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亮光] 邀請卡 [G]
第99次初戀 系列｜30「我啊，其實在小的時候喜歡過阿光喔。」
「嗄？」
聽到青梅竹馬突如其來的告白，進藤停住正在往蛋糕進攻的手，閃著銀光的叉子尖端就這樣懸停在草莓上方。
「你大概一直都沒有發現吧。」小明像在聊跟自己無關的事情，悠哉地舀了一杓水果聖代送進嘴裡。
進藤不曉得應該要做出什麼反應才不算失禮，他尷尬地笑了笑，慢慢把手中的叉子放回桌上。
「呃，那個……」
「當時會想要學圍棋，也是希望你能對我刮目相看，多注意我一點，結果沒想到你根本從頭到尾只關注塔矢一個人。」小明無視進藤困擾的表情，自顧自說著。
「雖然我後來也覺得學圍棋很有趣，而且也因為圍棋交到很多好朋友，不過有時候回想起來還是會覺得……」她頓了頓，「阿光果然是一個大笨蛋。」
「……」
進藤這頓罵挨得莫名其妙。他的確從來沒想過小明為什麼要加入圍棋社，也從來沒有因為她是圍棋社員就對她多關照一些，在他看來，小明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兩個人家住得近、媽媽們互相熟識，小時候又同班同校，但也就僅此而已。
可是他到底為什麼要被說成是笨蛋？
看著進藤一臉不服氣的表情，小明愉快地笑了出來。
「不過現在可以像這樣自然地告訴你這件事，代表我也終於長大了呢。」
「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進藤臉上大大寫著困惑兩個字。
「像你這麼遲鈍的人，塔矢到底是怎麼把你追到手的？」
「為什麼又突然扯到他啦？」
小明有點可憐根本算不上情敵的塔矢。小時候她天天在進藤身邊跟前跟後，少年卻連一點感覺都沒有，她當時還天真以為她的青梅竹馬就是個圍棋傻瓜，可能要當一輩子戀愛絕緣體，沒想到回過神來，才發現他早就已經和塔矢祕密交往好幾年，雖然有些訝異，卻又覺得兩人非常相配，似乎不管是塔矢還是進藤，他們的身邊都必須站著彼此，才會讓畫面顯得協調融洽。
「聽不懂就算了，我只是覺得有些話在結婚之後就不方便講了。」小明吐吐舌，轉身從包包裡抽出一封邀請卡遞了過去。
「阿姨的我已經寄給她了，這個是你的。」接著再附上一枝筆。
「哪有這麼緊迫逼人的新娘，你總要給我一點時間確認吧！」進藤抗議。
「你現在就可以拿出手機確認啊！我就是怕你會忘記回覆，才特別把你找出來盯著你寫的。」小明怒瞪一眼。「你不知道新娘子都很忙的嗎！」
「那三谷呢？他不用幫忙處理嗎？」從聽到消息以來，他好像一直沒機會看到準新郎出場。
「他今天去結婚會場看布置進度了。」
「所以我只需要寫一人出席就可以了對吧？」進藤生疏地回填資訊，說起來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寫親友的婚禮邀請回函。
「字要寫得好看一點喔，進藤本因坊。」小明打趣提醒。「我有好幾個朋友是你跟塔矢的棋迷耶！」
「但是很抱歉，塔矢亮大人他不會出席的。」
「他真的不一起來嗎？」
「塔矢那天剛好碰到棋賽，完全沒空。」進藤把寫好的邀請卡和筆一起推了回去。「再說我們兩個一起出席也不太好吧，感覺怪怪的。」
兩個單身的頭銜棋士住在一起已經很難向外人交代，私下活動還是盡量避免黏在一起得好。在終於取得雙方家人認同後，為了不讓外界非議、給彼此兩家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進藤和塔矢思考了很多，也互相在許多事情上做出讓步。
「怎麼會！你想太多了。」
「謝謝你，小明。真的。」沒有因為他做出和世俗認知不同的選擇，就與他斷絕關係。
進藤從不覺得做了錯誤的決定，也從不為選擇塔矢而感到後悔。只是當年和雙方家長坦承戀情時，他們強烈反對帶來的打擊太過深刻，讓他清楚認知到，要堅持走在一條只有自己相信方向正確的道路上有多麼不容易，也打從心底感激身邊這些一直熱情扶持他們的朋友。
小明心疼地瞧著眼前這個她曾經喜歡過的同窗好友，國中畢業後分別多年，進藤已經從懵懂少年蛻變為歷經磨難的成熟青年，雖然綻放在眼底的光芒和陽光笑容依舊不變，整個人卻多了一份沉穩內斂，連說話方式都婉轉許多。
看著手上那張端正寫好回覆資訊的邀請卡，小明感嘆地想，時間真的過得好快啊。當年總是盲目跟在進藤背後的她，結果竟然是跟個性彆扭、老愛發脾氣的三谷走在一起，還愛情長跑了這麼久。
「對了阿光，你要不要在我的婚禮上致詞？」
「那麼麻煩的事情，我才不要做。」吃著被忽略許久的草莓蛋糕，進藤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什麼嘛！」她要收回前言，阿光說話根本一點都不婉轉！
□
三谷和小明因為上同所國高中，有許多能一起回憶青春時光的共同朋友，讓簡單的婚禮直接變成同學會，場面熱鬧又溫馨。男女方家長和友人代表輪流致詞完畢後，賓客們就在自助餐檯間穿梭，各自尋找舊識聊近況話家常。
進藤雖然也是葉瀨中學畢業，但國中三年間他認真到學的日子實在少得可憐，加上職業關係，同學間早就沒了聯絡，話題也互不投機，除了小明的幾個棋迷朋友上前攀談之外，他幾乎就像誤闖不認識的餐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正當他想和媽媽、爺爺打聲招呼後就先行離席，肩膀忽然被人從後方拍了兩下，他回過頭，看到一個盤起頭髮的高個子女孩，清秀臉龐帶點熟悉的感覺……
「金子！」進藤驚呼。
「沒錯，真虧你看得出來耶。」雖然早就不再是當年排球隊那個胖胖壯壯的主力球員，但當金子彎起眼睛笑時，還是依稀能看出兒時的臉部輪廓。
「好久不見了！」進藤開懷笑著，能再看到認識的面孔總是令人開心。
「最後一次見面好像是高中的時候。」
「你是說三谷跟小明為了圍棋社顧問吵架那次？」進藤還清楚記得當時他現場目睹三谷在大庭廣眾下對小明告白的感動心情。「都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兩個久違的同班同學就這樣站在一旁，互相聊著國中班上的趣事、分享兩位新人的高中戀情八卦，順便再說說新郎三谷的壞話。
「雖然現在講這個已經太晚了，不過恭喜你拿下本因坊和名人。」
「謝了。」進藤愉快地收下祝賀。「你呢？工作還順利嗎？」
「我現在是ASICS的業務女王喔。」金子面不改色地比著勝利手勢。不知道為什麼，這種大言不慚的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倒是特別有說服力。
「哈哈哈，不愧是你。」
「話說你今天沒有攜伴參加嗎？」金子眼尖瞥到進藤左手中指上的銀戒，款式簡單，在棋士修長的手指上份外顯眼。
「沒有。」進藤微笑回答。「他今天時間上不方便。」
「我還以為你是會保密戀情的那種人。」拿著手上的香檳輕抿一口，金子用眼神示意了進藤的戒指。
「你說這個？平常下棋我也沒有習慣戴，這個是今天被特別要求戴出來，說是杜絕害蟲的。」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戒指，進藤苦笑。他家裡那位總是喜歡擔一些沒必要的心。
「真是沒想到，原來塔矢是一個佔有慾滿強的人……」
嗯？
「等等，我有跟你說過我的對象是……」進藤突然覺得嘴軟。她怎麼會知道的！
「沒有啊。」金子勾起嘴角。「我只是猜測而已。」
為了別再讓控制不住的表情洩漏更多祕密，進藤半摀住臉，洩氣地問：「我們有這麼明顯嗎？」
「嗯……應該算是還好吧。」金子側著頭想了想。
「你所謂的還好是指到哪種程度？」進藤覺得有一點崩潰。
「畢竟我是業務嘛，人接觸得多了自然也看得多，久而久之就很容易分辨出來。」金子冷靜說明。「而且運動界、時尚界、藝能界這樣的例子也不少啊。」
「意思是我們在公開場合上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對吧？」
「大概沒有吧，我現在也很少注意圍棋新聞了。」金子誠實回答。
「光看照片說不準，但是之前有幾次在電視上看到你們一起被訪問的片段，我就隱約覺得，你們兩個視線互相對到的頻率有點多。」
要不是因為手上拿著酒，進藤實在很難解釋為什麼現在臉會是紅的。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跟塔矢這些微小的互動細節，只能慶幸還好圍棋向來不是新聞熱門焦點，而且塔矢對外也總說自己是他唯一認可的競爭對手，間接解釋了兩人亦敵亦友的關係。
「你不要這麼在意啦！」看到同學不發一語地呆站著，金子大手一揮，用力往進藤的背拍下一掌。
「你幹嘛啦！很痛欸！」
「是男人就不要在意那些小事。被發現就發現了，有什麼大不了的。」金子輕描淡寫地開示。
「再說除了我之外，也沒有其他人注意到啊。」
「是這樣沒錯啦……」揉著熱辣辣的背，進藤覺得那一掌打得他喝下去的酒氣都要散了。
「我是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小心，不過給你一個忠告，如果不希望公開，被問到的時候就要表現得更自然一點。」
「金子…」沒想到老同學會免費贈送中肯建議，進藤覺得有點感動。
「還有，找個好一點的律師。」
「……我覺得你真的是變了很多吶。」大公司的業務女王實在好可怕。
□
晚餐過後，進藤陪著塔矢在和室房裡覆盤。
「今天的倉田氣勢很強嘛！」拿著新鮮出爐的棋譜，進藤邊看邊讚嘆。
「嗯，他有好幾手棋都很難纏，我也只能算是險勝而已。」塔矢對於今天的戰果不是很滿意。
「這一手……如果是我的話不會這麼快就碰。」指著棋譜上的關鍵處，進藤提出意見。
「你看，先斷了倉田下面這邊的佈局，之後上面再用夾，他就會變成兩邊應戰了。」
「但是這樣局勢也會變得混亂吧。」塔矢反駁。「如果是在這裡用覷呢？」
「這樣的話倉田可能會直接頂過來，你反而會被他進逼。」進藤盯著棋盤，腦中排列各種贏面更大的組合，手也不停挪動棋子。
「倒不如乾脆在這裡下壓，然後再趁機扳過去。」
話聲剛落，進藤一抬頭就正巧對上塔矢的眼睛，讓他猛然想起今天和金子的談話內容，於是立刻移開目光。
雖然察覺到戀人的怪異舉動，但塔矢決定先不岔開話題，把精神專注在覆盤上，和進藤一邊模擬今日對手的棋風，一邊爭論不同棋步的可能。兩個半小時後，終於在兩人都同意的情況下結束檢討。
「累死了。」進藤搥著僵硬的肩膀。「不得不說你那局棋其實下得很不錯。」
「進藤，你剛才……」
塔矢還沒說完，進藤就先一步跳起來衝出房間。「好了，我要去洗澡了！」
這種不自然打斷話題的方式，果然是有什麼事瞞著自己吧。
塔矢覺得從中盤對上視線開始，進藤整個人就變得不大對勁。
「今天在婚宴上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洗完澡回到房間的塔矢，看到進藤難得沒有等他，已經在屬於自己的那側先行躺下，他決定跳過誘導式詢問，直接進入主題。
「沒有啊……」進藤吞吞吐吐，聲音悶在被子裡聽不太清楚。
塔矢乾脆坐到進藤那一側的床沿，彎腰把手撐在枕頭兩側，將整個上半身籠罩在進藤上方，用低沉略帶磁性的嗓音緩緩開口：
「現在已經很晚了，所以你只有一次機會。」
他騰出一隻手拉開棉被，靈巧解起進藤的睡衣扣子，身體也不斷向下逼近。
「如果再不誠實說的話，我就要用別的方法了……」
塔矢身上還帶點沐浴後的水氣，溫熱鼻息噴灑在進藤耳畔，解開扣子的手指則是有意無意輕撫過他的肌膚，逼得他無處可躲。
「我知道了啦！你不要靠這麼近……」進藤受不住這樣的撩撥，只好掃了戀人一眼，示意他退開。
「快說。」
塔矢好笑地看進藤從床上掙扎著坐起，剛在枕頭上磨蹭過的頭髮蓬蓬亂亂的，睡衣前襟大開，緋紅色從臉頰一路向下蔓延到胸口，視覺上看起來實在很誘人。
「就是……你的視線啦！」
「什麼意思？」塔矢聽不懂戀人想表達什麼。
於是進藤把今天在婚宴上和金子聊天的內容原原本本講述了一遍，而他最後得出的結論是：
「你一直盯著我看，很容易就會被別人發現啦！」
「所以你把視線移開，就不會被別人發現了嗎？」塔矢直擊問題核心。
「呃……」
「說話看著別人的眼睛是基本禮貌吧。」
「你這麼說也沒錯……」
「而且金子不是也說，她是看到『我們』眼神交換，為什麼最後變成我的問題？」塔矢棋聖不只下棋是一把能手，連發問都很犀利。
「我……」進藤被問得啞口無言。
看著表情困窘的戀人，塔矢覺得好氣又好笑，交往到現在，進藤從來沒有出門一趟回來就變了態度，害他本來還擔心是發生什麼更嚴重的情況。
他嘆了口氣，上前把人抱在懷裡。
「你不要想太多，金子說得沒錯，世界上有名的同性情侶多得是，不差我們兩個，有人提問只要自然應對就能敷衍過去。就算真的被發現，我也有信心能跟你一起面對。」塔矢吻了吻進藤的額頭。
「我只是……不想讓你太辛苦。」回抱的手在塔矢背後緊握成拳。
和家人攤牌那一年，他們的感情遭雙方父母徹底否定，進藤有爺爺奶奶幫著撐腰，砲火總算不是太兇猛，卻相對顯得塔矢更加孤立無援。他清楚塔矢堅強的背後滿是傷痕，卻很少在他面前示弱，只是一個人默默咬牙苦撐著。進藤很心疼這樣的戀人，也十分懊悔當初沒能把兩人的未來設想得更周全完備。
如果能夠再為塔矢多想一點就好了；要是能夠再多幫到塔矢一點就好了。
在兩人堅持了將近一年終於得到父母認同後，進藤把這樣懺悔式的想法埋入他的戀愛信念裡，為的是用來時刻鞭策自己，不能再因為一時任性或疏忽大意，傷害了他最重要的人。
在金子說破之前，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在外面是用什麼樣的方式看著塔矢，而塔矢又是用什麼樣的眼神在回應他的。如果金子因為工作關係能夠看透他們目光交流底下暗藏的情愫，會不會還有更多他不認識的人，早就發現他和塔矢其實不只是合租室友、棋壇勁敵這麼單純的關係而已。
大概猜得到懷中的戀人在害怕什麼，塔矢稍微拉開距離，直視著進藤充滿憂慮的雙眸。
「只要有你在，我就覺得一切都很值得。這條路從來都不好走，但我還是很貪心地希望你能夠和我一起堅持到最後。你是我一生的勁敵，也是唯一的伴侶，我的身邊不需要有別人，這個位置只能是你。」
「老實說我一點都不介意公開我們的關係，因為我一直都想讓別人知道，你是我的。」塔矢笑了笑，他的戀人大概搞不清楚自己在外面人氣有多高吧。「但我也同意你說的，我們還有家人朋友，必須也為他們著想，我有信心跟你一起在風雨中行走，可若還得拉上別人，那就是我們太自私了。」
塔矢將手輕輕撫上進藤的臉。
「如果有一天，你覺得辛苦到撐不下去了，我們可以離開日本到別的地方生活。只要有你在，我的棋到哪裡都可以下。」
面對塔矢發自肺腑的真誠告白，進藤只覺得全身熱度都聚積到了眼眶，他的戀人總是這樣，一個人把漂亮的話、他想說的話全部都說盡了，讓他只能像個傻瓜一樣被感動得亂七八糟。
進藤緊緊握住塔矢的手，努力控制著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他清了清喉嚨，好不容易才用乾啞的聲音擠出一句：
「我不會放手的。」
那是當年塔矢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嗯，我知道。」
塔矢欣慰地笑著，他上前抱住進藤，把對方的感動、眼淚還有承諾，全部以吻封緘。
【THE END】
不知道為什麼會越寫越嚴肅，本來沒有要搞成這樣的！
2021．10．20
本文最後由 川苻 於 2023-9-13 02:1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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