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大概是互相把對方撿回家的吧。
趴在洗衣店櫃台上的加藤像隻大貓。
散在桌沿的捲髮很鬆軟，就是貓咪自豪的斑紋。明明是安靜地待在那裡，卻用眼神讓整間店的空氣都喧囂著，快看看我。
摺著客人襯衫的簡英澤只好停下手邊的工作，就這樣對上加藤的目光，不知道再晚一秒，會不會就從加藤的齒間聽見威嚇的低吼。思緒至此，他稍微刻意地制止了自己上揚的嘴角。
「笑什麼？」加藤理了散亂的頭髮，肩上蓬鬆的髮絲像雲朵躍起、再落下。
「沒事......那個，你不要一直看我啦。」
簡英澤收回視線，依著制式的摺痕，變戲法一般地，讓手中散發洗衣精香氣的白襯衫一如服裝店的陳列品。
加藤看他暫時處理完今日客人的訂單，索性接上一句：「想要一直看著喜歡的人，這樣很正常吧？」他探出手，指尖像飛機降落般滑過潔白的桌子，停在簡英澤的尾指之前。
「你不會想要看著我嗎？」
「我......」
收掉襯衫，空無一物的桌面，兩人的距離是顯而易見的一公分。加藤明顯是刻意地讓手指停在這裡，而不如從前順著撲上去摟摟抱抱的。
簡英澤盯住對方骨節分明的手，調酒時如藝術品般翩翩起舞的手，讓未想清楚的答案消逝在空氣中。或許這次加藤依舊會接上他卡在喉間的語句，但只要他刻意，也或許不會。
就讓氣氛沉默地略顯尷尬，簡英澤的不自在加藤都看在眼底。
「你不會想要碰我嗎？」
加藤的手又前進了一些，幾乎是明示的，像貓咪渴求著人類的觸摸那樣。
摸摸我。
看著我。
把我撿回家了，可以只看著我嗎？
簡英澤彷彿聽到了這些，又想到那天加藤說過，這裡就是他的家。這間舊舊的洗衣店就是他最安心的地方。
在思緒之外，他帶起微笑，雙手慎重地握緊那隻不斷探近的手，指腹在對方的指甲到指節之間來回摩娑。
一會兒，才抬起眼，試圖向對方傳達些許力量。
「Yuki，別擔心，我在這裡。」簡英澤笑意漸深，眼底盡是柔光。「你永遠可以住在這個家。」
加藤聞言，眼眸一低，收回了自己的手。他起身，不發一語地繞過櫃台，像平時那樣在害怕什麼似的緊緊抱著簡英澤。
鋪天蓋地盡是男性香水混著髮間的香氣。從第一次見面，獨屬於這隻大貓的味道就在簡英澤心裡留下一個難以抹滅的位置。
他能閉著眼，循著香，就在日常寧靜的片刻間找到他。
他的Yuki。
「不怕。」簡英澤輕聲呢喃。他回給加藤的擁抱不再生硬，還順便拍拍對方的腦袋，順起了柔軟的黑髮，再稍微貪戀地讓指尖隨著髮尾的弧度，像掉入漩渦一般打著轉。
安撫起了效用，加藤放鬆力道，側過臉，在簡英澤的頸窩，在吻過之處輕咬一口。呈上愛情的貓，即使擁有尖利的牙，也能極佳地控制著每一口的輕重。
不致傷人，只是標記。像再溫馴的大貓也要順著本能一寸寸去標記自己的領土那樣。
啄、吻、舔、啃咬著。洗衣店安靜的午後，敞開的門，響在耳邊的水聲。
以及簡英澤意識到一切之後，幾乎燒紅的耳根與雙頰。
「那個，」簡英澤怯怯地說，「今天就先關店好了。」
「怎麼了？」加藤的氣息撒在頸側，像海浪拍打，踩著節奏的鼓動。
「就，有點，不方便......」
簡英澤稍微推開對方，走向鐵捲門的開關，卻直到鐵捲門完全落下之後仍面著牆。空氣瀰漫兩人的沉默，見狀，加藤才意識到剛剛可能做得過火了一些。
「你不會是、已經......」
「沒有！」簡英澤轉頭，臉上是一片久未顯露的緋紅，「呃，不是，我先去個廁所。」語落，他背身側著繞過加藤，拉開簾子，快步走向店後方的澡間。
等到門鎖扣上，加藤苦笑一下，隨著他匆匆經過的道路來到門前。他能想像，門後就是慌張到有些懊惱的簡英澤。
「簡老板......」加藤調整了語氣，再次隔著門輕喚，「英澤，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透過門板的聲音糊糊的，但比起之前穩定多了。「我只是覺得有點熱，稍微沖個澡就出去了。」
語畢便接上嘈雜的水聲。加藤也就摸摸鼻子，轉身走進最深處的房間。坐在床沿，他回想起方才的一切。
還在摸索著如何談戀愛的兩人，像回到中學時代，世間再無雜事，眼裡只有對方。
不過也都是，無依無靠久了，早已習慣堅強地面對生活時，卻突然有了家的浪浪。
加藤看著自己張開的手，再握成拳。
聽見門鎖開了，他仰起臉，走進房間的是頭髮還滴著水的簡英澤。反射動作似的，加藤拿了毛巾，把對方拉到床沿坐下後，慢慢擦著、吸乾髮絲上殘留的水珠。
「這個我自己可以......」
加藤沒等他說完，動作一滯，就湊上前，閉著眼啄下一吻，一併封了簡英澤之後的話語。
「讓我照顧你一下，好嗎？」
這句話原本的意思是，請讓我愛你。
如果我們都不再是一個人了，那麼稍微依賴一下對方也沒關係吧？
像隻家貓，撒個嬌，然後知道永遠有個人會接住你。
多麼令人安心。
「謝謝你。」
簡英澤看著認真的加藤，不禁笑了，「我才要謝謝你吧。」
「那我順便幫你吹頭髮？」
「嗯，好啊。」
然後，是路人與明星，或者只是及其普通的兩人，他們的戀愛故事還會繼續下去。
END.
繼續下去大概可以寫十篇這樣（沒有就只是亂發願而已
＼總之正負之間很好看啦大家可以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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