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stu0712
發表於 2023-2-27 12:34:55
東京與倫敦的時差是九個小時。我得用你的時間過我的日子，才能走進你的時區。 倫敦，3:26AM 「快斗，我…」夢裡那人的話還沒說完，意識跟夢境便乍然剝離，前一秒還清晰不已的畫面被硬生生地截斷，甚至連說話的是誰都想不起來。黑羽快斗睜開眼睛，覺得胸口空蕩蕩的，悵然若失，他轉頭看向窗戶，從光線看來還是半夜。可能沒辦法再接回剛才的夢了，不過他還是決定再次閉上眼睛，然而事情並不如他想的順利，明明被舒適的高級床墊溫柔地托著，睡意卻一點一點減退。該死，難道是時差？黑羽翻了個身試圖再次入睡，但是過了幾秒鐘，他便放棄似地摸向床頭櫃的手機。確認了時間他嘆了口氣，繼續滑開鍵盤鎖。line的右上方出現了寫了5的紅圈圈，進到對話的頁面腦子還有點混沌，但他知道他沒有收到期待對象的新訊息。他還是點開那個聊天畫面，並往前拉了一點。 「我到飯店囉」12:12AM「嗯，班機延誤了吧」12:15AM「對啊」「竟然這麼早起床，有新工作嗎？」12:15AM「沒有，就睡醒了」12:15AM「那我打給你」12:15AM「不要啦，你弄一弄早點去睡覺，明天你媽不是要從巴黎去跟你吃早餐？」12:16AM「好吧QQ」「再打電話給你」12:16AM「嗯」「晚安」12:16AM「早安^^」12:17AM「笨蛋」「快去睡啦」12:17AM 黑羽好像能看到留話的人的表情，忍不出笑了。真是，有什麼好失望的，不是三小時前才聊過嗎？幸好在出發前和好了啊，黑羽再次這麼想道。雖然吵架的核心問題尚未解決，但至少能這樣輕鬆地對話了。心裡突然湧上了奇異的溫暖感受，跟方才模糊不清的夢境重疊在一起。…原來，剛才在夢裡說話的真的是新一嗎？他到底說了什麼？ 二十四小時前在兩人同居的工藤宅，黑羽做出發前最後準備的時候突然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音。不是說今天都要在警局嗎？怎麼回來了。黑羽走到玄關去確認回來的是自家戀人。工藤一見到他便說：『我送你去機場。』語氣有些倉促。黑羽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用特地趕回來啊！不是說今天要幫忙整理結案資料，會很忙？』『提早結束了。差不多該出發了吧？我去開車。』工藤這麼說完就出去了。駛向火紅的夕陽，他們往機場的方向去，黑羽總覺得工藤有些心不在焉，像是陷在自己的思緒裡，大概是在想案件的事吧，也就沒什麼跟他說話。不管怎樣工藤此舉讓他有些感動，他們交往接近四年、自己不是第一次因為工作出國、目前兩人還因為一週前的爭執，氣氛頗為緊繃…總之，他沒有想過工藤會這麼做。帶著這樣酸甜的感受在機場安檢門口迎來了分離時刻，黑羽向工藤張開雙手，展開著孩子般的笑容。他不記得自己上次露出這表情是什麼時候了，瞇起眼睛拉起嘴角時能聽見自己有點緊張的心跳。『幹嘛？』工藤的表情明顯動搖了下。『抱一個。』工藤收在口袋裡的雙手動了動，沒多久就伸出來迎向那擁抱。『新一都不說點什麼嗎？』『小孩子嗎你…』『好過份啊！我可是會很想你的…』黑羽不確定耳際是否有陣幾乎無聲的嘆息，然後工藤說了：『嗯，會想你的。』『掰掰～』黑羽滿足地笑著走進安檢大門。至少像這樣的時刻，他能確定工藤是在意他的。 剛在一起的那兩年他們時常黏在一起，沒事窩在房子裡宅，回頭一喊對方就會回應，黑羽現在想來，那是最安穩美好的一段日子。大四之後他們明顯忙碌起來，工藤剩的學分很少，PTSD痊癒的他課表空了就接案，不要說外地，連國外的委託都接受，常常到處跑；黑羽則是開始參加國內外大小魔術比賽，還沒畢業就已經在日本出道。『案件還沒解決，你先吃飯吧』、『今天沒辦法回家了，要多彩排一次』，那時開始，兩人聊天記錄裡堆滿了這樣的對話。就是那年的忙亂中他們發生了交往以來第一次爭吵，原因是明明兩人都住在工藤宅，卻整整一個月找不出可以好好坐下來吃飯的時間。最後是誰先讓步的？黑羽不記得了，就算真的是工藤他也不會特別感動，畢竟根據他的統計，雖然他們都忙，但工藤因工作爽約的次數就是多了那麼一些。那之後他們也慢慢看開了，註定要過上不凡人生的兩人就是沒有太多時間留給戀愛，因此就只剩一些無傷大雅的磕磕碰碰。若有所謂和解，通常就是發生在床上，那陣子誰忙誰就會先取悅對方。黑羽知道這不是什麼好現象，即使是在最來勁的時候，他也會懷念起兩人最初只有那些毫無營養吵嘴的時候，那種單純而完美的平衡。 東京，1:40PM 工藤新一被一通電話叫醒去隔壁吃午飯。「喔，新一你來啦。」進門的時候，阿笠博士招呼道，宮野志保則是一貫只用眼神示意。啊，還有吐槽：「真是糟糕啊，這種沒人在就一路睡到中午，還要人叫起來吃飯的作息。」工藤打了個哈欠：「有差嗎？這幾天又沒工作。」確實，剛結束一個耗時一週的大案子，大偵探想補個眠沒人會有意見，但…「那你昨天熬什麼夜？」宮野提問。「啥？」「我可是看到你四點的時候在線上。」工藤聞言明顯頓了一下，還是回擊道：「妳自己作息是正常到哪去！」「年紀輕輕早點睡覺，對身體好啊～」已經坐上餐桌的博士以長輩的口吻說。「年紀大了少吃點肉多吃點菜，對身體好啊。」宮野在博士面前擺上一份沙拉。工藤笑了兩聲，也在自己的午餐前坐下來。 「快斗是去倫敦表演？」博士問。「嗯，當地的經紀公司有意願跟他簽約，所以接了一個週末演出試水溫，一共去六天。」工藤說：「其實第一天到了已經晚上了，所以也就五天而已。」「這樣呀，那麼遠的地方，怎麼把行程排這麼趕。」「我怎麼知道。」工藤聳聳肩。「你怎麼沒跟他一起去？」宮野淡淡地問。工藤抬了下眉毛：「他工作我去幹什麼…」「還說呢，幾年前他第一次出國演出，誰緊張兮兮地跟過去了？還要我們瞞著。」「…那時還在亞洲，這次倫敦太遠了，而且我有我的工作啊。」宮野斜眼看他：「你有工作？在哪？」「在來的路上呢。」工藤低頭吃飯。 工藤在阿笠宅待到下午四點多。回到家關上大門後就在手機上點了幾下，進到餐廳打算弄杯咖啡來喝，機器磨豆子的聲音令他皺起眉頭。室內恢復安靜時工藤的眉間才稍微舒展了些，他拿著那杯咖啡在餐桌邊坐下，亮著螢幕的手機一直傳出沙沙的雜音。工藤喝了幾口咖啡後無聊似地趴了下來，下巴靠在交叉的前臂上，盯著手機發呆。過了一會兒他滑掉現在的頁面，在一行檔案中選擇了其中一個，按下播放鍵。 『您好。』『晚安，我有在線上訂房…』『好的，您有訂房號碼嗎？』『我找一下…啊！有了。』飯店工作人員的聲音大了些：『黑羽快斗先生，一位入住？』『是的。』『請稍等。』…… 工藤將左臉貼進左手臂，斜斜望著手機螢幕，接著他退出播放中的內容，回到上一頁選擇了另一個檔案，動作相當熟練。 『喂，媽？…對，我到了。』『對，後天才要開始彩排…』『好啊，明天可以。』『嗯，只有我來，新一有工作。』『好，明天見。』 播放結束。工藤回到一開始的頁面，沙沙的聲響再次傳來，沒有人聲。安靜過了頭。這不是很合理嗎？倫敦才七點多，那傢伙還在睡覺吧。意識朦朧起來的時候，他這麼說服自己。 倫敦，9:46AM 「哇，一年不見，快斗變成熟了耶！」黑羽的臉皮被一雙手上下推著：「眼神也不太一樣，越來越像你爸了。」「好了啦，媽！」「真是的，只是揉一下而已，新一又不會吃醋。」「不是這問題好嗎！」黑羽一邊閃躲母親獨特的打招呼方式，領著她進到飯店一樓的咖啡廳。「倫敦還是老樣子呀，人擠人，空氣又差。」千影坐下來後語氣略帶嫌棄，卻還是帶著活潑的笑容翻開菜單。「畢竟是國際都會嘛，地方複雜，但好玩的東西真不少。」「哦，聽起來你評價蠻高的嘛！會想在這裡生活嗎？」「欸？」黑羽愣了下，隨即又換上招牌的笑臉：「這麼快就要說這個嗎？」「是個大好機會，但你猶豫了對吧。」「…」「哎呀，你自己的人生你想好就好，我覺得就算在日本發展也沒什麼不好呀。」黑羽沒回話。「好啦不說這個了，吃東西！雖然沒有巴黎的好吃，但這家飯店的甜點還是很不錯的喔。」黑羽看著平常喜愛的巧克力蛋糕照片，卻沒了食慾。他想起跟工藤一週前的爭執。 那天晚上兩人洗好澡躺上床時已經過了午夜，他們知道彼此都累，但黑羽有重要的事說。『T Company找你談簽約，所以下週要去趟倫敦…是嗎？』工藤聽到時有些訝異，那是歐洲一家頗負盛名的經紀公司。『嗯。』黑羽覺得戀人博學聰穎的好處就是許多事情不用多加解釋。然而，這也就表示工藤馬上就收到了自己的意思，「如果談成，就會離開日本去歐洲工作」。『是多久的約？』『兩年。』黑羽一邊說，邊伸手將對方攬緊，工藤順勢靠進對方的臂彎裡，他能聞到一樣的洗髮精味道。黑羽見不到懷裡人的表情，卻知道他大概在考慮什麼：『你不希望我去？』不知道對方的背靠著自己的胸，有沒有感受到他心臟的鼓動？工藤沒有立刻回話。『新一？』『沒有。』工藤回道：『這樣很好吧？能在歐洲發展的話。』『對呀。』黑羽說：『但我不想自己去。』『啊？』黑羽吸了口氣，打算單刀直入：『你會想去倫敦生活嗎？』工藤靜默了下，許久後說：『以工作的立場來說實在沒有理由離開，我喜歡日本，也覺得自己必須留在這裡。』『嗯。』黑羽笑了笑，這話不出他所料。但他決定放膽引導對方說出他想要的答案：『那…以我的立場來說呢？』然而工藤頓了一下，道：『話不能這樣說。』黑羽覺得心瞬間一沉。感覺到黑羽的情緒，工藤輕輕離開他的懷抱回頭看他：『快斗，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我不可能不考慮我的工作。』黑羽理智上他完全理解，但還是覺得心痛。『這樣說好了，我也希望你能去做你最想做的事。』工藤說，神情真誠：『所以如果你想去歐洲的話，我也覺得…』好啊，又是這態度。如果說黑羽有討厭工藤這人什麼的話，就是這種我只要大家都好的救世主情結，工作上他只能偶爾念叨幾句，但現在要這般雲淡風輕地犧牲他們的關係，他忍無可忍。『你的意思是分開也沒關係？』黑羽沒等工藤說完便脫口。『我說了不是。』『那是什麼意思？』『我只是希望我們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我現階段希望能留在日本，如果你想去歐洲的話，那當然也很好。』『說得那麼好聽，』黑羽再次打斷他：『你根本沒把我們的事考慮進去。』感覺到黑羽的氣勢一直壓過來，工藤也開始顯露不耐：『你又來了。』『什麼又來了？』『為什麼每次都這麼情緒化啊？我們都能做自己喜歡的工作，才是理想的狀況不是嗎？』『對對對，你的考慮都最周到。』『你這是幹嘛？』『沒幹嘛，是我情緒化了，不好意思啊。』黑羽說完轉身直接關了燈，拒絕繼續溝通。『快斗你…！算了，隨便你怎麼想。』黑羽聽見工藤說完躺下翻了個身，也沒再出聲音。不知過了多久，眼睛慢慢適應了黑暗，臥室的輪廓清晰起來。他是那麼喜歡這個家、跟這人一起生活。在聽到倫敦遞來的消息時，黑羽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工藤。然而從自己開口到現在，完全沒聽到對方提到他們的關係。去你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東京，7:10PM 我也想跟你在一起啊，快斗，只是…半夢半醒間，工藤覺得喉嚨像是哽著什麼一樣，想把話說完卻沒辦法。好難受。只是我們… 『喂、我說快斗！我在跟你說話呀！』夢裡的那句話還沒說完，工藤就被耳邊瞬間升高的音量驚醒，四周卻一片黑暗。『你昨天沒睡好嗎？』『哈～就是時差啊，超討厭的。』黑羽略顯疲憊的聲音從手機傳來。工藤還有些神智不清，一瞬間被黑羽的聲音驚得退了退，畢竟那是他在夢裡說話的對象。不過他很快地反應過來看了下時間，現在倫敦是早上十點，黑羽在跟母親吃早餐，他聽見的是他們的對話。工藤這才發現自己就坐在自家餐廳，左手痠麻得不行，直起身子伸展了下，然後拖著也麻掉了的腿去開燈。原來剛才不小心睡著天就黑了，一定是昨天半夜醒來後就沒睡的關係，中午補眠又被打斷。（宮野：那你就睡一輩子好了。） 沒錯，他在黑羽的手機裡裝了竊聽軟體。在那次爭執後工藤掙扎了好幾天，才在黑羽出發那天早上偷偷拿了他的手機安裝上去。他心裡一直不太踏實，工作時也有些心神不寧，索性決定回家載他去機場。一直到送黑羽到安檢門口他都還是有股罪惡感，想著要不要再找個藉口拿過他手機刪掉。呵，話說回來這有什麼好罪惡的？幾年前之所以會跟黑羽再次碰頭，不就是因為在東大被他竊聽嗎？那傢伙在交往初期還經常大言不慚地炫耀，要不是他這麼做，誰會這麼帥氣地把自己從抑鬱的深淵裡解救出來。『所以你就跟蹤我？』當時又問了他一次。『那是必要之惡。』換來黑羽咧嘴一笑。所以啊所以，因為想知道黑羽會怎麼跟倫敦的經紀公司交涉、最終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而在他手機裡安裝竊聽軟體，也不是什麼太過分的事。至少工藤是這樣努力說服自己的。其實工藤只要在黑羽和倫敦的經紀公司接觸之後再竊聽就好了，但他必須承認這東西真是有股誘人犯罪的魔力。昨天接近清晨醒來後就有點睡不著，只是想順便聽聽黑羽抵達倫敦後的狀況，開了竊聽軟體就守到了天亮，內容還是入住旅館打電話給媽媽這種無關緊要的日常。工藤自嘲地笑了笑，有多久沒有這麼熱切地想要了解對方的事了呢？看到桌上已經涼掉的咖啡，他決定起身倒掉。『對了，你來倫敦談簽約的事，新一怎麼說？』這時手機又傳來千影的聲音。沒料到黑羽和他母親的對話已經進行至此，工藤手裡的咖啡差點濺出來。他穩了穩心神，往流理台走去。『他啊…』工藤背向著餐桌將咖啡杯放在水槽，卻沒有開水龍頭。『他說來歐洲發展很好啊。』聽了黑羽回話工藤才伸手推開水龍頭，水柱沖著咖啡杯，淺棕色的液體漫了出來，他盯著看好一會兒，才移動水龍頭沖洗流滿咖啡的水槽。依稀聽見手機繼續傳來黑羽的聲音，他不確定自己是想聽還是不想聽。『反正我只是去談談看，還沒有要馬上做決定啦。』工藤好像能看見黑羽刻意綻開的笑臉，心裡一刺。每次看見那副表情他都想說，如果不想笑就不要笑，但想到對方這麼做的動機，這話就說不出來。何必去拆掉他的偽裝，他的自我保護。工藤想起很久以前怪盜基德的單片眼鏡。那傢伙就是這樣。表面上老愛裝模作樣，花招一堆包裝得華麗麗的，裡頭不過就是個需要搏取別人關注的孩子而已。想起黑羽在機場安檢門口討的那個擁抱以及一週前睡前的爭執，工藤覺得指尖有些酸麻。那傢伙真正的想法是什麼？從提起倫敦的事到現在，工藤幾乎看不出黑羽想不想要把握這個機會，只顧著花大把力氣如履薄冰地試探著自己的心意。黑羽難道不覺得他的未來比他們之間的事重要得多嗎？是認為自己會因為他離開日本，就輕視這段關係？真是個笨蛋。那天那種反應，肯定是覺得自己不夠在意他吧。這週以來工藤想過或許真是自己的表達方式有問題，才讓黑羽一下子就生起悶氣，他甚至想過跟他同去倫敦，一起旅行之外也好好跟他談談，畢竟近一兩年因為彼此都忙真的少了那麼些相處機會，或許是這樣才生了誤會。但是一想到黑羽此行的目的，工藤便打住了這念頭。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去歐洲？在不考慮這段關係的前提下？這不是自己把工作全都排開，說我們一起去倫敦吧，除了倫敦還去巴黎慕尼黑阿姆斯特丹，就可以知道的。站得遠一點才看得清楚真相，為了得知黑羽真正的想法，他得行這必要之惡。『媽，那我去換個衣服，妳在這等我吧。』手機傳來黑羽的聲音。『好哦。』手機傳出叩叩的腳步聲，電梯的叮咚聲，說著英語法語的人聲，開門聲。然後工藤的手機響了。 倫敦，11:13AM 黑羽回到自己房間裡先打了電話。「啊，新一？你在忙嗎？」『沒。』「喔，我以為你會在警局之類的。」『今天沒有工作。』「這樣啊。」『倫敦天氣不穩定，記得帶傘。』「好，不過還好啦！今天天氣算不錯。」黑羽說，他總覺得工藤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累，看了下錶卻覺得不大對：「你沒在睡覺吧？」『沒有啊。打算跟你媽去哪？』工藤隨口問道。「一定是購物行程吧，然後晚上會看個音樂劇之類。」黑羽說：「你有想要的東西嗎？」『應該沒有，有再告訴你。』「嗯。」『…好啦先這樣，不要讓你媽等。』「喔。」黑羽愣了下：「好，那…再打給你。」『嗯。』黑羽掛上電話，直覺告訴他工藤剛才的話有些蹊蹺。工藤確實知道今早他和母親約了早餐，但為什麼會知道她現在正在等自己？「這不是很簡單嗎？你跟你媽今天約吃早餐，現在你們那邊是十一點，早餐應該已經吃完，要去下個地方了吧？你通常不會在她面前打電話給我，所以她當然是在等你啦。」黑羽好像聽見工藤這麼跟他解釋。是自己想太多了吧，這種程度的推理對他來說是理所當然的。 東京，12:20AM 「你看，貝克街哦」工藤看著黑羽傳來的照片忍不住笑出來。今天他不打算徹夜監聽黑羽和他母親的對話了，他們早些已經聊過這件事，基本上黑羽就是在猶豫，他母親跟自己父母一樣採放任式的教育，八成不會影響他的選擇。就算真的還談了什麼，竊聽軟體有錄音功能，大可明天早上起來、倫敦還是半夜的時候聽，不必這般折磨自己。『畢竟是國際都會嘛，地方複雜，但好玩的東西真不少。』那傢伙是有興趣的吧，否則他連這一趟表演邀約都不會去，或者他至少對歐洲很有好感。工藤這麼推敲著，摩挲著手機的邊緣。看來還是要等黑羽跟對方接觸的時候才能看出更多細節啊。工藤經過前陣子密集的工作，昨天又熬夜實在很睏，簡單回了黑羽幾句就關燈睡覺了。 倫敦，8:30AM 黑羽想再出發彩排前打個電話。在日本的時候他和工藤白天各自工作，不管是查案追犯人還是彩排練習都很有可能長時間不能接電話，頂多傳訊息報備行蹤，真的聊到天都是出門前或回家後的事。離開了東京接觸了不同的人，昨晚也因為坐了長途飛機和時差造成的疲倦一夜好眠，黑羽覺得自己好像沒在日本時那麼煩躁了。『你又來了，為什麼每次都這麼情緒化啊？』某種程度上那天爭執中工藤這話說得並無大錯，很多時候他的情緒起伏跟外在表情是兩回事，小時候沒特別感覺，但自從被這羈絆繫住以後他自己也意識到了，大概真是因為有了難能可貴，不想放手的人。 黑羽以前跟工藤生氣幾乎都是因為他覺得對方該死地冷靜，在他面前自己好像是個無法把持的小孩一樣，這讓他很不甘心。例如有幾次工藤在查案時受了比較嚴重的傷，自己擔憂地問這問那，他總是平靜地說這又沒什麼，你不要那種表情。或是他們因為什麼原因不能如期約會，面對自己的各種抱怨撒嬌工藤雖然會安撫，卻總是一臉「你幹嘛這麼誇張」的嫌棄。黑羽一開始總會不爽，覺得自己是在意得比較多的那個。然而過去許多經驗告訴他，工藤只是在事發當下不善表達或是紓解，不然當年也不會在累積那麼多精神壓力之後得PTSD了。大二時工藤覺得自己狀況好轉，決定要慢慢開始接受警方委託時，黑羽勸不住他，又被再三勒令好好上課不准跟，只好再次用竊聽的方式確認他狀況無礙。犯人認罪並懺悔自己的過錯後，黑羽聽見工藤發出一聲嘆息，那並不只是無奈而已，還藏著一分無能為力。好想給他一個擁抱。回到家時黑羽也仔細地觀察了對方的樣子，大致上無異狀，就是表情多了那麼一分沉重。『今天還好嗎？』他裝作隨口問。『嗯，還好。』意料之中的輕描淡寫。『真的？』『真的啊。』或許真的就是「還好」，畢竟目睹人性險惡是偵探的日常。『習慣就好了。』工藤補上這短短一句漫不經心的話，黑羽卻好像瞥見他的使命背後的辛酸。好吧，或許這就是工藤所想所能表達的極限了，不說破也沒關係，反正自己會一直陪著他的。其實黑羽也知道的，自己的各種事情，觀察力敏銳如工藤可是盡收眼底，不是旁人所見到的淡漠而已。例如工藤曾經幾次突然出現在他工作的地方或演出現場、事先訂好機票飯店把自己拎去度假，而且剛好都是他需要退出人群休息的時候。從事這般熱鬧工作的他有時比較喜歡獨處這事工藤是少數知情的，他也沒料到工藤有時比他還愛來驚喜這套。所以黑羽從來無法對他真的生氣，不過往往是自己花了點時間冷靜下來之後才意識到的。那麼這次是什麼狀況呢？工藤對這件事自然有他理智考慮後的結論，但黑羽在意的是，總想面面俱到的背後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他是怎麼看待他們兩人的？ 東京，5:42PM 工藤在某個命案現場見到黑羽來的電話，猶豫了下，跟警官知會了聲便 走到沒人的地方接起。「早安。」『晚安，名偵探。』電話那頭傳來裝模作樣的語氣：『在做什麼？』「在工作。」『我也要去工作了，今天的彩排經紀公司代表會來看。』「這樣啊。」工藤默默在心裡記錄了下：「那你好好加油啊。」『好哦～』這傢伙聽起來心情不錯啊。工藤這麼想。『吶，新一我問你，你比較喜歡基德的魔術表演，還是我的？』「什麼笨話…還不都是你。」『你說嘛。』「這也太難回答了吧。」『太難回答了啊，所以跟魔術無關…你是喜歡我這個人囉？』工藤無語。「我就知道！」「無聊，你本來就料到我會這樣說的吧。」這傢伙是突然想通什麼了嗎？昨天以前那種遲疑鬱悶的氛圍不再，還開始樂吱吱地胡言亂語了。『好啦不玩了，你工作完早點休息，我要出發了哦。』「嗯。」工藤掛上電話，吐出一句：「受不了。」 工藤把案子結了剛過九點，發現有通來自宮野的未接來電。他回撥：「嗯？怎麼了。」『晚餐吃了沒？』「喔，還沒有。」『我們晚上有煮飯，你過來。』宮野說完就掛了電話。工藤於是乖乖地到博士家報到。「大偵探請用。」宮野端出一碗加熱後的麵條。「宮野妳這語氣真是…跟行為也太不搭了。」「我是受人所託，不然我才懶得管推理狂的作息。」「快斗那傢伙？」工藤有點訝異。「是啊，出發前還特地買了一些你喜歡的食材過來，冰箱都快冰不下了…」宮野無奈道：「為了把那些食材用掉，明天中午也過來吃吧。」「啊，多謝。」工藤哈哈笑著忽視宮野句中帶的刺。「你們感情真是好啊。」博士說。工藤看著眼前做好的料理，雖然不是出自那人之手，卻覺得心裡一陣暖意。再次想起早些黑羽在電話中突然開朗起來的語氣，突然覺得這一兩年間偶爾感受到兩人間的疏離或許僅僅是錯覺吧？竟然是分隔兩地時才這麼感覺。不知道那傢伙有沒有想通一點… 工藤回到家裡照樣打開了手機的聲音，大致是安靜的，偶爾有些人聲腳步聲。他想黑羽這時間大概還在彩排，手機放在休息室才會收到這樣的聲音，便先去洗澡。回到床上後工藤把手機放在身邊，躺下來望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今天看完彩排之後，經紀公司的代表肯定會跟黑羽說幾句話，大概就能知道對方簽約的意願，還有黑羽的反應了。黑羽一個人待在那邊沒受自己影響，應該能聽到他真實的想法才對。以他的實力吸引知名國際經紀公司注意是理所當然的，畢竟早在他還是怪盜基德的時候就吸引了各方目光（雖然主要是警方的），只是工藤沒想過這麼快就有了海外發展的機會。那傢伙不在身邊的話，自己多少也會有點寂寞吧，不過…有比那更重要的事。要觀察黑羽的真實反應，最好的狀況下是能見到表情，那傢伙號稱有poker face，但工藤能看出細緻的變化，可惜對方手機裡的只是竊聽軟體，只能希望從聲音能捕捉到多點細節了。已經一點了，手機還是沒有明顯的人聲。不知道要彩排到幾點…唉。工藤覺得眼皮開始打架，他想過拿本書來看提提精神，但實在是沒有閱讀的興致。沒想到那傢伙的事竟然如此佔據他的思緒…意識迷茫之際，他恍然想起第一次見到怪盜基德的樣子，自信、張揚、華麗…那樣的傢伙就算在倫敦那種地方也一定能大展身手吧。 倫敦，7:15PM 彩排結束後經紀公司代表想跟黑羽聊兩句，他便跟對方到了休息室。「Bravo！真是太精采了。」 對方看起來非常滿意。「謝謝。」「所有細節都確認過了吧？」「是的，您的團隊真的很優秀，合作起來非常愉快。 」「黑羽先生才是非常用心的表演者呢，非常流暢大氣，細節又毫不馬虎。」「沒什麼，這是我該做的。」「今天親眼見到您的好身手真是大開眼界，我想不用等到正式演出就能確定這件事了。」「什麼事？」該不會…「就像之前說的，我們希望您能考慮跟我們簽兩年的約，我們會安排您在歐洲地區的巡演…當然細節會在簽約的時候跟您一一確認，今天只是想先了解一下您初步的意願。」黑羽心裡一顫。天，這麼快就來了嗎？他本來想至少是演出之後才會跟他們談到合約的事的，他甚至還沒想要在倫敦的期間下決定呢…「您意下如何？」 東京，4:21AM 工藤這三小時間睡睡醒醒，此刻覺得身體疲倦痠痛，意識卻相當清醒。快說啊，笨蛋，說你想簽。工藤知道自己的話傳不到黑羽那裡，但嘴裡還是喃喃地說了出來。手機傳來的沙沙聲令他額角發疼。 倫敦，7:22PM 「…不好意思，關於這件事能再給我一些時間嗎？」黑羽在沉默過長前開口：「我還在跟家人溝通。」「哦？」對方明顯有些訝異：「這樣啊，那…」「我會儘早給您答覆的。」「好的，我了解了，希望我們對您的喜愛有傳達給您。」「有的有的，我也很享受跟您的團隊合作的過程，只是我還需要一點時間，真是不好意思。」「好的，那麼正式演出見了，希望到時就能知道答案。」黑羽送經紀公司代表走出休息室，嘆了一口氣。 東京，4:26AM 工藤聽見手機那頭傳來的嘆息，心情複雜。從他們的對話中聽得出來彩排過程非常順利，黑羽說的「您的團隊很優秀」、「合作非常愉快」、「很享受過程」完全不是客套話，老實說，工藤還沒聽過他對哪些人有這麼高的評價。他可不知道所謂的「要跟家人溝通」是要溝通什麼。黑羽的母親說，都好，照你的意思。不知道算不算家人的自己說，去歐洲很好。還有誰有辦法左右他的想法？根本就是自己拿不定主意！原因他也清楚，就是因為清楚才想現在打通電話過去罵他一頓。不行，竊聽的事情會露出馬腳的，他總覺得第一次跟黑羽通電話時「不要讓你媽等」那句話已經多少引起對方的懷疑了，是自己大意了。『新一你都不知道那個時候跟蹤你有多難熬啊～超想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的。』他又想起東大跟蹤案的後話。好的好的，他知道了。明天通電話時再看看他的態度吧。 倫敦，8:05PM 中國城就在倫敦西區附近，比較容易找到亞洲料理，黑羽走進那帶時感到一股奇特的親密感。找到日式餐廳點了一份熱蕎麥麵，感覺一整天的辛勞被徹底療癒了。嗯，幾乎徹底療癒了啦，畢竟剛才經紀公司代表來說的那番話真是出其不意。『不管怎樣，演出結束再說吧。』黑羽想起那天送自己到機場路上，工藤這麼說：『也許你那時候就會有答案了。』呵，說得那麼輕巧，這一簽就是兩年耶！而且是排滿工作的兩年，是他和工藤交往時間的一半…等等，為什麼總想著那個不在場的人的事？黑羽突然可以理解工藤為什麼總說他黏人了，離開日本後他才自覺自己的思緒真的經常不知不覺就被對方牽著走，以前從沒想過談了戀愛會是這麼難分難捨的。今天的彩排順利程度出乎意料，那個公司的專業團隊非常優秀，讓他很好辦事，若能在舞台上這麼自在，實在難能可貴。他心裡清楚這是站上國際舞台的好機會，也是他該努力的方向，但他也意識到，從一收到這個邀約他就在擔心如果真的待在這裡發展，他和工藤就要分隔兩地。但遠距離戀愛是那麼可怕的事嗎？他第一次這麼問自己。現在科技如此發達，要看到對方的臉只要按幾個鍵，而且近一年他們不也過著各自忙碌的日子？雖然難過也挺過來了，為什麼就對這關係如此沒有自信？ 東京，12:50PM 工藤隔天再次被宮野的電話叫醒。他頂著黑眼圈出現在博士家，坐下來的時候打了第三個哈欠。「你到底在忙什麼？」宮野冷冷地問。「沒什麼啦。」「是在查什麼案子嗎？」博士問。「不是啊。」工藤明顯沒要說的意思，博士和宮野互看一眼。他們安靜地吃了一會兒飯。「新一，有什麼煩惱要說出來啊。」抬頭頭時看見博士明顯擔憂的表情，工藤知道自己這副樣子讓親友聯想到了什麼，笑了笑說：「真的沒什麼大事，有些狀況要處理罷了。」「該不會跟黑羽有關吧。」宮野涼涼地說。工藤愣了下。「絕對有關。」工藤只好呵呵地笑了。「到底是什麼事？」「唉！」工藤大嘆了一口氣，覺得連日的壓力稍微紓解了點：「如果真的搞不定，我看我不去趟倫敦不行。」「沒人聽得懂你在說什麼。」工藤只好簡單地說明了下狀況。「果然是跟小偷混久了，談個戀愛連竊聽這種事都做得出來。」也只好接受宮野毫不客氣的吐槽。工藤絕對不說這就是他一開始就沒打算讓鄰居知道他在幹嘛的原因。 倫敦，10:10AM 黑羽感覺到窗外的陽光睜開眼睛，伸了個懶腰，逐漸清醒過來時悠悠想起今晚就要演出，感覺到心口的怦然。昨晚想法一轉總覺得前幾天的愁雲慘霧像是好久以前的事，此刻的自己比想像中的還有鬥志多了。好，就大幹一場吧！離開床之前他撥出一通電話。 東京，7:12PM 「喂？」本來就猜想黑羽會在睡醒後打來，工藤沒在那之前打開竊聽軟體，畢竟最多只可能會收到對方的夢話而已，參考價值實在不夠高。『晚安。』「早安。」工藤說完忍不住輕笑，他喜歡這種在兩個時區的問候方式：「睡飽了嗎？」『嗯，剛起床。』「今晚是第一場演出吧？」『對。』「演出順利。」『當然。』工藤笑了笑，果然這般自信的語氣才是自己最熟悉的他：「那不多說了，你快去準備吧。」 倫敦，10:15AM 「等等！」黑羽喊住工藤：「為什麼這麼快就要掛電話？」『哪有為什麼，想說你在忙啊。』「也沒有那麼忙…」黑羽趕緊道，雖然昨天已經對兩人的關係做了一番深思，他還是想多跟工藤說幾句話：「而且你都沒有打電話給我。」『…你去辦那麼重要的事，我怎麼知道你什麼時候在忙。』「我也不知道你的行程啊！都是碰運氣的。」黑羽笑著說。『所以呢？』「你下次也可以碰碰運氣嘛。」『好啦，對了。』「什麼？」『剛剛忘了問，你昨天的彩排還順利嗎？』「昨天的彩排嗎？很順利啊。」工藤一會兒才說：『是嗎，那就好。』感覺有點奇怪啊，那個停頓的方式…黑羽這麼想。 東京，7:18PM 『新一，你是不是想說什麼？』工藤知道距離黑羽方才這句話已經過了好幾秒了，但是他的大腦還沒對嘴巴發動指令。這傢伙竟然完全不說對方代表提出提早確定簽約，也不提他很喜歡對方團隊的事，「很順利啊」這種輕描淡寫是怎樣？那傢伙到底在想什麼？本來一切在自己掌握之中的，工藤第一次覺得自己對這件事情失了冷靜。該怎麼表達才能讓他了解自己的心情？又到底該怎麼說才不會被發現自己其實對一切瞭若指掌？『新一，怎麼了嗎？你怎麼都不說話？』「…沒什麼，只是突然看到感興趣的新聞…」『哦…』「我先去工作了。」工藤倉促道：「你加油吧。」說完馬上把電話掛了。 倫敦，10:24AM 黑羽有點錯愕地聽著電話那頭的嘟嘟聲。錯不了，工藤有點奇怪。簡單來說這幾天他一直有種被對方試探的感覺，尤其是剛才那通電話，總覺得工藤想從他這邊得到什麼訊息。但會是什麼呢？雖然在意，黑羽卻沒有什麼特別不好的感覺。 東京，7:26PM 掛上電話後工藤還是有點慌亂，他努力地要自己冷靜下來。最好暫時別再跟黑羽說話了。他們都是聰明人，就算不能透知全部也總能敏銳地發現對方的心思，這點在戀愛上有利有弊。或許該停止繼續試探他，而且其實已經清楚他的心結在哪了不是嗎？ 倫敦，隔天3:30PM 第二場演出結束之後這次倫敦的行程就到一個段落了，然後黑羽就得決定是否要簽下合約，繼續在這裡發展，不過在那之前，他必須全神貫注在表演上。但是黑羽此刻有件掛心的事。他從今天早上就聯絡不到工藤了，已經打了三通電話對方都沒接，傳的訊息也沒有讀。會是被捲入什麼奇怪的案子了嗎？黑羽有點擔心地想道，他的工作本來就危險，難免會有意外。黑羽不想帶著這樣忐忑的心情上台，決定在日本大部分的人入睡前聯絡一下鄰居阿笠博士。『你說新一啊，他好像在查一個案子，所以暫時把手機關機了。』「啊？是喔。」黑羽聽了有點落寞：「他怎麼沒告訴我。」『可能時間上很趕吧！你不用太擔心了，演出要加油哦。』「好的，謝謝。」黑羽輕嘆一口氣：「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 倫敦，6:17PM 工藤走進倫敦西區一家日式料理店，雖然裡頭有開暖氣但他暫時不想脫掉外衣，還把圍巾拉緊了些。忘記倫敦這般濕冷的天氣有多折磨人了，雖然已是早春，光是從地鐵站出來走到劇場這帶就能被這帶著雨的大風吹得頭痛，只想找又熱又熟悉的食物吃，於是來到了這裡。喝了口熱茶覺得活了過來。雖然他從小受西方文化熏習，生活上還是習慣日本的方式。幸好時間來得及，等下吃完走到黑羽表演的劇場應該綽綽有餘。「啊，謝謝您再次光臨。」他聽見店員過來的時候，用日語這麼對他笑說：「請問今天要吃什麼？」「咦？」工藤愣了下，隨即推測出了個大概，笑說：「熱的蕎麥麵，謝謝。」 倫敦，7:30PM 黑羽深吸了一口氣，他看見布幕拉起，聽見觀眾的掌聲。心臟鼓動著，他比自己想像中更深愛著這樣的時刻。 倫敦，8:05PM 工藤坐在台下覺得心口發熱。上次看黑羽的演出已經是一年多前的事了，沒有想到他身手更俐落了，身為偵探的他竟然能忘記去拆解那些魔術背後的技法，只覺得移不開眼睛。他想起大一第一次跟黑羽一起在東京看魔術表演，黑羽被自己頻頻拆穿技法的行徑氣得不行，那晚有些賭氣地不肯說話，工藤還覺得他好笑，現在想來，當時是還無法體會魔術對黑羽而言是何等重要的事吧。也許在揭穿基德的身份、認識黑羽這麼久後，自己這才第一次認識了「魔術師」黑羽快斗。倫敦常見的這種古典劇場小而美，好像更能將觀眾的目光聚焦在舞台上，人員和道具安排也非常流暢，這樣好的氛圍把表演襯托得更加完美。難怪會有這麼好的評價。不管是經紀公司對黑羽，還是黑羽對這個地方。工藤幾乎忘記自己身體的不適，感覺時間飛逝，演出一下子就結束了。觀眾起身鼓掌的時候他也站了起來，聚光燈下的黑羽向觀眾鞠躬，臉上帶著明顯滿足的笑容，工藤遠遠望著他突然有股流淚的衝動，慶幸台下對表演者來說只是一片漆黑，黑羽不可能看見自己。他加大鼓掌的力道，發自內心地笑開。 倫敦，11:10PM 黑羽結束了演出、事後的簡單採訪與相關人士寒暄，已經這樣晚了。整理好了自己的東西他獨自坐在休息室裡，覺得身體好輕，彷彿連魔術技法都不需要就能漂浮在空中。多麼美好的感受。爸爸，我是不是又接近了你一點？過去一兩年因為剛出道的壓力，工作一直有種趕鴨子上架的急迫感，很久沒有這麼單純地享受魔術的樂趣了。『我也希望你能做你最想做的事。』他突然想起工藤那晚對他說的話。那句話曾讓自己那麼沮喪，此刻卻這麼輕柔地與自己的心意密合。『演出結束再說吧，也許你那時候就會有答案了。』真不甘心，幾乎就像工藤說的一樣。他在這幾天內心境竟然有這麼大的變化。果然…是最瞭解自己的人呢。 方才經紀公司代表再次詢問了他的意願，但他還是有那麼一些不確定。「明天、明天一定給您答案。」他這麼說。心裡已經有了方向，但現在這種演出後輕飄飄的狀態下不想做那麼重要的決定，害怕這種感覺不夠真實，不是真的讓他願意放下他在日本的一切。明天吧，等明天冷靜下來…『…就會有答案了。』工藤堅定卻溫柔的語調就像在耳邊。好想…見他啊，現在。黑羽再看了下手機輕輕嘆了口氣，日本已經早上了吧，還是沒有他的消息。正要再次撥出電話時，他聽見老舊的門板上傳來兩聲輕叩。 倫敦，11:13PM 「啊、請進。」門前的工藤聽見黑羽的聲音傳來。他推開厚重的防火門，見到戀人睜大了眼睛僵在原地。 倫敦，11:14PM 「新…新一？」黑羽簡直不敢置信。「那個，我來不及買花。」工藤走進休息室看著他，嘴角有壓不太下去的笑意：「時間真的很趕。」「沒關係。」黑羽一個上前擁住對方：「我好高興喔！」雖然這種驚喜不是第一次，但驚喜就是驚喜。「笨蛋，你幹嘛啦。」工藤像是被大型犬撲得站不直，一面努力穩住腳步一面抱怨。 「你身體好冷。」黑羽放開工藤，又抓住他雙手：「手也是。」「哈，是有點。」工藤說這話的時候覺得腦子開始昏沉，這陣子忙著這傢伙的事剛才又吹了風，可能真的感冒了。「你穿太少了，我毛衣給你穿。」「不用啦。」「要。」黑羽自顧自地撤下工藤身上的大衣，再套上毛衣：「我一直都在有暖氣的地方，而且超興奮的，尤其是現在…總之不用穿這麼多。」「你把我當小孩嗎…我自己會穿。」工藤雖然這麼說，卻沒有要動手的意思。「你明明就喜歡我來弄吧。」黑羽笑開，向前在對方臉上快速偷了一吻：「口是心非。」「並沒有。」工藤咕噥著終於開始拉袖子，然後把外衣重新穿上：「吶，快斗。」「什麼？」「恭喜你。」黑羽愣了下：「啊？」「恭喜你啊，能在倫敦表演，之前…都沒跟你說。」工藤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謝謝你，新一。」黑羽咧嘴笑道：「超開心的。」「你講很多遍了。」工藤紅著臉轉身：「外套穿著，走吧。」「好！」黑羽趕緊整理了下跟上。「啊，對了。」工藤想到了什麼。「什麼？」「我沒訂住的地方…」「當然不用訂啊！跟我走跟我走，飯店的床跟家裡的一樣大～」 倫敦，12:28AM 黑羽從浴室出來時看見工藤已經睡下了。一邊擦著頭髮一邊上前幫忙掖好被子，看到工藤眼眶下的陰影黑羽皺了皺眉，這幾天都在工作嗎？接著摸到臉頰時黑羽指尖一顫。怎麼好像有點燙？「新一。」他試著把對方叫醒：「新一，醒醒。」「啊。」工藤有點困難地撐開眼睛：「抱歉，我不小心睡著了。」「你發燒了。」黑羽擔心地坐上床說：「感覺怎麼樣？」「沒事啦，我剛剛吃過藥了。」「所以你來之前就感冒了？」黑羽驚道：「怎麼不早點跟我說？」「一點點而已啦，沒關係。」工藤揉了揉眼睛。「這樣明天就要搭長途飛機沒問題嗎？」黑羽皺起眉頭。「那就多待幾天吧，你之後又沒工作。」工藤打了個哈欠：「你讓我這樣舟車勞頓就為你一場表演？我也想玩一下啊。」黑羽愣了下：「哦，也是…」「比起這個，快斗。」工藤稍微撐起身體斜靠在枕頭上，語氣有點慵懶：「我問你一下。」「什麼？」「你啊，」工藤說：「很喜歡倫敦吧。」黑羽愣了愣，完全沒想到工藤這種狀態下要跟他談這件事。「呃…」「今天的表演真的很棒。」「啊？」「是我看過最好的。」「…欸？」「這真的是屬於你的舞台。」「…」「幸好有來看，我真的很感動。」黑羽看著工藤紅著臉，不知是發燒還是害羞，緩慢含糊地說著從來沒有聽過的讓人怦然的內容，一下子不知該作何反應。「所以你跟他們簽約吧，留下來發展。」「就兩年而已，我們可以像之前這樣每天講電話或是視訊，就算你很忙沒時間回日本，我也可以過來玩…沒什麼好擔心的。」「…你，不要放棄你的夢想啊。」黑羽腦子還是一片空白：「新一，你…」「好啦，我頭真的有夠暈。」工藤緩緩地又縮回到被窩裡：「你離我遠一點不然會被傳染，咳咳…先睡了。」黑羽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才反應過來的，耳邊已經聽到工藤平穩的呼吸聲。 倫敦，11:18AM 工藤悠悠轉醒的時候看到了窗簾縫隙透出的陽光，一別昨天的陰雨，今天是看起來暖暖的晴天。睡得好飽。他吸了一口氣，呼吸比昨天順暢得多，頭也沒那麼痛了，自己感覺了下額頭的溫度，好像也挺正常的。慢慢地坐起身來，發現飯店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浴室的門也是開著的，許久沒有聽到人聲。去哪了…這時他發現黑羽的枕頭上有一張看來眼熟的紙，仔細一瞧，上頭畫著怪盜基德欠揍的臉。呵…這東西真的好久沒看到了。工藤把基德卡片翻到背面，上頭是他認得的黑羽的字跡。 親愛的名偵探早安呀^0^ 我延長住宿時間了，所以你好好休息不用趕退房。早上看你燒好像退了，但藥還是要記得吃。冰箱裡有麵包，吃藥前要吃點東西。我去跟經紀公司談點事情，中午左右回來，我們再一起去吃午餐^__^ 快斗 工藤看著卡片笑了笑。他想，他知道黑羽做了什麼決定。 FIN
東京，未來某日11:23PM 「新一，你忙完沒？準備睡覺了啦。」「喔。」工藤眼神黏在資料上：「要再一下。」「還是我可以幫忙什麼？」「那你幫我找一下這裡哪個檔案有嫌犯的聲音。」工藤頭也不抬地遞了亮著螢幕的手機過去。「哦。」黑羽接過：「這是什麼app啊？」「你不知道嗎？是竊聽軟體。」工藤不疑有他。「跟在倫敦的時候裝在我手機裡的一樣嗎？」工藤一愣，方才思考案情高速運轉的腦袋乍然斷線：「那個我不是刪…」「對啊，我手機裡的刪掉了，但是那天晚上我看的是你的手機哦！」黑羽把螢幕亮給工藤看：「就是這個界面。」工藤正猶豫著要不要抬頭黑羽便低下身來，燦爛的笑臉就在他眼前。「我全部都知道哦，名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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