乎更樂了。「不要傻笑好不好…受不了。」「對了,工藤君這次不是跟你一起來倫敦了嗎?怎麼那天在機場之後都沒看到人?」另一個同事問。「他來有他的事要做啊,今天去委託人那裡了。」「所以我們還是一樣晚上才能在觀眾席看到他嗎?」「大概吧。」「怎麼這樣~」「幹嘛啊?又不是沒看過。」另一個同事吐了槽。「那麼厲害又帥氣的人看幾次都不會膩吧!而且我這次還帶了他的書想給他簽名。」「在日本不也可以讓黑羽幫你請他簽,為什麼要特地帶到倫敦來?」「就是想看一下本人再請他簽嘛!機會難得!」黑羽聽了這些乾笑幾聲,他可是經常從公司把十幾二十本小說背回家給工藤簽名再背回去,不過同事沒少給他帶飲料點心,工藤還調侃他什麼時候找了個外快。「對了黑羽,隔壁休息室有件黑色的毛衣是你的嗎?香水味超濃的那件。」「欸?啊、對。」「你把香水打翻了嗎?味道濃得很不自然耶。」「還真的是打翻…」「那種香水聞起來就很貴,不要這麼浪費!」「又不是故意的…」等等…說到那個香水…寄來的時候好像是工藤收下的。把手機丟在家那天收到的訊息…早上夢話裡說到的「他、你們、我們」…難道是這麼回事嗎!雖然黑羽本來腦子就靈光,不知道是不是耳濡目染, 這些年來快速揪出重點並把看似毫不相關的線索拼湊在一起的技能可說是越見精熟。「午休時間快結束嘍!」路過休息室的工作人員提醒道:「等一下要走最後一次位,不要遲到了啊。」「…我去打個電話馬上回來。」黑羽這時起身。「又要打電話給工藤君?」「感情還真好~」同事抓到機會當然接連調侃。「你們很囉唆耶!」「既然愛放閃就要給人嗆啊。」「…」 工藤看著最後幾位魔術表演的觀眾走出一樓大廳,知道最後一點可能也沒了。那個人沒有到場。實在很奇怪,歸結起來的線索全都斷了。他心裡煩躁起來,又因為時差關係精神有短暫的恍惚,簡直懷疑這一切或許只是他自己的夢境。沒辦法,都這時間了先去後台再說吧...但是今天實在沒什麼社交的心情,還是傳個訊息給黑羽後直接回飯店?想到來這一趟倫敦可能一無所獲,工藤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你在找誰?」工藤轉頭過去的時候見到黑羽雙手抱胸,斜靠在樓梯旁的樑柱。怎麼會?已經換下華麗的表演服、穿著半正式的西裝,黑羽嘴角勾起居高臨下的自信笑意,整個氣場把他帶到了很久以前。「…你怎麼在這裡?」「應該是我問你吧。」黑羽笑著,語氣不冷不熱:「你在找誰呀?」「沒有找誰…」工藤不由自主地別開眼神:「剛好要去你那裡。」「讓我猜猜,」黑羽沒回應他,只是站直起來一手放在下巴故作思考狀:「你今天沒去見委託人,或者說你根本不是來倫敦見委託人的吧。」工藤說不出話來。黑羽享受了工藤驚訝的表情幾秒才收起笑容,聳了下肩後向前走去。「你為什麼會…」黑羽輕拍他臉頰兩下像是示意他放鬆點,輕聲說:「我還得去慶功宴露個面,先回飯店休息一下等我。」工藤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沒猜錯的話你有話想問我吧?我也有話想要你說哦。」雖然語氣已經輕快甚至親暱起來,這麼說完黑羽便從工藤身邊離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愣在原地太久了的關係,工藤回身時連個背影都沒看見。 黑羽回到飯店房間的時候發現房裡只開了角落一盞微弱的桌燈,落地窗外依稀的燈火一同把熟悉的人影映在夜色中。工藤一定有聽見開門的聲音,像是知道進門的是自己所以連頭也沒回,但不知道凝視著外面的夜景在想些什麼?黑羽走到工藤身邊的時候見到他早些的驚訝已經在這幾個小時裡消化殆盡,眼底留下前些日子就盤旋不去的那點心事,跟去吃義大利菜那晚喝醉時一樣,帶著若無似無的傷感的心不在焉。「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我根本沒有委託人要見的事。」毫不拖延切入主題很像工藤的風格。聽著從相識那年就沒怎麼變過的說話方式,黑羽輕笑一聲:「從上禮拜就一直覺得不太對勁啦,尤其是昨晚真是太奇怪了,今早就稍微…」「跟蹤我?」工藤斜眼看他接話:「今天晚上的表演這麼重要,你還真是悠閒啊。」同事和戀人給自己的評價一致,黑羽笑了笑:「你的事對我來說也很重要嘛,沒帶竊聽道具來只好親自跑一趟了。」「說得這麼理所當然。」「這種事你不也做過嗎?」工藤這下還真的無法反駁。「說吧,想問我什麼。」黑羽背向夜色,坐上單人沙發的扶手雙手插進口袋朝工藤一笑:「我知無不言。」「不是已經猜到了?」「嗯…其實不是很確定。」黑羽轉了轉眼睛。「少來,」工藤雙手在胸前交叉:「既然猜了就對一下答案吧。」黑羽挑眉:「怎麼覺得你樂在其中啊?」「樂在其中是不至於。」工藤無奈地笑了一聲:「但你是怎麼知道的。」「因為香水呀,」黑羽回答:「你應該是看到我前同事上禮拜傳來的訊息聯想到其他事情,然後猜到他對我有那種意思吧。」「所以說,」工藤稍微轉開臉頓了一下:「你喜歡過他嗎?」「當然沒有!」黑羽捕捉到工藤話裡刻意藏起的如履薄冰,立刻答道:「回日本前多少察覺他有那個意思,所以他問要不要繼續一起工作的時候我回絕了,香水也是這次要帶來還他的…」還不自覺地解釋比對方問的還要多。他看著工藤明顯放鬆了些的表情,接著搔了搔下巴:「但…畢竟是很厲害的香水嘛,之前偷聞了一下沒蓋緊, 結果包在行李箱裡的時候漏了一些出來…」「呵…」工藤聽到這緣由哭笑不得:「原來如此。」「你以為我拿來用了是嗎?」「…嗯。」他微微垂下眼。「真是的,為什麼要自己在那邊煩惱半天,不直接問我?」「剛好發生在你這麼重要的演出前,我也沒辦法啊!」工藤別開眼神,離開窗邊坐上長沙發。黑羽見他賭氣似的樣子覺得有點好笑,為了方便對上他眼神也滑坐到單人沙發的座椅,半開玩笑地問:「你這樣是對我沒信心,還是對自己沒信心啊?」「對自己吧。」工藤低聲說。本來是想讓氣氛輕鬆點的,沒想到會聽見他正面回答,黑羽眨了眨眼:「怎麼說?」工藤沉了一下,目光微垂:「今晚的表演真是厲害。」「欸?」為什麼說這個?「真沒想到魔術可以這樣表現,把技法藏在故事裡面。」工藤頓了一下:「說的是走過了精采的世界,心中卻還是孤獨的旅人的故事…創作果然不會騙人啊。」這時他抬起頭看向黑羽,嘴角是淺淺的笑意:「如果可以再選擇一次,我當年不會鼓勵你來讓你一個人吧…也許會留你在日本,或是一起過來。」黑羽聽了這段自白心裡一酸。「不過假設這些也沒什麼意義就是了。」工藤自嘲地笑了笑。「不需要這麼想啊!」黑羽忍不住開口:「之前就說過了,我們現在還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我知道。」「而且分開生活是我們共同的決定,你不用…」「我只是說如果啦!你在緊張什麼。」工藤笑開打斷話越說越急的黑羽,一手拍拍他毛茸茸的頭頂。「我也只是…不想看到你那種表情。」雖然知道工藤的多慮代表了對自己的在意,黑羽還是喜歡他自持自信的樣子。「好啦沒事,只是看了表演有點感慨而已。」工藤轉了話題:「所以你前同事今天為什麼沒來?你把他支開了?」「對啊…我猜到是怎麼回事之後就打電話請他明年再去看巴黎場。」「沒有必要這樣吧…總覺得有點過頭了。」「既然知道你發現了就不想讓你誤會嘛。」黑羽說:「別擔心,我會幫他出機票錢,我們也不會因此而絕交的。」「哈。」「但是你本來打算做什麼?」黑羽挑眉:「找他正面對質嗎?」「我才不會做那種事。」工藤白了他一眼:「只是想觀察一下你的態度。」「聽起來你也不是很相信我啊。」「如果換作是你呢?」工藤問:「你會相信我嗎?」「嗯——」黑羽微微蹙眉考慮了下:「也不是不相信,只是可能也會這樣懷疑自己吧。」「對吧?」工藤看他認真思考的樣子笑了出來。「對呢。」黑羽也笑開。心有靈犀之中,他們沉默了一會兒。「所以,」終於把謎團解開的工藤像是如釋重負地靠上沙發椅背:「你要跟我說什麼?」「欸?」                            「不是也有話要跟我說嗎?」「啊…那個啊。」黑羽突然感覺自己現在底氣沒有早些拆穿工藤時充足,一下子有點猶豫這是不是最佳時機。不行不行,都準備了,不管怎樣就說吧!工藤有點疑惑地偏頭:「什麼?」他起身走到工藤身邊坐下:「就是你知道…我最近有個想法…」黑羽的聲音還有些緊繃,動作卻沒有絲毫遲疑,他從慶功宴穿來的西裝外套裡拿出一個小小的盒子,俐落地打開:「這個。」雖然只是很簡單的幾個動作,卻像是演練多次非常純熟的魔術技法,工藤的目光不自覺地被那流暢優雅的動作吸引,沒有預設任何想法的他直到看清盒子裡的物件才感到呼吸一窒。對戒。銀色的,沒有多加修飾的一對戒指立在絨布盒子裡,在微弱但溫暖的燈下閃閃發光。「這是…」「我不知道我們是不是會一直待在日本,身分會怎麼改變,但不管怎樣都想先問你…」也許是看了工藤的表情如他所想,黑羽找回早些的自信,嘴角一勾:「以後的日子,都願意跟我在一起嗎?」「…願意。」工藤幾乎是鬼使神差地應了下來,聽見自己的聲音後他才發現這句話並沒有經過思考。他感覺自己的手被輕輕地溫柔拉過,內側刻上S的銀戒滑上左手的無名指。「很好看吧?」「嗯…」工藤頭腦裡有個聲音說發生得太快了,這些日子的懷疑和稍早的清明還沒有機會好好消化,但是又有股衝動,想要這一幕不顧一切繼續推展下去。曾經稍微違背自己的心意力勸兩人各自追求自己的目標分開生活,心裡知道他們當時的選擇並不是錯誤的,只是這一次他想完全順從自己的感覺,這也是這些年來他熱情浪漫的戀人教會他的。突然之間他不願考慮那麼多了,他感覺到黑羽的指尖還有點涼意,是從外面進來不久,還是單純因為緊張的關係?他下意識地握住對方的右手想把掌心的熱度傳遞給他,卻感覺到對方和自己飛快的脈搏…黑羽看出工藤的侷促但也不會讀心,不明所以自己為何被拉住,有點緊張地問:「怎麼了?」「沒什麼,」工藤朝他笑了笑,取了盒子裡的另一枚戒指:「我也幫你戴上吧。」「好。」幾乎同頻的搏動彷彿非常清晰地說著,不管哪裡,不管什麼時候,都想一起走下去。 FIN「話說這個求、不是…」工藤事後一下子不知道要用什麼詞:「反正就是這整個過程,意外地非常一般呢。」「什麼意思?」「我以為這種時候你會搞些裝模作樣的台詞、效果什麼的。」「你說這樣嗎?」黑羽一個彈指,從天花板落下了不知從何而來的緞帶小花。「…你還真的有準備…」「我本來也是那樣想,但後來覺得魔術那些你已經很習慣我做了。」「然後呢?」「既然是特別的場合就要做特別的安排,這樣只有我們兩個人安安靜靜平平凡凡,不是很好嗎?」「…確定不是敷衍我嗎?」「新一你明明懂我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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