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竹晴竹 發表於 2022-7-8 17:23:05

  事故現場突然颳起一陣強風,被吹到空中飛舞的除了落葉,還有四散的車體碎片。      「大家小心!」      聽見千住隊長透過擴音器的喊聲,跪在地上檢視傷者的音羽立刻舉起手臂保護頭部,然後往前壓低身體,為病人遮擋可能的二次傷害。      上臂彷彿被甚麼東西撞了一下,接著是刀割般的痛楚,然後出現淡淡的濕潤感。      『大概是割傷了吧,還好有用手護住頭。』音羽心想。      風停了,大夥立刻繼續投入緊急救難工作,音羽瞄了一眼傳來疼痛的部位,果然白色的MER制服已經被劃破,並染上少許鮮紅的血漬。      「夏梅小姐,這位傷者請固定左小腿後交給救護車後送。」音羽撕下檢傷卡上的黃牌,「另外,麻煩拿彈性繃帶幫我的左手上臂加壓止血。」      「……好的。」夏梅護理師從急救包裡抓了彈性繃帶和紗布,繞到音羽左側,「回單位再好好處理是嗎……還是墊塊紗布比較乾淨吧,衣服剪開一些可以嗎?」      「麻煩你了,以不汙染環境、不耽誤時間為原則。」音羽低聲道,「應該是風吹起的碎片割的,夏梅小姐沒受傷吧?」      「我沒事。」夏梅幹練地從破損的衣袖剪開至能看見傷口的程度,覆蓋上紗布後以彈性繃帶用力纏緊固定,最外層還多繞了圈膠帶,以防活動時鬆脫,「目測是五公分左右的割傷,雖不嚴重,音羽醫生還是多注意點不要太逞強。」      「謝謝,那我繼續去檢傷了。」音羽站起,頭也不回地往下一位傷者的方向去了。      曾經為了救助患者隻身進入持槍歹徒所在建築的夏梅護理師,似乎沒有資格吐槽其他MER成員這種程度的奮不顧身。
      在太陽下山前完成了任務,今日的出勤以光榮的死者零人告終,喜多見主任的表情卻不怎麼好看。      回醫院的車上,夏梅一邊整理急救包一邊翻找出待會兒治療音羽醫生可能需要用到的物品,「清創、消毒、縫合、包紮用具都在這裡,音羽醫生要自己挑醫師嗎?」      「……看誰比較不忙吧,我都可以。」音羽不擅長應付這種玩笑,挑人甚麼的也太尷尬了。      「音羽醫生,」喜多見的目光定在音羽手臂上的彈性繃帶,「甚麼碎片割的?鐵片嗎?」      「我不知道,剛剛現場太忙了沒來得及找。」音羽跟上了喜多見的思路,「破傷風疫苗,預防性地打一下好了。」      「我回去就登入帳號來開藥。」接話的是弦卷比奈,在場只有她和冬木屬於東京海濱醫院的醫師,本院人員的系統權限比較完整方便,「音羽醫生有對甚麼藥物過敏嗎?」      「沒有過藥物過敏,麻煩弦卷醫生了。」            德丸將TO1駛進車庫,喜多見一手抓了那包夏梅準備的用具,一手推開車門,「音羽醫生,我們到辦公室角落的會客區處理吧?」      音羽覺得喜多見的表情彷彿只給了自己「乖乖跟他走」或者「被他牽著走」的選項,為免橫生事端,便靜靜地跟著下車。      「大家可以先下班或回單位,夏梅小姐還要接小孩吧?我晚點有空再來整理TO1。」喜多見向車內眾人揮手,權當下班時的道別。      「主任,我們可以整理沒問題的。」明說。      「主任,你負責好好照顧音羽醫生就好了。」夏梅眨了眨眼。      「我等等開好藥,順路去藥局領了拿過來,」弦卷醫生說,「敬請心無旁騖地在這裡安心治療。」      「我們的音羽統籌官就拜託主任了喔!」冬木醫生從前座下車,笑吟吟地對喜多見說。      「我就在車庫維護設備,有甚麼需要的話隨時叫我。」德丸補上一句。
      「我們MER真是個熱情溫暖的團隊呢。」喜多見在會客區的茶几將各式醫療用具依照預計使用的順序擺好。            音羽從自己的置物櫃拿來一條手帕。      喜多見眼神暗了暗,「我先拆開彈性繃帶。」      急救現場很少有可以慢慢來的時候,在喜多見的行醫生涯裡,像這樣為了避免弄痛病人而刻意把動作放慢放輕的機會實在不多,救人無數的喜多見一瞬間有點懷疑自己的熟練度是否足以勝任。      「放了這麼久,果然黏住了,我用生理食鹽水沖一下。」乾涸的血塊使得紗布黏附在傷口上,喜多見耐心等待生理食鹽水將周邊潤溼軟化,才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揭下那塊早已鞠躬盡瘁的紗布。      音羽輕輕捏著手中的手帕,表情沒有太大變化。      「啊,不知道弦卷醫師回來了沒?」喜多見伸長脖子往辦公區張望。      「怎麼了嗎?」      「想說,看你願不願意給她練習一下縫合?」      「弦卷醫師的程度,早就不需要練習這種基本技術了吧。」音羽覺得古怪,就算有意讓研修醫練習,喜多見應該早早提出,不會等到現在,「而且你才拆了紗布而已,連清創都還沒做,難道清創也要讓人家練習?」      喜多見低頭苦笑,想唬過菁英醫系技官兼新晉男友,自己簡直不自量力,「不……其實是……我不想弄痛你。」      音羽瞪大了眼,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這傢伙有勇氣衝進爆炸現場救一個生死未卜的人,卻在安全的地方一個簡單的傷口處理之前退縮?      「不好好清創的話,我可能會感染而死喔。」      把關注點導向救命,成功召回了喜多見的理智。      「那……你忍耐一下。」      棉棒反覆擦過傷口,施了點力量搓去乾硬的血塊和塵土,這滋味一點也不好受。音羽咬著手帕,壓抑閃躲的本能,努力把注意力抽離傳來劇痛的傷處,盡量不發出聲音以免影響到喜多見的專注――任誰都希望這過程快點結束。      「現在打局部麻醉藥,再忍耐一下下,很快就不痛了喔。」      傷口位置在左上臂的後側,本人不照鏡子看不清的位置。喜多見坐在音羽的左後方,如同平時診療病人,隨時說明醫療步驟兼安撫情緒,特別的是這個病人會用沒受傷的右手幫忙遞器械。            等待麻藥生效的時候,音羽把手帕從嘴裡拿出來,回頭一看,喜多見臉上的汗水竟比自己還要多。      「感謝你手腳快,沒想像中折磨。」      「感謝你忍得住沒亂動,還幫忙遞用具。」      「讓你做事越順手,我就少受點苦,這點自覺我還是有的。」      「測試一下喔,會痛嗎?」喜多見用針具輕碰傷口周邊的皮膚,測試麻藥是否生效。      「不痛,可以縫了。」            上了麻藥之後的縫合對兩人而言輕鬆許多,先打破寧靜的是音羽。      「沒想到喜多見主任是這樣的主管,試圖把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推給部下。」      「欸,官僚不都是這樣的嗎?看來我是近墨者黑了!」雖然看不到口罩下的表情,音羽知道喜多見此刻一定掛著欠揍的微笑,「我也是知道弦卷醫師做起來不會有問題,才敢把你交到她手上。」      「然後你就在一旁納涼?」音羽想起在官僚系統遇過的某幾位盡把工作丟給屬下,最後出來收割功勞的主管。      「誰說我要在一旁納涼?我要在一旁做好家屬的工作啊!」      音羽不解。      「在你難受的時候,握著你的手,說些好聽的話或者承受你把我捏到瘀青之類的。」其實可以的話想直接把整個人抱在懷裡安慰,但喜多見覺得如果在辦公室講出來,可能等一下就要拜託弦卷醫師縫合自己了……噢不,有些傷口的類型是沒有辦法縫合的。      「就一道五公分的割傷,你那描述,不知道的人聽了還以為是在生孩子。」音羽故意不看喜多見,耳尖卻悄悄地紅了。      「的確,還好我們沒有生孩子的問題。」喜多見剪斷縫線,「小割傷我都怕,你如果生孩子,我豈不是要心疼壞了。」      沒有去探討這個如果裡面為什麼自己是負責生孩子的那方,音羽決定只提取喜多見傳達出來的溫柔和疼惜收進心底。
      「破傷風疫苗拿來了,還有備用的消炎止痛藥。」弦卷醫師拿著藥袋走進MER辦公室,遠遠往角落會客區望去,音羽醫師似乎是上身半裸的狀態。雖說因為職業的關係各種肉體都看過摸過,但沒有生命危險且對方是異性上司的情況下,弦卷覺得還是要多一分謹慎禮貌,「藥物先放這邊的桌子上嗎?」      「直接拿過來吧!」喜多見主任說著,聲音跟平常一樣爽朗。      「麻煩你跑一趟了。」音羽說。      「不會不會,還有甚麼我可以幫忙的嗎?」弦卷進到會客區,眼睛不知道該往哪兒放,從餘光所見推測傷口應該是已經縫好,只剩最後包紮了。      「這邊的破傷風疫苗是安瓿瓶包裝吧?弦卷醫生有開過安瓿瓶嗎?」喜多見拆開新的一包紗布。      「成功過一次,而且是拿剪刀敲的。」言外之意是還有其他失敗經驗。      「那這瓶你開開看,順便幫我們抽藥。」喜多見說,「直接用手試試看,有時現場狀況嚴峻,不一定有剪刀可以用。」      「好。」弦卷拿起安瓿瓶,確認了刻痕的位置。      「你這樣握容易割傷自己,右手大拇指往上一點。」音羽看著弦卷的動作,出聲提醒。      「是。」弦卷依照指示改變握法。      「像這樣的動作,施力瞬間速度要夠快。」音羽用手勢比劃示範給弦卷看。      「你別動,我膠帶還沒貼好呢。」      沒有理會喜多見的抗議,音羽見弦卷似乎還在做心理準備,又說了句:「會怕的話,先拿紗布包著再做也可以。」      「不行,直接練習。不是每個現場都有足夠的物資或時間讓你拿紗布。」喜多見提出反對意見。      「你應該知道被安瓿瓶割傷過的醫護人員不少,其中有些人會留下心理陰影,那要花更多時間克服。」醫政局出身的音羽,看過很多統計資料。      「我們弦卷醫師不是會因為這種小事就留下心理陰影的類型吧。」      「按部就班讓新手累積成功經驗難道不好嗎?」      「利用現在這種不緊急的情況,讓新手好好練習進階的技術難道不好嗎?」      「我不怕!」弦卷阻止了兩位前輩繼續爭論,「就算割傷,喜多見主任也會幫我縫合對吧,我要做了!」      音羽別過頭偷笑,在喜多見微微蹙眉但還沒想到這話該如何回應之前,弦卷徒手剝開了安瓿瓶,藥液完整,也沒有傷到自己,「成功了。」      三人都鬆了一口氣。      「很好,抽藥吧。」音羽說。      「是的。」      「很少聽到音羽醫師稱讚人呢!」喜多見貼上最後一道膠帶。      「請不要說多餘的話。」
      裝好藥劑的針筒孤單地躺在茶几上,剛剛負責準備這支針劑的弦卷早早被喜多見趕回心臟外科去了。      空間裡只剩兩人,氣氛立刻不一樣了。      「打哪裡好呢?」喜多見把玩著單包裝的酒精棉片。      音羽思考了一會兒:「左邊三角肌。」      「左上臂被割傷已經這麼辛苦了……」      「再打右手臂的話,我豈不是兩手都不能用了。」破傷風疫苗是公認痠痛感強烈的針劑,且為了讓疫苗慢慢作用,打完不宜搓揉,要讓身體慢慢代謝,注射部位痠痛幾日是可以預見的副作用。      「那打臀中肌如何?」      音羽翻了個白眼,「……不,走路跛腳的話更麻煩。」      「好吧,那就讓你的左手臂一次辛苦到底好好休息囉。」喜多見撕開了手上的酒精棉片。      「本來就應該這樣。」      「你的手帕再拿起來咬一下吧,」喜多見拿起茶几上的針筒,「我以前在美國也被打過這支,不是故意要嚇你,但它的後勁真的有點強。」      推藥的時候,音羽眉頭皺得越來越緊,喜多見很快移開了視線。      「好了喔。」脫脂棉球壓住針孔,再貼上膠帶固定。      音羽垂著頭靜靜地倒進沙發椅背。      「還好嗎?」把針筒丟進專用的醫療廢棄物箱,喜多見用酒精快速做了乾洗手,「你暈針嗎?要不要先躺下?」      雙手捧起音羽的臉確認意識,看見叼著手帕的戀人紅著兩個眼圈對自己輕輕搖頭,大概只是疼出了生理性淚水。喜多見伸手去取那條手帕,音羽還猶豫了一下才鬆口,「你沒騙我,真的很痛……」      「今天可以不回厚勞省,直接下班回家嗎?」      「嗯,今天不去了。」音羽靠在沙發上完全不想動,「這破傷風疫苗後勁真的很強。」      「太好了,謝謝音羽統籌官的明智決定!」喜多見露出微笑,「你知道你這樣小臉蒼白眼睛紅紅的樣子有多惹人憐愛嗎?」      「仗著我現在沒力氣揍你,很會耍嘴皮子喔?」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被白金大臣他們知道你在這邊受傷,我肯定要被罵好久……大概會先打電話罵一頓,下次見面時再拿出來念一次。」      「明天去上班,被發現的機率不高吧。」音羽說,「你要是把那針打在我的臀中肌,害我明天走路跛腳,才真的完全瞞不住。」      「總歸厚勞省那邊有人疼你是好事,我被罵也沒關係。」喜多見說著,去音羽的置物櫃取來了便服,「今天就不煮飯洗碗了,我們找間小店,吃些營養的再回家?」      「好。」      「站得起來嗎?」喜多見伸出手,如同他們第一次見面那天。      「可以。」其實靠自己的腿力就能站起,音羽還是搭上了喜多見的手,然後被拉入溫暖厚實的胸膛。      考慮到還在醫院,喜多見的手十分安分地搭在音羽的背上。僅僅因為體溫和熟悉的氣味,就讓音羽感到安心,身體的疼痛程度也從颱風天的大浪級降成適合衝浪好手享受的中浪級。      男朋友的擁抱安慰,屬於必要的接觸。
本文最後由 雨竹晴竹 於 2022-7-8 17:5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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