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ce7Lee 發表於 2023-1-27 00:43:53

特殊的意義

  ▪ 白寶時期(原作外傳衍生) 暴雷劇透請慎閱,私設居多,充滿各種解釋違。
  ▪ 直男玲王對純情少年凪大撩特撩,結果默默地把人家給掰彎了。
  ▪ 是個坑。


*靈感來源:動畫ED這是什麼令人激動的構圖..................嗚嗚嗚嗚QQ






  Parallel lines. 平行線



  01. 特殊的意義




  因為忙著破關新遊戲,凪誠士郎不僅沒有準時繳交作業,還一如往常地,直接睡了一整天的課。
  放學後,他被班導師留下來,一臉睡意,面無表情地被訓斥了一頓,老師氣他段考成績好卻沒有作為學生該有的讀書精神,罰他一個人待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裡,必須乖乖做完作業才能離開。
  凪不是一個乖孩子,至少對大人們而言,他是個很讓人棘手的孩子。他其實相當聰明,只不過一直拿不出熱情與幹勁,唯一最感興趣的事情,便是打遊戲;但凪本身也不符合網癮勒戒所的標準,因為就算沒碰網路他也無所謂,不易怒,不憂鬱,沒有睡眠障礙,就算趴在學校的桌子上也可以睡得很香。
  就連考到白寶高中,他也僅僅只是在考前臨時抱佛腳一下,便很輕易地考上了,簡直大爆冷門,跌破了眾人的眼鏡。
  然而,作業這種東西卻沒辦法這樣做。
  讓凪不禁感嘆,為何這世上要有作業這種麻煩的東西?
  想不到御影集團的大少爺——玲王,如此神通廣大的富二代都幫不了他。
  作業還真是大魔王。
  明明玲王一天到晚都在他耳邊嘮叨著,要他陪他一起去社團練習足球,可今天倒是非常安靜地坐在一旁,就為了等他寫完作業。
  容貌俊秀的紫髮少年,只有在踢球的時候,才會把後面的頭髮收攏,綁成一個小小的髮髻;只見光滑柔順的頭髮放下來,更襯出御影玲王那張生來端麗的五官,有多麼精巧且細緻。
  「凪,你別在意我。雖然很可惜今天沒辦法練習了,不過我還是會按照約定,把你安全送回家的。」玲王坐在凪前排的同桌位置上,朝他擺了擺手,語氣輕鬆又自在地說道。
  嗯——原來還有這樣的約定嗎?凪心裡默想著,自己怎麼不知道有這一回事。
  「我就在這裡等你。」
  玲王手上拿著一本書,看封面,那似乎是一本有關於股票投資的國外原文書籍,滿滿都是英文字。習慣將行程都排得很充實,一刻也閒不下來的玲王,決定用這本書來度過這段空白的時間。
  「欸⋯⋯」凪淡淡地看著他,一臉平靜無波地說道:「那不然玲王幫我做作業好了。」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像是絲毫不覺得羞恥一樣,眼神純淨且澄澈。
  「雖然我也想這麼做,但很可惜我沒辦法。」玲王嘆氣,神情頗無奈地說道:「你們的班導師對『回家作業』這一塊,可是出了名的刁鑽。若是被他發現了,說不准以後都會更加嚴厲針對你,這樣你會更辛苦的。」
  「哈啊⋯⋯」凪有氣無力地將下巴抵在課本上,小聲嘀咕著:「可我現在就覺得很辛苦了。」
  「放心吧,凪。如果有不會的地方,我可以口頭告訴你解答的方式。」
  御影玲王寵溺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伸手翻了下一頁,輕聲說道:「這樣不算偷吃步吧。」
  「⋯⋯」凪凝視著面前的少年,沉默了半晌。
  「是還沒有到不會做題的地步啦。」他提不起勁地打了一個哈欠,語速緩慢地說:「只不過覺得做作業很麻煩。」
  聞言,御影玲王揚起嘴角,不以為然地輕笑幾聲,道:
  「哈哈,我想也是。」
  「畢竟凪的成績一向都很好嘛。」
  他是知道的,凪誠士郎,是屬於那種「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天才類型,是一顆被埋沒起來、未經琢磨的美麗原石。
  經過他打造之後,這顆名為「凪」的寶石究竟會散發出什麼樣的耀眼光芒呢?對此,玲王可是非常期待的。
  「嗯,參考書看一看就大概都會了。」凪以十字旋轉的方式,甩動著手中的原子筆,微微斂眸,低聲說道。
  原來玲王早就調查得一清二楚了。
  從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便積極地展現出他的誠意,想拉攏他成為自己的同伴,向他闡述了一直以來懷抱著的遠大願景,玲王說他是一個喜歡挑戰自我極限的人,所以縱使雙親期盼他能成為一名優秀的接班人,藉由望子成龍的心,給予他各式各樣的「選擇」,但這些選擇裡面,沒有任何一樣東西是他想要的。
  唯獨拿下世界盃。
  這才是玲王真正渴望用自己的雙手去取得的成就。
  他想成為世界第一。
  於是,玲王迫切地需要他。

  ——「為什麼是我?」
  ——「當然是因為我從你身上,看見了足球的潛能與天賦!」

  而憑藉著這樣的原因,那位在學校內總是被一大群人簇擁著的萬人迷·玲王大人,他就像是峭寒初春裡,含苞待放的櫻花,突然間在一夜之間盡數綻放似的,燦爛笑容伴隨著溫暖的陽光,闖入了他的世界。
  凪不喜歡麻煩的事物,所以也習慣了獨來獨往,身邊沒什麼朋友(應該說他也懶得與人聯繫),上了高中之後,唯一能和他聊天的對象,就只有小剪了(他飼養的兔子仙人掌)。
  不過,玲王和他,倒是完全相反過來的情形。
  玲王擅於表達和交際,操縱人心的社交手段是頂流的等級,即使是有錢人,卻沒有一般有錢人的架子,若是有人一開始便對他有所偏見,到最後也都會被玲王說服成同一陣線。
  彷彿生來就該如此光彩奪目,玲王的朋友很多,但卻只對他「特別」。
  當一個人無意間發現自己竟成了別人心中最爲特別的存在,是不是就會覺得這個極其無聊的世界,不管再怎麼無趣也都忍受得了?
  他沒有因此喜歡上足球,而玲王也不需要他喜歡足球,那麼,他喜歡的是⋯⋯
  有玲王陪伴在身邊的感覺吧。
  玲王也是如此嗎?
  「⋯⋯那個,玲王,我有疑問。」
  「嗯?什麼問題?」御影玲王的視線,依舊放在書本上的文字,閱讀的速度很快,幾乎一目三行,但還是能抽出一些心神來回應凪。
  見狀,凪歪了一下頭,單手托著下巴,靜靜地望著玲王姣好白皙的側臉。他繼續說道:
  「有一次數學老師在課堂上說了平面幾何的公理概念。」
  「他說,兩條平行線處於同一個平面空間內,永遠都不會相交。」凪神情自若,侃侃而談地說道:「但是,直到某一天有人提出了『所有的平行線,終將交會於無窮遠點上』的歧異論述。如此抽象、不合乎常理,卻又有著邏輯性的脈絡,完全推翻了過往那些數理學者們,本來堅定不移的理論觀點。」
  「玲王覺得呢?」他問道,「你覺得平行線是會相連,還是不會相連?」
  「會不會世上的萬物萬事,其實都沒有一個正確的答案?」
  紫髮少年聽到凪難得話變得這麼多,甚至有點意外對方會說出這些話,不由得挑高眉梢。
  隨後,他微瞇起眼睛,抿唇一笑,旋即伸出另一手,一把抓住了凪的手。
  溫熱的指腹輕輕擦過手腕後,牢牢地扣住了四個指縫,玲王不發一語地,將兩人的手,緊緊相握著。
  過了一會兒,他才笑嘻嘻地朝著那名態度依舊淡定的白髮少年眨了眨眼睛,語氣調侃地說道:
  「我怎麼覺得凪說的這些話是在暗喻我們之間的關係?」
  玲王眼神堅定不移,說話方式忽地變得很不一樣。
  「平行線相交的那一天,我們便是命運共同體了。」
  「因為,凪是屬於我一個人的寶物。」他表情十分認真地解釋道,像是不容許對方質疑似的,握著他的手的力道,感覺有一點疼。
  凪靜默不語,任由玲王緊緊握住他的手,然後在沒有人察覺到的時候,灰暗沉寂的瞳芯深處,燃起了一股微熱的溫度。
  大概也只有御影集團的大少爺,才能把這種肉麻到讓人聽了起一身雞皮疙瘩的話,說得如此順口。但其實他只是想告訴玲王,老師叫他做的作業,說不定做了一點意義也沒有。
  「嗯?」玲王愣了愣,看見凪那一雙沒什麼情緒起伏的灰銅色眼睛,如今彷彿佈滿了星辰光輝的夜空,閃閃發亮。
  「凪。」
  他喜出望外地看著他,放下書本,然後抓住他的手臂,不停地揉捏著,開心地說道:「感覺自從你和我訓練以後,肌肉好像也變得更結實了呢。」
  「很好很好,只要繼續跟著我,按照我安排的訓練菜單,凪你啊,一定可以成為世界第一的。」
  「我向你保證。」
  為什麼這麼有自信?
  因為他是御影玲王嗎?
  ⋯⋯好奇怪的感覺。
  和玲王這樣掌心貼著掌心,彷彿胸口的地方,有什麼東西在蠢動著。
  凪默默地低垂著眼瞼,長長的睫毛,掩去了逐漸升溫的熾熱目光,他還弄不明白,自己這份感情到底是什麼,也許那個答案,就出在玲王的身上。
  忽然,凪猛力地收回手,將玲王往前一拉。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再是隔著一張單薄的書桌。御影玲王上半身被迫往前一傾,胸口近乎貼在桌面上,少年那張白淨無瑕的臉龐,就近在咫尺,鼻尖都快碰到對方,就連那一根根細微顫動的睫毛數量,彷彿都能數得出來,以及平穩起伏的吐息聲。
  「我很好奇⋯⋯玲王,也會和其他男性朋友這麼做嗎?」凪淡然地說道。
  「呃,你是指⋯⋯什麼?」玲王有些困惑地看著離自己很近的那張臉,並沒有對如此無禮的舉動,感到半分惱怒。
  這樣太奇怪了。
  「背我走路、任我撒嬌也就算了。」凪直勾勾地盯視著那雙明亮且靈動的紫色眼眸,讓他驀然想起母親在他小的時候,曾經在庭院裡種植了一片紫羅蘭花。
  而夢幻、高貴、典雅的紫,正好很適合玲王本人的形象。
  「但是現在,我們卻是十指交扣地手牽著手⋯⋯」他停頓了一下,「所以我想知道,玲王,你也對其他人這麼做過嗎?」
  「沒有。」玲王皺眉,立即駁斥道:「我怎麼可能那麼輕浮!」
  不過仔細回想了他對凪做過的那些事情,凪會產生誤會,似乎也在所難免。確實,他對凪的特殊待遇,可以說是沒有底線。
  但那是因為,凪對他來說,是獨一無二的。
  「嗯——雖然一開始的確是衝著你的能力,但相處之後,我覺得我還挺喜歡你。」凪這傢伙,真的太有趣了。玲王向他咧嘴一笑,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揚聲說道:「能讓我認可的『夥伴』,就只有你了啊,凪。」
  「不會有第二個人了。」
  唯一認可的夥伴?
  「話說回來,作業不做了嗎?」感覺到凪鬆開了手,玲王輕嘆一氣,坐回去椅子上,順勢地抽回自己的手,然後摸了摸他的頭頂。
  凪把腳伸長,穿著室內鞋的腳尖,不著痕跡地輕輕抵在玲王的小腿側邊,就像兩條線相連在一起一樣;他坐在座位上,半瞇起眼睛,像一隻乖巧聽話的寵物,安靜地享受著玲王觸摸時所帶來的舒適感。
  「吶,玲王,老婆婆會幫人做作業嗎?」凪睜開眼,仍然不死心地又再問了一遍。
  玲王一臉無奈地吁氣,很有耐心地回應道:「不是都跟你說了,作業要自己做才有用嗎?」
  「嗯唔,好麻煩,作業麻煩,老師麻煩,玲王也麻煩。」
  「乖,做完就不麻煩了。」
  接近傍晚時分,作業終於做完了,他們一同搭上老婆婆駕駛的私人房車,在玲王親自送他回家之後,凪一打開冰箱,裡面都是玲王買給他的食物,據說都是五星級飯店的知名大廚所做的飯盒,只需要拿出來微波即可。
  簡單地吃了晚餐,剛洗完澡的凪,一邊拿著毛巾擦乾頭髮,一邊單手拿著手機,正在搜尋關鍵字。

  ——「夥伴」是什麼意思?

  突然,有一篇文章的標題,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流行用語大出擊!近期時下的年輕人們,都是這麼稱呼關係親密的另一半!』

  看著那一行聳動的標題,凪微微瞠大眼睛,一臉驚訝,恍然大悟似的。

  啊。
  原來那時候,玲王是在跟他告白嗎?
  他竟然不知道。
  那時候的反應,是不是太過平淡了?
  玲王應該不會介意吧?
  不過,玲王感覺好像也不怎麼在意。
  一直以來對他這麼好,是因為喜歡他嗎?
  那麼,自己也喜歡男的嗎?
  說起來,凪誠士郎從來沒有喜歡過任何人。不論是女性或者是男性,至少在他的大腦裡,從沒有過那種想法。
  他對其他人根本不感興趣,唯一能勾起他興致的,也就只有遊戲裡的世界。這是凪誠士郎生平第一次,開始審思起自己的性取向。
  玲王作為戀人的話,可以說是無懈可擊吧。頭腦聰明,成績優秀,長得好看,家世背景更是沒話講。
  被無數女生圍繞著,卻還是喜歡身為男性的他?雖然也是有一群十分著迷於玲王的男同學們,但那時的凪,只覺得是狂熱的粉絲後援會。
  現在看來,御影玲王真的有著足以勾引任何人的魅力。
  凪有一下沒一下地搓揉著半乾的濕髮,繼續滑動著與玲王單獨的聊天視窗,內心忽然升起一股好奇心旺盛的精神,想回顧他們過去的聊天內容。
  至於聊了些什麼?無外乎都是玲王單方面積極主動地私訊他。說要來找他的時候,不到幾分鐘,玲王便會立刻出現在他面前,是個言出必行的男人。有時會讓凪不禁覺得,他的行動力,簡直到達了魔鬼的程度。
  隨手扔下毛巾,凪走到了衣櫃前,把衣櫃給打開了。
  由於凪討厭麻煩,所以他的衣櫃裡,全都是一系列穿脫方便的連帽上衣,各種顏色都有。
  有次玲王為了帶他去高級餐廳吃飯,先是把他騙到百貨公司,然後再一路拉著他,不厭其煩地,親自為他挑選適合他身形可以穿的衣服。更衣間裡,光是站著兩個身高超過一米八以上的男生,就已經沒什麼空間了。
  專櫃人員本想進來為貴客服務,但玲王臉上掛著禮貌性的營業用微笑,制止了他們。最後,連穿上那套西裝,都是玲王一手服務的,一個釦子、一個釦子,慢慢地為他扣上,一邊俐落地繫好領帶,一邊告訴他:「以後你當上了一流的世界級足球選手,免不了要參加各種慶功宴會,到時西裝就會是很重要的正式禮服。」
  凪當時已無心聽進他說的那些話,只覺得玲王這樣的舉動,好像電視上常播的家庭主婦劇,妻子總是會在丈夫準備出門上班前,自己過來幫忙繫好領帶。
  所以玲王的意思就是,他們兩人會是一生的『伴侶』吧。
  「哼嗯⋯⋯這種感覺,好像並不壞呢,小剪。」凪坐在床邊,放下手機,望向一旁窗台上,形狀似一對兔耳朵的剪刀手仙人掌。
  玲王需要他,而他⋯⋯也想要玲王。
  原本兩條永不會相交的平行線,早已變成了一團相互糾纏著,再也無法解開來的緊密死結。
  長期躲在陰暗之處,陷入沉睡著的怪物,嚐到了一絲香甜的血腥味,漸漸地,從睡夢中甦醒過來。
  然而,感覺還不夠。
  還想再多嚐一點。
  開始察覺到內心飢餓無比的怪物,不會再輕易放過自願送上門的獵物。



  TBC......












本文最後由 alice7Lee 於 2024-4-25 17:02 編輯

alice7Lee 發表於 2023-1-29 22:51:42

成長痛

  02. 成長痛






  白寶是集結了各項專業的師資陣容,以及重金斥資打造的校內設施,學生錄取分數門檻相當高的一所升學學校。
  當然,也有許多富家子弟們,是以其他的方式成功入學,而日本企業界第一的御影集團,便是白寶高中最大的投資者。
  而這一天,是新生們的健康檢查日。
  男女生個別檢查,讓每位學生按照自己的學籍編號,有秩序地,一個一個排隊進入保健室內;為了確保健康檢查的結果毫無錯誤,校醫通常會先要求學生們各自脫掉上衣。
  於是,脫掉衣服後的凪誠士郎,赤裸著上半身,毫不猶豫地站上了專門量身高體重的測量儀器。他天生皮膚就比較白皙,即使開始在戶外踢起足球了,似乎也沒對他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且跟著玲王每天不間斷地做著運動、提升各種強度的魔鬼訓練,凪身上的肌肉分佈,開始漸漸地比以前還要更結實和發達。
  雙腳一站上去,那台測量儀便發出了「嗶」地一聲。凪的頭頂上,開始慢慢降下用來評測身高的量規壓板。
  「二年級生,凪誠士郎同學,身高為190公分,體重⋯⋯嗯哼,有些偏輕啊,要記得乖乖吃飯,多攝取一點營養,還有補充蛋白質,知道嗎?」
  男校醫一公佈凪的身高,瞬間震驚了所有在場的男同學們。
  他們面面相覷,不由得在內心暗忖著:每天都在睡覺,吃飯也不好好吃的遊戲廢人,到底憑什麼長得這麼高?
  真是太誇張了!
  不知道是不是過度急速生長,凪覺得全身痠痛,剛好玲王從他的專屬按摩師那裡學到了如何舒緩肌肉的技巧,可以運用在凪的身上,試看看效果如何。
  「凪,以後只要運動完,就一定要好好暖身和拉筋,這樣身體才不會堆積太多的乳酸。」玲王說道,從背包裡拿出了自己準備好的按摩油,那時教他的老師是這麼說的,對於運動量大的人來說,太過輕忽的話,就很有可能導致全身上下的骨頭關節,都因為肌肉拉扯移位而隱隱作疼、頻頻抽痛著,也就是俗稱的成長痛。
  御影玲王讓凪乖乖躺在休息室內的長椅上,這裡只有他和凪兩人,不過,就算被其他人看見這副情景,玲王也覺得沒什麼,他從不掩飾自己對凪的喜愛程度。 思及此,他眼底閃過一抹促狹,隨後將含有天然精油成份的按摩油,倒了一些在手上,均勻地塗抹在凪的背部。
  「唔啊⋯⋯好冰涼。」
  「你忍耐一下就好,別亂動喔。」玲王乾脆用膝蓋壓住他的身體。
  「嗯——這個手勁,這個地方,還真是不錯呢。」白髮少年將下巴抵在了自己上下交疊的手臂上,他感到舒服地半瞇著眼睛,輕聲說道:「玲王要改行當按摩師了嗎?」也太會按摩了。
  聞言,玲王頓時收回了自己的雙手,望著少年寬厚柔韌的背影,神情狀似無奈般地嘆了一口氣。
  「你在開什麼玩笑啊。」
  御影玲王勾起嘴角,恣意妄為地露齒一笑。
  他學什麼都能精準地學到重點,更不用說按摩了。玲王挑了一道眉,語氣相當自信滿滿地說道:
  「我們兩個人共同的目標,是要拿下世界第一,成為最頂級的足球選手!」
  「不要跟我說你忘了唷。」
  聞言,凪動作遲緩地坐起身,然後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光裸的背。
  「⋯⋯唔噁,感覺背上都油油的,玲王——這是你用的,要負責幫我洗澡。」
  「喂,你剛才有沒有認真在聽我說話啊,凪。」
  「是、是,所以幫我洗澡。」白髮少年沒穿衣服地盤腿坐著,臉不紅氣不喘地,又恬不知恥地重述一遍剛才的話。
  「真拿你沒辦法啊⋯⋯」御影玲王嘆氣,只好把凪拉進了一旁的淋浴間。
  而兩人站在同一個淋浴間裡,幾乎快要貼著對方的身體,比之前他們在百貨公司專櫃內的更衣室,明顯還要更擁擠,御影玲王頓然覺得自己和凪之間的距離感,變得有些詭異。
  和凪這樣赤裸裸地坦承相見,甚至是撫摸他的身體,他竟一點反感的感覺也沒有,看來完全習慣被他照顧了啊。
  不過⋯⋯凪天生的筋肉柔軟度,還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實際親手摸過一遍之後,玲王又再一次地重新體悟到,凪誠士郎是個多麼難得可貴,且驚世駭俗的運動奇才。
  真不愧是他一眼看中的寶物。
  凪每一天都在發著光芒啊,再過幾年的時間,他便會是日本足球界中,那一顆最為閃耀璀璨的明日之星。
  大腦亢奮地編織著他和凪高舉著世界盃的夢想,玲王逕自洗完身體後,便一句話不說地,直接打開蓮蓬頭的水,絲毫忘了旁邊還有一個人。
  「噗沙」一聲,站在蓮蓬頭下的凪,被淋了一身濕。他矗立在水花之中,熱騰騰的白色霧氣升起,只見左右甩動著頭髮的白髮少年,眼裡顯露出一絲不對勁。
  「玲王,眼睛進水了。」
  「啊,抱歉,沒先問你就打開熱水了。」玲王見狀,立刻低頭道歉,有些心虛地說道,不敢和他說,其實自己壓根兒就忘記他也在這裡了。隨即,玲王上前一步,稍微抬起頭,近距離地仔細查看了一下凪的眼睛。
  感覺有點紅紅的,再配上他那一頭雪白的頭髮,以及無辜可憐的表情……這模樣,還真像是一隻兔子。
  御影玲王眨了眨眼睛,腦中不禁浮現出一隻巨大兔子在踢足球的畫面。
  他抿唇,笑了一聲,而為了壓抑住自己差點被妄想所主導的笑聲,他伸手抓住了凪的後頸,安慰似的捏了捏。
  「沒事啦,我幫你吹一下就好。」
  「⋯⋯玲王真過份,我眼睛痛還幸災樂禍。」
  「對不起嘛,等等回去請你吃大餐?」
  「那你要餵我吃。」
  「好、好,餵你吃,一口一口慢慢地餵你吃,這樣總行了吧?」
  「嗯,一言為定。」雖然臉上沒有什麼情緒起伏,但少年的聲音明顯聽起來輕盈了許多。


  ▶ ▶ ▶



  御影玲王在還沒遇見「天才少年凪」之前,就已經一個人沉浸在足球的廣大世界裡,不惜動用御影集團的資金,只為了用來輔助自己提升實力。但到最後,這筆資金的使用,還是被不支持他的父親給禁止了。所幸御影大少爺自身名下的資產,這些年也是存了不少,他很懂得如何把一筆錢,用錢滾錢的方式,繼續累積財富。
  他是非常認真地把自己的精力都專注在足球上,任誰都無法去質疑他的決心,譬如身體性能要怎麼調整,或是飲食要怎麼控制等等,這些都將會影響到他能不能踢好足球,自然一樣都不能隨便落下,他不僅自律,還很會規劃自己的人生。
  看著自己書櫃裡整理出來的紀錄報告,御影玲王眼神凌厲,深深吸了一口氣,傾吐,緊握住雙手。
  不管父母怎麼勸他,他都不會輕易放棄,這可是他作為御影家之子,有生以來第一次產生的自我意識,他死都不會妥協的。
  今早才和父親結束一通氣氛不怎麼愉快的電話,而為了一掃烏雲密佈的心情,玲王心血來潮,叫老婆婆開車送他和凪到一家他平時很常去吃的名店,那可是他去過數百間餐廳,最後整理出來的美食口袋名單之一。同時,那裡也是一間位於銀座熱鬧商圈,網友票選出來的前二十大甜點店。
  柔軟舒適的藍色沙發椅,配上素雅的白色,以及復古設計的茶具,整間店的裝潢風格,充滿了巴洛克時期的浪漫風情。
  玲王一坐下來,便開始倒背如流地,向店員點了一堆凪完全聽不懂的甜品名稱。
  不稍片刻,滿桌子已被擺滿了一盤盤精緻小巧的點心。
  聞到一股來自甜食的氣味,凪動了動鼻子,而御影玲王確實說到做到,他看著凪,二話不說地,便拿起了甜點叉子,然後無視於旁人的目光,真的一口一口餵著凪吃。
  凪默默地張開嘴巴,一口咬住玲王遞過來的叉子。
  被人這麼餵食,他心裡面絲毫沒有任何的抵觸感,彷彿生來就一點自尊心都沒有,完全順從自己內心的渴望,他眨都不眨眼,心安理得地吃著玲王餵食的食物。
  白髮少年吃著吃著,逐漸鼓起了單邊的臉頰,一直不停地嚼嚼嚼,但吃東西的速度,卻是變得越來越緩慢。
  「累了?」御影玲王挑眉地問道。
  凪誠士郎的嘴巴裡塞滿了甜食,口腔內都是奶油鮮甜的味道,無法說話的他,只好將眼睛瞇成一直線,對著玲王點了點頭。
  「噗。」玲王盯著他那張本來鮮少有情緒起伏的臉,見他做出了想睡覺的表情,忍不住輕笑了,道:「凪,你這傢伙真的很有趣呢。」
  「有了你陪在我身邊,我的日子充滿了無限的希望。」
  ⋯⋯這麼誇張的嗎?
  凪聽到對方如此說道,不免覺得有些納悶、困惑,但又不得不承認,只要跟著玲王,就有好東西吃,而且還不用自己動手做事,簡直運氣爆棚,像是抽到了稀有的SSR傳說級寶具(神裝)。
  而無論如何,那都是過去的自己,從未體驗過的事情。
  玲王是第一個覺得他很有趣的朋友,也是第一個緊緊抓住他的人。
  御影玲王好奇地睜著一雙大而分明的紫色眼眸,然後視線往下移動,直勾勾盯著少年嘴角旁的一丁點殘渣。
  見對方依舊一臉呆呆的,他搖了搖頭,不由得輕輕嘆了一氣,隨後,抽了一張紙巾,朝向嘴巴的位置,伸出了手,力道十分溫柔地,替凪擦拭了一下周圍的髒污。
  「真是的,吃東西也像個小孩子一樣。」他的眼神變得十分柔和,輕聲地說道:「不過有一顆赤子之心也好。」
  「誰叫這個現實世界,實在有著太多複雜難懂的東西了。身為一名天才,要繼續保持單純,也是很不簡單。」
  「哦……」凪聞言,似懂非懂地,盯視著眼前那名長相俊秀姣好的美少年,突然間散發出深藏不露的大少爺魅力。
  「玲王,我們現在是在約會?」他隨口問道。
  「嗯?不像約會嗎?」
  玲王收回手,揉掉手裡的紙巾,然後勾起了嘴角,輕笑了笑。因為他的那句話,而感到心情雀躍不已地說道:「能夠佔有我個人的閒暇時間,凪,你應該覺得自傲才對。」
  「嘿——這種事情有很值得驕傲嗎?」
  凪並沒有如他所願地露出崇拜的眼神,只是低聲嘟囔地補了一句:
  「玲王還真自戀啊。」
  「哼哼,隨你怎麼說吧,反正我可是很受歡迎的。」御影玲王單手托著下巴,挑了挑眉毛,得意洋洋地說道。
  凪啞口無言地望著他那張確實很惹人注意的臉龐,感覺指尖傳來了一陣酥麻的異樣感。
  佔有⋯⋯他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詞彙。
  但仔細想想,除了上課,他們兩人幾乎天天都黏在一起。
  從旁人的角度來看,的確像在約會。
  「啊,對了,因為你又長高了,」玲王突然想起來了這件事,於是,他興匆匆地向他分享道:「我已經幫你訂製全新的球衣和釘鞋了,上次你不是說緊身褲太緊,夾到蛋蛋很疼嗎?」
  「終於可以放過你那可憐的蛋蛋了,你可要好好地謝謝我。」
  凪抿直嘴唇,眼瞼半掩,沉默不語地喝著氣泡飲。他心想,那他還得幫自己的蛋蛋向玲王說一聲謝謝了。
  謝謝他在大庭廣眾之下這麼談論他的蛋蛋。
  「喔,知道了。」過了半晌,凪這才淡然地回應道,旋即,他又停頓了一會兒,手裡捏著前端已被他咬得有些破破爛爛的吸管,任由它在玻璃杯裡,不停地攪動著快要融化成水的冰塊,而隨著杯中傳來輕微『喀啦喀啦』的聲響,冰塊更加迅速融化。
  感覺耳朵的地方,有一陣微微的熱度在蔓延,悄悄地,外面的樹木,都染上了櫻花粉嫩的顏色。
  「……謝謝你,玲王。」
  聽到那個凪竟然會開口跟他道謝,御影玲王一雙眼睛突地睜得很大,他放下手,坐直了身子,一副欣喜若狂似的,嘴角揚起,朝著凪綻放出一朵燦爛奪目的笑靨。
  「不用客氣,凪。」
  這是他應該做的。
  而不知為何,因為這一句話,就只是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御影玲王便感到千萬分的喜悅。
  玲王臉上的笑容不減,依舊注視著坐在自己身前,向他說完一聲「謝謝」之後,一臉像是坐立難安似的,舉止透出一股彆扭感的白髮少年。只見他一邊抬起手,抓著自己的後頸,一邊將目光默默看向旁邊,這似乎是他慣性的動作。
  玲王呵地一聲笑了,接著重新拿起那把做工精巧的甜點叉子,又戳了一小塊綿密的蛋糕,然後遞向對方嘴邊,並笑瞇瞇地表示著:
  「你值得我對你這麼好。」



  ▶ ▶ ▶


  玲王一如往常地護送他回家,下車前,用著恍若珍寶般的觸碰方式,又摸了摸他的頭。
  「明天見,凪。我會再來接你的。」
  凪誠士郎覺得今天一整天,時間都過得很漫長,終於有空躺在床上玩手機了,但他卻像是靜不下來似的,一直在床鋪上滾來滾去。
  突然,他餘光瞄到了他放在一旁,打算等等再享用的草莓蛋糕。
  那也是玲王買給他的。
  他知道有很多人都喜歡玲王,他意外給人一種沒有距離與隔閡的感覺。
  不過,他也知道,從來沒有人能真正走進玲王的內心。
  看起來跟任何人關係都處得很好,實際上,依然還是隔著一道無形且透明的牆。唯獨他對他來說,是最「特別」的。
  可如果有一天,他在玲王的心中不再特別了呢?
  就像過去那些玲王一但達成目標後,便感到無趣、玩膩了的東西一樣。
  凪翻過身,仰躺著,直盯著天花板的日光燈,熾熱白光,近乎閃瞎了他的雙眼。
  他面有難色地閉起有些酸澀的眼睛,鬆開了手中不斷震動著的手機。
  每當想到這裡,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凪抬起手,抓了抓胸口。
  緩緩睜開眼,他轉過頭,低垂著視線,凝望著手機螢幕上顯示的「Game Over」畫面。
  凪舔了舔異常乾燥的嘴唇,灰銅色的眼眸裡,流淌著融化的金屬溶液,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吃了一整盆酸酸甜甜的草莓一樣。


  TBC......









  想寫出高中男生青澀純情的互動感^p^........






本文最後由 alice7Lee 於 2024-5-4 01:16 編輯

alice7Lee 發表於 2023-2-3 23:28:57

萬年寢太郎

  避雷針:有很多跑龍套角色串場,純屬虛構,人物恐OOC注意




  03. 萬年寢太郎


  白寶1年級-杉山:號外、號外!📣
  白寶1年級-杉山:那個「萬年寢太郎」學長,竟然會來學校的圖書館看書?
  白寶1年級-木村:他是不是去睡覺的啊?感覺躲在圖書館裡,很好翹課的,而且裡面又安安靜靜的,根本超好睡。
  白寶1年級-成田:呵呵,我敢肯定,樓上那位已經這麼做過了⋯⋯
  白寶1年級-木村:噓,佛曰不可說。
  白寶1年級-宮澄美美子:@白寶1年級-櫻井可可亞 那我們等等也去圖書館吧!😘
  白寶1年級-宮澄美美子:快要段考了,聽說只要拍到凪學長的睡顏,所有考試就能順順利利!比拜神社還有用!😇
  白寶1年級-木村:@ 白寶1年級-宮澄美美子 喂喂⋯⋯🤨 我說,這是從哪裡流出來的傳言?
  白寶1年級-木村:我可是聽說那位睡神其實是個衰神,凡是只要和他對上眼的人,都會瞬間背後發寒、久久不能平復呢。
  白寶1年級-成田:啊,說到這個,C班有個陰陽眼的傢伙,似乎曾經看到過那位學長的身後,有一團黑黑朦朧的霧氣,隱隱約約,看起來像是骷髏頭一樣⋯⋯
  白寶1年級-宮澄美美子:什麼?真的假的!
  白寶1年級-櫻井可可亞:呃,這樣我們還要去嗎⋯⋯?
  白寶1年級-宮澄美美子:那就⋯⋯站在門口附近,遠遠地看一眼就好?
  白寶1年級-櫻井可可亞:不拍照了?
  白寶1年級-宮澄美美子:不拍了不拍了⋯⋯要是真的不小心拍到了靈異照片該怎麼辦?
  白寶1年級-杉山:話說回來,那位凪學長最近是不是成了全校女性的公敵呀?
  白寶1年級-杉山:昨天校園論壇上,本來有一篇文章是在黑特他,結果沒想到才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那篇文就立刻被刪帖了!
  白寶1年級-杉山:第一次看到管理員的動作這麼迅速的,果然有御影集團的大少爺在罩著,就是不一樣啊——
  白寶1年級-成田:我也好想被長得漂亮,然後家裡又爆幹有錢的人包養喔。:( :( :(
  白寶1年級-成田:抱歉,帳號被盜。
  白寶1年級-成田:剛才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白寶1年級-櫻井可可亞:⋯⋯
  白寶1年級-宮澄美美子:⋯⋯
  白寶1年級-杉山:⋯⋯
  白寶1年級-木村:哈哈,沒事的,成田,我懂你。👊👊👊
  白寶1年級-木村:福利社阿姨,我也不想努力了(心碎)


  ⋯⋯
  ⋯⋯


  「哈啾!」不曉得有一群一年級生,正在私人群組內議論著自己的凪誠士郎,無預警地打了一個噴嚏,揉了揉有些發癢的鼻子,不動聲色地繼續翻閱著手上那本有關於《獅子為何是萬獸之王》的書籍。
  玲王今天不在他身邊,說是要去處理一些學生會相關的事宜,因為文化祭準備開始了,身為會長的他,近期會開始變得忙碌起來。
  這樣也好,玲王一忙,他就有時間可以盡情偷懶了。雖然會有點懷念身旁有人在照顧他的感覺,而那種異樣的情緒,又和之前還住在家裡時,父母聘請來照顧他生活起居的管事阿姨不太一樣。
  那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他仍然摸不透。
  就只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對他說,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很有趣,覺得他這個人很好玩,那雙澄澈透亮的紫羅蘭色眼眸裡,映照出自己的身影,彷彿自己真的被他捧在手掌心上,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他是獨生子,玲王也是獨生子,過去一個人獨自坐在遊戲間內,自己與自己對話,自己與自己玩耍時,在這一段寂靜且孤獨的成長過程之中,所堆疊而成的灰色地帶,都在一瞬間,被裂縫中一束照射進來的溫暖光芒給撫平了。
  凪從來沒有交過任何一個朋友。
  而玲王是他第一個交到的朋友。
  所以第一個總是特別的。
  既不會覺得他這樣懶懶散散地過生活很麻煩,也不會強迫他一定非得要提起幹勁,對他有著極大的耐心,就像是一正一負的兩個磁鐵般,他們相遇了,然後深深地受到了彼此的吸引。

  「——所以,凪誠士郎,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一道隱忍著憤怒的聲音,直呼他的名字,彷彿一把尖銳的利器,劃破空蕩蕩的教室內。
  「⋯⋯嗯?你說了什麼?我沒聽清楚。」凪稍微回神,表情自若地看著對方,發現那人氣到臉色都漲成豬肝色了。
  是有沒有這麼生氣?
  同樣穿著白寶高中制服的黑髮少年,戴著知性的黑框眼鏡,臉上有些許雀斑,衣服上別了一個學生會專屬的勳章,看來是學生會內部的成員。
  「麻煩你,拜託有自覺一點,不要再讓玲王大人繼續困擾下去了。」
  他瞪著面前一臉神態慵懶的白髮少年,咬牙切齒地說道:
  「難道你不知道因為你的緣故,現在玲王大人過得有多麼辛苦嗎!」
  這個將凪找來偏僻的實驗教室說「悄悄話」的人,說自己是學生會裡的副會長,目前被委任「代理會長」一職。
  ——啊,對了,這傢伙找他過來的用意,就是這個,要他自動自發地離開玲王身邊。
  起初凪並不想搭理他的,但對方卻把話越說越誇張,甚至加油添醋、胡說八道,著實令他感到煩躁。
  像是忽然意識到總是對任何事情感到無所謂的自己,竟會去在乎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所說的話一樣,不免覺得有些可笑,果真他認為麻煩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
  這一股焦躁的情緒,宛如一鍋已經煮開的滾水,在他的內心冒著無數個微小的氣泡,熱氣蒸騰,直衝腦門,瞬間燙得讓人差一點失去了理智。
  但他的自制力一向很好。
  「為什麼?」凪灰銅色的眼眸靜靜地看著他,語氣十分冷淡地回應道,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毫無波瀾。
  他是真的不能理解,更不用說,眼前的這個人還擺出一副與玲王關係非常密切的樣子,然後自以為是地在指揮他怎麼做事。憑什麼?
  「而且你找錯人了吧。」凪低聲說道,隨後邁開步伐,稍微朝那人的位置,走近一些。由於凪的身高有一百九十公分左右,所以當他站到對方的面前時,幾乎是以一種充滿壓迫性的高聳角度,在居高臨上地盯視著他。
  凪微涼的眼神,像是在看著毫無用處的東西般,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那人因緊張而身體僵硬繃緊的肩膀,道:
  「打從一開始,就是玲王自己來接近我的。」
  「不是我要他來黏著我,我也沒有強迫他。」
  「所以如果你要找人說教,那個對象應該是玲王本人才對。」說完後,凪逕自思索了一下,然後很直白地說道:「但你不敢吧?因為玲王很兇嗎?」
  「什、什麼?」那人簡直不敢置信,這個被稱為『萬年寢太郎』的傢伙,居然真的一點負罪感也沒有。「你⋯⋯你竟然還有臉這麼說⋯⋯」
  他氣得跳腳,大罵道:「你知不知道,自從玲王大人認識你以後,都不再舉辦菁英讀書會了,還揚言要興起足球社⋯⋯進軍全國大賽,今天開會的時候,對大家表示歉意,他要因為個人因素,主動讓出學生會會長的位置⋯⋯」
  「現在更是天天都和你這傢伙形影不離!」
  說到一半,那人氣得眼眶不禁泛起一圈紅,眼鏡起了一些霧氣,他淚眼汪汪地,喃喃自語著:
  「尤其⋯⋯尤其還做出那些,平時玲王大人根本不會做的事情⋯⋯過於親密的肢體接觸⋯⋯」明明他也一直默默守候在玲王大人的身旁,希望有一天他能看見自己。
  就算玲王這輩子都不會喜歡男生,但至少——他還是期盼著,能夠獲得玲王的賞識。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而作為第三方的他,在一旁觀察了一個多月,他完全看得出來,玲王大人沒有看出來的東西。
  戴著黑框眼鏡的雀斑少年,豎起食指,對準了凪那張白淨且容貌俊逸的面龐,大聲喊道:
  「我以我爺爺的名字發誓——凪誠士郎,你一定暗戀著玲王大人!」
  ⋯⋯他爺爺是誰啊?算了,沒興趣知道。凪沉默不語地望著他,然後像是感到興致索然地,聳起肩膀,輕嘆一口氣。他只覺得聽這個人說話好累,已經無聊到想睡覺了。
  「哼,你能繼續囂張的時候也只有現在了。」那人推了推眼鏡,口氣突然變得十拿九穩,語帶嘲諷地繼續說道:「你認為御影集團的大老闆,會認同一個男的,去喜歡上自己唯一的獨生子嗎?」
  「他們需要的,是可以和他們集團來一場政治聯姻,又能傳宗接代的合格女性。而不是連『大和撫子』都稱不上的男性媳婦!」
  「⋯⋯」聽到這裡,凪誠士郎終於聽出一點弦外之音了,但他還是忍不住微微皺起眉頭,嘖了一聲後,說:「你突然講到了未來,感覺很奇怪吧?」
  「我們都還只是高中生的年紀,未免也想得太遠了。」
  「還有,這是我跟玲王之間的事。」他看著對方的眼神,彷彿從眸底深處,迸射出兩把猶如冰箭般的森冷精芒,貫穿了對方的身體,瞬間凍結所有的萬物生靈。
  「似乎不關你的事。」
  好麻煩⋯⋯他不喜歡與人起爭執。
  因為要是真的吵架起來,會很累。
  可不知為何,這人讓他感覺實在太不爽了。但也或許,和他口中說的內容有所關聯。
  「你⋯⋯」他咬牙,握緊拳頭,一雙嫉妒醜惡的視線,隔著厚重的鏡片,瞪視著面前的人,並且語氣惡狠狠地威嚇著:「哼,沒關係,反正你只有這時候能擺出這副無所謂的表情了!再過不了多久,你就會收到來自御影集團的警告。」
  「因為我會去向玲王大人的父親告狀!我⋯⋯我只是先來給你打一劑預防針。以免你這傢伙什麼都不知情,到時可憐的就是你自己。」
  ——有沒有翻譯機,可以翻譯一下這個人到底在胡說些什麼啊。
  是在上演八點檔連續劇嗎?
  難不成他會被人潑一整身的水,然後玲王的父母會扔下一張支票,對他說:「給你一百億,離開我兒子。」?
  「哼嗯——」凪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顎,輕聲說道:「要給錢的話,那至少也是給一張空頭支票吧?」
  畢竟對方可是錢多到花不完的御影集團呢。
  「哈啊?!你這傢伙⋯⋯還真是厚臉皮!」雀斑少年聞言,差點跌破自己臉上的那副眼鏡,他睜大雙眼,氣急敗壞地大聲怒道:「這種話你都說得出口,真不知道玲王大人究竟看上你哪一點了。」
  「根本是褻瀆了神聖又偉大的御影家,你這是在污辱御影集團,也是在污辱玲王大人!」
  「嗯?」凪表示困惑地歪了一下頭,眨了眨眼睛,好奇地說道:「這怎麼會是污辱玲王?」
  「人生在世,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玲王自然也是。」
  「更何況,如果是玲王的話,他肯定會直接給我空頭支票,隨便我填上數字的。」他舉起手,示威似的,向對方揚了揚自己手中的手機。
  戴著黑框眼鏡的雀斑少年,啞口無言地看著他,這下子是真的徹底傻眼了。他從來沒看過臉皮比大象皮還厚的人,這個綽號為「萬年寢太郎」的傢伙,凪誠士郎,確實是刷新了他人生閱歷的紀錄。
  「你以為玲王大人真的會喜歡上你這種傢伙?」他深呼吸一口氣,抹了抹臉,把眼鏡扶正,繼續惡聲惡氣地說道:「別做夢了,玲王大人只不過是看在你會踢球而已。」
  「如果有一天你變得一點用處也沒有了,玲王大人根本懶得多看你一眼!」
  「⋯⋯」
  凪不為所動地看著那人,隨即把手機默默放回制服外套的口袋裡,指著他,直截了當地說道:
  「你這是在變相暗示你自己嗎?」
  「勸你別再用這種負面的方式介紹你自己了。」他目光坦然地看著對方,然後佯裝無奈地嘆了氣,竟意外認真地,給予對方建議:「否則給人的刻板印象會加深的。」
  「被貼上沒用的標籤,太可憐了。」
  要說凪誠士郎是個和平主義者,不會與人吵架,其實也不盡然是如此。若是被人踩到了地雷之處,就算是平日裡,性情再怎麼懶散的牛,也會卯起來用頭上的尖角刺傷人。
  「還有⋯⋯我們的談話可以結束了吧?因為感覺再繼續說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了呢。」
  「而且玲王來找我了,從剛剛到現在,手機就一直震動著。」凪說話的口吻依舊是一如往常,懶洋洋的,但他的語氣以及看人的眼神,都不自覺地瞬間冷了好幾度,讓人不寒而慄。
  「要是玲王覺得我是故意不接他電話,那可就麻煩了。」
  白髮少年毫無情緒起伏的音調,聽起來有些威脅的意味。
  他⋯⋯生氣了?難道,他是真的喜歡玲王大人?雀斑少年突然被他那道冰冷至極的視線直盯著,彷彿生命受到了外敵威脅似的,看得他渾身冒起一陣冷汗,內心莫名害怕,雙腿瑟瑟發抖著。
  這時,實驗教室外,有人在敲門。
  「喂,凪,你在裡面嗎? 」
  「聽你們班上的人説,你被學生會的副會長叫來這裡了⋯⋯沒事吧?」
  糟、糟糕了,這是玲王大人的聲音!
  如果玲王大人看到他出現在這裡,一定會逼問他的,真要問起來該怎麼辦?他,他不想被玲王大人討厭!雀斑少年倒抽了一口氣,臉色瞬間刷白,他不知所措地游移著視線,左顧右盼,似乎在尋找能夠讓自己安全躲起來的地方。
  凪站在一旁,沉默地盯著他看,忽地,灰銅色的眼眸裡閃過一道狡黠的精芒。
  他走上前,一把抓住了少年的雙手,然後往自己衣領上用力靠過去,在對方還來不及發出驚愕的質問時,凪的長腿一伸,迅速掃過他的下盤處。
  「碰!」地一聲巨響,猝防不及地,兩人一前一後,像是疊羅漢似的,雙雙跌在了地面上,激起一陣灰塵;而凪因身材較為高大,在倒地的情況下,整個人背部重擊在地,疼得他從嘴角溢出了一聲悶哼,彷彿看起來真的很痛苦一樣。
  此時,那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學生會副會長,正以一種相當奇怪且扭曲的姿勢,壓在凪的身上。
  突然,「喀啦」一聲,教室的門被打開來了。
  因為門沒有上鎖,於是輕鬆地將門拉開的御影玲王,才剛跨步走進來,便正好撞見了這一幕畫風詭異至極的情景。
  「你⋯⋯們?」
  御影玲王眼神驚愕地看著上下交疊的那兩人,雖然衣服是穿好的,可是被壓制在下方的凪,卻發出了極度不舒適的低吟聲,他猛然怔住,旋即,一股沒來由的怒意,在他的心底,燃燒起熊熊大火。
  御影玲王立即沉下臉,然後快步衝到他們面前,一把扯開了壓在凪身上的那個人 ,奮力往旁邊一推,也不管對方是否撞到一旁的桌腳。
  「喂,凪!你沒事吧?」
  凪一臉虛弱地倒臥在地上,好像整個人沒了力氣一樣,任由玲王將他扶起來。
  「嗯⋯⋯我沒事,玲王。」
  「只是感覺背部好像有一點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笨蛋,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死了!」玲王皺眉地斥責道,隨即停頓了一下,又改口道:「你轉過來,我幫你看看。」
  說完,他連忙將凪拉起來,神色緊張地仔細檢查他的身體。
  凪一副病懨懨的模樣,駝著背,站在玲王面前,時而不時地發出陣陣嘆息,說著:「我明天好像不能練習了。」但都一一被玲王全數駁回。
  「別胡說了,腳沒扭到吧?」
  趁著玲王的視線都專注在他一個人身上,凪誠士郎忽地抬起一雙彷彿鍍上金屬塗層般的灰銅色眼眸,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那人身上,與之相交時,下一秒,他朝著對方吐了吐舌頭。
  「⋯⋯」蜷縮在桌腳處,不敢發出聲音的學生會副會長,只能啞口無言地瞪著他。

  這傢伙⋯⋯他是在演戲啊!
  剛剛做得那些事情,全都是故意的!
  凪誠士郎,想嫁禍於他!


  ▶ ▶ ▶


  御影玲王的脾氣其實並沒有眾人想像中的那般美好,那只不過是他為了更方便建立起優秀的形象,所營造出來的假象,有利於他再人際關係之中進行社交的一張優良面具。就像是藏匿於叢林間,能夠自由地變幻自身色彩的變色龍,玲王從小就被自己的父親灌輸帝王之術,他年紀輕輕,便早已懂得如何操縱人心,而大家眼裡的他,是一個菁英資優生,一個沒有架子、很有親和力、愛笑、漂亮、又極具影響力及實力的富二代少爺。
  但他也是容易被激怒的類型。
  ——獅子座嘛,總是比較火爆一點。這是可以理解的吧?
  「凪,你真的沒事嗎?」兩人走在校園裡,御影玲王搭著他的肩膀,稍微用力地抓握著,語氣充滿關心地問道。
  「沒事、沒事。」像是感受到他的不安,從手上傳遞過來,凪低頭瞥了一眼玲王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剛剛玲王及時幫我做過按摩了,感覺舒服多了。」
  聞言,容姿端麗的紫髮少年面色驀地陰沉下來,他瞇起眼睛,咬牙地說道:
  「⋯⋯切,真沒想到玄宮製藥的小兒子,那傢伙竟然是個瘋子。」剛才他都還沒有嚴厲地開口質問他,為什麼把凪找來這裡,還想要強迫他,結果對方已經淚如雨下,哭得泣不成聲,不停向他道歉。
  害他一瞬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虧他們家和御影集團,一直都維持著十分良好的合作關係。現在看來,因為這件事情,似乎得適時地調整一下,拉遠關係了。
  「是啊,我也嚇了一大跳呢。」
  凪點點頭,認同玲王的說法。而坐局陷害對方的他,內心絲毫沒有半點悔意,他心想,誰叫那人活該呢,這是自食惡果。
  御影玲王感到疲憊地嘆了口氣,開始對身旁的人說教:「凪你啊,以後不要傻傻的,別人叫你出去就出去。」
  「至少讓我陪著你啊。」
  凪雙手捧著手機,修長的指尖忙碌地點擊畫面上的敵人,語氣有些敷衍地說道:
  「嗯嗯⋯⋯好。」
  Game Over.
  挑戰最高難度失敗。他皺眉,不太愉快地回應道:
  「玲王好囉嗦喔。」
  「什麼?」玲王聽到他這麼說,像是不甘心似的,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嚷嚷地說道:「凪你這笨蛋,我可是在關心你。」
  「嗯。」凪身體歪了一邊,直接往玲王的身上依靠過去,彷彿被春風吹動的柳樹一樣,向喜歡的大地,垂落著溫暖的觸碰。
  「玲王好像媽媽一樣。」他半瞇起眼睛,輕聲說道。
  御影玲王看著他的側臉,噗哧一笑,胸有成竹地道:
  「那當然了,你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珍貴寶物——我不操心你,怎麼行?」
  「所以那傢伙到底對你說了什麼?」
  「喔——說是御影集團會給我一百億,讓我離開玲王身邊之類的。」凪淡淡說道,隨口胡謅了一下,旋即,他語氣感嘆地補了一句:「玲王真是個充滿罪惡的男人啊。」
  「⋯⋯」
  聽完凪說的那段話,倒是讓玲王隨之一愣,旋即,像是想起什麼事情似的,他變得安靜下來,逕自陷入沉思。
  凪也靜默不語地盯視著玲王臉上驀然變得有些怪異的表情。
  「你爸媽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我?」他問道。
  玲王鬆開了他的脖子,將兩手環抱至於胸前,昂起下顎,理直氣壯地表示道:「哼,管他們喜不喜歡你,那又不是我要不要和你繼續深交下去的重點。」
  「他們喜歡或是他們不喜歡,那又如何?」
  「我根本不在乎。」
  「更何況,我爸我媽他們,本來就一直很反對我立志成為足球選手這件事了。」
  「喔⋯⋯」凪默默地應了一聲,「所以,即使周圍的人都在勸阻你,但玲王你仍然執意要這麼做?」
  「嗯,沒有錯。」玲王眼神熠熠生輝,咧開嘴角,笑得恣意且張揚,樂在其中地說道:「這是我生平第一次湧現出來的強烈渴望,當然要好好把握住這個機會了。」
  「不愧是玲王,真帥氣啊。」凪語氣聽起來輕飄飄的,很不正經,卻是發自內心地在讚美著他。
  「既然如此,你也該愛上足球了吧?凪。」御影玲王有些不滿地斜睨了他一眼,哼聲說道,「難道每天和我練習,都沒辦法激起你的半點熱情?」
  「都還沒喜歡上呢,還談到了愛⋯⋯這程序似乎跳得太多了⋯⋯」凪望著少年被風吹動的前額鬢髮,發現他左邊的頭髮,比右邊還要長一些,輕抿了一下嘴唇,小聲嘀咕道:「而且,訓練真的好麻煩啊——」
  「那至少覺得足球好玩跟有趣了吧?」
  「嗯——普普通通囉——」
  不為任何人的評價而隨意動搖自己的心意。
  就這樣昂首闊步,筆直地,走在自己所搭建起來的道路上。就像在大草原上,震懾萬物的萬獸之王一樣。
  這就是御影玲王。
  「今天騎腳踏車?」凪跟著他來到了停放腳踏車的車棚,有些無言地默默心想,怎麼不是給老婆婆載啊。
  「以後我都會用這輛腳踏車載你回家。」玲王回頭望了他一眼,一臉躍躍欲試地拍了拍車椅。
  「為什麼?」凪佯裝不解地看著他,其實內心早已捉摸出原因了。
  玲王摸著下顎,一邊摩挲著,一邊挑眉地說道:「之前你不是吵著說,我家的私人房車實在太過招搖了嗎?導致房東太太和附近的鄰居都一直在煩你是不是和御影家很熟。」
  「為了不讓你增添不必要的煩惱,所以我想到了這個方法。怎麼樣,不錯吧?
  ⋯⋯
  原來,玲王把他的每一句話都記得清清楚楚。果然是全年級第一名的資優生,他的記憶力真好,明明那不過是他隨口無心說出的話,但是玲王做事的方式,向來就是如此,心思縝密,細膩入微,只要是他想得到的東西,就一定能夠得到。
  他在球場上,指揮若定,氣勢凌人,就像統領了無數將士們的軍師一樣。即便是毫無任何經驗的人,經由他的編排,都能發揮出其作用性,他是天生的司令官,而他,就這樣被他給擄獲了。
  「還愣在那邊做什麼?」御影玲王疑惑地看著停留在原地發呆的白髮少年。
  「趕快上來吧,熱騰騰的寶座呢。」他一臉笑瞇瞇地拍了拍後座,要凪過來這裡。
  「耶,又可以搭上便車了。」順手拿走了玲王的書包,似乎沒感覺到裡面東西沉甸甸的,凪面不改色地坐上椅座,小聲歡呼著,另一手背起兩人份的書包,像是一點也不嫌重,但想了想,還是遞給了玲王。「好重喔,玲王的書包是放了石頭嗎?」
  「你還是拿給我吧,前面有籃子可以放,而且是你的書包根本沒放東西。」玲王已經學會如何應付那傢伙的調侃了,逕自說道後,便伸手拿走兩人的書包,放到車頭前的置物籃內,凪頓時兩手空空,覺得肩膀舒服多了,於是愉快地收起腳,緊抓著椅座連接的桿子,呼喊口號。
  「玲王快車,準備出發。」
  這還是御影集團的大少爺頭一遭親自騎腳踏車載人回家,而心細的玲王也提醒了對方注意安全:「凪,你的腿比較長,要坐好啊,腳不要拖著地板。」
  「嗯,Yes,Boss——」
  少年奮力地踩著輪子,直線往前。
  凪坐在後座,靜靜地看著玲王的背影,白色的制服映照著黃昏的色彩,讓他也不禁開始喜歡上美麗的事物了。
  因為玲王很美。
  「玲王⋯⋯真好看啊。」
  「嗯?」
  御影玲王暗自忖想,自己應該沒有聽錯吧,他一邊騎著,一邊向身後的人調侃道:
  「怎麼了,剛才這句話是在誇獎我嗎?」
  「哈哈哈,謝謝啦。」
  「我從小到大就很常被人這麼誇獎過了。」
  如此自戀的御影玲王,也是御影玲王。凪望著肩膀揹著書包的他,不由得輕嘆氣,雙手緊緊抓住後座,以免自己被迎面而來的風給甩了出去。
  玲王說,他這輩子只載過他一個人。
  所以現在這段回家的過程,也被他們賦予了特殊的意義。
  因為都是第一次啊。凪從口袋裡,默默掏出了一根棒棒糖,那是玲王為了獎勵他首次出戰就踢進球門,送給他的小禮物。
  靠著玲王的後背,他將包裝紙一點一點地,慢慢撕開來,然後迫不及待似的,將那根糖果塞到了嘴裡。
  嗯,是酸酸甜甜的檸檬茶口味。
  這是他喜歡的味道。
  「玲王,涼風吹拂過來,感覺好舒服啊——」凪嘴巴裡含著糖果,含糊不清地感嘆道。
  他心想,真是太棒了,這一瞬間。




  TBC......













本文最後由 alice7Lee 於 2023-2-26 05:15 編輯

alice7Lee 發表於 2023-2-12 03:01:54

微妙的距離感

  04. 微妙的距離感



  (——玲⋯⋯玲王大人,我那時候真的沒有想對凪同學做什麼⋯⋯請您務必要相信我⋯⋯那、那傢伙⋯⋯凪⋯⋯是他故意這麼做的!想嫁禍給我!)
  「嗯,我知道哦。」
  御影玲王站在家門外,看著庭院噴泉的水霧,將今晚的月圓,襯托得更美麗,有一股朦朧的感覺,也不曉得那裡是否真的居住著兔子,拿著玉杵在搗藥。他手裡握著手機,神色淡漠地說道:「如果不是他刻意放水,你也不可能碰得了他一根汗毛。」
  「從今以後,我不允許你再接近凪,聽懂我的話,我們依然還是可以繼續維持學生會的合作關係。」
 (——是……明白了……謝謝您願意再相信我一次……)
  切斷通話後,玲王點開了與凪之間的聊天對話紀錄,只要稍微動腦,思路清晰的他,並沒有那麼蠢,倘若只聽信一方的說法,很容易就會造成誤判。凪這孩子雖然看起來懶散、腦子少一根筋,但其實他聰明得很,也擅於觀察周圍環境變化;所以,即使當下玲王沒有立刻反應過來,但事後分析一下,他認為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蹊蹺,才又主動聯絡了副會長這傢伙,將兩條線索拼湊在一起。
  那時凪為何要那麼做?
  老實說,他並不怎麼關心。
  不過,只要凪願意聽他的話,和他一起踢足球,無論他做了什麼事情,他都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因為凪對現在的他來說,就是這般重要。


  ▶ ▶ ▶


  而在那之後,凪也確實變得很聽玲王的話,雖然還是不太願意參加練習,但各種遁逃的偷跑次數,似乎越漸變少。
  這讓玲王簡直龍心大悅,越來越寵溺凪,把他當作寶物一樣對待,畢竟他們在球場上,可是輾壓了無數強敵校隊,而且屢戰屢勝、合作無間,可以說是被神所眷顧的一對天才組合。
  想必身處於東京都內最高大樓頂端,坐擁了七千億日圓總資產的御影集團董事長之位的父親,在知道這件事後,肯定也會覺得面子掛不住。
  這都是多虧了凪,才讓他在父親面前可以走路有風。
  於是,從小就被父親灌輸金融理財相關知識,懂得儲蓄和炒股的玲王大少爺,也毫不客氣地,以他能給予的物質,來體現出他對凪的喜歡、賞識以及感謝之情。
  凪就算想忽視,也忽視不了。因為玲王很擅長蠱惑人心,他總是知道該用什麼方式,才能讓他為之妥協。
  他給他的,實在太多了。
  那麼自己真的什麼都不用回報嗎?

  ——你放心吧,這都是我甘願做的事,凪,你只要一直跟著我就行了,我發誓你一定會喜歡上足球,完全顛覆你的想像,你的人生會因此變得更有趣!

  聽到玲王宛如漫畫中的主人公般,熱血沸騰地對他說出如此偉大壯闊的宣示言論時,凪覺得自己真是被一個怪人給纏上了。
  不過,玲王對他真的很好,這是沒話說的。
  與其煩惱著誰受到的疼愛較多的比例問題,不如轉念一想,既然玲王喜歡對他好,那他也用玲王喜歡的東西來對他好,不就得了?
  討厭事情變得麻煩的凪,才糾結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便很迅速地做出決定了。
  他要用最簡單的方式,來表示自己的微薄心意。
  而他能夠給予玲王的東西,就是陪著他一起踢足球,目標是獲得全國大賽。
  這些日子,他們代表了白寶高中足球社,與其他學校進行一場又一場的比賽。
  綠茵草地上,有將近十八人的身影,各個穿著不同的球衣號碼,在這九十分鐘內,揮灑著汗水,為了進球得分而相互奔馳著;從來都沒有成立過足球社的白寶高中,今年度,卻突然大勢崛起,只要有玲王和凪登場,必定是一場壓倒性的精彩絕倫表演。
  如今這把火,燒得可旺了,近期日本體育相關的網路新聞,都在不斷地刊登有關於他們二人的報導——「全國I·H高中足球比賽,乍現天才x天才的超新星組合!」
  如此聳動的標題,以及內文的花式吹捧,有人甚至懷疑,御影集團是不是買通記者和流量,刻意在炒作,然而,當他們看完當天的比賽影片後,也都信服了,玲王和凪的絕世組合,確實令人驚奇不已,這根本不像是才踢了半年足球的人才踢得出來的,簡直神靈附身一樣,想怎麼踢就怎麼踢,縱觀全場、冷靜超群的司令塔,搭上身體柔軟度極佳,左右開弓皆能踢球的天賦奇才——「他們一定能成為日本足球界史上,最厲害的選手。」有一名體育記者,在自己的個人社群網站上,堅信不疑地如此寫道。
  御影玲王的父親默默地看完了秘書送來的報紙,今日的體育新聞頭條,又是他兒子,和那個他不知從哪裡挖掘出來的白髮小子,戰勝了已蟬聯三年、早被視為今年最有冠軍相的強豪校隊。
  哼,真不愧是他的兒子,就連看人的眼光,也是頂尖一流的。
  那便讓他期待一下,這兩個人究竟能一起走到人生哪個階段。
  「凪,你今天做得很棒喔!太厲害了,傳給你的球,你都好好接住了,而且百發百中啊。」玲王笑得非常開心,一手勾著他的脖子,一手摸他的頭,「我說進幾球,你就真的進幾球,一分都沒有少呢。」
  「⋯⋯唔嗯,這很難辦到嗎?不過就是把你踢過來的球,給射進去而已,明明很簡單的啊⋯⋯」更何況,厲害的是玲王,傳過來的球,不論角度和軌道,都拿捏得非常好,簡直就像有蜘蛛線黏到了他的腳上一樣。凪滿頭大汗地靠向玲王,把腦袋和汗,全蹭到了他的肩膀上,撒嬌地說道:「吶,玲王,我口渴了,想喝檸檬茶——」
  「不行,凪,剛比完賽,跑了整整九十分鐘,身體流失大量的水分,你現在應該多喝水才行。」紫髮少年溫聲誘哄道。
  「欸——不要,我想喝檸檬茶——」白髮少年繼續耍賴著。
  「那麽等你喝完這瓶水後,我就讓你喝吧。」御影玲王拎著一瓶黑白相間配色的運動水瓶拉繩扣環,毫不退讓地說道。
  「⋯⋯玲王把我當小孩哄嗎?」凪神情平淡地看了他手上的水瓶一眼,然後翻出手機,轉過身。
  「不喝了。」
  「嗯?真的不喝?不是口渴嗎?」玲王望著他背對自己的身影,挑了挑眉毛,隨後打開了水瓶的蓋子,將吸管湊到他面前,說道:「是不是累了?不想自己用手拿,那你就直接跟我說啊,我來餵你喝。」
  「玲王好煩喔⋯⋯」雖然嘴上這麼抱怨著,不過目光和雙手都離不開手機遊戲的凪,還是張開嘴巴含住了吸管,被動式地享受著,讓玲王服侍他的感覺。
  休息室內,一旁的隊員們,對於他們倆如此詭異(像情侶一樣)的相處模式,早已見怪不怪了,每個人都眼觀鼻、鼻觀心,默想著習慣就好。
  若不是這兩個球技高超、BUG(外掛)般的天才默契絕佳地互相配合傳球射門,他們哪可能一路贏上去,看看那些強豪學校出身的年輕足球員,心理素質都被完全碾壓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後根本是輕鬆獲勝了,一戰成名。
  究竟是去哪裡才找得到這種怪物的?
  這位御影集團的名門貴公子,果真是絕了。


  ▶ ▶ ▶


  凪誠士郎因為比賽時的表現都十分良好,玲王讓他不需要留下來和大家練習,他悠閒地散步著,忽然間,遠遠地,他瞧見了上次那個自稱是學生會副會長的雀斑少年。
  結果還沒舉起手向他打聲招呼,那人一見到他,卻像是見到了鬼似的,當場變了臉色,立刻轉身就跑,被嚇得落荒而逃。
  「⋯⋯」凪無言地看著那人逃走的身影,暗自心想,一定不是他長得太可怕才跑的,而是那傢伙似乎被玲王嚴厲訓斥一頓後,便再也不敢來找他的麻煩了。
  玲王這番大動作,正好向其他也想找凪麻煩的人,來一個殺雞儆猴的警示作用,讓那些傢伙們不敢再輕舉妄動,即使心中多多少少,仍然對凪有所不滿。
  據說學校論壇上那些專門黑特攻擊凪的文章,都是玲王的狂熱粉絲們所成立的後援會一手操縱的,但最後都被玲王本人親自消滅掉了。
  對於不受他控制的人,玲王不可能會對其留任何情面的,除非還有利用價值,而如此殺伐果斷的決策力,也是他作為企業家豪門繼承人,生來必備的技能之一。
  為了成立足球社,原本玲王還身兼學生會長一職,但現在他已決定把所有事情,都專心放在足球的事業上,先暫時半退出,將會長的職權範圍讓給別人,偶爾有空閒的時候,還是會回去幫忙一點事務。
  這便是御影玲王充實且豐富的人生。
  聽起來就超級麻煩的事情,然而玲王卻做得很開心。
  如果說,他是玲王發現的「寶物」,那麽玲王就是從天上掉下來送給他的「禮物」吧。
  就這樣把他無趣的人生,硬生生地填上了一塊色彩。
  「啊,凪,不好意思,我得去A棟大樓處理一些事情,你可以先到圖書館等我一下嗎?」御影玲王說道,然後伸出手,很自然地搭上凪的肩膀,習慣性似的摸了摸他的頭頂;看見少年那一頭蓬鬆柔軟的白髮,被他給弄亂了以後,玲王不由得露出惡作劇得逞的笑容,「我好了就立刻去找你。」
  凪盯著玲王的臉龐,眼神微微一亮。
  「嗯——知道了。」
  「我不會隨便亂跑,就在那裡等你。」
  御影玲王聞言,眨了眨眼睛,旋即噗哧一笑,又再大力地搓揉一遍他的後腦勺,並笑著說道:
  「呵呵,是嗎?真乖、真乖。」凪這狡猾的小子,每次都在他面前故意賣萌,耍一些小聰明伎倆,惹人憐愛。
  隻身一人來到白寶高中附屬的圖書館樓層,凪誠士郎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戴著一副耳機,雙手依舊不停在玩著同一款射擊遊戲。
  玲王說,要他等他,因為想帶他去一個地方,為了獎勵他連贏了九場比賽。
  而凪不知道玲王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但既然玲王想讓他在圖書館等他,那麼他就等吧。
  反正他回到家了也只是打遊戲、看漫畫和睡覺。
  等著等著,凪盯著手機螢幕太久的眼睛,終於覺得酸澀了,他索性放下手機,然後趴在圖書館的桌子上,眼皮緩緩垂下,安靜地睡著了。
  等到御影玲王忙完事情後,來到圖書館內,裡面坐著的人,都已走得差不多了,只有窗邊的位置,還剩下一道身影。
  玲王舉步前進,腳步輕盈地逐漸靠近,直到走到他的身旁,他悄然無聲地注視著白髮少年猶如天使般的睡顏。
  這時,玲王驀地想起了那些同學們對於凪這個人的印象及評價。
  ——天使,充滿正能量的人。
  ——惡魔之子?不吉祥的人。
  這些片面之詞的形容和比喻,感覺都很極端反差。
  御影玲王站在那裡,一雙彷彿搗碎了紫羅蘭花瓣,蕩漾著滿是紫色漿液的眼眸,正視線灼燙地,緊盯著凪睡得安詳的臉龐。
  隨後,他忍不住伸出手,在凪的臉頰上輕輕戳了一下。
  這樣都沒醒?
  看來是真的累壞了啊,這傢伙。御影玲王嘆氣地逕自忖想,要在短短的時間內,學會足球的基礎知識,與那些強敵應戰,這些日子以來,吸收這麼多的東西,還要忙碌於盤球練習,作為一個什麼都怕麻煩的萬年懶惰蟲,真的的是辛苦他了,
  雖然凪這傢伙肯定是因為玩遊戲玩到累了才不小心睡著的。
  不過,先不要吵醒他吧。御影玲王邁開步伐,把腳步放得更輕一些地走到了他的對面,然後伸手拉開一張座椅,坐了下來。
  這陣子,他也是廢寢忘食地想了一整晚又一整晚的戰術策略,研究那些對手們的球路,確實是身心俱疲,本來想著今天要帶著凪,一起到他約定好的物理治療師那邊好好按摩一番、調理身體的,看來得另選時間了。
  而距離圖書館閉店,還有一些餘裕的時間,玲王決定也趴著休息一會兒。
  反正比賽都結束了,稍微偷懶一下也無妨。


  ▶ ▶ ▶


  凪的耳朵動了動,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平穩的呼吸聲。
  他緩緩睜開眼,窗外已是一片黃昏的景色,雖然雙眼因為剛睡醒的緣故,視線朦朧不清,但前方那人的深紫色頭髮,早已深深烙印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原來玲王,就坐在他的面前。但是,他什麼時候來的?完全沒感覺到有人靠近他。凪抓了抓頭,睡眼惺忪地默默心想,自己睡得也太熟了,要是有惡人潛進來這裡,他會不會連被暗殺了都不知道,然後直接跟這個世界說掰掰。
  雖然以前覺得一鍵登出人生是很不錯的選擇,不過,現在他又還不想這麼快死了。
  因為死掉後的世界,沒有遊戲、沒有漫畫,也沒有玲王,一點都不有趣。
  由於腿太長了,凪伸直雙腳,便會頂到玲王的膝蓋,於是兩人的腿,在桌子下方輕輕地觸碰在一起,彷彿有神秘的火源,從那一點交觸的地方,迅速蔓延開來,將他的身體變得越來越熱。
  玲王睡覺的樣子很特別,有一種恬靜的美感。
  凪誠士郎抬起手,指尖隔著空氣,細細描繪著那名少年,猶如畫報般,細緻又俊秀的漂亮眉眼。
  他睜著一雙,驀然點亮了一盞明燈的灰銅色眼睛,繼續凝視著,旋即,伸長手臂,手指撩開了玲王前額幾綹擋住眼睛的紫色髮絲。
  彷彿周圍的時間都瞬間靜止了。
  沒了聲音。
  只剩下沉穩的心跳聲。

  怦通。
  怦通。
  怦通。

  高大的白髮少年站起身,彎下腰,悄悄地朝著他湊近了,將溫柔得宛如一片葉子輕柔吹拂而過的一吻,落在了玲王平坦的眉宇間。


  ▶ ▶ ▶


  御影玲王身邊有一名從小陪伴他長大的貼身隨僕,叫做「老婆婆」,自從他遇見了凪誠士郎之後,每天都在她的耳邊囔囔著:他真的是一個非常有趣的人!我想要得到他!
  「但玲王少爺,人心是很複雜的東西。」老婆婆說道。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能給他一切他所感興趣的東西!」而對於向來習慣利益權衡及操縱人心的御影家之子,玲王只覺得自己早晚能抓住這個人,讓他心甘情願地為他所用,他是勢在必得了。
  只要他們二人在一起合作無間,一定能完成他未來的夢想!也就是世界盃的第一成就!
  在他長時間的觀察下來,凪對生活的需求其實很好滿足的,當上世界級的足球選手,錢可是會多到花不完的,更何況那種無聊到死的心情,他也是能理解。
  所以,玲王敢保證,這世上肯定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他了。玲王相當有自信地想著。
  而凪並不曉得玲王內心是怎麼想的,他們兩人像是很有默契地,都同時遺忘了那一天所發生的事。
  一樣照常練習。
  一樣參加小型的訓練賽。
  他們的互動一如往常,沒有任何奇怪的隔閡與疙瘩。
  「凪,這個送你。」天台上,御影玲王從運動背包裡,拿出一盒東西遞給凪。
  「⋯⋯耳機?」凪嘴裡嚼著能量果凍,從他手上接過那一盒東西後,臉上表情微微愣住,淡然說道:「可我自己就有一副了。」
  「嗯,我知道啊。但你前幾天不是常常在抱怨耳機很快就沒電了,要一直時時刻刻記得充電這件事,讓你覺得很麻煩嗎?」御影玲王看了他一眼,語氣揶揄地說道。
  「就當作我上次讓你在圖書館等我這麼久的賠罪禮。」
  「⋯⋯哦。」什麼嘛,原來還記得那天的事情。凪握緊了盒子,抿起嘴唇,低聲說道:「謝啦。」
  「那玲王都聽什麼類型的音樂?」
  聞言,御影玲王在腦中回想了一下,自己收藏的歌單裡,平時最常聽的其中一首歌,然後開口回答道:「嗯——說到我最喜歡的歌嘛,應該非The pillows的《Strange Chameleon》莫屬了。」
  「嘿——是喔。」凪不由得發出好奇的嘆息聲。
  「要一起聽嗎?」玲王勾起嘴角一笑,隨即二話不說地,主動拆下另一邊的藍芽耳機,分享給他。
  凪見他真的完全不介意,也就不客氣地接過,逕自將耳機戴上去。
  「好啊,但是我想要聽『奇蹟』,GReeeen的。」
  「⋯⋯不要,你先聽完這首啦。」
  結果才戴上去聽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那名剛吃完午餐的白髮少年,便一臉昏昏欲睡地,像小雞啄米一樣,前後晃動著腦袋。
  「玲王,我睏了,想睡覺。」凪閉著眼睛,然後像一具喪屍似的,往身旁的人撲了過去,直接倒在玲王的大腿上。
  「嗯,你睡吧。」玲王看著他這副有氣無力的模樣,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想必下午的課,這傢伙又要睡到放學了。
  「午休結束後我再叫你起床。」
  於是凪如願以償地得到了一對玲王牌的大腿枕頭。
  他眼皮半翕著,看見玲王手上拿著的書本,又是原文書籍,感覺閱讀起來很累人,但玲王卻還是看得津津有味的,大概也只有玲王能把這種無聊的內容全部看完,令人敬佩。
  苦行僧,不對⋯⋯
  玲王可是過著大少爺的高品質生活,他一點都不苦。
  結論就是,玲王一定是個被虐狂吧。
  兩名同年級的少年,在空無一人的天台上,享受著如此難得的午後時光。
  真是舒服。終於不用再做累死人的盤球及傳球練習,而且天氣很好,陽光充足,涼風徐徐吹來,更襯出玲王的身上有一股香香的氣息。
  ⋯⋯是噴了香水嗎?
  還有,玲王喜歡聽的音樂,也都很好聽。
  生活有品味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樣。
  「⋯⋯真好。」
  御影玲王有一邊耳朵沒戴上耳機,所以很清楚聽見凪吐出這麼一句話,他不禁感到好奇地給了一聲回應:「什麼真好?」
  「我說,不用留在場邊做練習,還可以躺在赫赫有名的玲王大人的大腿上睡午覺,這時候若是被別人看見了,學校裡那些盲目崇拜你的子民們,應該又會更加怨恨我吧。」凪看著他,一臉認真地說道。
  「哈哈哈,什麼嘛,你這傢伙終於也懂得對我開一些有趣的玩笑了啊,凪。」
  御影玲王放下手中的書本,開懷大笑。
  「所以你更要對我負起責任來啊。」
  「應該是玲王要對我負責吧?」凪眨了眨眼,直言不諱地說:「⋯⋯和玲王一起踢足球,已經是我這一生中,花費最大的心力了。」
  「拜託,你也才幾歲而已。」玲王懶得吐槽他。
  「是、是,反正我都說了幾百遍了,總有一天,你一定會覺得足球很有趣的。」他咧開一口雪亮的白牙,笑得很有自信。
  「只要照著我的方式去做,我們會一直贏下去。」
  「到那個時候,我們的目標不再是進軍全國⋯⋯而是前進全世界萬眾矚目的大舞台,也就是W世界盃,你會和我一起並肩作戰,成為世界第一!」
  「⋯⋯啊啊,聽起來好累喔。」凪半瞇著眼睛,懶洋洋地說道,「玲王就不能找別人一起嗎?」
  「我看我還是睡覺好了。」
  「我才不想找別人呢,我唯一認定的人,就只有你了,誰想跟不熟和不認識的人一起追逐夢想?」玲王伸手掐住他的臉頰,沒好氣地哼聲說道:「凪,你這傢伙就是這麼的討厭又可愛。」說完後,他又一臉寵溺地看著他,然後一手弄亂他額前的瀏海。
  ——討厭又可愛?
  玲王的形容詞還真是矛盾。
  凪聽了,不禁嘴角微揚,一動也不動地,任由他把自己的頭髮弄得更亂。


  ▶ ▶ ▶


  凪回家後,查了很多關鍵字,向廣大的網友們提問,要怎麼知道自己為什麼喜歡男生?他對這個問題感到很好奇。
  而許多人的答案都指向了一個重點,那便是:性慾。
  所以,他必須對玲王抱持著這種慾望,才叫做喜歡嗎?
  凪誠士郎盯著螢幕上的畫面,頓時感覺到一陣口乾舌燥,喉結忍不住滾動了一下。


  ▶ ▶ ▶


  這一天,御影玲王命人買了各式各樣不同口味的哈根達斯冰淇淋,請足球社的所有人吃,說是要犒賞一下這一群辛苦奮鬥的戰友們。
  大家邊吃冰,邊閒聊著,有的人已經迫不及待要去參加有女子偶像團體成員也會去的派對,而這時候,在場邊坐板凳的候補球員突然想起來,在他們踢得如火如荼的時候,原來還有足球協會的人,前來看他們比賽。
  玲王心想,父親當時本想藉由強豪校隊來重挫他的士氣,讓他為此感到羞愧,好知難而退,卻沒料到給了他一個向高階人員展現實力的好機會。
  這種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滋味⋯⋯想必父親看到了他們優越的成績之後,心情一定很複雜吧。他冷冷一笑,暗自慶幸地忖道。
  凪手裡拿著一盒冰,眼睛直勾勾地注視著露出一臉莫名壞笑的玲王,也不知道他腦袋裡又在打什麼歪主意了。
  御影玲王眼角餘光瞥見了他狀似渴望的眼神,忽地怔了一下,隨即,他咧嘴笑了起來,以為凪是想要吃看看他的,便拿起湯匙舀了一匙冰淇淋,「要吃一口我的嗎?」
  「跟你是不同口味的。」
  凪沒有回話,只是默默地,一步一步逼近玲王,然後走到他的面前,將玲王圈在一個沒有人會去搭理他們的陰暗角落處。
  御影玲王一頭霧水地仰頭看著他,這時候,他才驀然想起來,凪和他的身高,差距有五公分之多,原來,就是這種感覺啊⋯⋯
  凪低垂著視線,很專注地盯著玲王嘴唇上沾著的冰淇淋,過了許久,他感覺腦子一熱,便傾身上前,朝著那裡舔了一口。
  「嗯,草莓的味道。」凪抿了抿唇,神情鎮定地說道。
  「⋯⋯」
  「⋯⋯?」
  「凪你⋯⋯」
  御影玲王瞪大眼睛,完全愣住了。
  突然,就在短短的一瞬間內,他的臉爆紅,脖子也紅成一片。
  他⋯⋯他是故意的嗎?!
  他對他做了什麼!
  「喂,凪。」玲王咬了咬嘴唇,緊緊捏著湯匙的手,正輕微地顫抖著,而圓盒內的冰,快速地在融化當中。他望著面前那名親了他,卻表現出一副雲淡風輕姿態的白髮少年。「你剛才⋯⋯為什麼那麽做?」
  凪眨了一下眼,像是在認真思索他的問題般,一臉沉靜地摸了摸下顎後,目光看向他,嘴唇翕張著,理直氣壯地說道:
  「因為玲王的,看起來更好吃。」


  TBC......





本文最後由 alice7Lee 於 2023-6-20 03:03 編輯

alice7Lee 發表於 2023-2-21 01:05:33

一觸碰就會融化

  05. 一觸碰就會融化



  霎那間,站在角落處的他們,像是無聲勝有聲地相互對望著,誰也沒有再答腔。
  感覺空氣凝滯了好幾秒。
  過了片刻之後,御影玲王這才笑顏逐開,唇形姣好的嘴角一揚,聲音爽朗地直言說道:
  「什麼嘛,原來凪你喜歡吃我這個口味的冰淇淋啊,剛才怎麼不直接告訴我呢,我可以跟你交換的啊。」逕自說完後,他將手上拿著的冰淇淋盒,遞向面前那名身材高大的白髮少年,「喏,拿去吧。」
  凪誠士郎看似平靜,實則有些煩躁地抓著後頸,他抿了抿嘴唇,目光停落在玲王那兩片濕潤的薔薇色唇瓣,微微變熱。
  「⋯⋯沒事,當我沒說吧。」
  「啊?」御影玲王聞言,一臉困惑地望著他。
  凪握著冰淇淋,轉過身,環視周圍的人,他們各個仍沉浸在獲得勝利的喜悅當中,開心不已,究竟是因為足球的緣故,還是有別的原因,又或者以上兩者皆是,如此熱情地投入下去,一直都不是他的作風。
  他會繼續待在這裡,只不過是出於玲王的要求。和其他運動社不一樣,他沒有拒絕玲王,也沒有躲避玲王,雖然覺得足球很麻煩,但和玲王在一起時,就變得不麻煩了。
  玲王也莫名地信任他。
  思及此,凪不由得在心底輕嘆一口氣,默默忖想著:然而,御影玲王向來引以為傲的洞悉力及觀察力,這一次卻異常失效了。
  全年級第一、頭腦特別好的人,怎麼到這個時候,就成了一個愚鈍的笨蛋?該不會是故意裝傻的吧?
  凪低垂著眼眸,望著手裡那一盒遇熱後,便逐漸融化成一灘膏狀物的冰淇淋,彷彿他和玲王之間的關係一樣。
  他瞇起眼睛,用舌頭抵了抵嘴巴內側的一塊軟肉,心想:真是麻煩了啊⋯⋯

  看來得換另外一種方法了嗎?


  ▶ ▶ ▶


  作為隊伍之中的戰術組織者,以及球場上的精神領袖,各方面都大獲全勝的御影玲王,他的心情極好,簡直像是被施了什麼讓人開心不已的魔法一樣,逢人便綻放出燦爛的笑容,讓一群本就著迷於他的女孩子們,都險些暈倒在地。
  當玲王收拾好書包,準備回家時,他突然發現,原本應該要留下來等他的凪,此時此刻,卻不知去向了。
  而明明玲王可以不必管他,就這麼直接回去也行的,因為才剛比完賽,也暫時不需要留下來訓練了,但不知為何,玲王覺得自己一定要找到那傢伙才行。
  於是,他到處找了好久,終於在兩人第一次相遇的那個樓梯間,找到他的身影。
  凪一如繼往地,埋頭玩著那款千遍一律的手機遊戲,模樣十分專心,在看見玲王坐到他的身旁,他也只是表現得很平靜,淡淡地回應道:「喔,是你啊,玲王。」
  「你這孩子還真會玩捉迷藏呢。」御影玲王一手搭著他的肩膀,嘆氣說道:「躲起來讓我找,是在鬧彆扭嗎?」
  「以後也不指望你會乖乖坐著等我了。反正就算坐在那裡等我,你也很快又會喊累了吧?」
  「嗯——沒錯唷,玲王真懂我。」凪目光依舊盯著手機螢幕,連續按了幾個鍵,把敵人都殺光。
  「所以下次不用等我了,我會直接過去接你。」玲王摸了摸他的頭頂,輕聲說道。
  「⋯⋯」凪以默認作為回應。
  老婆婆很準時地把車開到校門口前,玲王應父親的要求,必須去參加今晚的慈善晚宴,所以這次沒打算帶著他亂跑,便先送凪回家。
  在凪下車之前,玲王忽然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凪!」
  「⋯⋯嗯?」
  凪回過頭,那雙望向他的眼睛,目光過於清澈透明。
  御影玲王猛地愣住,被他盯得心裡有些發熱,他表情尷尬地抓著後腦勺,說道:「我們明天見。」
  凪聞言,眼神陡地一沉,深深地凝視著他好一陣子,旋即表示認同地點了點頭,應聲道:「好,我知道了。」
  等凪離開之後,御影玲王一個人坐在空間突然變得格外寬敞的後座上,他緩緩抬起手,神情若有所思地,來回撫摸著自己略微乾燥的嘴唇。
  那時候,凪為什麼親了他?
  難道是他的惡作劇嗎?
  但——為何他要這麼做?討厭麻煩事的凪,很少會主動做出改變的,更不用說是這種事情。御影玲王沉著臉,相當認真地審思對方的行為動機。
  五年前,玲王還是國小生時,年僅十二歲的他,被一名大他十幾歲的女老師反鎖關在教室內「告白」過。他一眼便看穿了她內心真正的目的,她喜歡的並不是玲王,而是頂著全日本第一財團獨生子的光環,走到哪裡都特別耀眼的御影集團未來接班人。
  在別人的眼中,他就是一個含著金湯匙出生,備受神明寵愛的大少爺,所有妄圖接近他的人,都會被他自動歸類為有心人士。
  他們全都是懷有目的性的。
  雖然凪和他一見面時,也曾向他伸手要過錢——不過,那比較像是故意這麼做的。
  那傢伙的眼裡,絲毫沒有對金錢產生強烈的慾望。應該說,他就連普通的物質慾望,都比一般人還要低,彷彿這個世界上,只要有遊戲和漫畫,他便覺得心滿意足了。
  而最初的凪,確實避他如蛇蠍一般。
  為了能在玲王的眼皮下,偷到更多的懶,他也無所不用其極地,用了各式各樣的方式,裝睡、逃跑、躺平。
  直到現在,他漸漸知道這些舉動,對於始終屹立不搖的御影玲王而言,都是徒勞無用的。玲王為了得到凪,讓他為他所用,基本上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就連對待以前的女朋友,都沒有對待凪這般溫柔且細心。
  釘鞋,球衣,脛骨護具,營養補充食品等等,這些東西缺一不可。
  待他沖完澡後,幫他穿好衣服、吹乾頭髮,替他按摩舒壓,照顧得無微不至。
  這一切,都是要拉攏凪的心,讓他全心全意地信任自己。
  而眾人皆知的御影玲王,他所滿心期望的東西,最後一定能輕易取得。
  玲王知道自己已經成功得差不多了。
  願意待在他的身邊,任憑他的指揮,乖巧又聽話的凪——在場上和他聯手,一次又一次地,一起奪得無數次的勝利,這讓玲王此生第一次,獲得莫大的成就感。
  他雖然是為了超越父親所誕生下來的產物,但他不甘心成為他們的玩具,屈就他們給予的東西。即使玲王擁有了世上一切最好的選擇,但那些並不是他想要的。
  玲王內心真正渴望的是,只專屬於他,獨一無二的寶物——而上天彷彿聽見了他的心願,那個寶物,終於在他的眼前出現了。
  那便是「凪」。
  他的父親認為他這輩子都達不到的目標,只要和凪在一起,這一切就彷彿有了希望。
  他要用實力讓那些人都閉上嘴巴。
  他要向自己的父親證明,只要他去做,就一定可以辦到。
  W世界盃,絕對不是什麼遙不可及的夢想。
  就算他一個人沒辦法,他也要用盡全力地,將凪推向「世界第一」的寶座上,他御影玲王所認可的珍貴寶物,可不能就這樣被埋沒掉。
  尤其在目睹了如此驚人的完美停球動作,以及靈活運用的柔軟身姿,在那一瞬間,凪早已竄入他的視野裡 ,成為了他的全部。

  ——「繼續維持你的作風,我們一起踢足球吧!」
  ——我一定會讓你的人生,變得比現在更有趣!

  所以,自己目前為止的教育方針,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呢?
  御影玲王咬著一根指節,靜靜地望著車窗外飛逝而過的夜色及街景,開始自我檢討起來。
  他倒也不是因爲反感才選擇迴避。
  他的性取向是喜歡女性還是喜歡男性,他從來都不困擾這件事。
  只是⋯⋯有點不知所措罷了。
  因為無論如何,凪誠士郎都是他心目中,最為理想的寶物雛形。
  若是他和凪真的交往了,對於往後的他們來說,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因為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很快就會膩了。
  他竟然會害怕失去那傢伙嗎?
  這時,玲王驀然想起了幾天前,他們的談話內容。
  「凪,和我一起去參加『藍色監獄(Blue Lock)』吧。」
  兩人各自都收到了足球協會發來的邀請函,御影玲王眼神熠熠地凝視著他,然後拍著胸膛,揚聲說道:「我會讓你看見很不一樣的景色。」
  「我現在可是非常期待呢,凪誠士郎覺得無趣的人生,即將因為『足球』,改變了他的一生,像是綻放出璀璨耀眼的寶石光芒,變得光彩奪目,肯定,會比現在還要更有趣的!我敢向你保證!」
  ⋯⋯但現在就已經覺得有趣了,因為有玲王陪在他的身邊。
  凪保持沉默,目不轉睛地望著面前那名腰桿挺直,深紫色頭髮隨風飄揚,看起來一臉意氣風發的俊美少年。
  他似乎又一個人陷入了熱血沸騰的追夢模式。
  讓他不得不吐槽,玲王真的是漫畫看得太多了,誇張到了極點。
  雖然總是吵吵鬧鬧的,要他做這個、要他做那個,不過,他本來沒什麼樂趣可言的生活,也被玲王服侍得很好,這讓他有些食髓知味了。
  至於足球嘛,如果不是和玲王一起,他還會繼續踢下去嗎?
  感覺只是一個額外多出來的支線選項,亦可直接放棄。
  但既然玲王都這麽開口了,他也只好繼續捨命陪君子,跟隨著玲王的腳步,一路往前行。
  不管在那裡,他們會遇見什麼樣的困境。
  玲王都不會放棄的吧。
  凪眼底盈滿了冬日的光芒,彷彿陽光照耀在結凍的冰霜上,輕輕說道:
  「你可要一直罩著我啊,Boss。」
  ……
  ……
  一塵不染的車窗上,倒映著自己容貌端麗的臉龐,御影玲王眉頭微蹙,喃喃低語道:
  「唉⋯⋯所以,那傢伙的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完全讓人猜不透啊。」


  TBC......

本文最後由 alice7Lee 於 2023-9-8 03:34 編輯

alice7Lee 發表於 2023-2-28 21:59:47

沉睡的獅子,必勝的決心

  06. 沉睡的獅子,必勝的決心







  御影玲王從一出生,便已註定是上位者的身份。他不只是投對了胎,坐擁龐大的資源,他的身上流著雙親優良的菁英血脈,是個只要有所期望,便能輕鬆得到一切的天才。
  玲王必須成為人上人。因為他是獅子的孩子,御影集團的獨生子,以及未來的繼承者、接班人。他的父親告訴他,他是為了超越他而誕生的,且這世上的一切,也都是為了他而存在的。

  ——有想要的東西,就要去全部弄到手。
  ——要有野心,才能成為真正的王。
  ——這樣你懂了嗎?玲王。

  御影玲王跟著他的父親,學習著御影家歷代祖先如何操縱人心的帝王權謀之術,在耳濡目染之下,他也逐漸被塑造成父親想要的樣子。
  只要有人的地方,便有政治。這句話說得一點也沒錯。
  不論學校,抑或是職場,就算把人類劃分成無數個小團體,也都是縮小版的現實社會,不斷上演著適者生存、弱肉強食的戲碼。
  而真正的權謀者,必須拓展視野,縱觀全局,看清楚每個人內心的需求,並適當地給予馬兒喜愛的糧食(牧草或是胡蘿蔔),以最低限度的籌碼,換取最佳的投資報酬率。
  靠著這些策略技巧、交涉手段,玲王在學習的路上,從未吃過虧,想要什麼,便輕而易舉地手到擒來。然而,太過容易到手的東西,果然還是太無趣了。
  就連人心也是如此。
  御影玲王看起來好像朋友很多,跟什麼人都能處得很好,但事實上,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真正地走入他的內心。
  ——玲王,你要注意,他人對你的迷戀與示愛,往往都是虛幻的。
  ——只有我們(父母),才是真正愛著你、將一切最好的,都全部捧到你的面前。不管我們做了什麼,也一定是為了你好,才這麼做的。
  當然,這種愛意是非常沉重的。被不停灌輸這樣的想法,加上確實有許多人衝著他「家世顯赫」,總是妄想著,能與他有更進一步的發展,這讓玲王對於「愛」,變得有些麻木了。
  所以他完全不認為凪是真的喜歡他。
  頂多是新鮮有趣吧。
  就像一款遊戲。
  「喂——凪,每次看你玩那個遊戲玩得這麼起勁,不如你也讓我玩一回看看吧?」
  御影玲王站在凪的身後,雙手叉腰地說道,透過他,看著手機螢幕上的遊戲畫面,玲王自信滿滿地露齒一笑:「說不定我很厲害喔。」
  「玲王想玩嗎?」凪雙手抓著手機,坐在椅子上,他將身體靠著椅背,然後仰高脖子,一雙毫無情緒波紋的灰銅色眼眸,淡然地看了他一眼。
  「還是別了吧。」下一秒,他卻毫不猶豫地拒絕玲王,還潑他一桶冷水:「玲王不適合玩這種遊戲。」
  說完後,一個不注意,他操控的人物被敵軍包圍,很快的,畫面便顯示出全軍覆沒的字樣,Game Over了。
  「啊,沒復活次數了⋯⋯」凪無言地盯著遊戲已死亡的畫面,隨後,吁氣,他將發燙的手機放下,眼神驀然變得認真,繼續道:「因為對玲王來說,沒有什麼挑戰性。」
  「一但被你通關成功了,那麼玲王很快就會玩膩了吧?」凪難得一口氣說了一句很長的話:「所以⋯⋯我覺得你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來玩了,還是去挑戰你最喜歡的足球吧。」
  「⋯⋯唔,是這樣嗎?」御影玲王聞言,像是有些不太認同他的說法,皺了一下眉頭,同時,也感到一股莫名的焦慮。
  「說得你很懂我一樣⋯⋯」他小聲嘀咕地道,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勁的凪,難道會比他更懂得分析別人嗎?這是不可能的。
  但感覺凪似乎他本人還要清楚,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讓玲王的心情很複雜。
  在玲王的世界裡,沒有所謂的朋友,只有以利益作為衡量標準的合作對象。
  所以他和凪,只會是商業關係的夥伴。
  畢竟凪是他第一個相中的千里馬。而在過去的歷史上,那些有名的帝王,也會將有用的人才,視為稀世珍寶一般對待,寄與厚望。
  他寵愛凪,並給予其最高的待遇,一切都是因為他值得他這麼做;不只是計算利弊之後的選擇,更為了守住這個專屬於他的,獨一無二的寶物。
  御影玲王看著即使對足球毫無熱情與動力,卻依舊陪在自己身邊不離不棄的凪,本以為會為他所用的,都只會是遵從「慾望」的庸俗之人,但凪對他卻是無欲無求,他會被他說服的最大原因,只不過是因為他不想工作,希望能一下子賺到能夠退休養老的錢。
  ——如果能成為世界第一頂流的足球員選手,那麼將來身價便會是以億元單位作為計算!
  玲王知道他對於「世界第一」,一點興趣也沒有,但他從凪的身上看見了無限的可能性,這是他第一次對一個人產生如此強烈的情感。
  他們可是已經約定好了。
  要一起成為世界第一,然後贏得W世界杯。

  『兩人一起走到最後。』



  ▶ ▶ ▶


  「你是我的繼承人,不需要想別的,更何況,只有具有才華天賦的人,才能成為足球選手。現在才開始練習的你,根本追不上別人的進度。玲王,你的未來是要成為頂尖一流的企業家才是。」
  「是啊,玲王。你爸爸這麼說,全都是為了你好,你的才能並非在於足球。」
  「乖,別再鬧彆扭了好嗎?」
  ⋯⋯
  ⋯⋯
  雖然被父親試圖勸退,但玲王不願屈服。
  只有老婆婆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他不是這些人的玩具。
  他也不會再滿足於他們所給予的東西。
  他要向父親證明,他那自以為是的理解及評斷,皆是錯誤的。
  因為他遇見了足球和凪!
  而命運的齒輪,就此轉動了。
  在他所構築的宏圖大志裡,他和凪能成為世界最矚目的足球選手,還有,他們會一起獲得W世界盃⋯⋯
  於是,御影玲王就這樣憑藉著一股熱血,全心全意地投入在他的足球事業上。他已決定要帶著凪一同參加「藍色監獄(Blue Lock」的強化培訓計畫,想必在那裡,一定能讓他們最快取得國際足協的認可。
  至於這時候的玲王,並未預料到,日後自己與凪,竟有朝一日會踏上一條分歧之路⋯⋯


  ▶ ▶ ▶


  「你晚上的時候有聽見什麼聲音嗎?」
  「抱歉,還真的沒聽見,我是屬於一覺到天亮的類型⋯⋯」
  「你這個笨蛋英雄,今天給我豎起耳朵注意聽。」
  千切豹馬與國神鍊介一起到餐廳吃完飯,途中閒聊幾句,便準備回房休息一下,待一小時後,食物消化得差不多了,再到練習室去,繼續做盤球訓練。
  與他們二人住在同一房的,還有這次新合作的隊友,御影玲王。
  果真,當天晚上,國神也聽到了奇怪的聲音。他和千切互看了一眼,還以為是房間鬧鬼了,結果兩人悄悄地爬起身來查看,一點鬼影都沒見著,最後,他們才發現,聲音的來源處,其實就在不遠的地方。
  那並非是什麼靈異現象,而是⋯⋯玲王躲在被窩裡面偷哭的聲音。
  但他本人好像沒有意識到,還以為自己只是做了噩夢才睡不好,黑眼圈一天比一天還要深,千切在一旁默默覷著他那張本來長得端麗俊秀的臉蛋,因噩夢連連不斷,都沒有睡好、吃好,如今已變得越來越蒼白病態。
  問他沒事吧?他也只會嘴硬地回應一句「沒事」。
  直到某天早晨,御影玲王又從夢中乍醒,他眨了眨眼一雙模糊不清的雙眼,然後伸出手,摸到自己的臉上,滿滿都是潮濕的淚水。
  御影玲王這才丟臉地意識到,本以為堅強無比的心,原來從那一天起,就已經壞掉了,他竟因為那件事而感到痛苦成這樣,實在太遜了。
  「那個,國神、千切。」
  不在球場上便會把頭髮放下來的紫髮少年,到盥洗室內隨意洗了把臉,他臉色不太好看,而且眼眶周圍略微浮腫,明顯不久前剛哭過,此刻他眼神飄移著,吞吞吐吐地,道出已在肚子裡反覆練習已久的話語:「對不起,我半夜吵到你們了吧?」
  「其實下次你們可以直接把我踹醒,我不介意的。」
  他抿直嘴唇,感覺臉頰和耳朵都熱燙了起來,有些彆扭地抓了抓頭。
  「哇⋯⋯感覺還真神奇。」千切豹馬眨眼,目光有些好奇地凝視著如此坦率向他們致歉的玲王,旋即,他嘆氣,安撫似的輕笑道:「你跟凪不是從進來前就一直在一起,從來沒有分開過嗎?」
  「遇到這樣的事情,一時無法消化,也是在所難免。」
  「放心,我們不會在意的。」
  國神鍊介「嗯」了一聲,坐在床邊,點頭地表示認同千切剛才所說的話。隨後,他眼神認真地望著面前的紫髮少年,低沉說道:
  「明天,絕對要贏過他們。」
  「用盡全力、絞盡腦汁地,去擊潰那個你最想擊潰的人吧。」
  御影玲王聞言,手抖了一下,然後他緊緊握起拳頭,死命地掐住,就連指甲都深入到掌肉裡,留下了幾道月牙彎的深刻印記,也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似的。
  「⋯⋯那當然,不用你說,我也會這麼做。」
  然而,玲王的心情依舊很低落。
  回想著和凪過去種種的回憶,那股酸楚、難受的感覺一直揮之不去。
  凪到底對他是怎麼想的⋯⋯?他為什麼可以對他做出這種殘酷的決定?
  他真的在乎過他們之間的約定嗎?
  玲王的情感,明顯已陷入混亂了。
  本來想藉此贏過他,然後再狠狠地報復性甩了他的。
  可到最後,他內心最想要的——果然還是想把他奪回自己的身邊。
  「呼⋯⋯呼⋯⋯」
  在大澡堂向潔和凪他們宣戰後,到了半夜,睡得不是很安穩的玲王,又做了一場噩夢。
  他霍然睜開眼睛,渾身都是冷汗,衣服被浸濕了一大片,著實令人難受。
  只見玲王坐起身,眼角泛起淚光,他狠狠地咬著下唇,不想讓破碎的聲音,從他的嘴角洩漏出去。
  從不好的夢裡醒過來後,在床鋪上翻來覆去,玲王顯然已睡不著覺了。他乾脆翻身下床,先是去公眾澡堂,沖了澡,洗去一身黏膩的汗,接著便獨自一個人到影片回放室,坐在那裡發呆。
  御影玲王靜靜地看著畫面中,那個為著追趕球,而不斷賣力奔跑著的白髮少年,心臟一絲一絲地抽疼著,那般亢奮、沉浸與激情的熱忱,是與他一起搭檔的時候,從未出現過的。
  所以他選擇了潔,不是他。
  為什麼會感覺這麼痛苦?
  不甘心?
  悔恨?
  被背叛感?
  我也好想讓你嚐嚐這樣的滋味啊⋯⋯
  這是一種留戀嗎?不,這是復仇。
  可為什麼,我還是想要你回頭看我一眼?
  「唷,這麼巧啊,玲王。」
  忽然,一道略微熟悉的嗓音,在寂靜的室內響起。御影玲王回過頭,看見有個人矗立在門口處。
  那人有著一頭光滑亮麗的長髮,是之前跟潔世一待在同一隊的千切豹馬,腳程快得驚人,就像一匹赤色獵豹,如今二次選拔賽,成了他的隊友。
  「你又做噩夢了吧?心情好多了嗎?」千切手裡端著兩個馬克杯,勾唇一笑,輕聲問道。
  ——唉唉,想到藍色監獄裡的牙刷備品,都快被這個小少爺給弄壞掉了,千切便覺得解鈴還須繫鈴人,除非明日的比賽贏過潔和凪的隊伍,否則一點辦法也沒有。
  「喝點熱牛奶暖暖身子吧。」他邁開步伐,逕自走到了玲王的身邊,然後遞出手上另一杯給他。
  「剛好可以降低焦慮的情緒壓力。」千切瞇起眼,笑靨如花地說道。
  「⋯⋯謝謝。」御影玲王眼神一凝,禮貌性地開口向他道謝,從他手中接過了溫度仍有些滾燙的馬克杯。
  「大小姐也是睡不著才起來的嗎?」
  「嗯哼,算是吧。」
  千切跟著坐下來,望著前方大螢幕上,不斷回放著潔世一·凪誠士郎對上馬狼·成早的比賽畫面,他雙手捧著馬克杯,輕啜著剛煮好,還是熱呼呼的牛奶。
  「話說回來,玲王,我可以請教你一個問題嗎?」
  御影玲王看了千切一眼,思索了一下,然後道:「看在你分享了這杯熱牛奶給我。」
  「說吧,你想知道什麼。」
  「嗯⋯⋯就是⋯⋯」千切屈起雙腿,將下顎輕輕抵在膝蓋上,嘴裡嘀嘀咕咕著,像是在謹慎地挑選修飾詞:「你跟凪⋯⋯你們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啊?」
  「⋯⋯我跟他?」玲王神情一愣,彷彿沒料到他好奇的問題竟然是這個。隨即,他坦然地回答道:「共創事業的合作夥伴。」
  「真的只是如此嗎?」千切小心翼翼地詢問。
  「怎麼,難道我們看起來不像嗎?」御影玲王神態自若地看著他,隨後看似無所謂地揚起嘴角,夾帶著一絲嘲弄意味地笑了笑,「還是說,我現在這副失敗的模樣,簡直像是被自己養的寵物給遺棄了的前任飼主?」
  而一提及凪,他便怒火攻心,那股莫名的攻擊性,又突然克制不住地跑出來溜達了。
  真是難堪。他默默地咬緊後槽牙,擱下馬克杯,然後抓握著不斷顫抖著的雙手,試圖讓自己的情緒不要那麼敏感和尖銳。
  「凪⋯⋯」
  「他是唯一把我當作『夥伴』的人。」
  「我和他在一起很輕鬆自在,我們可以說是是平起平坐的關係,沒有什麼位階之分,這樣的感覺很好。」御影玲王斂眸,淡淡地說道。
  「所以二次選拔的時候,他拋下我去和別人組隊,才會讓我如此難受吧。」
  「確實,正常人都會覺得難過的。」都難過到拔光所有牙刷的毛了。千切嘆氣地說。
  「所以這一次,我要讓他重新知道,他是屬於我的。」御影玲王抿緊嘴唇,睜得圓大的雙眼,直勾勾地注視著螢幕上的白髮少年,而深紫色的眼底,也瞬時燃起了熊熊火焰。他一字一句,緩慢地宣誓道:「這輩子,都只能是屬於我的。」
  至於這股龐大的執念,究竟是出於什麼原因?
  他一時之間,也說不清楚。



  ▶ ▶ ▶


  ——沒那個天才幫你,你就只是個厲害的普通人。
  ——不是當被選擇的,而是要當選擇的那一方。
  ——你到底是為了什麼才來到「藍色監獄(Blue Lock」的?

  『⋯⋯是啊,我是為了什麼而來的?』
  為何他當初要帶著凪一起參加藍色監獄?不就是為了一起成為世界第一嗎?然而,他卻接連兩次都被拋下了。
  不論是對上Z隊的時候,又或是二次選拔三對三,沉浸在復仇之中無可自拔的他,挑釁意味濃厚地主動找上他們比賽。最終結果,反倒是他輸得一蹋糊塗,徹底失敗了,凪——那傢伙依舊跟著別人離開了。
  他忘了與他之間的約定。
  是他不夠強?
  是他太弱了嗎?
  從哪裡失敗就該從哪裡站起來,可他卻為此大受打擊,失魂落魄、萎靡不振地呆坐在原地,到底在幹什麼⋯⋯真遜啊……
  國神說得沒錯,若是他們在這裡低頭了,那才是真的輸了。
  現在就算覺得後悔,也已經於事無補。
  他還不能停下自己的腳步,他可是繼承了獅子精神的兒子,「天之驕子」啊⋯⋯!
  而在那一場比賽之後,不僅輸給了潔,又再次被凪拋棄的御影玲王——便像是著魔似的,不停地做著類似的夢。
  他夢到年幼的自己,那個不論做什麼事情,永遠都是第一名,而且從來沒有輸給別人過,如此驕矜自滿的自己。
  父親否定他的足球夢,他偏不要放棄,他不相信那些大人們說的話,他認為只有自己親手所選擇的道路,那才是最正確的。
  然後,他也夢見了凪。
  自從那次見識到他為了拯救手機,而在他面前展現出完美的停球姿勢,玲王便覺得這一切的相遇,皆是命中註定。
  他興奮難耐地默想著,一定要得到他,凪誠士郎。
  「老婆婆,我想要他,成為我獨一無二的寶物。」
  但,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藍色監獄(Blue Lock),原來就是這種地方啊。
  執行長繪心甚八在會場上,冷眼看著他們兩人,語帶嘲諷地沉聲說道:「世界第一,沒有兩個人。」
  那又如何?他根本不在意。
  事實上,御影玲王並不喜歡這個男人,可以說是到了討厭的程度。誰叫他竟然把他一手挖掘出來的寶物·凪,視為冒牌的天才。
  哈,冒牌?偽物?他的凪,才不可能如那傢伙所說的那般不堪!
  既然他提到了「私慾」,那麼正好,他御影玲王唯一的私慾,便是要將凪誠士郎,推向「世界第一」的輝煌寶座,受到萬眾矚目!
  可凪最需要的人——是他嗎?
  啊啊⋯⋯
  不對。
  他已經不再需要他了。

  『⋯⋯什麼都無所謂了。』
  『麻煩死了啊,玲王。』
  『我不想再管了。』

  那是凪第一次用那種冰冷的眼神看著他,說著「不想再理他了」,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彷彿在那一瞬間,冰霜從腳底至身體,開始凍結起來,讓玲王無法動彈。
  他的自尊心,破碎一地了。
  驕傲的獅子,終究不慎失足,重重地墜落谷底。
  對他來說,那是一個相當可怕的噩夢。
  每每回想起來,都令玲王感到痛苦不已,甚至不斷反芻著。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我,究竟是哪一步做錯了——

  難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實力不夠強大嗎?
  所以你才會離開我啊,凪。

  將自己蜷縮在被窩裡,卻絲毫感受不到半分溫暖的少年,喃喃自語地:「你⋯⋯真的是一個自私的傢伙。」



  TBC......









本文最後由 alice7Lee 於 2023-9-8 03:38 編輯

alice7Lee 發表於 2023-3-2 03:38:12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07.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凪誠士郎和一般的孩童不同,既不哭不鬧,也不太會笑,就連說話也都是惜字如金。但他並非是腦筋不好,換句話說,他太聰明了,聰明到他的父母為此很頭疼,甚至擔心他是不是有自閉症的特質傾向,然而做了各種諮詢和測驗,顯示出來的結果,都是正常的。
  沒錯,他只是有些與眾不同罷了。
  ——天才和怪物之間,只有一線之隔。
  小時候凪去過動物園,爸爸媽媽帶他一起出去玩,那是他們難得的休沐日。
  凪喜歡樹懶、喜歡無尾熊,也喜歡熊貓。因為感覺牠們待在裡面,過得很自由自在的,不用唸書,不用上學,更不需要與人互動。
  簡直太棒了。
  真想成為牠們啊。但這樣的話,是不是就無法追連載、看漫畫,然後也玩不到遊戲了?
  於是,凪想了想,逕自下了這個定論:還是勉為其難地繼續當人類吧。
  變成動物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
  坐著用來觀園的吉普車,經過了非洲大草原專區,凪本來吹著暖風,有點想睡覺了,忽然看到前方有一隻公獅子走來,正在草地上昂首闊步,鬃毛濃密,模樣長得很帥氣,神態慵懶且驕傲自信,很意外地,完全吸引了他的目光。
  牠像是有著人類的靈魂,與生俱來的貴氣。
  獅子啊⋯⋯如此霸氣十足,果真和他是完全不同的生活型態。


  ▶ ▶ ▶


  當凪和玲王兩人,輸給了Z組以潔世一作為核心的隊伍,他便一直在思考著同一件事。
  該怎麼做,才能平息內心那股蠢蠢欲動的念頭?而那場比賽,就像是打開了一道大門。
  彷彿RPG遊戲裡才會出現的隱藏任務,只要跟著潔世一,就能一路遇見比他還要更強的對手,讓升級的經驗值源源不斷地增加,然而他最終的目標,仍然是贏過潔。
  越過那道高牆之後的世界,又會是什麼樣的風景?
  凪的腦海裡驀然浮現了一幕清晰的景象。穿著白寶校服的紫髮少年,騎著腳踏車,載他回家,沿著河堤旁,直直地騎,夕陽黃昏無限美好,涼風徐徐吹來,清爽宜人。
  那對他來說,是很不錯的記憶。
  懶於社交,不參加社團,也不成群結隊的凪,他的學生時期,基本上沒有結識任何一個朋友。
  但凪覺得無所謂,不如說這樣「正合他意」,因為沒人會來煩他,無事一身輕。
  直到他邂逅了他。
  唯一鍥而不捨地纏著他,做出像是「三顧茅廬」典故般的誇張行徑,就為了要他陪他踢足球的那個人——御影玲王。
  凪的人生,便就此已經改變了。
  同時,也是輸給了別人,凪才開始覺得足球還挺有趣的。
  雖然對玲王感到很抱歉,沒能繼續陪伴在他的身邊,讓他為此感到孤獨和寂寞,和潔一起戰鬥、一個人獨自變強⋯⋯這些事,都是過去的那個他,不曾思考過的。凪始終沒有對玲王說出口,為了實現兩人一起奪得世界盃的約定,他想用足球來測試自己的極限,而那股強烈的好奇心,儼然已經無法停止了。
  進入二次選拔時,與千切·國神一同組隊的玲王,輸給了他們(潔·馬狼·凪)。
  他本來也想選擇玲王的。
  但潔分析得也很正確,他們的組合,更適合那位腳程很快的前鋒(千切豹馬)加入,如此一來,才能相互吞噬對方,並成功催化出不一樣的未知化學反應。
  可玲王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
  那天與玲王在大眾澡堂相遇,久別重逢(其實也不過幾天而已),讓他的聲音難掩雀躍的心情,喜不自勝,但被玲王用力拍開的手,也令凪的思緒一瞬間停滯了。
  然後他收斂起來,冷靜下來,終於看出玲王的表情有些不太對勁。
  生氣了?
  被玲王拍開的手,有一些麻,像是靜電般的觸感,這和小剪身上一根根的尖刺,輕微扎在肌膚上的感覺似乎有所不同。除了刺刺的之外,還有一股令他感到莫名的情緒,久久未散。凪心想,以前玲王從來不會這麼對他,如今卻突然像一隻充滿警戒心的貓,豎起了身上的毛,不讓他輕易靠近。
  為什麼生氣了?
  明明我這麼努力。
  為什麼不誇我了?
  明明之前總是要他對足球更有熱情一點。
  這是為什麼?
  即便回到房內,依舊還是滿腹牢騷。凪不斷想起玲王變得憔悴的面容,心情比一開始他們分開的時候,更難受了。
  ——如果說他根本不動搖,那肯定是謊言。
  ——如果說他不感到寂寞,也肯定是騙人的
  他和玲王都那樣相處了半年多⋯⋯
  怎麼可能沒有任何感情?
  結果卻被玲王指責他,早已忘了他們之間的約定。
  如此莫須有的罪名。
  讓凪突然憶起了過去那些被玲王築起的心牆所抵擋在外的人,於是一時衝動,他無法接受自己竟被劃分到那個區域,便忍不住對玲王說了些重話。
  『只憑著心情組隊,能成為世界第一嗎?』
  『世界第一,會是那種天真的東西?』
  ⋯⋯
  ⋯⋯
  就這樣,他與玲王走上了背道而馳的道路。但他依然相信著,最後他們還是會走到一起,只要還繼續留在藍色監獄裡,他們便不會分離,因為這是能最快邁向「世界第一」的必經之路。
  也因為凪非常信任玲王的實力,所以他一直都認為,就算玲王與他分開了,也一定能追上他的腳步。
  而作為敵人的御影玲王,果然是最讓人感到棘手的對象,他是縱觀球場動向的中央司令塔,只要一不謹慎,便會讓他帶走節奏,所以他們必須先擊潰「眼」,才能有獲勝的機會。如果想贏過他們,就一定得放手大膽地賭一把——想盡辦法騙過玲王那顆聰明的頭腦,並且封印住他靈活變通的傳球軌道。
  不過,玲王顯然已經聽不進去他所說的話了。
  「對了⋯⋯來看看玲王之前貼給我的影片連結好了。」洗完澡、頭髮沒擦乾的凪誠士郎,喃喃低語地說道,然後翻出手機,難得不是點開那個讓他中毒的射擊遊戲,而是與玲王的聊天對話內容。

  Reolion:這個外國人的踢球技術,可是被世界級球評所認可的喔!他率領著法國隊,奪得世界冠軍,很厲害的!
  Reolion:拜託你有空也看看嘛
  Reolion: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Reolion:喂——有人在嗎?凪同學?
  Nagioxo:⋯⋯
  Nagioxo:嗯,如果有空的話

  凪趴在床上,一邊專注地看著影片,一邊回想著玲王對他說過的話,比如玲王腦中所編織的足球夢,實在過於熱血,令他招架不住,開口閉口都是「W世界盃」和「世界第一」,整個人就像高掛在天空中的太陽一樣,發光發熱、魅力四射;對比那個說著「那就奪走我啊」,「反正你已經忘了我們的約定」,「要拋棄就拋棄得徹底一點」的玲王——怎麼會變成這樣?凪趴在床鋪上放下了腳,宛如一具死屍般,沉默不語。
  「我說玲王他啊,意外地很在乎你呢。」
  當千切豹馬和凪在擺了四張單人床的房間內,以釘鞋作為停球練習,胡搞瞎搞了一番後,千切看著凪,悠悠地說道:「不過,他似乎對你懷恨在心,本來要是我們贏了這場比賽,他還打算不選擇你,要讓你說出『我需要玲王』、『玲王是必須的』這樣的話呢。」
  「這如此深沉的愛意,就不知道凪本人你是怎麼想的?」他挑了挑眉毛,語帶調侃意味,一臉莫測高深地將目光鎖定他。
  「⋯⋯是嗎?」凪眼神閃爍不已,旋即,他彷彿有些不快,下意識地抬起手,撫向頸側,「玲王他⋯⋯還跟你說過這種話啊。」
  「不只我而已,國神也聽見了。」因為玲王根本毫不避諱向他人表現出對凪的那份怨恨和執著。千切撩了一把垂落在肩膀上的柔順髮絲,無奈地吁了口氣,繼續侃侃而談地道:「雖然我是不曉得你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但看剛才的樣子,是吵架了?」
  「輸給你們縱然很不甘心,可我認為國神和玲王肯定會追上來。」千切眼眸閃爍星光、熠熠生輝,信心滿滿地說道,「你也是這麼想的吧?凪。」
  「⋯⋯嗯。」凪望著他,回答得很言簡意賅,然後以點頭來表示認同。


  沒錯,玲王,你要追上來。
  我們不是約定好的嗎?你絕對不會止步於此。

  因為——你可是驕傲的「玲王」啊。



  ▶ ▶ ▶


  「⋯⋯凪⋯⋯凪!」
  時間顯示為早上五點多。恍惚之際,凪還以為是玲王在叫他起床,縱使每天固定睡滿八小時半,但偶爾還是有想賴床翹課的時候,可玲王總有辦法讓他不得不起來。
  睡著後會踢棉被、露出一半肚皮的白髮少年,才一睜開眼,便看見有一道人影矗立在他的床邊,居高臨上地俯視著他。
  已換好球衣的潔世一,站在凪的床邊,看他那一副欲又有止的呆傻模樣,他單手叉腰,有些無言地說道:「又把我誤認成誰了?該不會是你媽吧?」
  「醒醒,起來了。你可別再給我繼續睡下去了啊。」
  「不是說好要一起訓練的嗎?起床準備吃早餐,待會還要先做一輪暖身運動,練習的時間可不能拖延到。」
  「我們不能輸給馬狼那傢伙!」潔世一說。
  「唔⋯⋯好吵哦⋯⋯」
  凪撐著沉重的眼皮,一臉倦容,像是以烏龜在爬行的緩慢速度,在重新整理思緒和組織語言。
  「嗯⋯⋯」
  「我知道了⋯⋯你先讓我坐著清醒一下⋯⋯我馬上就好⋯⋯」
  潔看他這樣,大概一時半刻都起不來,於是面露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拿他沒轍,只好口頭上再叮嚀一句「趕快給我去刷牙洗臉」,便自行離開。因為千切人已經先到了,總不能放他鳥,要是任性的大小姐發起脾氣來,那也是很煩人的。
  凪打了個哈欠,獨自呆坐在床上,雪白色的頭髮亂糟糟的,隨意亂翹。
  在V組的時候,洗完澡,總是有玲王會主動幫他吹乾頭髮,要是覺得肌肉痠痛,玲王還會幫他按摩舒緩,懶得走路了,玲王連背他走路都願意。
  「是、是,真拿你沒辦法啊。」
  「就由我來照顧你吧。」
  向這樣提出各種無理的要求,玲王一直以來,幾乎都是照單全收。
  所以潔回嘴罵他:「你自己還不是一樣,沒了玲王就什麼也不行!」凪根本無法反駁,因為這句話說得一點也沒錯。
  ⋯⋯啊啊。
  好想念玲王。
  哪怕是講講話也好。
  玲王很會說話的,他知道他很常拿到演講比賽第一名的成績。
  而他就不同了,如果嫌麻煩的時候,他可以一個禮拜都不與人說話。
  由於他們都各自在不同的隊伍了,即使都在藍色監獄裡,但基本上他們很少碰得到對方。
  至少現在還不行。
  他還得更努力一點才行。
  總是覺得熱血沸騰很麻煩的凪,一心想著後續必須達成的目標,他盯著掌心上的紋路,然後悄悄地握緊了手。
  平行線,即使相連了,也還是會分離。
  就像玩RPG遊戲一樣,同行的隊友,中途為了鍛鍊自己變得更強,也會向主人公申請脫隊離開,待日後再次重逢相聚。
  所以玲王,我們還會一起走下去的,在往後的某一天。


  ▶ ▶ ▶


  時光飛逝,幾年過去了。全球新媒體文化發展迅速,網際網路、智慧型手機、社群軟體,已是人們生活中的一部分,且數位化的技術活躍,讓資訊傳播更加發達便利,即便有一群擁有足球天賦的男子高中生,被關進了名為「藍色監獄(Blue Lock)」的強化培訓營,但藉由官方藍勾認證的Instagram 、Twitter,以及定期播出「BL TVShow」Youtuber頻道,揭露那些被選中的年輕球員們,與各種練習賽息息相關的精彩剪輯片段,供全國的球迷們閱覽。
  更何況「藍色監獄(Blue Lock)」此計劃的執行人繪心甚八,確實做出了十分亮眼的成績。
  影片選單內,有著各式各樣的經典回顧篇。
  其中,只要是有「玲王·凪」這一對神之搭檔組合出賽的影片,點擊率都相當可觀。
  御影玲王,擅於拷貝其他選手們的特長絕招,也能舉一反三地自行帶球突破中場,前往前場射程範圍,就像是變色龍伸長自己的舌頭,以保護色掩藏好自己,等待一鳴驚人的機會,並進行腦內的戰術激盪,繼而肢解對手的阻擋防線,直到勢如破竹地支配全場。
  凪誠士郎,高大的身軀與柔軟的肌肉曲線,靈活靈現地展露出令人震撼的超強停球技術,年紀輕輕,卻是和歐洲最優秀球員,前法國代表的國腳前鋒——諾伊爾·諾亞並駕齊驅的怪物天才,讓場上一度激發出驚人的化學反應,不愧是知名俱樂部指名要招攬的對象,同時也是年薪突破3億的男人。
  「凪!」
  一身休閒便衣,卻依舊充滿時尚感的紫髮青年,那張端麗俊秀的白皙臉龐上,戴著一副看起來很昂貴的墨鏡;而才剛拿到駕照不久,他便已大剌剌地駕駛了一輛價值好幾千萬日圓,讓人難以忽視的銀白色跑車,行駛在日本街頭上,確實是很囂張。
  相反的,凪誠士郎連汽車駕照都沒有去考。
  「20歲,送你的成年禮。」
  差一點被周圍的路人們欣羨、嫉妒、好奇的目光給淹沒的凪,有些彆扭地打開車門,趕緊坐上副駕駛座,擋掉了那些令人感到麻煩的視線。隨後,坐在主駕駛座上的御影玲王,拿出已準備好的禮物,像是獻花似的,他勾起嘴角,笑著遞向隔壁的白髮青年。
  「欸⋯⋯?」凪盯著那個小巧的盒子,盡量不動聲色地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他伸手,接過對方遞來的禮物,心裡有一股微妙的悸動,「玲王,這裡面是什麼?」
  「嗯哼,會是什麼呢?你打開來不就知道了。」玲王開著車,直視者前方,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凪討厭這種被人吊著胃口的感覺,若換作是別人,他可能會嫌棄地說「真麻煩」,然後乾脆把盒子直接扔掉,但因為他是玲王,所以沒關係。凪撅著嘴,嘀咕說道:「不早點說,我也好準備禮物送你啊。」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御影玲王嘆氣,然後在等紅綠燈的時候,轉過頭,從墨鏡後方,彷彿能清楚地看見那雙過度寵溺的眼神,如蜜般濃稠。他說:「能和你在一起(踢球),對我此生而言——那已經是最棒的禮物了。」
  「禮物⋯⋯」凪聞言,靜默了下來,雙手不禁握緊了盒子,似乎很明白,他所說的在一起,不過是一起踢球的意思。
  就算如此,這種愛,也很不平等。
  他斂眸,低垂著視線,隨即不發一語地將禮物盒上的紫色緞帶,給慢慢地解開來。
  裡面只放了一條繩圈。
  「這是⋯⋯『幸運繩』?」
  凪眨了眨眼睛,深黯的目光忽然發亮地望著那一條用白色和紫色繩子相互交叉編織而成的繩圈,心跳驀然變快。
  「嗯,而且代表色是你跟我。」玲王透過後照鏡,彷彿十分滿意他臉上此刻的表情,不由得輕笑一聲,然後昂起下顎,得意洋洋地說道:「不瞞你說,這條繩子,可是我親手編的喔!」當然,老婆婆也有從旁指導了一下。
  「⋯⋯莫非你是戀愛中的女高中生嗎?玲王。」凪眼神中夾帶著一絲揶揄,望了他一眼,忍不住開口吐槽道。
  「哈哈哈,怎麼了?我們年薪3億的凪選手,該不會是覺得害羞了吧?因為你這傢伙,從來都沒談過戀愛嘛——」玲王雙手握著方向盤,不知道在高興些什麼,笑嘻嘻地說道。
  凪皺眉,小聲咕噥地說道:「還敢說我,你自己還不是一樣⋯⋯」
  「啊?你剛才說了什麼?」
  「玲王該去檢查一下耳朵了,我沒說話。」
  「我明明聽見了!」
  「嗯,那恭喜玲王,你的耳朵是正常的呢。」
  「⋯⋯你這小子,絕對是故意的吧。」


  ▶ ▶ ▶



  最終,凪還是不太確定自己踢球的源動力究竟是什麼。如果玲王達成了奪得世界盃的「世界第一」夢想,那麼之後的他們,又會變得如何?
  玲王很常說一些讚美他的話,又或是「你只需要保持這樣就夠了。」有時讓他搞不明白,玲王究竟想和他變成什麼樣的關係,而在他的心中,自己的地位又是什麼?
  那股莫名煩躁、不安,奇怪的感受,也逐漸令他心生厭煩。
  啊啊,真是麻煩透頂了。
  他實在有點討厭這種模稜兩可的感覺。
  不確定、無法捉摸。
  那充滿著未知數的「未來」。
  這時的凪,還能和玲王待在一塊有說有笑、並肩作戰,盡情地享受著年輕職業運動員成年以後,除了足球以外的青澀歲月。
  這是因為他們兩人還有著要共同完成的目標。
  可計劃往往趕不上變化。老天爺如果想要摧毀掉一個人的鬥志,並且磨練其意志,只需要將一顆小石頭,不經意地放在那人常走的馬路上,那怕是再微小的機率,也能使人不慎絆倒在地,受了一整身的傷。
  即使外在的傷口已好得差不多了,但內在潛意識裡,所隱藏起來的陰影及痛苦,卻有可能得花費數年以上的時間,來撫平那些過往曾被漠視的靈魂缺口。
  只能默默地等待著、陪伴著,直到有一天,尋得了一個契機。
  再次重新修復好,早已斷裂分離的兩條線。



  TBC........





本文最後由 alice7Lee 於 2023-9-8 03:41 編輯

alice7Lee 發表於 2023-3-10 03:37:44

理想的假象



   08. 理想的假象


  『——凪,你繼續維持這樣就夠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玲王對他說的這句話,其實有著一層更深厚的含義,而帶給他的影響,竟是如此深刻,彷彿在那一刻起,就種下了一枚不安的種子,按照墨菲定律的原則,如果事情正在朝著不好的跡象發展,那麼不管這個可能性有多小,它總會發生。
  也就是說,越感到害怕的事情,就越有極高的機率,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他的冰箱裡,也依舊都是一些簡便易食的能量果凍飲,頂多怕吃得太膩,就變換口味,增加了一些玲王曾建議過他的儲備食品。
  他覺得自己從未改變過,一直都是如此。
  可玲王卻始終不那麼認為。
  已經在英國獨居生活數年之久的28歲宅男·凪誠士郎,是一名效力於曼城(曼徹斯特城的簡稱)足球俱樂部的職業選手。
  平日裡,除了進俱樂部練習、定期出場職業比賽之外,他本身並沒有需要外出的休閒娛樂,所以凪閒閒沒事,總是窩在家裡打遊戲,打到天荒地老、不知去向,還要經紀人三不五時打電話過來關心一下,深怕他一個不小心,就在家裡天人永隔了。
  「嗯⋯⋯嗯,知道了,會的。」
  「史蒂夫,你真的好囉嗦啊。你的頭最近是不是又變得更禿了?」
  (你以為我是因為誰,才每天這麼操勞過度的啊!都是成年人了,還要替你們這幫可惡的小屁孩擦屁股!)
  「唔,總不會是因為我吧?我可是『和平主義者』呢。」
  (拜託你,不要再這麼形容自己了。你這傢伙才是裡面之中那個最麻煩的人,凪。)
  他的經紀人在電話另一頭,咬牙切齒地怒道。
  「欸?是嗎?」身材高大、肌肉結實但不壯碩,反而線條柔軟的白髮男人,手裡拿著澆花器,矗立在種了一大片紫羅蘭花的庭院前,一邊戴著藍芽耳機,一邊懶洋洋地說著話:「⋯⋯好吧,畢竟能從『藍色監獄(Blue Lock)』裡出來的人,都是被蓋章認可的自私鬼啊。」
  凪一雙灰銅色的眼眸,望著他隨意種植的紫羅蘭,開得很旺盛,那一片片被水潤濕的豔麗花瓣,猶如那人的嘴唇般,他淡淡地說道:「話說回來,可別忘了你的工作。」
  澆完花後,便是他的吃飯用餐時間,然後是一小時的冥想,最後,做完拉伸運動,才可以盡情地玩遊戲。
  「汪!汪!」
  「每天都這麼有活力啊,雷歐。不錯、不錯,賞你一根狗骨頭吃。」凪彎下腰,抱起了自己養的狗,大掌擼著那一身黑色的毛髮,眼底流露出一道幾不可見的溫柔色澤。
  忘了說,他還養了一隻黑色的柴犬。
  他把牠取名叫做「雷歐(Leo)」。
  因為自己很懶得出門,所以他便雇用自己的經紀人,在每天傍晚期間,帶牠出去散散步、見見世面。
  凪的屋內,只放了一些基本的傢俱,然後書櫃上充斥著各種遊戲片和他喜歡的漫畫。
  床頭櫃擺著一盆小小株的兔子仙人掌,以及一幅4x6的白色相框。
  相片上的兩人,他們的容貌都有些青澀,身上各自穿著藍色監獄(Blue Lock)所派發的球衣,手搭著肩,綁著一小撮髮髻的紫髮少年,笑得燦爛奪目,那張端麗又秀氣的臉龐,就算有人說他是明星藝人,肯定也沒人會對此懷疑。而被他一手親暱地勾著的白髮少年,臉上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但從他的眼神卻可以看出,他隱隱透出一絲絲興奮的情緒,因為與他一同拿下的勝利,閃爍著熠熠的星光。
  凪誠士郎和御影玲王這一對組合,曾在「BL TV LIVE」造成全球轟動的最強搭檔——他們從日本一同踢到歐冠(歐洲足總主辦的年度足球比賽),都是相互扶持、並肩作戰,然而如今,卻已漸漸地被眾人所遺忘,因為御影玲王在27歲這一年,突然宣布引退,並終止他的足球職業生涯。
  以運動員選手的年紀來說,御影玲王明明沒有任何舊疾復發,仍然正值他最輝煌的時期,可他卻毅然決然地向世界各地支持著他的球迷致歉,執意申請退役,就此截斷了自己日後的退路。
  他對外聲稱,自己已對職業足球感到倦怠,沒了過往的熱情。但真相真的是如此嗎?
  身為富國可敵的御影集團二代繼承人,也許是到了必須成家立業的年紀了,才不得不退出職業足球也說不定。
  當時網路上很多紛紛擾擾,都是在猜測御影玲王為何引退的消息,不過這些話題,也都轉瞬即逝,估計是被御影集團的公關部花了點錢,把熱搜關鍵字都壓制下來了。
  而凪在之後,也變得夜長夢多。
  他時常夢見他和玲王兩人第一次爭吵的時候。譬如玲王面色陰沉地指責他,忘記了他們之間的約定,結果現在真正毀約的人——卻是玲王自己。
  就算他成為了「世界第一」備受關注的天才明星足球選手,終於站上玲王曾經一直期望他能一躍登上的最高頂端。
  然而,凪的內心,卻絲毫沒有精神振奮、雀躍的感覺。
  他只覺得,玲王和他之間的關係,變得越來越遙遠了⋯⋯看著彼此的臉,四目交接,卻看不穿對方的心思。
  「玲王,你說要我保持這樣就好,那是什麼意思?」
  收拾好行李,準備坐上計程車前往搭機的紫髮青年聞言,扶著車門,驀然回過頭,望向來替他送行的『好朋友』,他嘴角一揚,掀起一抹清淺的微笑。
  「什麼意思?⋯⋯就是,無論如何,就算你再次放棄我了,我都會助你達成心願、完成夢想。因為⋯⋯我⋯⋯」

  早就知道你是這樣的人。

  凪本身是個不會自體發光的人,所以他特別喜歡站在陰暗之處,因為不想讓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就像月亮繞著地球轉,而地球會繞著太陽轉。這就是世界永久不變的規律。凪誠士郎希望自己能夠永遠避開那些麻煩的事情,但只要內心越是這麼想,便越是容易發生那些他自認為很麻煩的事。
  說過了吧,這就是「墨菲定律」。
  就好比說,他覺得他跟玲王從來都沒有分開過,可事實上並非如此。
  他們彷彿是這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樣。
  以為彼此都理解對方,還傻傻地,等著對方向自己伸出手。
  御影玲王最後擺脫了俱樂部的一切,違約金什麼的,他大少爺根本不看在眼底,無比瀟灑地離開了曼城,在氣溫突然變得寒冷的十二月,聖誕節都還沒開始,他便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晶瑩的雪花。
  只是每逢佳節時,他會託人送上一束花給他,並且附上一張手寫的卡片。

  ——恭喜你啊,凪,正在一步步地實現你的夢想。
  ——就像我說過的,你是這世上最適合踢足球的人。

  ……原來他還記得啊。他們年少時期,隨口立下的「那個約定」。
  但少了你在身旁,這又算什麼約定、什麼夢想?
  他要的不是這個,那麼,他心裡最深層的「自我」……究竟是什麼?他真正的夢想,是和玲王一起走到最後嗎?而最後的定義呢?他們兩人必須一起獲得世界盃,那才是最後的終點嗎?
  但玲王拋下他,也放棄了「這個夢想」。
  直到玲王精神徹底崩潰的那一刻,凪誠士郎才知道,原來,這才是世界真正的「終點」。
  如果這片廣闊的綠茵草地上,再也沒有玲王一同奔馳的身影,他好像就失去了能夠繼續前進的意義了。
  頭頂上的那片天空,依舊湛藍清澈,灑落下來的陽光如此熾熱,汗水淋漓,熱氣蒸騰,釘鞋沙沙地摩擦著腳下的新鮮草皮及深褐色泥土,混合著,並散發出一股相當獨特的刺鼻氣味。
  這些東西,構造了他和玲王的世界。
  只是唯獨少了玲王在這裡,凪誠士郎仍然得隻身一人地走下去。
  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這並不是遊戲,無法重新讀取檔案再來過一遍。他顯然已挽回不了玲王的心,從他沒有意識到玲王其實一直都將自己視為「棄子」的角色那一刻起,他便註定要失去這一切了。
  那麼他和玲王⋯⋯真的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嗎?
  錯失開口的機會,就像走錯一步,便只能步步錯下去的賽車彎道。
  不知道是誰告訴他,他需要有人照耀著他,才能持續地發光發熱。連續打了好幾場賽車遊戲,將積分衝到全世界排名第一,終於覺得累了的凪,掄起拳頭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放下遊戲把手,然後趴在床上,他抬高視線,望向床頭櫃上的那盆仙人掌。
  而老婆婆說過,他就像這盆仙人掌一樣,不能灌溉過多的愛意,否則會死掉。
  可如果不再繼續灌溉愛意的話⋯⋯也會死掉的吧?


  ▶ ▶ ▶


  御影玲王站在一面一米八的連身鏡前,將裁縫店重新剪裁好的西裝,穿在自己身上,看著鏡中的自己,五官線條似乎遠比十幾年前的他,還要再立體一些。
  然而,這幾日忙著工作,顯得玲王的雙頰變得有些消瘦了,更襯托出那雙紫水晶般的寶石眼睛,又更圓更大了。
  撇除下眼瞼處,那兩道即使上了粉底,依然揮之不去的淡色青影。
  否則今日一切都非常完美。他剛收購了一個不錯的案子,身為御影集團的未來接班人,他會是今晚宴會上最帥氣十足的投資人、企業家,想也知道,所有的女性目光焦點一定都會集中在他的身上,而那些男性們,也同樣會欣羨不已,就算離開了足球,他也沒有一蹶不振。
  說不定往後還能自己花錢買下一整個足球俱樂部,然後過過當老闆的癮,繼續栽培那些有才能的足球選手們。
  不過,縱然看似很成功,但失眠的症狀,卻依舊困擾著他。
  御影玲王只能持續地瘋狂熬夜工作,讓自己累到一沾床就呼呼大睡的程度,如此一來,才能有效地遠離那些令他覺得壓力很大的「噩夢」。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從自信滿滿的驕傲努力家 ,隨著歲月的流逝,竟悄悄地變成了一個莫名悲觀和自卑、有著偏執及潛在焦慮傾向的超級工作狂。

  (心理諮商,還有再繼續看下去嗎?)

  「嗯,因為不想再靠藥物控制了。」御影玲王對著視訊裡的那人如此說道。

  (你們之前待在同一個俱樂部的時候,不是有鬧不合過嗎?還被國外的媒體報導出來。你對這件事有印象吧?)

  由於他們兩人都是天才型的選手,而且還是一對感情甚好的朋友,就算玲王再怎麼八面玲瓏,手段圓滑,也難免還是會樹立一些敵人。尤其凪看似怕麻煩、什麼都好、不會與人起爭執的樣子,但其實那傢伙根本不是什麼好欺負的人。印象中有一場比賽,玲王被一名球員以過於粗暴的鏟球動作,導致脛骨受傷時,那大概是他第一次看見凪如此暴怒的模樣。
  如果不是玲王叫住他,他差點就要因為打人而吃了一張紅牌。
  和玲王正在進行通話的那人——千切豹馬忽然想起當年Z隊與V隊的對戰,玲王似乎也曾做出相同的事情。
  他們倆,某方面來說,還真的是一模一樣啊。

  (凪後來發現你一直都有在吃抗焦慮的藥物,本來是個行事作風都很隨便的人,竟然像發了瘋似的⋯⋯不停瞪大眼睛地質問你為什麼在吃這個東西,然後你這傢伙嘴巴也是硬得很,不說就是不說。)

  (但你覺得他會猜不到真正的原因嗎?)

  聞言,御影玲王望著螢幕的目光,像是一盞燭火被風吹動似的,搖搖晃晃;旋即,他嘴角勾起弧度,穩定心神,不由得笑了。
  「猜不到吧。」
  「他連我在氣什麼,又是為了什麼事而傷心難過⋯⋯他都猜不透了。」不過,他其實也是不怎麼懂凪在想些什麼,所以彼此彼此?
  明明他們兩人的關係,看起來比任何人都還要親近,卻忽遠忽近,讓人在這一段不知誰付出得更多的感情裡,逐漸迷失了自我,然後變得患得患失。
  記得他在治療的過程裡,本來不想哭的,最後卻很窩囊地哭了不下數次。
  一開始總是憋著、忍著,試圖在不認識的人面前武裝自己,像是穿上一身強悍的鋼鐵鎧甲一樣,因為他不想在他人面前輕易表露出脆弱的一面,也不想落淚。
  但最後那位諮商師對他說的一段話,宛如巨人執起一把鐵鎚,重重地觸擊了他內心深處的那一塊軟肋。

  『——懂得照顧好自己的人,才能照顧好別人。』
  『御影先生,你平時喜歡看電影嗎?』
  『⋯⋯《楚門的世界》。』
  『這樣啊,你覺得自己最喜歡裡面的哪一段內容呢?譬如,能帶給你印象最深刻的劇情。』

  ⋯⋯
  ⋯⋯

  他想起了第一次與凪的爭吵。
  ——拋棄就該拋棄得徹底一點。
  ——反正,我已經無所謂了吧?
  他那時和潔世一說,自己已沒有自信,繼續站在凪的身邊。
  如果讓他看到自己如此淒慘的模樣⋯⋯反而會更加丟臉和痛苦吧。可如果他什麼都不做的話,凪的身影,只會離他越來越遙遠。
  於是,他強迫自己做出改變,他必須一次又一次地,去面對和承受,未來有可能會再次被他「拋棄」的痛苦。
  因為這個緣故,也讓兩人的關係變得如此膠著、停滯不前。
  這究竟是凪的錯,還是他的錯,早已經分不清楚了。但到最後誰對誰錯,也都不重要了。
  對,一切都不重要了。
  那些破碎的記憶,被他殘忍地拿著剪刀,剪成了一塊又一塊的血淋淋碎片。
  然後他從那個可怕的夢境中,清醒過來。
  他才明白,原來當年那件事,早已造成他心裡一道無法癒合的傷口,就算結痂了,也還是會被用力地扯開來,不斷滲出鮮血。
  所以才會感覺那麼痛苦啊。
  恨不得拿一把刀,殺死那個愚蠢的自己。
  他終於醒悟了,他最喜愛的那一朵玫瑰,放遠望去,也不過就是這座花園裡,五千朵玫瑰裡的其中一朵。
  任何人都能為它澆灌它所需要的水。
  任何人都能為它摘除那些令人討厭的蟲子。
  任何人都能為它修剪枝椏、使它變得更加美麗好看。
  他們從來都不是馴服與被馴服的關係。
  凪可以坦然自若地說走就走,然而,他卻做不到。
  是的,他們從來都不是那種平等的關係。
  他愛他,愛到失去了自我,一度差點變成面目可憎的魔鬼。
  他將自己的自我,化作了火種,為了凪誠士郎的人生,他甘願點燃所有的一切,燃燒著自己的熱情,直到消失殆盡,也在所不惜。
  他失去的,不僅是凪而已,還有那個充滿著自信與活力的自己。
  再也找不回來了。
  當他第一次見到凪時,那種興奮又喜悅的心情。
  就像過往雲煙一樣,一轉眼間,消失不見。
  但他還是得繼續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世界,以及他愛著的那個凪,不再是屬於他一個人的寶物的事實。

  『我認為我必須殺死我自己⋯⋯才能讓他重新獲得自由。』
  『他是真正的天才,我一手挖掘出來的璀璨寶石,不應該被塵埃所掩埋住、墜落於此。所以,只有摧毀掉那些牽絆住他的一切事物,也就是我和他之間的夢想⋯⋯他才可以繼續往前邁進,這是我的私心。』
  『那麼御影先生,你知道自己這麼做也會受傷嗎?』而且傷得很深、很重。
  坐在沙發上的紫髮青年,挑眉地看著面前的諮商師,他抿唇,輕輕一笑,然後聲音飄渺地說道:
  『就是知道,才會這麼做的吧?』
  『因為比起被信任的人,又再一次拋棄⋯⋯我受的這一點傷,根本不算什麼。』




  There's no more truth Out there.
  Than there is in the world I created for you.
  The same lies.
  The same deceit.

  那裡沒有更多的真相。
  比我為你創造的世界還要多。
  同樣的謊言。
  同樣的騙局。


                 ——《楚門的世界》





  TBC......






本文最後由 alice7Lee 於 2023-6-20 03:28 編輯

alice7Lee 發表於 2024-4-25 17:02:35

早該斷裂的那條鎖鏈

   09. 早該斷裂的那條鎖鏈




  在那片青嫩的綠茵草地上,那片湛藍無比的廣闊天空,以及如雷貫耳的轟動歡呼聲之下,是他們最精彩的青春時光。

  凪誠士郎與御影玲王之間充滿了無人可及的默契,但說到彼此的交情,玲王總是笑著說「合作夥伴關係」,一旁的凪默默望著他,看似沒什麼想要反駁,但又顯得欲言又止。

  彷彿有一道透明的牆壁,隔閡著,是讓他觸而不及的微妙距離,隱忍內心被埋葬起來的深層欲望,繼續和他維持著平衡。

  夢幻的泡沫,在他們四周飛揚,誰也沒有主動去戳破那一層絢麗琉璃般的薄膜。

  凪的心靈狀態,雖然還不至於成為沙漠,但正因為父母對他的放任主義,使得他太過自由了,所以就像是一塊貧瘠得需要被大量的水灌溉且滋養的乾涸土地。



  ▶ ▶ ▶



  『 You can erase someone from your mind. Getting them out of your heart is another story. 你可以將一個人從你的腦海中抹去。但要打從心底忘了對方又是另外一回事。』

  ——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王牌冤家》



  ▶ ▶ ▶



  凪誠士郎的父母是彼此相愛,才誕生下來愛的結晶。但他們也讓他看見了什麼叫做「愛情是盲目的」,他是在充滿愛的家庭裡長大的,只是那份愛,並沒有落在他的身上,就算決定搬出來自己一個人住,家裡也不會有人管他,這樣的生活算好嗎?

  凪誠士郎不禁默默忖想著,他能像爸媽一樣,也去愛上一個人嗎?

  要去愛一個人好像很麻煩啊。

  要為對方付出、要為對方著想,「談戀愛」這種麻煩的事,根本不適合出現在凪誠士郎的身上。

  他也不願花時間去思考和想像,因為這樣太花費精力了。

  不過,奇妙的是,玲王卻讓他有那種心動的感覺。

  尤其當玲王誇讚他的時候,是真心誠意、發自內心地在稱讚他:凪!你太厲害了!

  上了高中之後的凪誠士郎,第一次遇見像玲王這麼奇怪的人,為了讓他和他一起踢足球,鍥而不捨地追著自己,不論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任憑他怎麼撒嬌、提出無理的要求都無所謂。

  漸漸地,凪誠士郎也不得不承認,他好像開始習慣這個人的存在了。

  「玲王,你的肩膀上有一隻毛毛蟲正在爬呢。」剛練習完,身上流著汗的凪誠士郎,看著面前那名容貌秀麗的紫髮少年,淡淡地說道。

  御影玲王聞言,面容姣好的臉龐立即風雲變色,他露出一臉嫌惡的表情,然後「哈?」了一聲,全身變得十分僵硬,機器人般地轉動著身體,結巴地回答道:「什、什麼!⋯⋯真的假的?」

  他像是受到什麼驚嚇似的,一點也不敢往自己肩膀上看過去,眼神不安。

  「別動,我幫你拿掉。」凪誠士郎拿著脖子上掛著的毛巾擦汗,靜靜地在一旁欣賞完玲王那副生動有趣的臉部表演,旋即走上前,一把抱住慌亂的玲王,用戴著手套的那隻手,將正在對方肩膀上蠕動中的小蟲子給輕輕地抓起來。

  「鏘鏘,獲得了一隻全身毛茸茸的綠毛蟲。」凪誠士郎用著平凡無奇的語調,說出像是收服寶可夢的經典台詞。

  「凪,拜託你了。」御影玲王緊皺眉頭,摀著半邊的側臉,語氣低沉地說道:「千萬不要把它⋯⋯拿這麼近給我看。」

  原來玲王討厭蟲子。凪誠士郎默默地把那條毛毛蟲放回一棵大樹旁,望著牠慢慢蠕動著身軀,爬向樹幹的模樣,凪的心情竟然莫名的很好。

  玲王在他面前,對他毫無保留地露出他真情流露的樣子,而與玲王在球場上分開之後,加入潔世一隊伍的凪,第一次自己採取行動去運球,也是第一次向他人提出要求和個人想法。

  為什麼會這麼努力?是因為看到玲王露出那樣的表情嗎?還是因為第一次有了會輸球的感覺?

  或是,因為覺得很麻煩的那些人,看起來很酷?

  自從讓玲王進入他的人生之後,他便誕生出許多過去從未感受過的各種心情。

  陷進了名為「玲王」的深甕裡,不同於以往的他,總是半途而廢、不想太努力,只想躺平耍廢,這一次,他用力攥緊了這份執念,他想變得更強了。

  凪誠士郎望著玲王穿著同個球隊衣服的背影,與他的號碼是連號,感覺他們已經好久沒有像現在這樣相聚了,讓他想起了過去很多事情。

  以及玲王送給他作為禮物的那條「幸運繩」斷了。

  但他捨不得扔掉,所以一直收在盒子裡,放在觸目可見的地方,像那盆被他取名為「小剪」的仙人掌一樣,和他在同一個空間,一起生活著。

  凪誠士郎曾想過,如果今生他沒有遇見玲王的話,那麼自己的生活,應該就會是平淡無趣、毫無任何波浪起伏的普通人生。

  只是一個過著平凡日常的配角而已。

  沒有足球、沒有場上相互競爭的對手,更不知道「敗北」是何種滋味,他依舊是那個安於現狀、討厭麻煩的人,只想過著不被打擾的日子,安安穩穩地,等待退休的那一日。

  不過,一但感受了陽光的溫暖,每到天冷的時候,就會更加懷念那種感覺吧。

  而他眼中的玲王,無庸置疑地,便是那耀眼奪目、驕陽似火的太陽。

  作為御影集團未來接班人的御影玲王,其學習能力自然很好,應該說,各個方面都很好,即便是第一次接觸過的事物,他也能迅速掌握到要領,並且會將自己正在學習的東西,製作成一份計劃書,十分具有未來企業家的潛力風範,讓凪誠士郎都不得不為他鼓掌,並誇獎他一句:「真不愧是玲王大人。」

  然而,如此認真挑戰的玲王,卻也容易感到厭膩。只要他的目標到達了、沒有新鮮感了,便會開始感到無趣。

  御影玲王討厭無趣和俗氣之人,所以他的熱情,總像是一團曠野中燒起來的野火,來得快、去得也快。

  凪誠士郎以為自己用他那雙眼睛,已將對方看得十分透徹,可一個人的情緒,有著多重面向,又怎麼可能像足球或是遊戲關卡一樣,真的全部都看得清清楚楚?



  ▶ ▶ ▶



  出生在帝王家的孩子,總是特別孤獨。

  更不用說,御影玲王是獨生子,他的父母只有生下他一個兒子,作為御影集團唯一的繼承人,玲王從小便受到極為優秀的教育,萬眾矚目,他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但他的表現依然比任何同年齡的孩童都還要優秀,且肩負著重任和使命。

  他父母總告訴他,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他」而誕生的,年紀小小的玲王,也就理所當然地這麼認為,認為自己是最特別的存在。

  但是,他錯了。

  他最終不過是繼承了父母優良基因的「產物」,是受他們過分干涉、操控的「玩具」。

  他的人生,他的未來,從來都不是屬於他自己一人。

  正因為如此,當玲王在學校裡,偶然遇見了那個一直都不曾被他人重視、其天賦可以說是難得可貴的天才——凪誠士郎時,他第一次感到興奮不已。

  他和他的相遇,肯定是一種命運吧。

  御影玲王向天發誓,他會將他這顆原石打磨得發光發亮,並將他視若珍寶。

  他們兩人共同協力一起踢足球的話,世界盃冠軍一定能輕鬆到手!

  而這時候的他,還是那個想法天真、充滿無限想像力的愚蠢小少爺。

  離開藍色監獄後,玲王有了一個壞毛病。

  當一個人獨處時,他便很容易陷入沉重的思緒裡,開始胡思亂想。

  不過若是和別人待在一起時,又會忽然像是回到了那時期年輕氣盛的自己一樣。

  當二十五、六歲的國神與千切,等御影玲王從英國回來後,便心血來潮地和他相約在市區的一家居酒屋相見。

  國神和千切現在都各自在不同的日本球隊俱樂部效力,他們也是前前後後踢了不少場大型職業球賽。

  當初藍色監獄的鐵律規則:一旦出局,一生都不能再踢足球,最後證實了,這都是繪心為了激發他們潛能,所設下的一道陷阱題。

  「那傢伙真的是個瘋子。」千切豹馬將頭髮綁成馬尾,吐嘈道。

  「讓人吃不好、也睡不好 ,這種魔鬼級的訓練,能夠活到最後的人,已經是一種奇蹟了。」

  國神看著他,神色平淡,嘴角微微上揚,喝了一口酒,低聲說道:「就像那個口頭禪是『南無三、南無三』的和尚嗎?」

  「哈哈哈!對,沒有錯!」千切大笑道。

  御影玲王豪氣干雲地拍著胸脯,對他們說:「點餐點起來啊,不用客氣,今天這一頓是我請客。」

  「唷呵,不愧是御影集團的小少爺啊,等你下次約我們去高級一點的餐廳啊。」千切挑了挑眉毛,語氣促狹地說道。

  幾杯酒下肚後,他們也微微茫了,想不到只有國神鍊介還很清醒地坐在那裡,一邊喝酒一邊吃著肉串,有一句每一句地和他們聊天。

  喂喂喂……國神這傢伙該不會真的是什麼酒豪英雄吧?

  千切充滿感慨,說潔世一為了追隨凜,也去了德甲,他們幾個傢伙現在都在那裡生活。

  「噗哈哈,想到那時候你因為凪,難過到躲在盥洗間裡拔牙刷的毛⋯⋯那一幕真是太可怕了,做夢都會想到呢。」千切豹馬到了一個臨界點,喝得有些微醺了,口吻略帶揶揄地說道:「我記得繪心還特別發了一篇公告警示你,不要仗著自己家有錢,就卯起來破壞公物,哈哈哈!」

  御影玲王回想起那件事,似乎也覺得有些丟臉,他面紅耳赤地輕咳幾聲,聲音略微低沉地駁斥道:

  「喂,這種中二時期的事情,就不要再拿出來說了⋯⋯反正過去都過去了。」

  千切豹馬那張比女人還要漂亮的俊俏臉龐,露出一抹賊賊的笑容,調侃他:「「哎呀,小少爺竟然害羞了嗎?」

  「誰年輕的時候沒犯下幾個錯?」國神本來都只是在一旁安靜地聽著他們說話,這時忽然插話救援,讓玲王對他感激不盡。

  「啊,對了,你和凪還有在聯絡吧?」千切問道。

  御影玲王動作停頓了一下,隨即他斂眸,神色頗尷尬地回應道:

  「⋯⋯沒有,其實我們後來就很少在聯繫了。」

  「呃,騙人的吧?」千切不敢置信似的,目光打量著玲王,「你跟凪之間的關係,有生疏成這樣?」

  如果說到完全形容陌路,其實也沒有這麼嚴重。玲王偶爾看到凪在社群上更新照片或者動態時,他也都會隨手點開來觀看,就是想知道他近況過得如何而已。

  「⋯⋯你們兩個還真是奇特呢。」千切默然地放下已經空了的酒杯,說道。

  ——明明那麼喜歡彼此。

  「我們也沒什麼特別的吧,就和你跟國神之間的關係差不多。」御影玲王用指尖敲了敲還有些許冰涼感的玻璃杯。

  千切豹馬面帶微笑地說道:「哈哈,玲王你這傢伙,實在是很會聊天呢,真是失敬、失敬了。您一出言就如此不簡單,以後絕對會幹出大事的吧。」語氣裡滿滿都是諷刺他的意味。

  「你們兩個在說什麼?」國神還真的聽不懂。

  「來,國神,趕快把這一杯乾掉,我們要再繼續喝呢,還有這不是你該聽的話題。」

  千切豹馬自己都喝得差不多醉了,但還是催促旁邊那個看起來面不改色的男人,將酒喝光。

  怎麼搞得像是他們兩人在約會似的,而他自己則是那個被排除在外的局外人?御影玲王歎息地將酒杯斟滿,然後喝著沁涼的生啤酒。

  金黃色的液體,咕嚕咕嚕地進入喉道,在味蕾上只留著一絲淡淡回甘的味道。

  說實在,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向他人解釋他和凪之間,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這還真是一個難解的問題呢。



  TBC?




  後記:

  過了一年終於又再度更新.........很突然呢(爆)









本文最後由 alice7Lee 於 2024-4-26 00:0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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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藍色監獄│凪玲] Parallel lines. 平行線 [G](04/25更新09章-連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