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能讓
喜多見涼香一直都知道哥哥對自己好得不得了。 袋子裡的最後一片餅乾，電視上的公主卡通頻道，只要是涼香喜歡的，哥哥總是讓著妹妹。中學時某次涼香考了全班第一名，隔天還沒有穩定收入的哥哥帶了一片精緻的小蛋糕回家，說自己在外面吃過了，這是給涼香慶祝的。 後來哥哥回日本工作，涼香主動幫忙洗衣服打掃等等，都當作是小小的回報，心甘情願不覺辛苦。「如果對象是音羽醫生的話，哥哥是贊成的喔。」 「哥哥你在說甚麼啊？」涼香笑了，「你以為我對音羽醫生有那種意思？」 「難道不是嗎？」喜多見幸太說，「你好幾次接近音羽醫生問東問西，連MER的大家都注意到了喔！」 「我是為了哥哥你啊！」涼香覺得事態有點嚴重，如果哥哥誤會自己喜歡音羽醫生，很可能會像小時候讓蛋糕餅乾那樣，習慣性為了成全妹妹而犧牲自我。 「哥哥你給我聽清楚了！我對音羽醫生沒有男女之情。會接近他問東問西，是因為你喜歡他，卻一點都不積極，我在旁邊看了乾著急啊！」 「啊？」 「我可是問到了，他喜歡吃巧克力喔。」涼香說，「你們一起工作這麼久了，你知道人家喜歡吃甚麼嗎？」 「這個……」 「你們休息時間都不聊天的嗎？」 「這……你知道音羽醫生跟我在工作方面的立場上有些衝突……」 「就是知道這件事，才更確定哥哥你就是陷進去了，」涼香說，「我原本以為，你開始MER的新工作之後，散發出那種對生活充滿期待的感覺，是因為跟千晶姊在同一個醫院……但後來我去了幾次MER辦公室，加上那場電梯意外，我發現音羽醫生才是你的那道光……我沒說錯吧？」 「涼香……」喜多見搔搔頭，沒想到妹妹竟然看得這麼透徹。 「哥哥你要好好把握啊！」做出了握拳的手勢，涼香堅定地看著喜多見幸太，「你的幸福，也就是我的幸福喔！」
本文最後由 雨竹晴竹 於 2022-12-24 13:09 編輯
舉手之勞
星期六下午，喜多見幸太坐在自家餐桌用平板上網閒逛，注意到涼香來回臥房和廁所的頻率高得有些異常，不由得有些分心。 「哥哥……你有乾淨細長的鑷子嗎？」 「要做甚麼用的？」 「我……」涼香愁著一張臉，欲言又止，「衛生棉條的線斷了，拿不出來。」 「……你試著肚子用力，像大便那樣推擠看看？」 「我試了一個多小時了，也用手指去撈過，但是完全沒用，我甚至還覺得可能被我越推越裡面……」涼香很少說話不看對方的眼睛，「我查了，醫院門診跟婦產科診所都要星期一才有營業，為了這種小事跑去急診的話也太浪費醫療資源了……所以……」 「鑷子我有，但你不能自己弄，會戳傷的。」 「我用鏡子――」 「不行，比手指還深的位置，你自己不太可能看得見，」喜多見搖頭，「你剛剛用鏡子看過了吧？你能看見棉條嗎？」 「確實，看不到……」 「那個棉條幾點放進去的？」 「早上十點左右。」 「放越久感染機會越高，要是發生中毒休克症候群，截肢喪命都有可能。」喜多見說，「鑷子很尖細，刺傷陰道內部的話，一樣很容易感染。」 聽懂了哥哥的意思，涼香泫然欲泣，「可是，我不想給哥哥看……」 喜多見可以理解這種心情，很多醫療人員遇到私密部位的問題時，都不會選擇自己工作的醫院就診，給不熟的人看，比較可以理性面對減少尷尬。 「因為哥哥是很熟悉的人，對嗎？我理解喔！」喜多見試圖以溫柔的聲線安撫妹妹，「那還有甚麼解決辦法呢？我們一起想想，想不到的話，你再考慮讓我幫忙。給我看的話，你就躺在床上眼一閉，五分鐘――不，你夠放鬆的話三分鐘就好囉，一首歌都還沒播完就結束囉。」 「……嗯，我再想想……」 「我們半小時後討論，好嗎？」 「好……」涼香無力地回應，垂頭喪氣地走回房間。涼香關上房門後，喜多見找出了放在家裡的醫療用鑷子，挑了幾支可能用上的尺寸，到廚房煮滾水進行消毒。 喜多見覺得給涼香一點時間接受，心理那關過了就沒問題，自己忙完這舉手之勞就可以去赴晚餐約會――突然一個新的念頭浮起。 「涼香，」喜多見敲了妹妹的房門，「開門一下好嗎？」 一會兒，涼香開了門，披散著的頭髮遮住大半張臉。 「你在哭？這麼傷心？」妹妹一哭，喜多見還是有點慌。 「如果我不同意給哥哥看，你是不是會把我綁起來……」就像小時候打預防針和看牙醫的時候，哥哥總是會先好言相勸，但當遇到哄騙成效不足的情況，最後都是使用蠻力壓制妹妹讓醫護人員完成工作的。 「不會啦，我在你心目中是這種形象啊？」摸摸涼香的頭，「不想給哥哥看的話，讓音羽醫生看好不好？」 「欸？」 「我跟音羽醫生約了晚餐，餐廳就在這附近，他應該不介意多走幾步過來一趟。」 「這樣太麻煩人家了……」 「你再做幾個蛋糕或餅乾答謝就好啦，人情我也會還，這你不用擔心。」 剛剛關在房間裡思考時，涼香絕望地想，就算是實習醫生――不，即使是還沒畢業的醫學生也沒關係，只要不是自己唯一的親人，心理上都能接受得多。結果還真的出現了哥哥之外的幫手人選。知道音羽醫生是哥哥信賴的同事，也是很優秀的醫師，有過幾面之緣的關係稱不上太熟，也許真的是眼下最好的解方了。 見涼香遲遲沒有回應，喜多見決定幫她把問題簡化為二選一：「確定不讓我看？」 「不要……」 「我知道了。」喜多見轉身拿了手機，貼心地走到陽台才開始打電話。
音羽聽完喜多見在電話裡描述的情況，覺得自己上輩子可能是欠了喜多見家的債沒有還。 「我會提早出門到你家附近，你出來我們當面談。」 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音羽認為喜多見的提議並不壞，為這種小事去急診的確有點浪費醫療資源，長途跋涉到一間星期天有營業的婦產科診所也略嫌成本過高，何況等到那時衛生棉條可能已經放置體內超過二十四小時，加上路程中產生的摩擦，中毒休克症候群的風險又增加不少。就在身邊的資源當然是最好的選項，妹妹難以接受讓最親近的哥哥對私密處做處置同樣可以理解，只是，當這個首選可用資源是自己時，音羽也需要調適一下。 喜多見跟音羽約在住家附近的一小塊綠地進行談話。 「真的很謝謝你願意過來。」 音羽在內心翻了個白眼，雖然確實有出手相助的打算，但喜多見早就認定自己不會拒絕嗎？ 「她有性經驗嗎？」 「我不知道。」 「你沒問？」 「我問不出口啊，反正我沒有窺陰器也沒差，你就用手指或棉棒跟鑷子。」 音羽嘆氣，「你跟她說明過流程了？」 「都說清楚了，她可以接受。」 「她以前看過婦科嗎？」 「應該有，但我不知道她有沒有接受過內診。」 「你沒問？」 「我問不出口啊……」 音羽再度嘆氣，「你知不知道內診能配合的患者跟不能配合的患者，那可是三分鐘跟三十分鐘的差別！」 「我知道啊……但她是我妹妹，應該可以配合吧，我會在旁邊負責安撫的……」 「她同意你在旁邊嗎？這個很重要，你們有講好吧？」音羽指的是異性醫護人員進行私密部位處置時，需要有與患者同性別的第三人在場，對醫病雙方都有保護作用，萬一發生性騷擾糾紛時，也至少有個證人。在醫院的話通常是護理師，但今日這特殊情況，只能拜託家屬了。 「有有有，涼香說只要我都在頭這邊就可以，」喜多見說，「所以我不能在旁邊幫你打光，但我有準備好檯燈，都貼上保鮮膜了，你可以自己移動光源。」 音羽做了個深呼吸。 「我應該叫她『涼香』，還是『喜多見小姐』？」 「叫『涼香』就好了吧，你們也算認識，而且我妹妹對你來說也是妹妹……差不多這樣的感覺吧……」 「……我今天要稱呼她『喜多見小姐』。」音羽簡直想一巴掌拍在喜多見腦門上，「她不給你看，不就是因為你是哥哥嗎？你還讓我把她當妹妹？我今天的角色只能是到宅醫生，你的態度給我端正點！」 「其實單純夾出個棉條好像也不算是醫療行為……」喜多見歪了歪頭。 音羽覺得這是喜多見今天難得沒讓自己想吐槽的一句話，這件事的定義的確處在模糊地帶，也許可以算是一種……舉手之勞？ 「所以你放輕鬆一點吧，音羽醫生。」喜多見按摩似地捏了捏音羽的肩。
「音羽醫生，真的很不好意思為了這樣的事情麻煩您……」雖然哥哥說過自己可以全程躺在床上用被子蓋著頭裝死，涼香還是覺得要正常面對好好道謝才是有禮貌的成年人行為。 「沒事，我本來就剛好要到這附近，順路的。」進入工作模式的音羽自動開啟了得體應對的功能。 「音羽醫生，這邊可以洗手。涼香先去房間準備吧，免得耽誤時間。」喜多見也認真地扮演著好家屬。 音羽戴著口罩走進涼香的臥房時，涼香已經躺好，下身用浴巾蓋著，喜多見安靜地坐在枕頭旁邊。 音羽在床尾的板凳坐下，涼香自動分開了雙腿並用手把浴巾拉整出適當的空間。 「我先打開檯燈調整一下光線。」在患者雙腿之間的每一個動作都清楚告知，會大幅增加對方的安心放鬆感。 確認光線角度，音羽戴上了手套。 「那麼喜多見小姐，我會用手指放入陰道，往兩側分開陰道壁，如果覺得很不舒服請告訴我。」 「現在要用鑷子伸入夾出棉條，請不要動。」 「請深吸一口氣，然後張開嘴巴吐氣。就是這樣，你做得很好，完成了。」 鑷子放入盤子和脫手套的聲音無比悅耳，「我先到外面，您慢慢整理。」 別說三分鐘，大概連兩分鐘都不到，音羽洗著手，心中感嘆喜多見把妹妹教得真好。 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不管過程多痛多難受都要忍住不能動的涼香，回過神來發現已經完成，而且不適感比預想中還要輕微很多，身心壓力釋放，頓時又有點想哭。 「好啦，沒事啦，你把浴巾蓋上吧，讓我先出去，」喜多見摸摸涼香的頭，「我跟音羽醫生去外面吃飯，可能不會太早回來喔。」 「好，謝謝哥哥，還有要謝謝音羽醫生。」 「涼香也努力了喔，下次再做點心我們一起吃吧！」
「今天真的很謝謝你，這頓我請。」 「那還用說。」音羽翻開菜單，嘴角勾起一點弧度。 「沒想到音羽醫生在婦科方面也有兩把刷子，涼香看起來不怎麼痛呢。」 「婦科方面我經驗不多，只有以前在社區醫療站幫忙做過子宮頸抹片篩檢，所以最基本的檢查技術和應對還可以吧。」 「音羽醫生看起來就很令人安心，被找去支援子宮頸抹片篩檢一點都不令人意外。」 「別說這個了，要是你今天約的人是弦卷醫生、夏梅小姐或明小姐，去幫忙涼香的事情就簡單多了吧。」 「欸，我如果單獨約女同事出來吃飯，你不會生氣嗎？」 「我為什麼要生氣？」音羽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平時接話很快的喜多見沒有回答，音羽放下杯子，一雙圓眼望著對面的人，「以我們的關係，我應該要生氣嗎？」 「我們的關係……」喜多見有些艱難地開口，「其實我想認真談論這個話題，但是，我不希望我們任何一方承受過大的壓力，也怕對我們所重視的工作產生負面影響……」 「先點菜好不好？」音羽隱隱可以猜到喜多見想談論的內容方向，「我餓了。」 訓練有素的服務生很快完成了桌邊點單，對坐的兩人安靜了一會兒，音羽拿出了手機。 「MER的最終審查會在兩個月後，那之後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整頓，無論上面做出的決定是解散還是存續。」音羽翻著手機裡的行事曆，「五個月……最多半年，如果等到那時，你還想談論這個話題，我們再來好好談，你覺得如何？」 喜多見算了算日期，「五六個月啊，那差不多一起過聖誕節？」 「你要現在就決定日子？」 「因為是很重要的事情，我想記在行事曆上。」喜多見也拿出了手機，「音羽醫生說個日期吧？」 「那就先暫定12月25日吧。」 「好，你也要記在行事曆上喔！」 「嗯，記了。」 服務生送上一份六顆的煎餃，喜多見拿起面前的小盤，盛了三個放在音羽面前，又從餐具籃裡找了叉子遞過去。 「你餓了吧，快吃。」 「我是餓了，又不是手殘了。」音羽沒有伸手去接那把叉子，「還有，我要筷子，不要叉子。」 喜多見乾笑著把叉子放進自己的盤子，另外拿了雙筷子遞給音羽。 「謝謝，那我開動了。」 吃到美味食物的音羽，好心情程度似乎提升了一個等級。喜多見叉起一個煎餃，發現自己已經開始期待半年後的聖誕節了。
聖誕節禮物
「好啊。」音羽答應得爽快，彷彿充分準備的學生回答來自老師的隨堂測驗。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告白，然後獲得對方欣然同意的喜多見有點暈乎乎的。大概是長時間存在幻想裡的期待終於要成真，高興過了頭，反應都有點遲鈍。 跟著音羽走到公園的陰暗角落，迎面而來的人類鼻息打在臉上的時候，喜多見才發現兩人之間的距離有些危險。音羽的臉靠得太近，喜多見的視線無法聚焦，一片模糊中，雙唇感受到一陣柔軟的壓力。 「幸太さん，不喜歡接吻嗎？」 退開了些距離，音羽由下往上看的一雙大眼流露出無辜和一絲似有若無的委屈。 「喜歡，」喜多見連忙送上自己的雙唇，為了表明誠意，這次不再只是表皮輕碰，喜多見嘗到了音羽嘴裡殘留的巧克力香，「尚的全部，我都喜歡。」十二月的東京街頭，處處可見洋溢著聖誕氣氛的裝飾，半年的耐心，讓喜多見和音羽都等到了最想要的禮物。 電車即將到站時，音羽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房東說，我們那棟公寓發生水管破裂，我住的房間現在淹水了，維修人員至少還要一小時才會到……」 「那……尚今天要不要來住我家？」 「你家還有涼香小姐，不方便吧？」 「我問問她，我想她肯定很樂意的。」
『音羽醫生要來住，當然好啊！』電話那一端喜多見涼香的聲音十分雀躍，『要不要我準備宵夜？解酒茶？還是哥哥其實希望我去外面小旅館住一晚，也不是不行喔……』 「涼香，不用麻煩，真的只是因為租屋處淹水需要借宿一晚而已，我們明天一早都還要上班呢。」 『好吧……那我準備客人用的盥洗用品就好。』 「其實都不用準備，我們會先到音羽醫生家拿換洗衣物等等日用品，是他怕打擾你，要先得到你的同意才安心。」 『我超級歡迎音羽醫生來的喔！對了，哥哥你沒開擴音吧？』 「沒有，怎麼了？」 『我在客廳佔著沙發看電視到很晚，讓音羽醫生只能去你房間睡，如何？』 「呵呵，你想做甚麼就做甚麼，太刻意的話人家會有壓力的。」 『知道啦，那我等你們回來喔！』
「不好意思打擾了。」 「音羽醫生晚安，歡迎來我們家喔！」涼香穿著家居服笑吟吟地迎上來，「哥哥說今天時間晚了，明早大家都還要上班，讓我不要花心思招待，正好今晚電視要播我想看的電影，我就不客氣地去沙發上享受囉！音羽醫生有甚麼需要，哥哥照顧不周的地方，隨時找我也可以喔！」 「涼香怎麼趁機損我呢！」 「謝謝涼香小姐。」音羽被這對兄妹逗笑了。
「你想睡靠門口還是靠裡面？」喜多見看著自己臥室裡的雙人床。 「我以為我要睡的是客廳的沙發。」洗過澡的音羽，一頭黑髮柔順地貼在後頸，是喜多見沒有見過的模樣。 「你睡我房間裡，涼香會比較自在。」 「有道理，但是......」 「放心吧，今天不會對你做甚麼的。」 「我不是擔心那個。」音羽扶額。 「那尚在考慮甚麼呢？」 「只是覺得，進度有點快……才剛確定關係就要睡同一張床了。」 「當作老天送我們的聖誕節禮物，如何？」 「好吧。」 拉開被子躺進床的一邊，今晚，應該睡得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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