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rukabao 發表於 2022-6-10 22:14:47

*我流蘇薩克氏症候群*勝→(?)久

  綠谷出久一覺醒來發現自己雙眼疼極了,眼皮的腫脹感他習慣了好幾分鐘才接受過來。綠谷撐起身體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於陌生的房間裏。他無法形容這種違和感,書桌上擺滿了某個人的海報和各種手辦,卻總感覺這裏多了點什麼,又少了點什麼。燈光照得晃眼睛,腦子仿佛被木塞堵住了般,害得他難以思考。   不過還是有件必須想清楚的事。   「我……是誰來著?」   落地的那一瞬間綠谷差點軟跪在地上,他扶著床邊一點點地施力站起來,發現桌上放有一張紙。   「你的名字是綠谷出久。」   就像生怕自己發現不了,還特地貼了好幾張在邊邊角角,連平假音都好心地標上了。他默念了好幾次名字,綠谷出久、綠谷出久、綠谷出久。讀著還算順口,他只能迫不得已接受了這陌生的名字。不過還沒有結束,視線一轉,有條特別加粗了文字的紙條引起了他的註意。可惜上面被誰用黑筆劃掉了,綠谷看不明白。   他撓了撓頭,順著一張帶有箭頭的紙看去,那是房間的盡頭。那裏有扇門,門上又出現了用熟悉的字跡寫的紙條。綠谷出久經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每步都走得特別輕,連木製地板都沒發出什麼聲響。他就像個在探索的旅人,為了緩解緊張,他攥緊了自己的衣角,看清紙上寫了什麼前還咽了口唾沫,掌心甚至忍不住要冒汗。   「打開門左轉,到升降機後摁1。」   也許是在為他指路。紙上的留言恐怕是預知了自己會失憶,所以才提前留下各種線索,引領他找到方向。可對方到底是誰呢?綠谷出久情不自禁去思考,嘴裏跑出碎碎念都沒反應過來,硬生生浪費了好幾分鐘,才願意按照紙條的意思打開門,沒想到對著木門的墻上還有一張。   「不要到處走,給我直接去1樓。」   原來他看起來是那種會隨便走的人嗎?綠谷眨了好幾次眼,扭過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升降機,聽話地按照指引往1樓邁進。   其實也不是必須要跟著指示而行動,他大可以無視、可以順著自己想法,若紙上寫著的是欺騙,對於不熟悉環境的他來說更是不利。他看著升降機顯示的樓層慢慢往下滑,別說緊張,連不安的情緒都沒有產生。他就像無數次經歷了同樣的事,內心的聲音告訴他沒事,所以綠谷出久選擇了相信,不如說沒理由不去相信,本來人就應該多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他也只是順著這個意思罷了。   「喲、磨磨蹭蹭這麼久終於下來了?」   然而意料之外,他沒想到剛出升降機就有人來迎接自己。對方靠著墻,手還插在口袋裏,以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望向自己。綠谷不知該如何去稱呼對方,不自主想後退。然而對方一言不發就扯過他的手腕,順著方向望去能看見對方右手手臂上有道觸目驚心的傷疤。綠谷試圖和對方溝通,可所有客套話都沒有得到回應。他嘗試將手腕從對方手中掙脫,但在對方的遏製下仍然紋絲不動,他便只好作罷。   「那個、難道您不覺得這樣很不禮貌嗎?突然捉著別人的手還不給解釋。」綠谷停住了,對方大概也沒有想要弄疼他的意思,但還是硬是和他僵持了好幾秒。受不了這種氣氛的綠谷出久接著又說:「至少……名字應該還是能知道的吧?」   對方張了張嘴,臉上依然沒浮現出任何表情,「……爆豪勝己。」   「原來是這樣……那我們要去哪啊?這裏又是哪?對了,為什麼我會在這裏,您和我之前認識?還有還有——」   「吵死了。」他的語氣很平緩,面不改色,就像一片沒有風浪的海面,綠谷讀不懂,於是識相地閉上了自己的嘴。   名字是爆豪勝己——也是沒聽過的名字啊。綠谷好奇的事情堆積如山,可眼前的人不願意為他解答。他只能順著對方的意思,嘴裏喃喃起爆豪勝己的名字,發現怎麼琢磨都不對勁。爆豪啊、爆豪勝己。爆豪勝己的發音他都咬得特別清楚,畢竟一路上都在習慣這個讀音,可每當到了嘴邊想要呼喚出來,都以失敗告終。   他沒有忘記發音方法、沒有忘記走路方法,沒有忘記升降機的使用方法,至少不像一個還在牙牙學語的嬰兒。可他唯獨喊不出爆豪勝己的名字。拼起來七個發音,看上去很普通的一個名字,對他來說應該沒有難度、才對。到底是理智還是感性在抗議,綠谷出久不知道,他空白一片的大腦不適合去思考那些復雜的事。   「啊、小久君?今天來得真早呢。」綠谷突如其來被碰了肩膀,一個激靈下意識躲開那雙手。這舉動也太不禮貌了,還是對位未曾謀面的女性。他才剛想彎下腰向她道歉,就被對方及時製止住了。女性的嗓音清脆得像夏日的風鈴,綠谷並不討厭這種感覺,「沒事的沒事的!我才要道歉,是我太突然了……嗯、你好小久君,我的名字是麗日禦茶子。」   那只友善的手再次向自己伸來,綠谷出久猶豫了半會才敢回應。他疑心太重了,尤其是在陌生的環境下,他的神經仿佛自動進入了繃緊的狀態。   「那個……麗日小、姐?我應該這麼稱呼您嗎?您所說的人偶君難不成是指我?」   「啊……嗯、是哦,平時你都是這樣稱呼我的。不過也有可能你會理解錯吧,我說的名字是指小久君你的名字,綠谷出久、是有著加油意味的小久君哦。」麗日撓了撓臉頰,尷尬地勾起嘴角想掩飾自己的失落。她為難地向爆豪勝己求救,可後者沒打算理會她。只有綠谷能感受到他捏著自己手勁更大了,害他情不自禁也往裏縮了縮。   「爆豪君你別太用力,小心又把小久君嚇跑了。」恐怕是察覺到了他的反應,麗日不禁嘆了口氣。   「不過放心吧,你完全可以相信這個人的,雖然爆豪君的樣子看起來很兇神惡煞,但你要相信他啊。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希望今天有緣再見呢、小久君。」女孩的語氣裏藏有的滿是無力——他是指無能為力的那種無力。這個人,明明笑著呢。綠谷出久讀不懂這種情緒,他的思維就像被一層白霧遮蓋住似的。以現在的情況來說,他無法給予她承諾。   因為爆豪勝己打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和他有任何交流。   「麗日小姐這麼說呢。」綠谷悄悄地盯著他,反而有種是自己錯了的既視感,「那個……難不成我已經不是第一次失憶了?」   「麗日你這家夥別跟他說些無謂的話。」爆豪勝己再一次無視了他的發問。綠谷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搞不清這人的立場,動機也好、言語也罷,明明行為上毫無善意可言,可綠谷那聲卡在喉嚨裏的「不要」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到底為什麼呢。他反復去問自己,終究得不出答案。   「喂。」   「是、是!」   「我說你這家夥,為什麼不叫我的名字?」原因他也不知道,綠谷抿著嘴左思右想,沉默了很久,不自覺想要將視線往別處飄、然而到頭來還是得不出答案。   「就算您這麼問我……」綠谷完全摸不著頭腦,只能得出一個曖昧的結論:「也許是因為我受潛意識影響吧。」  「冒昧問一下,以前我都是怎麼稱呼您的?」   這或許是爆豪勝己的雷區,在問出口那個瞬間他馬上就感受到了,那團怒火毫無掩飾,他大概是觸碰到了哪塊逆鱗。綠谷出久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閃躲著對方投來的目光。他與他之間的氣氛變得僵持不下,到最後又恢復到無言的狀態。他猜,他們的關係或許並沒有想象中好。如果爆豪勝己來接他只是因為收到了這樣的任務、要履行責任,那現在的綠谷出久便是牽引著對方喉嚨的那根線。   他怎麼能呢,他怎麼能。毫無疑問這是錯誤的,即使如此他依舊甩不開這雙手,只能任由自己被控製。到底是誰束縛著誰,忽然間連他都得不出答案。   綠谷深呼吸了口氣,緩緩地、咬字特別清楚地說:「爆豪先生。」   明顯能感受到爆豪的手在半空頓了幾秒,太微妙了,他差點沒反應過來。一般沉默都會被當成默許,但綠谷居然在等著對方像剛才般,用眼神將他殺死,用尖銳的言語來反駁自己。你快罵啊、像剛剛一樣生氣啊,因為我稱呼的名字根本就、根本就——   ——不是「你」想聽的名字吧?   深知自己沒有讀心術的超能力,他看不透爆豪勝己這個人,看不透他的眼睛、看不透他的情緒。啊啊、誰都可以,請告訴他如何將記憶的閘門打開,讓往事像潮水一般湧進大腦,讓名為爆豪勝己的存在再次刻進記憶裏。   「我們要去哪?」   「吃飯。」   「然後呢?」   「嘖、你問題怎麼這麼多?」他又回懟了一句,綠谷出久能清楚看到他額角上冒起的青筋。他望著他的側臉,心臟不尋常地跳動、一時間也難以平復。這種情緒還是他第一次萌生,又或者說,是今天第一次。也許他在過去也擁有過這份心動,可惜他忘了,所以對於他來說,今天才是值得記住的第一次。   綠谷沒忍住笑了笑,嘗試將步調放慢了一點,奈何對方好似猜到了他想做什麼,特地扯了他一下,害得他沒捉緊時機,直接撞到對方背上。他條件反射地道了歉,然而爆豪勝己沒有理會他。他有些不知所措,目光一直盯著地板、自己的鞋尖,可爆豪沒因此停下。他們還在路上巧合地遇到了其他同學,他們都不約而同打了招呼便離去。綠谷連名字都沒來得及報上,就被爆豪勝己帶到食堂。   「吃什麼自己選。」爆豪特地給他塞了個餐牌,可綠谷出久沒有絲毫餓意,反而覺得有什麼東西還沒來得及消化,他眨了好幾次眼想示意不用,誰知道對方根本沒有給過選擇權:「不吃等著下午餓死。」   他草草刷了幾眼,目光放在炸豬排飯的名字上。綠谷的眼裏發著光,就像是發現寶藏一樣移不開目光,就眼睜睜看著,還情不自禁吞了口唾沫。他沒有品嘗過美食的任何記憶,在綠谷出久看來,餐牌上只是單純的文字、他甚至想象不出食物的樣貌,但是本能在他還沒反應過來前、使他毫不猶豫伸出了手。他指著餐牌上最頂端的位置,不太習慣地讀著炸豬排飯的讀音:「就這個炸、炸豬排?炸豬排飯吧。」   「你想吃這個?」   「原來我不能吃嗎?」   「……等著。」也許是錯覺,他總感覺爆豪勝己離開前嘴角上揚了一點。他搶過自己的餐牌,吩咐他乖乖在座位上呆著。   明明只是學校食堂,還能有餐牌這件事其實很讓人在意,可惜摸不著頭腦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一時間綠谷也難以緩過來,他該佩服自己大腦仍未當機,思維還能跟得上他行動。   「啊、看來今天小久君和我很有緣分呢。」   「麗日小姐?」綠谷出久被嚇了一個激靈,猛地轉過身,看到麗日從身後走來,手裏還捧著碟咖喱,香味擴散在周邊,不知為何讓人感到熟悉。他想都沒想到會再遇到她,他們距離上次告別也就過了短短幾個小時,連問候都在此時顯得不太合適。   女孩環顧四周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問道:「爆豪君呢?」   「他的話……可能是去給我點餐了……?」連他自己都不敢肯定,內心面對陌生人還比較忐忑,不由自主地玩起手指,將十指交叉再分開,動作反反復復。   「這樣啊、」   「太好了呢,這次點餐不用猶豫那麼久。」她哼哼了幾聲,在綠谷的斜對角找到位置,故意和他拉開距離似的,也讓他繃緊的情緒放松了不少。   隨後他反應過來,問道:「剛才麗日小姐您說的有緣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們不是一直認識嗎?」   「嗯,我們是高中同學哦。」麗日嘆了口氣,盯著面前的咖喱差點就盯出神來,趕緊接著說:「但實際上、自從升上高二,我們就很少見面了,距離上次見面還是半個月前,爆豪君的安排真的太——緊湊了,雖然你忘了,但其實這個月你都忙得不可開交哦。」   「欸、難道我還有兼職之類的?」   她搖了搖頭,似笑非笑地說:「是去旅行啦,去世界各地、去你走過的所有地方,又或者小久君一直以來都想去的地方。」   「你們上個星期還去了奧賽翁呢,是去找你當時認識的朋友,當年聽小久君講過很多遍,甚至有段時間你們還開始寄起信來了呢。」   「原來是這樣……」綠谷面對這種話題反而不知所措了起來,對於他來說,不管是不是自己經歷過的,那終究是個陌生的故事,是陌生的人生。他被迫套上綠谷出久的名字,享有他該有的一切,朋友、故事、習慣,但都不屬於他,至少不屬於現在的他。   他真的是綠谷出久嗎?有一瞬間、真的只有一瞬間,他對這一切都產生了質疑。麗日看出他想要藏起來的負面情緒。她放松眉心,語氣放得很輕很輕,在綠谷看來她的目光特別柔和,甚至沖散了他不想面對的不安。   「小久君啊,雖然這些話不應該由我來問、」麗日轉過頭,視線隨著方才爆豪勝己離去的方向移去,他聽過被柔風吹散的無奈,聽過充斥喜悅的鬧騰,卻未曾聽過猶如被深海淹沒,快要窒息的聲音。「你好奇嗎?有關自己失憶的事。」   說不好奇絕對是假的。他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又無從發話,只好點點頭承認這件事。麗日終於沒有再勉強、勾起的嘴角漸漸抿成一條線,神情也跟著嚴肅了幾分:「爆豪君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我就長話短說了小久君。」   「其實這也許是對我們的報應也說不定。」她苦笑著,「你希望所有人都能躲在你庇護之下,最後一戰我們無能為力。小久君,我欠這個道歉實在太久了、久到你已經忘了,連我也開始淡忘了。時間是很可怕的東西……它帶走太多、太多,甚至差點要把「人偶」這名字洗去。」   「『人偶』是你的英雄名,那是你決定的。你靠著這個名字成為了我們的英雄,成為了大家、世界的英雄,而現在的狀態或許就是個性對我們的報復。」   「蘇薩克氏癥候群、這是老師給它標上的病名,但眾人都一致認為是one for……就是你的個性帶來的後遺癥。」   綠谷聽見了冰塊化掉發出的碰撞聲,聽見了自己呼喚的頻率,更聽見心跳在強烈地、像要蹦出體外一樣跳動著。蘇薩克氏癥候群他自然是沒聽過,不管是個性也好、英雄也好、戰爭也好,每個詞語都給他大腦帶來了無數衝擊,他很難去相信、可他只能去相信——   「記憶時間只有一天,二十四小時。」   ——果然他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可、可這樣的話,為什麼爆豪先——」為什麼爆豪勝己會呆在自己身邊?為什麼他會願意給他指引方向,為迷茫的他找出一條筆直的、沒有半點雜質的道路。「爆豪先生為什麼會……」   「爆豪先生?」女孩先是對綠谷的稱呼表示疑惑,她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有些難以啟齒:「這個稱呼……是嗎、這樣啊。」   「你和爆豪君是幼兒園那段時期開始認識的,我沒記錯的話,你們還是同一所初中畢業、直到現在。至於為什麼呢,其實我們都很好奇,為什麼偏偏爆豪君會願意無數次與你相見、認識,到離別。這很厲害,我一直這麼認為,更多的是佩服,我很佩服他身上獨有的勇氣,我佩服他即使經歷無數次還能日復一日,承受著最親近的人用陌生的眼神看向自己。那大概是我們都、沒有的東西。」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如此盡責,其實剛開始認識你們的時候你們還水火不容,你是他不可觸及的底線——我指壞的方面,他曾經很討厭你,討厭到連目光都是尖銳的。但因為經歷了很多、我很難一一解釋,不過後來爆豪君真的改變了很多,尤其是對你的態度。」   「我不敢斷言他現在對你懷著什麼感覺。」  「但記住一點小久君,你對於他來說是特別的。」   他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液,開始回想爆豪勝己今天一整天面對自己的態度。冷漠、無言、不理睬,綠谷確實沒看透過他。綠谷就像是局外人,聆聽綠谷出久的人生,接受有關於綠谷出久的一切,接受別人對他的關懷。可爆豪勝己他呢?他好像沒有強迫性讓綠谷接受,不管是名字還是人際關係。   「知道為什麼會有餐牌嗎?其實啊、是因為食堂裏的菜五花八門,沒有一樣你是清楚的,當時你足足站了一個小時才決定好要吃漢堡,所以爆豪君他就——」   「麗日。」聲音響起的瞬間他身體抖了抖,那是條件反射、是突如其來的威壓讓他措手不及。綠谷看著他將熱騰騰的炸豬排飯放在自己眼前,明明香味挑起了食欲,他卻無心去理會,眼睜睜盯著爆豪他坐在自己正對面,他們只要擡頭便能順理成章產生對視。「跟你說了別講多余的話。」   「你難道就不想問下小久君的意見嗎?」   「他一失憶的能有什麼意見?」   「話是這麼說……」她把視線落在綠谷身上,瞳孔裏的光不禁落寞了幾分:「萬一小久君有機會想起來呢?」   「那也沒必要。」爆豪意見很堅決,沒有半點猶豫,綠谷不敢看、他怕下一秒自己就會葬於火海,於是兩肩往裏一縮,又變成看起來像是球一樣的狀態。   為了化解尷尬,他只能不斷把炸豬排飯往嘴裏送。味蕾告訴他是好吃的,可當時已經陷入放空狀態的他只隱約記得飯菜是辣的,能讓人紅起眼眶的程度。綠谷沒感受到存在於他們之間的炸藥,只是默默地在一邊機械式吃飯,殊不知對面的人也一直盯著自己,從未移開過視線。   明明你就沒打算藏著。麗日嘆了口氣,似乎不能理解爆豪現在的所作所為,她看著他們、忽然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那段他們還沒和解、歐爾麥特依然站在巔峰、爆豪勝己仍然不能理解綠谷出久,只要有時間便會將視線放在對方身上的時候。她實在太感嘆了,感嘆人能隨著歲月逐漸成長,爆豪勝己便是最好的例子。他顯然是變化最大的那一位,是他親自將綠谷出久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是他、直到最後都不願放開那雙快要往下墜的手。   當年趕到現場的麗日思緒早就飄去千裏之外,她深吸了口氣,是身為英雄的責任驅使著她行動,每個關節都動得特別艱難。麗日根本不清楚這一戰他們付出多少,又或是犧牲了多少,她的眼裏只有那雙手,那雙從頭到尾都沒打算松開的手。   指尖鮮血淋漓,爆豪的右手手臂上有處很深的傷痕。她見到的時候血肉已經模糊,甚至還能看見白骨,血液順著手臂線條滑到綠谷出久手臂、脖子、後背,連意識都失去的他們,唯獨手還在發力,那都是無意識的行動。而那條血形成的線仿佛在將他們緊密相連、永遠無法割舍。   她不由得沉思,這場追逐戰到底是誰在望著誰的背影,是誰、從頭到尾都沒打算放過對方。   「爆豪君。」麗日回過神輕輕喊道,等對方轉頭撞上視線,才願意繼續說:「這樣真的可以了嗎?」   然而是她太小看這段時間進行的洗禮了,她無法從他的眼神裏讀懂任何東西,從那片風平浪靜裏她什麼都看不見、就連曾經熱血沸騰的衝勁都被浪花卷走,她真的不懂。只見爆豪一言不發地點了下頭,她終於是放棄了,突然覺得還在為他們費心的自己真是多此一舉。   綠谷出久看著麗日身影漸漸淡去,恐怕這是今天最後一面了,他有這種預感。   「那個……接下來我們還有地方要去嗎?」他拿紙巾擦了擦沾在嘴角上的醬料,小心翼翼地問道。   「去看海。」   「海?」   「海。」爆豪又重復了一遍,尾音才剛落,綠谷突如其來腦袋一暈,不受控製地向前側倒下去,幸好爆豪勝己眼疾手快接住了他。他們在綠谷在緩過神之前都一直維持著這令人尷尬的姿勢,對方就像不嫌累似的,沒有怨言也沒有催促,單單是等待著綠谷能適應過來。他捂著自己的眼睛,綠谷能感受到掌心滲出的汗水,能感受到人體應有的溫度。相比之下,他溫度明顯是比較偏低。   他勉強地說我沒事,可蒼白的唇色出賣了他,虛弱的聲線也能看出他顯然不是處於什麼好狀態。爆豪沒辦法,擡著綠谷出久的同時還挪動了椅子,調好位置後便坐在他身旁,讓腦袋靠著肩膀,盡可能維持能讓人舒服的姿勢。或許是半小時、又或許是更久,綠谷不清楚,他只知道一睜眼便聽見對方說:「能走了?」   當然能走!他猛地站起身,體溫也升高了一些。前面幾步還走得歪歪斜斜,等到他終於恢復了,才可以不用借著爆豪勝己支撐,後來還特地走出條完美的直線讓爆豪看。   路上綠谷還莫名玩起踩影子的遊戲,就是躲在爆豪的身後跟緊他的影子,他停他也停,影子變短他就貼更近,玩得不厭其煩。他對於這遊戲感到新奇,可惜爆豪好像不是第一次的樣子,扭頭講了句無聊就任由他跳到影子裏。   可是海啊。綠谷左思右想、憑他根本無法想象出海的樣子。他對那片景色的印象是模糊的、是沒有認知的,從爆豪勝己的形容來看恐怕是一眼望去看不見盡頭的地方。他就好奇了,真的會存在沒有盡頭的東西嗎?   結果比他高出半個頭的人給了答案:「有。」語氣是如此堅定,不容得反駁。當時綠谷很想立刻擡頭看他,看看道出這個答案的他會流露出什麼樣的情緒。很可惜,他只能踩著爆豪的影子,跟緊在他背後,左腳一步,右腳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他正在走出屬於今天綠谷出久的足跡。   他們走了很久,公交坐了足足有三個小時多。綠谷很奇怪,既然爆豪勝己是如此在意時間流逝,他又為何願意花三個小時以上的時間,坐上公交車,和綠谷擠在雙人位置,他靠著窗,他靠著他。乘客從原本的擁擠,到最後屈指可數,乘客換了一批又一批,唯獨他們始終坐在角落,無人打擾。   坐車的時間花費太多,轉眼便是下午,綠谷沒有再玩踩影子的遊戲,他只對周邊的環境感到熟悉得不行。他曾經來過嗎?這句話是在問爆豪勝己,或許、同時也是在問他自己,然而沒有人給予回答。他扭過頭看向插在路邊的風車。風車逆時針快速轉動,風吹過他額前的碎髮,又趁他不註意偷偷鉆進衣服裏,害得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綠谷仔細數了數,總共有六個風車,每個不同顏色,就差橙色就能湊齊彩虹的色彩。他扯了扯爆豪的衣角指向風車,問道:「請問這裏有賣這種東西的店嗎?」   「你想幹嘛?」   「我也想插一個在這裏。」他頓了頓,「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看著好像很有趣……而且您看,就差一種顏色就是完美的彩虹了。」   爆豪凝視著他許久,終於開口:「因為這裏有個傳聞。」   「傳聞?」   「把風車插在這裏,海風能代替自己將幸運吹向所愛的人。」   「欸……」綠谷瞪視著他,反而有種不可思議:「聽上去很浪漫啊,爆豪先生是從哪裏聽來的?」   「……從一個傻子那裏聽回來的,反正我沒信。」他雙手插著口袋,突然轉了另一個方向,順著往下的樓梯走。綠谷看到的是多不勝數的顆粒堆積在一起,他嘗試踩上沙子,感覺很奇妙,讓他有種想要脫下鞋的衝動。還沒等綠谷張嘴,爆豪就先一步行動了起來。他有模有樣跟著爆豪的動作,先是解開鞋帶,將鞋子安放在一旁,接著是襪子,就連褲腳都提前折了上去。   他說,你擡頭看啊。   「哇——」綠谷發出了很長一聲感嘆,眼看著浪花卷起,海水淹沒腳裸,海鷗從上空飛過,朝著海的另一邊遠去。「這裏就叫海?」   「啊。」   「確實,在這裏看不見盡頭。」天空與大海的交界處,有條延伸到不知何處的海平線。綠谷扭頭怔怔地看著爆豪:「但是爆豪先生,果然啊、沒有盡頭是不存在的。」   他指向一望無際的大海,噥噥道:「也許我們便是盡頭。」   這句話或許有更深沉的意味,綠谷出久自身也不太清楚,他眉心放松凝望著海的另一端,「看來我失憶也不算徹底,至少記得地球是圓的,記得雨後會放晴,記得彩虹有七種顏色。」  「記得、有誰告訴過我這世界都有盡頭。」  「地球是圓的,那麼是不是其實我們只要轉過頭,便能看見盡頭了呢?」他回過身直勾勾看著爆豪勝己,似笑非笑地說:「爆豪先生會覺得我奇怪嗎?可是很抱歉,我不是您所想的綠谷出久,那不是我,不是現在的我——」   「那就是你。」爆豪走上前,在綠谷還沒來得及說完前便插上一嘴,然後又將方才的話再重復了一次:「那就是你。」   「我沒有綠谷出久的記憶,我不是他,我沒有活過他的人生,那是陌生人。對我來說、你們都是陌生人。」他後退著,海花的高度漸漸變得可以打濕他的大腿,海風撲在背上,但他卻笑了,生澀地勾起嘴角,沙啞地吐出幾個音節,「可我能感受到你們不是壞人,今天見到的麗日小姐也好、上鳴先生也好,我能看出來他們很友善、沒有惡意,砂藤先生做的甜點也很好吃,你們都是很好的人。」   「我不想成為他,我想我就是我。」  「爆豪先生,你能懂我是什麼意思嗎?」   「我知道。」爆豪沒有選擇把他拉回岸邊,相反、他沒有半點猶疑來到綠谷出久面前,綠谷翹首看見夕陽的光打在他臉上,突然失語。   「你就是你。」   什麼意思?他忽然沒明白對方想要表達什麼,總感覺他們錯開了頻道,甚至覺得爆豪勝己沒有理解他的想法。   「我不是綠谷出久。」綠谷還想著反駁,無奈又在聽到下一句後把不滿都咽回肚子裏。   「我說了,那都是你。」他吸了口氣,揉搓著太陽穴,瞪眼指著綠谷,耐心明顯到了極限邊緣,聲音也提高了不少:「你給我聽好,不管你有沒有記憶,你他媽都是綠谷出久,我不管你想活出怎樣的經歷,總之你是綠谷出久這件事不會變。」   「可我沒有他的記憶,沒有他的感情、經歷。」  「即使如此我還是他嗎?」   「蠢嗎?什麼還是不還是,你本來就是綠谷出久,你就是你。」   「對我來說你始終是綠谷出久,不管有沒有那些該死的記憶,你他媽都一如既往讓人頭疼、煩躁。整天到晚只會疑神疑鬼,還愛給別人添麻煩,本質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會輕易改變。」   「這世界除了你,沒有別人、更沒有別的綠谷出久。」   實際上,綠谷聽完後差點就酸了鼻子。爆豪的話語仿佛在證明他的存在,他不需要活出綠谷出久的人生,不需要步著別人的後塵,更不需要有任何負擔。他想要怎樣活、怎麼過,全靠他自己,誰都不能用過去的綠谷出久來定義他,誰都不能用過去的綠谷出久來束縛他。既然想不起來就不用強迫想起來,不用想著變成他,因為由始至終他都是綠谷出久,既然如此,想不想得起來都沒關係了。   為什麼呢,總感覺麗日禦茶子說的那番話、那句沒必要,正正代表著這樣的意思。綠谷突然就敢直視他了,敢直視那雙要將自己吞沒的眼睛,也不知哪來的勇氣,他對他伸出了雙手,用盡全力跳了起來撲倒在他身上。   他知道爆豪勝己會接住他的。   可綠谷內心浮現出使壞的念頭,在爆豪準備要把他接住前,他又再次施力讓對方失去平衡,導致兩人成功倒在海裏。那團困擾著他的線團終於解開,綠谷撐起雙手,無視了爆豪散發出來的怒氣,笑逐顏開放聲大笑了起來。海水沾濕了髮絲,一滴又一滴地順著劉海滑到發尖,最後滴落在爆豪勝己的臉上。   「你是白癡嗎。」他不慌不忙撩開綠谷額前的碎髮,指腹蹭過臉頰上的雀斑。他聽見綠谷出久用著快要聽不見的聲音,苦澀地、無奈地問道,為什麼偏偏是他啊。爆豪一聲不吭,很想回他一句他也想知道。   為什麼偏偏是綠谷出久呢。這個問題產生過無數次,在年幼時、在中學時、在高中時,在他每個成長的瞬間都會閃過這個問題,可惜問題沒有答案,換種說法,這個問題本身就沒有答案。   「誰知道呢。」像是對他問出愚蠢問題的懲罰,爆豪往他腦門上彈了一下,並示意他趕緊起來。   幸好是秋天,他們不至於冷得發抖。爆豪和綠谷坐在海邊,聽著海水拍打在沙灘上的聲音,看著夕陽隨時間下落。綠谷實在是經不起好奇心,沒忍住尋問起過去:「爆豪先生之前也是這樣帶著我過完每一天嗎?」   「啊?啊。」他敷衍回了幾聲,「有次我沒管你,結果你差點走不回來餓死在街上。」   「還有次你說老子管太多,我就只能跟在你後面,誰知道你用個性逃了,在大街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結果你他媽說我是騙子,情急之下我只好把你打暈綁回去,還浪費了老子整整一天,你該怎麼賠?」   「等等!這完全不關我事吧!」   「誰管你啊,不也是你嗎。」   「這句話不要用在這種時候啊……」綠谷鼓起嘴,對爆豪突如其來的耍賴表示不滿,搞得剛才還在為此而感動的他就像個傻子一樣。「原來麗日小姐說會把我嚇跑是這麼一回事,那完全是爆豪先生的錯吧。」   「你在說誰錯?」手指發出了特別響的聲音,害得綠谷下意識擋住了自己的臉。   「有、有話好好說!」   「開玩笑,我們就沒好好說過話。」爆豪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還像往常一樣動用了個性,只不過有控製好汗水的用量,至少沒有把那墨綠的髮絲炸成別的髮型。   「欸、真的假的!?」綠谷眨了好幾次眼,滿臉的不可置信,「我原以為以我的性格一定會和您說很多話,就像今天早上一樣……」   「哈、可我不願聽啊。」   「你不是從麗日那家夥那裏聽說了嗎,我們以前關係差得要死。」   「可我也聽麗日小姐說您之後變了很多。」不到半分鐘,他終於反應過來:「原來你都聽到了嗎!」   「老子用一根手指都能猜到她會講什麼。」他翻了個白眼,攤開右手又握成拳頭,「跟你一樣,都是愛多管閑事的類型。無非就是講我和你一些曾經的破事,無聊的要死,你不如直接問本人。」   「我問本人的話,本人會告訴我嗎?」  爆豪盯著他,啞然失笑道:「你可以試試。」   「以前我們關係不好是因為什麼啊?」  「我看你不順眼,覺得你礙眼,覺得你想成為英雄的夢癡心妄想,所以故意刁難你。」  「就這樣!?」  「不然你還以為有什麼理由?」   「那為什麼我們又和好了?應該、是和好了吧?」  「我認了錯,就這樣。」  「欸——」  「你欸個什麼欸?」  「不,我只是沒想到原來爆豪先生您是這麼坦率的類型?我以為會更加、嗯……更加別扭。」  「這有什麼不好說的,做了就認,很奇怪嗎?」   「那……我們之後是怎樣相處的?」  「這樣。」他順勢靠在綠谷的肩膀上,動作非常自然,就連小尾指都悄悄地勾上了綠谷的,然而當時人好像沒有發現的樣子,爆豪接著便故意把自己靠得更近一些,近得連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這、這樣會不會有點近了?」  「是嗎?」他不以為然,「那時我們都是順其自然。」   「嗯……風車的傳聞是我說的嗎?」  「是。」  「可我不是傻子。」  「失憶的最沒資格說。」   「我的記憶真的只有24小時嗎?」  「哈,可能連金魚的記憶都比你好。」  「金魚能記住多少事情?」  「七秒啊,白癡。」  「什麼嘛……那不是更短了……」  「在我看來比你強多了。」   「還有讓我最在意的。」  「我以前都是怎樣稱呼您的?」   他沒有得到回應,但和今早不同,或許現在的爆豪勝己需要點心理準備,綠谷偷眼望過去,只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大海,直到夕陽終於被黑夜替換,燒紅的晚霞也迎來了落幕,那層薄薄的柔光從爆豪臉上消逝的時候,他終於願意開口:「小勝。」   「什麼?」   「我說,你都叫小勝。」   「感、感覺像是小孩子稱呼呢……」   「是啊。」他啞笑著,綠谷出久突然就留意到原來閉上眼睛的爆豪勝己眼睫毛特別長,眼眸裏閃爍著光,綠谷認為那是顆寶石,是沒有人能找出的寶藏,只存在於此時此刻的永恒。他總感覺有顆流星防不勝防砸了下來,在心上炸開了,碎片就落在自己眼前。「我也這麼覺得,可惜某人就是不聽,從小就喊到現在。」   「小……小勝?」   「啊。」   「小勝、小勝、小勝、小勝!」   「啊啊,我聽到了!」   「小勝——!」   「你有完沒完!到底想幹什麼!」   綠谷終於找到了,那份來自於名字的違和感,會感到別扭的原因。他整整十八年的人生,無一例外都在呼喚著這個名字,他的靈魂聲嘶力竭、歇斯底裏地不斷去提示他,就是為了不讓失憶的自己忘記這個名字的特殊。綠谷出久突然覺得很驕傲,連語氣都異常歡快,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說:「沒什麼,只是……我好像突然找到了沒有盡頭的東西。」   「啊?」爆豪聽得一頭霧水,沒有理解到他的異常。   只是綠谷也不急,那雙綠瑩瑩的眼睛裏倒映著爆豪的身影。他用沾到沙子的手掌心蓋在爆豪的手背上,觸感奇妙。後者居然絲毫不介意,還反手重新握住了他,讓每根手指都溜進指縫,沒有留下任何空隙、掌心貼緊。他們滿手都是沙,綠谷感覺怪癢的,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他聲音是棉花、是花瓣、是一切柔軟的事物,綠谷出久靠在爆豪勝己的肩上,輕聲地說:「你、我找到了你。」   「我覺得我還是比金魚幸運的,至少金魚只有7秒記憶,而我至少能有24小時來將你烙印在心底。」   爆豪笑了出聲,像在恥笑般問:「怎麼,這是喜歡上我了?」   可綠谷居然搖搖頭,迷茫的情緒占了一大半,「小勝、我們認識的時間太短了,我們還沒足夠的時間了解彼此……應該說、我還未能去了解你。」  「現在的我對你的感情是安心、是信任。在你身邊、我可以無條件去做自己,我也可以依靠你。可是,我……不想這樣。」他握得更緊了,爆豪用另一只手幫他放松皺緊的眉心。綠谷的情緒又再次不穩起來,他立刻深呼吸緩緩道:「我也想獨當一面,不被任何人照顧。」   「但已經做不到了吧?」綠谷看向爆豪,笑容一點一點在瓦解,他就像要碎掉一樣,看起來很脆弱。   但爆豪勝己知道,綠谷出久沒那麼容易被摧毀。他也不愛說謊,即使明天綠谷便會忘掉,即使明天綠谷有可能會重復一樣的話,他都依然坦蕩地告訴了他事實:「嗯。」   「我就知道。」他運氣一直以來都能稱得上好,既然只有24小時的記憶,按道理來說綠谷不可能記得說話方式,升降機的使用方法,彩虹顏色也好、地球是圓也罷,即使是最正常不過的道理,他都會在24小時以後刷新。從他醒來、便會像一個初生嬰兒一樣,這才是最正常的。   估計以後他能記住的東西會慢慢減少,直到起居飲食都需要人去照顧,綠谷出久不想變成那樣的存在,但他無可避免。   「所以、我不喜歡小勝。」這便是他的答案。   「嗯。」   「小勝也不要喜歡上我哦。」   「餵、照顧你幾個月就真把自己當回事了?」爆豪用頭輕輕撞了他一下,語氣裏滿是不服氣:「我憑什麼要聽你講?少給老子得寸進尺。」   「你沒有否認啊……」   「都跟你講了這有什麼不好說,又不是虧心事。」   綠谷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哈欠,眼角滲出了生理淚水,他擦了擦,嘟起嘴巴想要反駁:「難道你就不會……害羞之類的嗎?」   「那是你才會有的,一天到晚只知道磨磨唧唧。要是老子不在你門前貼張別到處亂跑的紙,你他媽能走個半天都不下來。」   「原來那是小勝貼的?」   「不然呢?等你把一天都浪費完才願意下來?」   「那小勝知道我房間都寫了什麼嗎?其實我在意了很久,有張被劃掉的紙完全看不見內容,上面到底寫了什麼?」   爆豪張了張嘴,似乎在思考要不要把事實講出來,過了半會兒他垂下眼,嗓音變得有些沙啞:「是當時你認為失憶後不能忘記的人。」   「欸、那劃掉的人不就很過分!」   「你真這麼認為?」   「對啊!我不想忘記的人,那不就對我很重要、又或者有過約定,所以我才不想忘記啊!就和我的名字一樣!」察覺到自己過於激動,他尷尬地收回傾斜的身體,嘴裏還喃喃著:「那小勝知道嗎,紙條上的名字,不知道也算了,至少讓我知道劃掉紙條的人是誰——」   「我啊。」   「什麼?」被打斷的綠谷猛然扭過頭,一時分不清爆豪勝己是在回答自己哪個問題。   「兩個都是我啊。」他居然笑了,結果出乎綠谷出久的意料,但仿佛又在情理之中,「你他媽就別為難未來的自己了,幫你收拾麻煩的還是我。」   「你覺得過分?我告訴你,覺得老子多管閑事的綠谷出久可不止一兩個,別想為未來的你做選擇,我都懷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什麼,搞得你現在要來折騰我。」   「對不……」   「閉嘴,你道歉有個屁用,老子樂意做。」深知綠谷下一句能說出什麼,他連忙阻止,用空出來的手指戳著他的臉蛋,指尖陷進去一小部分,「從頭到尾都是我自願的、自願的,懂了嗎?都事到如今了才不會後悔。我跟你講,老子一旦認定了,想後悔或放棄,門都沒有。」   「這樣啊……」綠谷又再打了個哈欠,就像安心了一樣,困意向自己襲來,他再次重復:「是這樣啊……」   「小勝……很帥氣呢。」他的聲音漸漸變弱,腦袋好幾次失去平衡,爆豪連忙坐起來跟他交換了位置。他的臉轉過去,埋進全是海水味的墨綠髮絲裏,還有股不易察覺、原本就屬於綠谷出久的味道。   「我知道。」他淡淡地開口:「你是不是困了?」   「……是有點。」綠谷還想要掙紮,剛想站起來又被爆豪拽回去,對方臉上‘全是你敢再下一次水就死定了’的表情,完全看穿了他的意圖。可他不想就此結果一天,慌亂地想再給自己爭取幾句:「我還可以,現在還沒到24個小時不是嗎?」   「以你的精神狀態根本撐不過24小時,別想了。」   「可我還不想忘記。」   「哪輪得你想還是不想。這又不是你的最後,不需要覺得可惜。」爆豪拍了拍他的後背,仿佛在哄小孩子睡覺般,讓綠谷出久情不自禁打了第三個哈欠,他嘴裏的但是還沒來得及說出來,爆豪又接著說:「怕什麼,都是這樣過來的。」   「我怕……我怕小勝會寂寞啊……」   「哈、那我真謝謝你。」就一般人而言正常都會覺得他早以習以為常了吧,可綠谷出久不一樣。事到如今、即使失憶了,即使忘記了,即使快要困得再掙不開眼皮了,他都還在擔心自己,擔心睡醒後又要面對失憶的他的自己,擔心自己的心理承受不起。的確,這些都是綠谷出久會去考慮的事,果然、不管失去了多少過去,綠谷出久是綠谷出久這點始終沒變。他突然有點感慨、又有點感到安心。   這樣就行,只要綠谷出久還是綠谷出久就行。   毫無疑問,他的確是習慣了。習慣綠谷出久陌生的眼神,習慣綠谷出久的疏遠,習慣了他的不信任,習慣了他的懷疑。在不知重復了多少遍的經歷裏,他無法不去習慣,不如說、他終於釋懷了,不想強迫了,只要活著就夠了。看似每天都是全新的綠谷出久,實際上還是同一個人,喜歡炸豬排飯這件事,愛胡思亂想這件事,總是愛為別人擔心這件事,別人總是優先於自己這件事,都是綠谷出久。   所以真的不要緊、爆豪勝己想這樣告訴他。   「睡吧,明天在等著你。」就像是搖籃曲,他一下又一下將綠谷推進睡意裏。綠谷能保持意識已經用盡全力了,可他還是扺不過困意,一下又一下,他的眼皮終於再也撐不起來,只剩下耳朵能勉強聽到聲音。他好像聽到爆豪勝己笑了,好像又只聽到海浪沖上來的聲音。意識快要飄到遠處,在最後的最後,他聽見他在呼喊自己的名字,然而他已經無法回應了。   他說:  「晚安,出久。」   那是他在人間聽見的最後一道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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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LoveSparrow 於 2022-6-10 22:2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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