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溫驟降的冬日，伊吹偶爾會想起某個奇怪的傳言：在房間放上暖桌，貓咪就會跟著出現。
這種關於貓的亂七八糟的理論，多半是還在奧多摩的時候，聽當時的長官講的。派出所的所長養了一隻貓，好像叫喵吉還是喵助一類的名字，平時都待在官舍，天冷的時候會溜出來，鑽進派出所取暖。頭髮花白的所長總是將貓抱在膝上，邊揉著貓邊看文件，順便向下屬分享以貓為主題的雜談。
伊吹嘴上嗯嗯啊啊敷衍地應過去了，實際上對貓咪和暖桌的關係沒有半點興趣。他自認是實打實的狗派，對於貓始終採取堅定的態度——可愛歸可愛，在他看來還是訓練時見過的警犬更帥氣討喜。
所長在他調職前就申請了退休，帶著貓回鄉去了。再次想起關於貓的事，已是離開奧多摩後，與志摩開始交往的冬天。
這個冬天，志摩頻繁地在他家出沒。
一開始只是值勤結束後過來喝酒，接著是留宿，逐漸連休假日都賴在他小小的房間裡度過。他對戀人的拜訪沒什麼不滿，只是覺得有趣，好奇志摩怎麼放著裝修舒適的租屋處不回去，成天和他待在老舊的木造宿舍裡。
「難道是太喜歡小藍的關係嗎？」他忍不住問。
「那倒不是。」志摩趴在床沿，身上還披著伊吹的被褥，冷靜地回應，「你這裡空間小，暖氣熱得比較快。」
伊吹大為震撼。
他的知覺一向靈敏，唯獨對氣溫的變化很遲鈍。可能是他一年四季體溫始終比常人高一點的緣故，對他而言低溫不過是多穿件衣服就能對付的小事，從未想過這會是影響志摩決策的理由。
而志摩佔據地盤的行動還在繼續。架著電視的矮櫃前堆了幾片刑偵劇DVD，是志摩的蒐藏；洗手槽多了一把刮鬍刀，是志摩的用慣了的那款；櫥櫃裡也出現幾件他沒印象的衣物——志摩的，他套進褲管發現只長及小腿時立刻發現。
這種滲透悄然無聲，卻將一切「他的」改寫為「他們的」。他們的餐具、他們的浴室、他們的床鋪——噢不，伊吹遲疑，或者該說是「志摩的」床才對。
志摩鑽進被窩前是有一套流程的，要先洗好澡，換上居家服，用最快的速度吹乾頭髮，再裹進厚重的棉被裡，一層一層將被子捲在身上。接著不論是看電視或吃東西，都不再離開床一步。
正是這幅光景，讓伊吹忽然發覺，這樣熟悉的、強勢又任性的作風，他曾見過的。志摩縮著手使喚他的模樣，與所長的貓在派出所沙發上打呼嚕相去不遠。雖然是有些失禮的比喻，但志摩也總是「笨狗」、「野犬」地喊他，自己只是在心裡想想算不上過分吧。
志摩貓捲著棉被，圓滾滾的像顆棉花糖，半點沒有要分給他的打算。
伊吹戳戳他，手指陷入溫暖的布團：「不讓我一起取暖嗎？」
「你甚至還穿短袖，」志摩指責，「哪有取暖的資格。」
話這麼說，包得緊緊的被子還是掀開了一角。
「我剛洗完澡全身暖暖的喔！」伊吹貼過去，臉頰靠在對方肩窩，不意外地被怕癢的志摩推開。
棉被只有一床，不想半夜著涼就得乖乖聽志摩指揮。
小小的單人床墊很勉強地塞下兩名成年男子，伊吹背靠牆壁，努力留出足夠的空間給志摩。他記得閉上眼睛前看見的還是志摩覆滿捲髮的後腦勺，半夜被身旁的動靜驚醒時卻發現志摩在夢中翻了身，手臂靠在他胸前，像在汲取溫度。
他習慣性地抱緊了志摩，然後才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小志摩可能比那隻不知道叫喵吉還是喵助的貓更厲害一些，伊吹想，將懷裡的人按得更緊。
——不僅是他跟著熱源，熱源也要向他靠近。
頁: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