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上）
秋尚宇喝醉不會發酒瘋，雖然巴掌大的臉紅撲撲的，眼神看上去有些迷濛，但說話邏輯還是很清楚。
比起平時理智過頭的樣子，張宰英覺得現在喝醉了有什麼說什麼的秋尚宇非常可愛，可愛到讓人想把他藏起來，不讓其他人看見。
「剛才那個女生是誰？」餐廳角落的一隅，秋尚宇抓著張宰英的衣袖問。秋尚宇的手指又細又長，那一次就是這雙手好幾次抓著他的衣領，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親上來。
張宰英反抓住秋尚宇的手，安撫似地，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女生？誰？」他故作不知地問。
張宰英能喝，這點無庸置疑，但在跟秋尚宇一起喝酒的情況下，他對喝了酒的秋尚宇更感興趣，好比現在，秋尚宇吃醋般地追問他剛才被女生搭話的事。
「不要反問我，是我先問你的。」秋尚宇不滿地皺起眉頭，掙脫張宰英箝制他的手。
每次喝了酒就這樣，雖然平時就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但在酒精催化下似乎變得更加大膽，模糊了謹慎和理性，多了份任性，如果執著某件事就會追究到底⋯⋯張宰英的唇角彎起藏不住的弧度。
如果此時剛好有人看見張宰英的表情，而那個人剛好是崔宥娜，她一定會立刻表示她要吐了。
張宰英臉上寫滿寵溺不說，眼睛也看不見其他人，只盯著秋尚宇看，只差沒當眾宣示主權了。
「很好笑嗎？」看見張宰英的表情，秋尚宇更不滿了。
「沒有。」張宰英一秒表示，抓回秋尚宇的手安撫，「你也知道你的男朋友很受歡迎，有一、兩個搭訕的人很正常吧？但是你的男朋友一點興趣也沒有，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張宰英個子很高，秋尚宇每次看對方都得仰著頭，現在坐著也是一樣，看得脖子痠了他就低頭，而視線循著高挺的鼻梁下來，恰好就落在那兩片嘴唇上。
好看的唇形。
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很性感，貼上去嘴唇很軟，但吻起來又有些強勢，而且吻技很好，有時候⋯⋯
「尚宇？」沒等到秋尚宇的回應，張宰英出聲叫喚。
為什麼連喊他名字的聲音都這麼性感？秋尚宇有些飄然地想。在酒精的催化下，他覺得自己好像又不正常了。
「嗯⋯⋯」秋尚宇下意識應了一聲，抓起桌上的酒杯又準備繼續喝。
「別喝了，你今天喝夠多了，再多明天會頭痛。」張宰英直接拿過秋尚宇手中的杯子，不想秋尚宇幾乎是同一時間貼過來搶，仗著身高及手長的優勢，秋尚宇只勉強構到他的手腕，但此時整個人幾乎已經半貼在他身上。
維持這樣的姿勢可不行⋯⋯張宰英扭頭把杯子裡的液體喝掉，在秋尚宇面前晃了晃空了的杯子。
「今天喝到這就夠了，不許再喝。」說完，張宰英放下酒杯，順便將秋尚宇從自己身上拉開。
喜歡的人靠那麼近，他可沒辦法保證自己還能當個無慾無求的聖人，特別是在對方還喝醉、特別可愛的情況下。
「宰英哥⋯⋯」
「怎麼，又要平語時間？」上次兩個人單獨喝酒玩的結果他可記憶猶新，只是這次在人多的場合，他不好做什麼，秋尚宇應該也不會做什——在酒杯碰撞與喧鬧聲中，張宰英覺得世界彷彿靜止。
在秋尚宇靠過來，朝他脖子咬了一口的時候。
搞什麼？張宰英反手按住此刻隱隱作痛的脖子，不敢置信地盯著秋尚宇。
「喂⋯⋯秋尚宇，你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喝了多少酒？」這好像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了，否則秋尚宇就算再怎麼大膽，也不可能在這種場合做出這種事情。
「桌上那兩瓶，還有剛才那個誰放在這裡的調酒。」做完想做的事，秋尚宇反倒放鬆下來，整個人軟軟靠在椅背上，乖乖回答張宰英的問題。
「什麼？別人放在桌上的酒你就這樣隨便喝？真是⋯⋯還有，你是小狗嗎，居然還咬人？」這種程度的疼痛，肯定在脖子上留下齒痕了。張宰英不斷撫摸秋尚宇在他脖子上留下的痕跡。
還好看起來沒有人發現剛才秋尚宇對他做的事，崔宥娜也嫌棄他們充斥粉色泡泡，壓根沒想靠近他們。
「⋯⋯總覺得應該要做點什麼。」秋尚宇眨眨眼睛說。
「什麼？」張宰英問。
「就是⋯⋯讓其他人知道你是我的。」
張宰英凝視秋尚宇的眼睛，心漏跳了一拍。
眼前這個人為什麼總是能輕而易舉讓他感到心動？
「可惡⋯⋯」張宰英壓低了嗓音說。這裡這麼吵，秋尚宇根本聽不清楚，疑惑地反問，「什麼？」
「你喝醉了，我們先回去。」
秋尚宇看了張宰英一眼，眨了眨眼睛，朝張宰英張開了手：「揹我。」
「你喝的是撒嬌酒嗎？一個晚上變得那麼會撒嬌。」張宰英的大手覆在秋尚宇頭上寵溺地摸著，對於這個要求，他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好，走吧。」
於是，平時都要仰頭才能對上眼睛視線的人，就這樣在秋尚宇面前蹲了下來。
垂眸看著眼前寬闊的肩膀，秋尚宇沒多想地靠上去，纖細的手臂圈住張宰英的頸項，像隻無尾熊一樣巴在對方身上。「搞什麼，你們要走啦？」看見在人群中絕對鶴立雞群的張宰英走過來他們這桌，還揹著一個人型包袱，還沒喝盡興的崔宥娜投以調侃的目光。
「哦，尚宇喝醉了，我先帶他回去。」張宰英一派輕鬆地和崔宥娜閒聊，絲毫看不出揹了個人在身上，「你下次不要隨便拿酒給我們尚宇喝，你看，他都喝成這樣了。」萬一他不在場，豈不是要對其他人撒嬌了嗎？
秋尚宇可愛的一面他一個人看見就好。
「什麼啊，我沒亂拿酒給他喝好嗎！」崔宥娜睜大眼睛反駁，「那是我借放在桌上的，誰知道轉頭跟服務生點個東西，一回頭就看到”你們家”秋生菜在偷喝我的酒，我都還沒找他算帳呢，你要買單。」重點是最後一句。
「我無所謂，妳就儘量喝吧妳，但我現在沒有手，下次見面拿給妳。」
「天啊，天啊天啊，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崔宥娜不知道該說什麼，是要吐槽張宰英明目張膽放閃刺激人呢，還是這麼乾脆說要買單的態度？
「夠了妳⋯⋯我要先走了，你們慢慢喝。」
「快走快走，啊⋯⋯我的眼睛好痛！」
「眼睛痛？要不要去看醫生？」也喝醉了的高亨卓提議。
「看什麼醫生，你才要看醫生！為什麼我身邊盡是一些無法讓人放心的傢伙⋯⋯啊，頭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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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邊，張宰英正在進行單方面的訓話。
「真是⋯⋯讀那麼多書難道不知道別人拿給你的飲料不能亂喝嗎，更何況那是酒。」張宰英揹著秋尚宇緩慢走在街道上，一邊走一邊唸。
這裡距離他們住的地方並不遠，走過幾條街、穿過公園就到了。
張宰英揹著秋尚宇沒有多餘的手，只好將外套拎在手上，喝了點酒又一路走著，身體漸漸熱起來，而掛在他背上、半點力氣都不用出的人貼在他身上，似乎十分安穩。
令人安心的肩寬和熟悉的味道，再加上規律的晃動，秋尚宇覺得自己舒服得只要閉上眼馬上就可以睡著，但夜晚的涼風吹在臉上，讓他的酒意退了幾分，人也跟著清醒。
「我知道那是崔宥娜放的酒。」剛才一直安靜聽張宰英說話的秋尚宇開口說。只是那時候看見張宰英跟幾個女生在說話，一時有點鬱悶，順手就抓了旁邊的酒喝。
只要是跟張宰英有關的事，他就沒辦法那麽從容應對，太鬱悶了。
順利運轉了這麼久的人生，在遇到張宰英後一次次有了故障般的錯覺。
「什麼啊，嚇我一跳，你沒睡著？」一路上走過來都沒出聲，他還以為秋尚宇睡著了才放心唸那麽久的。
「剛才吹到風，有清醒一點。」
「要下來走走嗎？」張宰英問。
秋尚宇將下巴抵在張宰英肩上，沒有說話。
他不想從張宰英身上下來。
像是了然於心，張宰英繼續揹著人走，「你沒睡著的話，剛剛應該都聽到了吧？以後別喝那麼多酒，尤其是我不在的時候。」
「我知道那是崔宥娜放的調酒才喝的。」秋尚宇再次強調，「我比哥更有常識，不知道的飲料才不會喝。」
「我也不會亂喝不知道的飲料好嘛！不過話說回來，既然你知道是調酒，幹嘛還喝？」
「⋯⋯不想說。」要他說謊太難受了，但又不想承認是因為張宰英跟女生說話的關係，那只會讓這傢伙得寸進尺。
「又不想說？」又？他還以為交往一段時間後狀況會有所改善，沒想到還是老樣子。
「要反省的是學長才對吧。」
「什麼意思？為什麼是我要反省？」因為看不到秋尚宇的臉，張宰英不知道對方說話的時候是什麼表情，語氣聽起來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有點委屈？
——好想看秋尚宇的臉。
「之前跟學長說過的跟我交往要遵守的三個條件，學長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吧？」
「當然有啊，你那時候說得那麼認真，我不答應你你還會跟我交往嗎？」張宰英覺得有點莫名了，三條他都遵守得很好，哪裡⋯⋯
絞盡腦汁想了一下，張宰英明白了。
秋尚宇⋯⋯是真的在吃醋啊。因為他跟其他女生說話所以心情不好。
張宰英此刻無比慶幸他看不到秋尚宇的臉，秋尚宇也看不到他的臉，否則看到他臉上幾乎快咧到眼角的笑大概會生氣走人。
但他心理平衡了一點⋯⋯不，不止一點。在一段關係中，總不能只有其中一方感到特別焦慮吧。
「為什麼不說話了？」秋尚宇拍了一下張宰英的胸口，看這反應肯定是心虛了。
張宰英覺得胸口像被貓爪撓了一下，有點癢。
「喂，秋尚宇。」
「幹嘛？」
「你怎麼那麼可愛啊？」
「⋯⋯」等了半天沒等到對方的反省，反而是說他可愛的發言，秋尚宇頓時無語，「突然胡說八道什麼啊⋯⋯如果學長以為這樣就可以轉移話題——」
「真可愛⋯⋯」
「⋯⋯放我下來。」
「唉呀，你不要亂動，等一下掉下去。」感受到來自身後的掙扎，張宰英頓了一下以示警告。
「放、我、下、來。」
知道秋尚宇真的動氣了，張宰英趕緊收斂自己漫不經心的態度，「你不生氣我就放你下來。」
秋尚宇皺起眉頭，「我又沒生氣。」誰說他生氣了。
「秋尚宇，你列的條件每一條我都有好好遵守，剛才是有人過來搭訕，但只是她們在玩遊戲。不要擔心，你的男朋友雖然人氣很高，但現在已經名草有主了，就算別人想拔草，也得問我過我們秋代表，對吧？」
「什麼遊戲要靠那麼近說話？」秋尚宇嘟噥道。
「我怎麼知道。」
「哈啊⋯⋯」
「真的啦！那時候只想趕快回去找你，誰記得她們說了什麼。」張宰英再次澄清，哄了一下吃醋的男朋友順便調侃，「這麼在意，還說不是吃醋？」
「就說不是了，是怕學長不遵守條件才提醒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別再亂動，等一下從我背上掉下來。」張宰英頓了一下重新把人揹好，一點也不費力地走在公園磚地上，而後在一盞散發微弱光芒的路燈下將秋尚宇放了下來，轉身和他對望。
那一雙總是冷靜，甚至有時可以說是冷淡過頭的眼睛此刻帶著醉意、寫著困惑。
幹嘛？秋尚宇眨著眼睛問。
「想吻你了。」說完，張宰英沒等秋尚宇反應過來，便伸手撫上對方纖細的後頸。
有別於第一次青澀、只是將自己的嘴唇貼在對方嘴唇上的吻，現在早已習慣接吻的秋尚宇將手輕輕放在張宰英腰上，順從地仰起頭微張雙唇，任由對方吸吮貼合在一起的唇瓣。
由於兩人剛才都喝了不少酒，尤其是默默吃醋的秋尚宇，甚至喝了崔宥娜放在桌上的調酒，因此現在交換的氣息都浸染著酒氣，吻著吻著彷彿又醉了一次。
直到秋尚宇被吻得喘不過氣，搭在張宰英腰上的手猛力拉扯衣服，張宰英才依依不捨地鬆開，讓對方靠在自己胸口休息，自己則是大手一張，將人牢牢圈在懷裡。
「看來還是要多運動才行。」張宰英笑著說。
聲音從貼著的胸口傳來，令秋尚宇感到安心，等呼吸稍微順暢一點後他反駁道：「平時做得還不夠多嗎？」
聽到這句話，張宰英忽然推開秋尚宇，低頭意味深長看著他，臉上難掩笑意，「⋯⋯你想到哪裡去了？」
秋尚宇仰起頭凝視張宰英，遲了半秒才意會過來這突如其來的調侃，卻也只是板著一張臉用僵硬的語氣回了四個字，「床上運動。」
啊，真的是⋯⋯可愛死了。喜歡的情緒溢滿胸口，張宰英忍住想再次抱住對方的衝動說：「走吧。」
突然把他放下來親了一頓，現在又趕著走？秋尚宇覺得莫名其妙，果然交往後還是無法徹底明白對方的思維模式。
「回家。」張宰英伸手握住秋尚宇的手，曖昧而炙熱的眼神不言而喻。
「⋯⋯」嗯，這次他倒是很清楚明白對方想幹嘛了。
不過那正好也是他想做的事。
於是秋尚宇反握住張宰英的手，往家的方向走。
本文最後由 幸PR 於 2023-1-14 01:3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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