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
發表於 2022-4-24 02:36:05
伊札克在夢境中醒來。 這實在弔詭。在漫長的時光裡，伊札克不常做夢。相似的每日無法迎來相異的夢境為他的生活增色。又或者那些夢同他的現實一般相似以致他無法記得。生命這麼長，記憶不是泛黃的書頁，更像是遭書蠹張狂過後的廢紙。斑駁灰暗破碎。 就如他現在的所處。伊札克仔細環視，濃陰的天如斷線的幃幕，與他的現實的暴風雨前相似，只是比起那些沉厚的烏雲，此刻垮下的更像是天空本身。周圍不知該形容是森林還是荒原，枯樹枝椏扭曲而禿皺，彼此相依而不相近。一片凝滯，伊札克試著揮動手腕，便成了唯一的動靜。唯一，字面上的意思。感受不到空氣的流動，灰色的背景裡搖晃著他鮮紅的袖擺像是平面的關節戲偶。 伊札克試圖感知危險或善意，但這個世界毫無回音。或許夢境不可理喻，不像他的現實簡單而容易掌握。不可解的認知使他感到陌生，他開始試著邁出步伐前進。 景色隨著他的踏步逐漸變化，卻沒有絲毫不同。伊札克不斷前進，彷彿他自有意識起便一直在舉動雙腳，樹與樹的羅列間他逐漸抓住了他熟悉的東西，使他安心的同時又開始感到厭煩起來。時間。那是時間。在這停滯的空間裡與伊札克共同流動。其存在的證據是，意識到時間的伊札克已經不再是沒有意識到時間時的他，因此時間確實在流逝。伊札克查覺這個世界輕薄的謎團已經被他扯破，其真面目與他無趣的現實並無二致。教他不得不意興闌珊起來。 但他沒有就此停下腳步。時間的流逝不分起點與終點，那麼他也沒有。他僅有的差別只是在這裡與不在這裡而已。繼續走下去，現實的他醒來的瞬間，在這裡的他就會從這個夢境裡消失。南極的大地上矗立的宮殿和這荒蕪的大地一樣無聊。不曾停駐的他或許只是在等待－－或只被允許等待。隨便吧。伊札克這樣想，像每分每秒的他那樣。 直到像是錯覺殺進他的腦海，伊札克突然發現好像有些許的不一樣。過了這許久他像突然被喝止似的開始觀察起周遭，灰階的世界只有他擁有色彩。 …...和一條蛇。 某棵樹上有一條蛇。 正確來說是從樹上長出來的一條蛇。伊札克走近一些看，那蛇身與樹幹連結的地方很難說是樹皮還是鱗片，在半空中扭動著的軀體像是一根有意識的細枝。蛇轉向他，亮黑的蛇眼中伊札克看見自己的倒影，便明白在這個停滯的世界相遇蛇和他都不感到意外。蛇向他吐信。 他突然有股衝動想拉下這條蛇。於是他伸出手。 伊札克在自己的房裡醒來。 紅皮裝禎的大書如往常靜靜的躺在他身側，是他固定起床的時刻。不變的日常將要開始、世界的均衡需要守護，愚忠的劍士和頑固的老人在等待他隨時作為那個偉大的象徵出現在他們面前。 但伊札克看向自己的手掌。蛇的鱗片和扯裂的記憶還停留在那裡。久違地久違地他感到情感滿溢，衝撞得他周身微微顫抖。 全知全能的殘簡反射出蛇眼大的光亮，南極大陸即將迎來永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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