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跟許多拼命考取鐵飯碗的同儕不一樣，市川敦美其實不太想當公務員。 原本打算考到公務員資格之後把錄取通知書送給父母結束這場情緒勒索，最後還是因為害怕引起父親心肌梗塞，而乖乖帶齊了資料到厚生勞動省報到。 醫科大學的好友們不時會在群組裡分享最近新學到的臨床技術，或討論各自遇到的特殊病例，市川每次都覺得好羨慕。明明自己也有醫師執照，每天的工作卻是面對電腦裡冰冷生硬的法規、計畫、報表和各類公文。 從走廊盡頭的洗手間回辦公室時，市川注意到前方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步伐有些凌亂，勉強行走幾步之後，整個人靠在牆壁上。 市川熱愛助人的本能徹底被激發，連忙跑上前去，「您還好嗎？」
3. 「您還好嗎？」 不是很熟悉的女聲從背後傳來，因為一陣胃痙攣而靠在牆上休息的音羽閉著眼迅速思考應對方式。 「沒事，突然抽筋，休息一下就好了。」 「啊……音羽統籌官。」市川作為單位新人，面對長官雖然有點膽怯，卻不想放過這個可以運用醫療技能的機會，「是腿抽筋嗎？我去幫您拿冰敷袋，您稍等……」 「不用了，市川……對嗎？」兼顧MER和厚勞省兩邊工作的音羽沒把握能記住交集不多的新人的名字，看到年輕人眼裡藏著欣喜大力點頭，「我不是腿抽筋，是胃。」 「啊……那我有甚麼可以幫上您的地方嗎？胃藥和蘇打餅乾我都有。」 「都不用。」音羽推了下牆壁讓自己站好，「我現在好一點了，可以走去辦公室上系統請個假，謝謝你喔。」
4. 音羽升職為統籌官之後，在人事系統的直屬長官從醫政局長變成厚生勞動大臣，電子版的休假申請單只需三秒就送到了白金的手上。 不再直接隸屬於醫政局，不代表醫政局長對統籌官的工作內容沒有置喙的餘地，公部門裡多得是權責歸屬曖昧不清的大小事，過去多年的上司下屬關係加上鄰近的辦公座位，大家都默認音羽仍然是久我山的得力助手。 因此當白金大臣點開申請單，看到音羽當天下午的請假事由寫著「身體不適」時，轉頭對著面前的久我山就是一頓數落。 「我知道音羽能幹，但再厲害也不能讓你這樣虐待！剛剛開會我就看他氣色不太好，你看看，這下午就要請病假了，他多久才請一次假！要是音羽病倒了，我看你去哪裡再找一個統籌官。」 「這……人偶爾總是會身體有恙，也不能說都是我把他累的，也許是MER那邊的工作太過操勞……」 「你說這甚麼話，MER現在才是他的主要工作，你請他幫忙的那些都是雜務，你底下多少人啊？怎麼不能多接一點？」 『像音羽這麼能幹的部下一時還沒培養起來……』知道自己理虧，這話久我山只敢在心裡小聲地說。 「沒有人才就培養人才！」白金大臣彷彿會讀心術，畢竟也是一步一步走上來的人，「我最多接受讓音羽協助你『指導』部下，不准再把工作直接丟給他！」
5. 音羽走出車站，撥通喜多見的私人手機：「下午要出勤的話我會缺席，先跟你說一聲。」 「我明白了。有重要會議是嗎？」公務繁忙不能隨MER出勤不算少見，喜多見有點意外音羽特別打電話來通知自己。 「不是，」音羽頓了一頓，決定吐實，「我下午請了半天病假，所以得乖乖待在家裡，不能在外拋頭露面。」 「你怎樣不舒服？」 「被早上的會議噁心到了。」 喜多見噗哧一笑，很高興音羽終於學會把自己的感受排在前面，「只有這個？」 「可能今天早餐吃得多了一點，剛剛真的有胃痛一下，但我送出假單走到車站就完全不痛了，你說問題出在哪？」音羽停下腳步等紅燈，「以後吃早餐還是讓我自己倒飲料，你每次都想讓我多喝一點，胃很辛苦。」 「知道了，你好好休息，難得請假回家就不要再開筆電了喔。」 「開筆電查查好吃的粥的食譜，你晚上回來一起吃？」 「都行都行，你別累著就好。」
==================================================== <待續>
本文最後由 雨竹晴竹 於 2024-4-7 12:53 編輯
6. 喜多見回家時，發現爐子上有一鍋溫著的粥。 快速沖了澡走進臥室，夏日的夕陽尚未完全落下，一片暖橘光線灑在床尾，床上的人動動薄被底下的腿，換了個姿勢沒有醒來。 把聽診器的膜面用掌心摀熱，喜多見坐在床邊，輕輕拉起音羽的睡衣下擺，才聽完第一個位置就被推開了。 「不是說回來就叫我嗎？現在幾點了？」音羽睡眼惺忪，語氣有些不滿。 「我這不是來叫你了嗎……才剛過六點呢別緊張。」喜多見撥開音羽撥開額前的散髮，「肚子還痛嗎？」 「下午就都不痛了，就說是早上那會議太噁心的緣故。」音羽伸了伸懶腰，「該起來了，不然晚上會睡不著。」 「乖，讓我聽一下。」喜多見就著音羽伸懶腰的動作直接把衣服往上掀，露出整個肚皮，「好久沒有看這種輕症，都快生疏了。」 音羽難得沒有反抗，靜靜地讓喜多見做完聽診。 「聽出甚麼名堂了嗎？」 「沒有。要是連我都能聽出問題，明天就把你押去消化內科照胃鏡。」喜多見少見的收起了笑，「今天先放過你，最好不要給我有下次。」
7. 久我山這人別的不行，在分派工作給別人同時討好上司方面，確實有兩把刷子。 把音羽手上幾件剛要開始的案子重新指派了局裡的承辦人，吩咐他們去找音羽做交接，走過坐滿年輕科員的大辦公室，久我山突然想到，若是這裡面有人可以幫忙分擔音羽在MER的出勤工作，白金大臣應該會更開心吧。 於是，休了半天假的音羽，復工一早便發現自己的信箱裡躺了一封文情並茂的MER實習醫師申請信。
「久我山局長，MER徵人的事，不是應該事先跟我討論嗎？」 「哎呀，你要是不喜歡，再對外公告說錄取者從缺就好了，我這不是讓你早點知道候選人，讓你有多點時間想想嗎？何況有沒有人願意來還是未知數呢，又不加薪，我們醫政局熱血的人有那麼多嗎……」 結束與久我山的通話，音羽嘆了口氣，再度拿起公務電話，撥了MER辦公室的號碼。 「正好TO1上還有有一個人的位置，音羽統籌官如果有合適的人選，我覺得可以喔。」喜多見主任的回覆簡潔明快。 「我知道了，我再看看。」 「您辛苦了！」 一通公事公辦的電話，聽到喜多見充滿朝氣和信心的聲音，讓音羽覺得如同被暖暖的陽光蒸去了心頭的潮濕煩悶，面對緊接著來尋求任務交接指導的後輩們，不自覺地都多了點耐心。
午休後，音羽訝異地發現手頭的雜事少了很多，對於銷假上班第一天就準時下班的可能性感到雀躍的時候，辦公室的門又被敲響了。 「請進。」 「音羽統籌官午安，您身體好些了嗎？」拿著筆記本進門的是昨天在走廊巧遇的市川敦美。 「我很好，謝謝。」音羽回答，「有甚麼事嗎？」 「是這樣的，我看到MER徵求實習醫師的公告，我寄送了申請，想來請教音羽統籌官，有沒有哪些書籍資料等等，可以推薦給MER實習醫師學習，我想提早準備相關知識技能。」 「還沒有決定錄取誰，你會不會太早來問了？」 「就算這次不是錄取我，我也想提早準備，我相信只要平時努力累積，總有一天有機會派上用場。」如果人事處的同仁在場，一定會覺得市川此時充滿熱情的眼神跟新進人員報到那天判若兩人。 「好吧，你先回去，我晚點回你email。」 「謝謝音羽統籌官！」市川開開心心地鞠了個躬，還給音羽一個安靜的辦公室。
8. 「市川敦美，」夜晚的MER辦公室裡，喜多見一邊吃晚餐，一邊看音羽帶來的簡歷，「女生？不會是你的迷妹吧？」 「喜多見主任，雖然已經過了上班時間，但討論公事請你正經一點。」 「畢業後在大學醫院研修兩年，然後考上醫系技官，在厚勞省服務將近一年……這樣算起來年齡跟弦卷醫師差不多？」 音羽點頭：「我跟她談過，她說當公務員是她父母的夢想，她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是行醫救人。」 「這樣就夠了，我當初選弦卷醫師也是這樣挑的。」 「你那樣太魯莽了，我不能認同。」 「欸，你選市川還有別的理由？」 音羽擺出一個看笨蛋的表情，說道：「她態度之積極鶴立雞群，寄了申請馬上來找我要書單，還說沒錄取的話就一直努力等待下次機會……這是沒加薪水的工作，我有那麼一點點感動。」 「嗯，你果然比我嚴格。」喜多見笑著把一大口蛋包飯送入嘴裡。 「第一次出勤，讓市川跟你好了。」音羽還在認真思考公事，「我覺得你比較會帶人。」 「跟我好啊，」喜多見撥弄著塑膠盤裡的茄子，「被你罵哭或是被你在現場的動作帥到神魂顛倒，對新人而言都太殘忍了。」
9. 由於需要兼顧厚勞省原本的業務，市川在MER的實習安排是每周兩天。第一個月過去，市川覺得這僅有的八天，天天都被MER震撼。 成員們在現場的迅速反應、默契配合，前輩醫師們的精湛技術，市川雖早有心理準備，仍經常看得瞠目結舌，只能盡力配合喜多見或音羽的指示，努力跟上不扯後腿。 沒出勤的時候，冬木曾經帶市川到麻醉科醫局，利用模型手把手地教她插管技術。弦卷不吝於與市川分享學習方法心路歷程，以及心血管外科的手術影片。夏梅和明也都很好親近，樂意為市川解答MER大小事。對於各種儀器瞭若指掌的德丸，則是建議市川，在行有餘力想聽的時候，一次多認識一兩項儀器就好，以免資訊過多消化不良，需要的話，自己隨時都在。 何其有幸，能加入如此溫馨的團隊，市川甚至會想，上天讓自己考上醫系技官，其實是安排了讓夢想實現的一條彎路。
10. 注意到幾個前輩醫師都下班離開辦公室了，市川才敢趴在桌上，稍微整理一下情緒。 不久，市川感覺到一隻手搭在自己肩膀上。 「沒事的，我剛來的時候，連A-line都打不到呢！」弦卷比奈試圖用親身經歷的慘烈事蹟來安慰今天出勤對自己表現不滿意的市川。哪個新手沒出過問題讓前輩善後？人人都是這樣成長起來的，「你看一下我傳給你的那個解剖影片，把神經血管走向背熟一點，下次一定會做得更好！我也還有好多要努力的地方，我們一起加油吧！」 「弦卷醫師……謝謝你，我會振作的。」市川滿懷感激地看著弦卷，目送對方離去後，打開筆記型電腦，開始發憤圖強。 一小袋餅乾從左邊的桌面滑進視線範圍，市川轉頭，看見德丸拿著一包相同的零食正在咀嚼，「補充點能量，更有精神讀書喔！」 「德丸君，謝謝，」市川拿起那包餅乾，「剛好是我喜歡的口味呢。」 「對吧！我之前也買過這牌的綜合包裝，吃來吃去還是蛋黃的最好吃，後來就只買蛋黃口味了。」德丸似乎因為找到同好格外興奮，「夏梅小姐是海苔口味的忠實擁護者，明小姐則是喜歡牛奶的，我終於遇到跟我一樣的蛋黃愛好者了！」
==================================================== <待續>
本文最後由 雨竹晴竹 於 2022-6-26 21:26 編輯
11. 「市川，你好久沒跟我們一起吃晚餐了！是不是在MER樂不思蜀了啊？」 週五晚餐時段的餐廳總是生意興隆，這一桌剛從厚勞省醫政局下班的年輕人點完第一輪啤酒，不客氣地開始調侃久未出席聚餐的同事。 「哪有，我每周還是有三天都來這邊上班啊，我還沒去MER的時候也不是聚會的全勤成員嘛。」市川敦美雖然對厚勞省的工作沒興趣，私下和幾個比較投緣的同期吃飯聊天倒不是很抗拒。 「MER好玩嗎？音羽統籌官會不會很可怕？」發問的是比市川早一年進入厚勞省的柴崎。 「我本來就滿喜歡臨床工作的，音羽統籌官嚴格是嚴格，但也不至於有不合理的要求，我覺得能跟到這樣的上司很幸運。」 「你該不會，喜歡上人家了吧？」胡亂臆測的是辦公室座位在市川斜後方的神田。 「喂，別胡說！我對音羽統籌官真的是純粹的敬佩和仰慕之情。」市川有點生氣，為什麼神田這傢伙的腦袋裡只能想到這些東西。 「我相信你是純粹的仰慕，如果這傢伙出去亂講，我一定幫你揍他。」柴崎拍了拍市川表示支持，「神田你沒跟音羽統籌官實際接觸過吧，下次你自告奮勇去接他以前承辦過的業務試試，你就可以理解純粹的仰慕之情是怎麼回事了。」 「此話怎講？」 「他留下來的那些資料之詳細完善，會讓你覺得光是看到公文上這個人的簽章，都肅然起敬。」柴崎以過來人的身分作證，「我們課裡的前輩要去跟音羽統籌官開會前，那緊張和謹慎的程度，堪比直接面對白金大臣，你能想像嗎？」 「這恰好說明了音羽統籌官工作能力優異，再加上他出色的外表，隨隨便便就把市川這種單純的姑娘迷倒，應該是很合理的事情吧。」神田還是不放棄亂點鴛鴦譜，「也許市川只是還沒注意到自己的心意，也許是日久生情的所需的日子還不夠長……」 店員正好送上了第一道炸物拼盤，市川夾了塊雞翅放到神田的盤子裡。 「快吃！把你那胡言亂語的嘴堵上！」 日久生情？心意？這幾個關鍵字瞬間讓市川有種被戳到的感覺，但引起反應的對象絕對不是音羽統籌官。 何況，她感覺那位可敬的上司並不是單身。
12. 坐在筆記型電腦前一邊查資料一邊整理筆記，很容易忽略時間流逝。 「市川醫師，再過十分鐘，我要準備鎖門囉。」已經換回便服的德丸，在市川的筆電旁放下一個蛋黃口味的餅乾，「今天也這麼認真呢！」 「啊啊好的，我馬上收拾！」每周只來兩天的實習醫師沒有配發MER辦公室的鑰匙，「不好意思忘了時間，希望沒有耽誤到德丸君。」 「沒有耽誤喔，你慢慢收沒關係。」 「那個，是柯南的領結嗎？」市川注意到德丸背包上的吊飾。 「對啊，你認得耶！」德丸有點驚喜，「這是正版的喔！幾年前去看展覽買的周邊商品，回老家的時候還被我媽吐槽幹嘛花那麼多錢買一個蝴蝶結……」 「不一樣！柯南迷會懂的！」 「啊，該不會市川醫師你也是柯南迷？」 「是呀，雖然大家都說柯南的電影版越來越難看，但每次出新的我還是會買票去電影院看。」市川把整理好的電源線收進包包裡，「話說，去年已經沒有朋友願意跟我一起去看柯南的電影了。」 「今年的預告片已經公開了呢，等上映的時候，找一天你請我去看？」 「為什麼是我請你啊？」市川有點開心德丸順著自己的誘導說出了提議，但細節好像有點怪怪的。 「你請我看電影，我請你吃飯囉！」 13. 「我也喜歡你，」市川攪拌著水果茶，「但是德丸君，如果我們交往的話，還可以一起在MER工作嗎？」 「不影響工作表現的話，應該可以吧。」德丸回答，「我們兩個都很專業，面對工作的態度跟私人情感分開，應該沒問題的。」 「我覺得，還是要先問一下上司比較好，畢竟我是音羽統籌官帶來的實習人員，我不想給他添麻煩。」市川低著頭，「萬一不行，我會考慮暫停MER這邊的實習，你可以等我幾天嗎？」 「我隨時都在，」德丸握住市川的手，「不過你早點去問音羽統籌官比較好，速戰速決得到答案，別一直胡思亂想。」 14. 周一下午，市川敲了音羽辦公室的門，這次她比數個月前剛送完實習申請那天還緊張得多。 「音羽統籌官，我有問題想請教。」 「你說。」 「那個，請問MER有規定禁止辦公室戀情嗎？」 音羽的手離開了鍵盤，抬頭看進後輩的眼睛，「請坐。」 完了，不是一翻兩瞪眼的回答，居然要深入談話嗎？市川戰戰兢兢地拉開那張自己從未坐過的會客椅。 「先回答你的問題：沒有規定，只要不影響工作表現，MER目前不干涉成員私人交往活動。」 「是，我明白了。」 「必要時注意利益迴避和如實申報即可，就是公務人員法規裡那些。」 「了解。」 「接下來是假設性的情況：如果有一天，你的工作單位禁止辦公室戀情，同時出現了讓你十分在意的同事，我個人的建議是，工作可以再找――況且以你的能力，找份好工作不難――要是錯過有緣人，就真的可惜了。」 精神高度緊張的市川需要一些時間消化音羽這段話，「……謝謝音羽統籌官的肯定和指導。」 「還有其他問題嗎？」 「沒有，那我先回去了。」市川站起，把椅子推回原位。 「不告訴我是誰嗎？」 「啊、這個……那個……」 「開玩笑的，反正我們就那幾個人，大家遲早會知道，你說對吧？」 滿臉通紅耳尖發熱的市川，似乎是第一次看到音羽在這間辦公室裡笑了。
15. 收到準女友訊息，前來霞關接人下班的德丸找了個沒甚麼人經過的角落等候，手上提著的是喜多見主任推薦的音羽統籌官可能會喜歡的蛋糕，和另外一袋受託代為轉交的物品。 「德丸君！」市川小跑著撲進德丸的懷裡，「現在起你是我的男朋友了！」 「真是太好了！我就說沒問題吧！」德丸一手抱住市川，另一手把兩個袋子拿遠了一點，「你小心點，別把蛋糕撞壞了。」 「甚麼蛋糕？」 「要給音羽統籌官的謝禮。」德丸推著市川往大門的方向，「親愛的女朋友麻煩帶路，先辦正事，等一下我們再找餐廳好好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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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從前德丸若出現在厚勞省的辦公室，音羽肯定會很意外，但是今天，又有市川同行，音羽就不太意外了。 「喔，這麼快就公布答案啦。」音羽眼帶笑意，市川的臉又紅了。 相較之下，德丸冷靜得多：「音羽統籌官，謝謝您幫助我脫離單身，一點心意希望合您口味。」 「德丸君，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要跟你交往的不是我喔。」 「怎麼會搞錯呢，是要謝謝音羽醫生給市川來MER的機會，我才能有今日！」德丸笑得燦爛，「另外這一袋是喜多見主任說您忘記帶走的，他聽到我要來霞關，便託我轉交。」 「謝謝，你們趕緊把握時間約會去吧！」 送走熱戀中的小情侶，音羽打開喜多見交託的袋子，看見一份大包裝的蘇打餅乾，會心一笑。 那人精準指點了德丸自己喜歡的蛋糕口味，又怕自己空腹吃甜食胃部不適，所以送來了蘇打餅乾，而特地選大包裝的用意在於順便幫霞關這邊的辦公室補貨。自從那次胃痛請病假後，蘇打餅乾就被列為生活必需品了。 音羽讀懂了喜多見的心意，決定把那份沾了喜氣的蛋糕提回家，晚餐後一起享用。
17. 市川與德丸的交往相當順利，兩人可說是無話不談，彼此之間沒有祕密，直到市川問起了有關音羽的八卦。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音羽統籌官像是有家室的男人。」市川說。 「這個嘛，你就相信自己感受到的東西就好了。」德丸一邊說話，一邊往碗裡灑入七味粉，沒有看市川的眼睛。 「你應該知道得比我多吧，透露一點嘛！」 「不行，這你得靠自己觀察。」 「觀察甚麼？至少給點提示？」 「嗯，」德丸想了一想，「也許你可以從休息時間開始多注意，尋找一些蛛絲馬跡。」 市川嘟了嘟嘴，對德丸的不坦白有些不滿。 「你就當偵探查案，假裝自己在演柯南，生活多點樂趣？」德丸尷尬地笑著摸摸市川的頭，「你這麼聰明，一定會找到答案的。」
18. 一個月後，午後的咖啡廳，小圓桌上的切片蛋糕被推到一邊，騰出一點桌面空間讓市川拿出筆記本。 「德丸，我發現了三件奇怪的小事。」 「你居然還寫筆記……不愧是第一次就考上公務員的醫生，有夠認真。」 「我怕忘記嘛，你又不肯直接告訴我。」 「好，說來聽聽。」 「第一件事真的很微小，跟MER辦公室角落的食物共享籃有關。」市川指的是喜多見主任準備的一個小空間，當初說是為了營造友善職場，方便偶爾過度勞累的成員們補充能量，擺了一些餅乾茶包即溶咖啡等等讓大家自由取用，如果成員有想分享的食物也可以自行放入。喜多見作為MER唯一的全職人員及主任醫師，很少讓它見底。 「前幾周有一次下午出勤回來後，音羽醫生站在食物共享籃那個角落活動筋骨，做些簡單的伸展之類的，然後喜多見主任走過去的時候，從籃子裡面拿了一包蘇打餅乾遞給音羽醫生，音羽醫生接過的動作有點慢，拿在手上又看了一會兒才打開來吃。」 「明明音羽醫生離食物共享籃比較近，要甚麼的話自己拿就好，為什麼喜多見主任要特地走過去拿一個給他呢？這是我所發現的第一個疑點。」 「嗯，第二件奇怪的事呢？」德丸聽完，沒有給予特別的回應。 「你不幫我分析嗎？」市川不加掩飾對於德丸這種冷淡反應的失望。 「我想三件聽完再一起分析，」德丸說，「等等聽完我一定多說幾句，你別傷心。」 「好，姑且相信你。」市川翻到筆記本的下一頁，「第二件事，發生在某天午餐時間，音羽醫生吃完便當不久，就去走廊接電話了。後來我出去丟垃圾的時候，他還在走廊講電話，但當我回到辦公室，發現剛剛音羽醫生坐過的位置桌面，他的空便當盒等垃圾和餐具都消失了，整張桌子乾乾淨淨。」 「會不會是剛好有人需要用那張桌子，看到有垃圾就先拿去丟了？」德丸說。 「但是那天沒有別人要用啊，而且音羽醫生吃飯是用自己準備的環保筷，那很明顯是用完要洗乾淨收起來，而不會隨著免洗餐盒一起丟進垃圾桶的。」 「你覺得有人幫他收？」 「也只能這樣推論了吧？」 「那你覺得可能是誰？」德丸開始進一步引導。 「MER成員的話……」市川認真思考，「先排除我跟你。我記得那天冬木醫師一直在手術室沒有過來，比奈、夏梅跟明感覺都不會亂動別人的東西，而且音羽醫生一向公私分明，應該不可能叫同事幫忙處理這種小到不行的私事，這樣的話，似乎就只剩下喜多見主任了。」市川一邊分析，一邊在筆記本空白處寫畫重點，「喜多見主任在國外待了很多年，作風比較熱情自由，也是可以理解。像我就從來沒遇過同事之間互相幫忙洗餐具這種事。」 德丸笑了笑，催促市川繼續講第三件事。 「第三件事啊，就是前天出勤的時候，喜多見主任不是被掉落的天花板砸到肩膀嗎？任務完成準備回醫院的時候，明小姐去取了冰敷袋放在喜多見主任被砸到的位置，夏梅小姐則是拿出固定冰袋用的彈性繃帶，但是夏梅小姐把那捲繃帶直接遞給了音羽醫師，這就讓我覺得有點奇怪了。」市川說，「一般來講，用彈性繃帶綁冰敷袋都是護理師在做比較多，當天我跟弦卷醫師也都在，為什麼要特別交給音羽醫師呢？雖然平常音羽統籌官很親和，但他畢竟是在場職位最高的人耶，哪有下屬能完成的簡單事項交給長官去做的道理？」 「嗯，我覺得你的觀察報告很棒，」德丸說，「同時考慮這三件事情，有沒有想到合理的解釋？」 「天啊，你讓我想起了當年討論病例時，在指導醫面前絞盡腦汁的感覺，我都快分不清今天是約會還是受訓了！」 「不好意思啦，等等補你一個甜蜜約會的下半場，這個真的要靠你自己，我不能直接說。」 「嗯……給蘇打餅乾、整理垃圾收餐具，這兩件事似乎可以解讀為喜多見主任想要討好音羽統籌官，一個奉承長官的概念？彈性繃帶那個……是為了讓音羽統籌官親手包紮，以便對於喜多川主任『為救人不惜自身掛彩』的積極工作態度留下更加深刻的印象？綜合解釋是，喜多見主任也想升官，所以拼命表現自己，奉承頂頭上司？」 「你見過有人用蘇打餅乾奉承長官嗎？」德丸苦笑，市川作為官僚，果然會先往這方面思考嗎？ 「的確是怪怪的啦，但也許音羽醫師就偏愛那一味？」 抓到了適合給予提示的機會，德丸有些興奮，「我問你，你喜歡哪個口味的餅乾？」 「我吃餅乾當然是要蛋黃口味啊，不是跟你一樣嗎？我們還沒交往的時候，你就三不五時會在MER辦公室分給我那個牌子的……」看見德丸點著頭，似是在鼓勵自己說下去，「啊，該不會……」市川把頭前伸，靠近德丸的耳朵，小聲地說，「喜多見主任在追音羽醫師？」 德丸瞇起眼：「嗯……方向大致正確了，但是時態不太對。」 「欸？」 德丸也受夠了這種只差臨門一腳的感覺，繼續引導：「你想想嘛，如果今天我受傷，你會不會想親手幫我包紮？」 「當然會啊，我好不容易當上醫師，自然想親自診治重要的人，相處時間長，還方便經常檢查復原狀況……啊！」市川突然雙手摀住嘴巴，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 德丸滿意地看著女友的反應，拿起紅茶啜飲了一口。 「時態不對的意思……是……音羽統籌官和喜多見主任……」市川大概是過於震驚，一句話結結巴巴說不出口。但是當統合了所有線索，排除不合理的選項，剩下的那一個，似乎就是答案。 「嗯，不要說出去喔！」德丸把被晾在一邊許久的蛋糕盤拿到女友面前，「尤其是厚勞省那邊，人多嘴雜，我記得你說過不想讓音羽統籌官惹上麻煩吧。」 「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市川合上筆記本，「晚上我們去河邊玩煙火的時候，記得提醒我把那幾頁筆記撕下來燒掉。」 「不愧是年年給柯南電影貢獻票房的人，懂得銷毀證據。」 「從今天起不只要貢獻電影票房了，」市川叉起一塊蛋糕，「還要守護我敬愛的前輩們。」
19. 一年後，久我山秋晴忿忿地將市川敦美和德丸元一的喜帖摔在桌上。 「是怎樣？我們厚生勞動省的人一個個都要嫁去MER了！」
20. 身在東京都知事官邸的厚生勞動大臣白金突然打了個噴嚏。 「穿太少了嗎？去我衣櫃隨便挑一件披著吧。」
<正文完>
本文最後由 雨竹晴竹 於 2022-7-2 20:22 編輯
番外一－辛苦的統籌官
市川在MER的第三個月，一次急救現場，市川檢傷時忽略了患者的病徵，所幸音羽及時發現並加以救治，總歸沒有造成延誤送醫。 任務再度以令人振奮的死者零人告終，然而收隊時，氣氛有那麼一點沉重。MER辦公室二樓夾層，音羽滿臉震驚疑惑望著喜多見。 喜多見雙手一攤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 往樓下大辦公桌旁聚集的女子群望去，與正好抬頭的夏梅對上視線，音羽招了招手，示意夏梅上樓來。 「是在哭甚麼？」音羽壓低了聲音，「我又沒罵她！」 夏梅有些為難地同樣壓低了聲音：「市川醫師說：『為什麼不罵我？為什麼這麼溫柔……』」 音羽一臉難以置信，喜多見在旁摀著嘴努力不笑出聲音。 這年頭，帶後輩怎麼這麼難！
市川在MER的第六個月，一次車禍現場，市川奔向抱著孩子呼救的母親時，忽略了一旁已然歪斜的廂型車隨時可能傾倒翻覆，所幸消防隊員及時發現，拉著市川繞路，不久那台事故車輛果然翻覆倒下，幸好沒有壓到人。 任務再度以令人振奮的死者零人告終，然而收隊時，氣氛有那麼一點沉重。
「市川，出來一下。」成員們都回到辦公室後，音羽示意市川跟自己一起到車庫外的空地。 「你今天犯了重大過失，你知道嗎？」 光是這句話的內容就足夠讓市川全身汗毛豎起，加上音羽此刻凝重的表情，市川幾乎要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是指……沒有注意到現場環境危險這件事嗎？」市川老實回答，不敢看音羽的眼睛。 「今天要不是剛好旁邊有消防員注意到，你被廂型車壓了，現場少一個醫生，多一個紅牌傷患，難道你是來給大家添麻煩的嗎？」 「對不起，我以後會注意。」 「我說過，自身安全要擺在病人安全之前，你記得吧？」 「對不起，今天是我疏忽了。」 「我很生氣，但我不是要你的道歉。」音羽頓了一頓，「別看地上，看我。」 市川鼓起勇氣抬起頭，直面從未對自己如此嚴厲的統籌官。 「知道我要甚麼嗎？」音羽說，神情依然嚴肅。 「在盡力救人之前，優先確保自己的安全。」市川冷靜回答。 「正是如此。」音羽說，「你的家人也在等你平安回家，記住這一點。」 「是的。」 「那麼，今天辛苦了。」音羽說完轉身就走，徒留已經準備好承受狂風暴雨的市川，呆呆望著音羽回辦公室的背影。
音羽徑直上了樓中樓的夾層，喜多見正在寫當天的出勤紀錄。 「罵她了？」 「算是吧。」 「她哭了嗎？」 「沒有，」音羽想了想，補充道：「至少在我面前沒有。」 「不錯嘛，變堅強了。」喜多見笑嘻嘻的，音羽一眼瞪去，更挑起了喜多見說話的欲望，「好想見識見識喔，音羽統籌官罵人的樣子。」 「講得好像你沒被我罵過一樣。」 音羽的吐槽絲毫沒有影響喜多見的好奇心：「你有跟市川說『如果你死在現場，會影響我的考績讓我很困擾』這種話嗎？」 「沒有。」音羽打開了自己的筆電。 「所以那句，可以視為是我專屬的嗎？」 「……隨便。」輸入過幾百次的開機密碼，居然連續打錯兩遍，音羽皺了皺眉，第三次放慢速度小心輸入才成功開機，「像市川這種普通人，用一般的方式講一講應該就有用了，跟你那種無可救藥的不一樣。」 「我有藥啊，」喜多見無聲地笑得瞇起了眼，「你就是我的藥。」 「喜多見主任，辦公場所，請自重。」 「遵命，音羽統籌官！」喜多見指著牆上的時鐘，「不過請容我提醒您，已經到下班時間了喔！」 這年頭，領導無法被歸為後輩又油嘴滑舌的下屬，比帶後輩更難！
本文最後由 雨竹晴竹 於 2023-5-1 00:25 編輯
番外二-職場性別平等意識
市川敦美――婚後在正式文件上都改為德丸敦美了，但工作上為了和丈夫區分，MER眾人仍慣用舊姓稱呼她――看準了兩位長官都在的時機，略帶緊張地爬上辦公室夾層。「音羽統籌官、喜多見主任，」已然勝任大多數MER工作的市川，顯露出好一陣子沒有出現的緊張，「向兩位報告，那個，我懷孕了，預產期在十一月。」
「喔，恭喜耶！」喜多見顯然喜聞樂見。
「聽到人家懷孕的第一個反應不是說恭喜吧，喜多見主任。」音羽白了喜多見一眼，才看向市川，「如何？你的情況適合說恭喜嗎？」
「啊，應該可以吧，算是有計畫想要的孩子。」市川靦腆地笑了笑，沒想到這種場合也會聽到音羽統籌官針對喜多見主任的吐槽，同時也感受到兩人不同風格的溫柔。
「那就恭喜你了。」音羽說，「預產期十一月，這樣算來你該不會是滿十二周才跟我們說？」
「是啊，想說，早期胚胎自然淘汰不算少見，如果比較穩定，確定需要休產假的話，再跟大家報告。」
「我的天，德丸君這幾周能由著你這樣衝現場，也是不容易。」喜多見皺著眉感嘆道。
「喜多見主任，我們致力於建立安全的工作環境和規範，看來似乎小有成效，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說的也是。」喜多見的眉頭瞬間解鎖，「接下來，敦美醫師有何打算？」
「我希望繼續目前的工作內容，大約再一到兩個月，比較顯懷之後轉為內勤為主的工作直到生產完，至於育嬰假的部分，我想多考慮一陣子再決定。」
「聽起來是很理想的規劃，」音羽點點頭，「那就這樣做吧，排班的事情你都不用擔心，說不定可以藉此機會多訓練一個實習醫師……你顧好自己就行了，說起來還是德丸君的工作比較需要找個代理人交接，到時候他總要請陪產假……」
「其實我們都還沒想到陪產假的事情……」
「我幫你們想了，不准拒絕。『因為丈夫要在MER上班而無法陪產』這種話要是傳出去，會害我丟官的。」
一周後，久我山局長在某場會議散會時，主動向音羽搭話：「音羽！聽說你要徵選個新的實習醫師，去暫代德丸敦美孕產期間的職務？」
「是啊，藉此機會多培養具有MER醫師技能的醫系技官，對將來的工作開展想必會有所助益。」
久我山湊近音羽耳邊，低聲說：「這次，找個女的去！」
音羽歪了歪頭：「局長，我們用人唯才，預設錄取特定性別的人，不太好吧。」
「可是我不想再看到我們厚勞省的青年才俊被MER的人拐走了！」久我山竟有些理直氣壯，「就我所知，MER目前沒有單身男性吧？但還有幾個年輕未婚的女醫師、女護理師？」
「局長您難道認為，男性和女性才有戀愛交往的可能性嗎？」音羽抿了抿唇，試圖壓抑快要笑出來的嘴角，「局長最近想必相當忙碌，還沒有上網研習公務員性別平等的課程吧，記得要在年底以前完成學分喔。」
久我山聞言先是瞪大眼，然後嘆了口氣：「唉，那主題年年都聽，就是我這老式腦袋反射性地還是舊觀念……看到你這傢伙還沒能想起來，肯定是我最近太累了。」
「局長工作辛苦，就不用為下屬們的感情生活操心了。」
「哼，當年那個財團醫院的董事多想把女兒嫁給你啊，那個婚要是結下去，你就可以少奮鬥三十年啦……結果你一去MER，天天搞得灰頭土臉不說，還被那個亂七八糟的喜多見給……唉呀不說了，像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弄成這樣人財兩失？」
「人財兩失？您該不會是這幾天跟夫人吵架了，見到下屬家庭和樂，心理不平衡才不小心用錯成語了？」
「耍嘴皮子！」久我山的惱羞成怒，顯示八成是被說中了。
被捲起來的文件輕敲手臂的音羽，心想總不能具體描述自己與伴侶的幸福點滴來反駁久我山的人財兩失論，急中生智提出了另一觀點：「下個月到沖繩訪視的出差，要不要讓給您去？暫時分開幾天，夫人就會氣消了吧？那句老話說得好：『小別勝新婚』呢！」
「我怎麼覺得你在秀恩愛。」
「我沒有那個意思，是真心希望局長和夫人也幸福美滿。」
「哼，你自己去小別勝新婚吧！」
音羽望著氣鼓鼓地離開會議室的久我山，盤算著這次去沖繩出差要買的伴手禮，多帶一份黑糖送給局長夫人好了。
本文最後由 雨竹晴竹 於 2023-5-1 00:25 編輯
番外三-機會教育
這天下午，音羽需要出席的會議地點正好在東京海濱醫院，會議結束後，音羽直接走進東京MER的辦公室。 與其花費回到厚勞省的交通時間，不如直接在MER辦公室打開筆電工作，一面觀察MER運作情況，還能順便等喜多見一起下班，一舉多得。 在二樓夾層批完公文已是傍晚五點半，MER成員們紛紛回到各自單位準備結束一天的工作。音羽稍微伸展肩頸，往樓下看去，只剩市川敦美一個人坐在大長桌邊，對著教學影片和模擬道具練習血管的縫合技巧。 「市川醫師，這麼認真呢！」長日將盡，喜多見的聲音依然朝氣蓬勃，聽不出一絲疲憊。 「那個，我想趕快多學技術，都來半年多了，在現場還是常常覺得自己很沒用……」 「醫師專業的養成是很漫長的，一步步努力很好，但別太心急喔！你想，假如你才來MER沒多久，能力就跟我一樣好，豈不是代表我這麼多年來都太不知上進了。」 「您說的有道理。」市川說，「主任，您趕時間嗎？想請您幫我看一下，每次這一步我的針要從右前方勾回來的時候，都很難掌握入針的點。」 「喔，好啊，你做一次我看看。」喜多見站到市川背後，用相同的視角看著模擬手術的器械。 「嗯，你右手一開始拿持針器的時候，試著把手腕翻上來一點。」 「能請您示範一次嗎？」市川把右手的持針器遞給喜多見。 「像這樣，手心的初始位置比較垂直，不要朝向地面那麼多。」喜多見在模擬血管上縫了一針，「我覺得這樣比較不容易滑掉。」 市川接過器械依樣畫葫蘆做了一次：「好像比較不容易滑掉，但是我覺得很費力，是我肌力還不夠的關係嗎？」 「像縫合這種細膩的動作應該是不用甚麼很強的肌力，你再多縫幾針我看看。」 喜多見一面觀察市川的動作，一面伸出自己的右手在空中比劃。 「準備進針的時候，右手的手肘也要往前伸，不是只用手腕的動作去勾。」喜多見輕輕推了一下市川的手肘，「手肘離開身體，再試一次。」 「喔！這樣輕鬆多了！」市川相當開心，反覆縫了幾針，「感覺順手很多，以後速度就可以更快了，謝謝主任！」「喜多見主任，想請您解釋一下這個。」 晚餐後，喜多見正疊著桌上的空碗盤，音羽拿出手機滑了幾下，把一張照片放在喜多見面前。 照片裡，喜多見站在坐著的市川身後，向前彎腰並伸出了手臂，桌面上大部分的東西被兩人的身體擋住，從拍攝的角度看去，就如同喜多見環抱著市川一般。 「這個……我要向我的上司解釋，還是要向我的男朋友解釋？」 「先向你的上司解釋。」 看來今天是不可能在九點之前洗好碗了。 「這個是，我在指導市川縫合技術。」 「有人能作證嗎？」 「這……當時在場的第三人，就只有音羽統籌官您了。」 熟悉MER辦公室的人，很容易辨認出這張照片是從二樓夾層往下拍的。喜多見不明白音羽為何要故意拍照，然後來質問自己。 「如果有人想找你麻煩，一狀告到性騷擾防治委員會，你可能丟工作之外，整個MER的名聲都會受到影響，你怎麼毫無警戒之心。」音羽正色道。 原來是這個原因，喜多見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大半。 「這個……市川醫師跟音羽統籌官都是值得信任的人，何況我們行得正做得端……」 「你知不知道有句成語叫『瓜田李下』？」音羽打斷了喜多見，「性騷擾的認定非常主觀，只要對方感覺不舒服都有可能立案。今天這情況，你以為我在現場就可以證明你的清白？我也可能被扣個縱容部屬的帽子，列為共犯，你瞭解事情的嚴重性嗎？」 音羽嚴肅而平靜地說著，不帶激動或憤怒的情緒：「政治圈互相設陷阱的事情不少見，身邊的夥伴都有可能被敵人威逼利誘……尤其當你的正經工作盡忠職守挑不出毛病時，敵人更容易動歪腦筋。」 「抱歉，我沒有想到這麼多……」喜多見雙手在桌面上互相搓揉。 「拜託你，今後工作上多注意點，我知道你在跟病人互動方面都掌握得很好，麻煩你跟同事相處時也要養成良好的安全習慣。」 「我知道了，明天就開始改進！」 音羽輕輕地嘆了口氣：「唉，我也希望能生活在一個互信互愛的社會，但很可惜這些年學到的，是必須多點防衛意識的教訓。」 「謝謝您特別拍下照片來教育我。」見音羽貌似結束了訓話的環節，喜多見終於露出了微笑。 「別怪我無情，我這麼做也是希望跟你一起工作久一點。」很難說喜多見的話裡有沒有反諷的意味，音羽起身拿起一疊碗盤，「好了，今晚家裡沒有上司了，只剩男朋友了。」 喜多見抓了桌上剩餘的餐具跟進廚房，從音羽身後，一手把幾支筷子放進水槽，另一手伸往前方去搆抹布。 「今天的碗交給我就好。」喜多見說話的氣息吹在音羽耳邊，令人有點發癢，他右手捏著掛在架上的抹布，卻遲遲沒有拿起的動作。 「你在幹嘛？」音羽很快發現自己被困在喜多見的身體與水槽之間，發問的語氣依然冷靜。 「突然想到，我還沒有向男朋友解釋。」 音羽在內心翻了個白眼，「那你現在解釋吧。」 「我指導後輩動機單純，絕無趁機吃人豆腐之心，因為我想抱的人只有你！」喜多見一邊講一邊收緊雙臂，這下真真切切是從背後環抱眼前人的狀態了。 「是嗎？你不會想到他跟我同樣是醫系技官出身，用的也是我以前常用的模型組，看著看著就把人家當成我的替身，情不自禁偷摸一下？」 「……你最近是看了什麼小說漫畫還是連續劇嗎？」 「聽到隔壁單位某課長家婚外情八卦而已。」 「厚勞省這麼精彩啊。」 「有人的地方都難免吧，醫院的精彩程度大概不會輸給公家機關。」 「有道理，美國的醫院那可是非常精彩……」 「可以放開我了嗎？」 喜多見只是稍稍放鬆力量，音羽仍在懷中。 「尚，不生氣了？」 「沒生氣。」 「你拍那張照片的時候也沒生氣？」想像音羽在二樓夾層偷拍自己的模樣，喜多見還是有點心情複雜。 「想來點機會教育罷了，生氣對我沒好處。」 「那……照片要趕快刪掉吧，萬一不小心流出去就糟糕了。」 「嗯，看來我教育有成。」音羽滿意地轉過身，踮腳，在對方額頭輕輕印下一吻。
本文最後由 雨竹晴竹 於 2024-4-7 12:5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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