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天之風 發表於 2021-11-20 12:32:44

[東離│聆睦/睦殤睦] 鳳錚悟 [普](玹歌前-三期後)

前言:1.睦天命過去相關,CP有,聆睦、睦殤睦、睦浪姊弟向。2.角色過去捏造,自我詮釋、私設有。 如果睦天命跟聆莫言早就相識,在那華美朱紅的宮殿,這是一篇以此為前提的原作向發想,睦天命視角,順著故事推進,因為想看敢愛敢恨、各種不同面貌,如火一般的女子_睦天命,因此有了這篇玹歌前、三期末的作品。
看到旬瘖,就會想到胡適的《我的母親》,她是我的嚴師;我的慈母。寫到最後反而有點像是郡主的翻案文章。 ※「天命,妳那雙光可鑑人的雙眼一定能看清,看清自己該行的路;找到自我、固守自我,沿著自己的路向前走,不論它通向哪裡。」 又是這個夢,依稀記得是與母親分離時的最後一句話。 在西幽分別有以五感特長為姓氏的五大皇親貴族,除了有聽覺見長的聆家,其中也有代表視覺的睦家,目前西幽則是由代表國家命脈咽喉的嘲家當政。
為了表示對嘲氏政權的忠誠,聆家的郡主取名莫言,對於嘲政絕無二言,從名字來宣示忠誠。 而天命由於是小妾的孩子,連姓氏都不被冠上,取名為天命也是希望自己能夠遵循運(帝)命,不要反抗,逆來順受吧?為了不讓貴族的血統流落在外能夠就近監視,而將她軟禁在寢宮中,與其他仕女一起服侍聆家的郡主,這就是天命的日常。 「落とした闇から一縷光を探し出すため。」從寢宮旁傳出的陣陣琵音,不諳音律的人聽著都能感受到其中歡欣雀躍又帶有點對未來的不安與嚮往。「哇,郡主這歌詞,難道……?」「一定是戀愛了對吧?」「不知道哪家的公子?這麼有福氣。」天命被外面的喧鬧聲吵醒,聆家的人一直以來都善音律,每當郡主開始獻唱的時候總是會有很多仕女圍觀,對她們來說,在這小小寢宮的少數消遣都由郡主一人全部包辦了,無論是絲竹還是八卦。「對方跟我的身分差距太大了,但是我相信只要兩人相愛的話沒有什麼事是無法克服的,對吧?」「『啊哇哇!』」又是一陣喧囂,如果說能殺死長生魔族的是無聊,那麼此時的空氣大概就是能救活將死之人般的快活罷。 ----------------------------------------------------------------------------------------------------------------------------------------------------------------------------- 「小睦。」「郡主有何吩咐?」天命嫻熟地向著聲音的主人行了禮,「還有我說過很多次了,請別這樣叫我,這樣會使我在這邊很為難的。」沒錯,在一群三姑六婆環伺的環境,她身世在仕女群中是個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天命啊天命,為什麼妳是天命?」郡主單膝跪地誇張地伸出手向著天命。「莫言啊莫言,汝應該要如同郡王的期盼一樣,人如其名,多聽少說呀。」卻被天命冷冷地拍開,不理會郡主的浮誇演出,「咕!」天命犀利的吐槽使得郡主狼狽的嘟噥一聲。由於身份的關係,天命很難融入仕女們的圈子中,人對於與自己背景不同的事物總是會本能地排斥,雖然天命本人不是這麼在意,但是郡主彷彿故意要提醒旁人似的,總是會故意稱她為「睦」,要她們懂進退,知分寸。

不忍再繼續欺負這個心直口快的郡主,天命欺身到郡主耳邊輕聲道,「若是郡主真的與如意郎君私奔成功,為了對妳破天荒的行為表示敬意,有緣在外頭相遇的話我一定會用『睦天命』這個名字自稱,這樣妳滿意了嗎?」 在這個寢宮沒有隱私,但唯獨要私奔這件事,是天命與郡主兩人的秘密。 「噓!太大聲了!」郡主鼓著腮幫子,一雙如晨間朝露般蒼翠欲滴的透綠大眼仍然圓潤;瞪著天命的模樣像極了沒有刺的河豚,「呵呵。」明明年紀大天命一輪,但是一慌張起來反而比她更像個孩子,她很享受這種氛圍,營業用的笑容稍微獲得了緩解。「小睦笑起來果然很好看。」「恩?」天命歪著頭不解,她的處事之道從有印象開始便是面帶微笑,所謂不打笑臉人;在這看似廣袤的狹隘宮殿中尤甚,所以她是真心不懂郡主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覺得跟著這樣的郡主心情特別的輕鬆。「嗯嗯,小睦就繼續維持這樣就好了唷。」被郡主意味深長的看著,那秋波盈盈的雙眼,直盯的天命心跳都亂了拍,不住將視線移開;一直以來擁有洞悉人心雙目的天命,最是拿這雙直率的翠綠大眼沒有辦法。 「小睦要不要來唱一首?就是之前彈給妳聽的那個,我一直很喜歡妳的歌聲,這首曲子完成後有沒有想要在宮廷前演奏給聖上聽聽?真的好想完成後跟妳一起,在大舞台前演奏一回呢。」郡主話鋒一轉,興沖沖得抱起琵琶便欲開始伴奏。「謹遵御意。」天命拎起長裙側襬,行了個漂亮的屈膝禮應和道。那是一首有別以往的陽春白雪,與現行宮廷樂曲風格大相逕庭的曲調,彷彿不是這個時代所擁有,此後天命就再也沒見過郡主了。 -----------------------------------------------------------------------------------------------------------------------------------------------------------------------------
「妳們聽說了嗎?郡主好像懷上了魔族的子嗣。」「而且眼睛好像被對方弄瞎了。」「哇!好可怕,真是不吉利。」圍繞在郡主身邊的仕女們有別於先前的粉紅泡泡,八卦喧鬧依舊,但是風向卻與先前大相逕庭。嗖啪──!「『噫噫!』」仕女們紛紛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著實給嚇了一跳,望向聲響的來源,只見天命滿臉堆著營業用的笑容,異樣的是她前方的掃帚名符其實的入地三分,察覺情況有異的仕女們紛紛作鳥獸散。 夜裡,想前往軟禁郡主房間的天命卻聽到外頭警鐘聲四起。「郡主!郡主她不見了!」「咦?」掩不住心緒波動的天命倒抽一口氣,她是知道的。 ──小睦,你很聰明。──哦?怎麼樣才算是聰明?──聰者為耳,明者為目,眉眼清秀,耳廓分明,耳珠渾圓,眼能察細微之處,耳能聽微末之聲,便是聰明,小睦完全符合條件呢。──郡主妳這是拐個彎稱讚自己很聰明?妳不只耳朵好,一雙古靈精怪的眼睛也很機靈吧。──我呀,眼裡只剩那個人的身影,耳邊響起的也淨是些甜言蜜語,愛情真的會使人盲目呢。 別看郡主個性天真爛漫的像個大孩子,堅持的事情從來沒有妥協過。 ──但是小睦不一樣,妳的內心如同一紙白書,等待著在紙上譜寫樂章;要不要踏出去到外頭闖蕩看看?說不定能找到妳真正想做的事情。之前教妳的將招式套路融入音律,妳很快就上手了呢,也很有音感,這座寢宮的圍牆對妳來說應該也非常的矮小吧。 天命也知道,那個曾經閒來無事便會拿著鈴鐺劍,藉機傳授一招半式給她的那個郡主,如果在內心沒有迷惘的狀態,憑藉著聆家異於常人的聽覺,要藉由回聲躲避追緝並非難事,真的有心要躲藏起來沒有人找得到她。 ──或許身為女人的幸福以及悲哀都是為了子嗣,但是我想自己選擇棲身之處,以及技藝的傳承;不奢望這孩子能夠指掀濤瀾,但求憑著這一弦半響,譜出更美好的未來。如果生下來的是男孩就拿琵琶,女孩就學古箏,妳覺得怎麼樣? 想穩住心神,心頭頓時一涼,淒入肝脾;想往前奔馳,雙腿顫抖不止,不住跪地;想出聲吶喊,喉頭倏然一緊,氣不成聲;想看清前方,發現眼前一矒,再也看不清。「這是……眼淚?」從沒有在他人面前顯露過自己真實情感的天命,第一次,為了這個理應是自己要服侍的郡主,這個原先覺得她有點煩的大姊姊,竟在原先無波的湖面上掀起如此波濤。「如果還有能相遇的天命,這一次我一定……一定會跟您一起在那個華美朱紅的宮殿中,再一次……」接下來的話哽在半喉,再也接不下去,她知道這輩子可能再也聽不到那悠揚在庭中的琵音了。 「慟哭で 切り裂く運命──!」天命擁起古箏空彈郡主遺留下來那未竟的曲子,對天訴諸這無可宣洩的情緒,情緒越高昂越能反映出這首歌的澎湃,原來還能這樣演繹的嗎?「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嗚嗚噫噫……」似笑非笑的笑聲逐漸嗚咽,現在的她究竟又是怎麼樣的一個表情呢? 此後宮中再也沒有名喚天命的仕女。 ※「落とした闇から一縷光を探し出すため……嗚啊!」「不對!更高昂,再透明一點!」在一處終年不見溶雪的絕豁山巔,有兩道人影,一伴一唱;伴奏的是個一襲棕綠色服裝,疾言厲色的婦人,咒旬瘖,與雪景相若的純白髮絲,有著與霜鬢不搭調的年輕臉龐,由於目不能視,而顯得心思難測。獻聲的是個一襲藍棕色服裝,刻苦耐劳的男孩,浪巫謠,與雪景相對的橘紅髮絲,有著與年齡不搭調的堅毅眼神,由於表情專注,而顯得沒有童趣。 「嘖,怎麼就是唱不好。」婦人咋舌道,表情明顯不耐。「對不起,對不起……」橘紅頭髮的少年頻頻道歉,與之相對的是那不羈的眼神,彷若個求道者,對於這種嚴酷的環境竟沒有一絲哀怨。 初時,婦人單純地想將自身的一切傳授給這個從出生後便無從得知樣貌的孩子,那雙緊捉著自己的溫暖雙手,是她在黑暗中唯一的寄託;在男孩開始學會說話之後,那個嗓音渾若天成,乍聽之下讓她以為是小睦追了過來還著實慌亂了一陣。原來,婦人是為遠離塵世紛擾的「聆莫言」,化名成「奏尋音」;而男孩則名為「浪巫謠」。 那一年,為感謝上蒼在她失去光明之後,還有一雙溫暖的手勾著自己,伴隨著熟悉的嗓音,奏尋音以吉禮謝天;彷彿回到當時那個朱樓翠閣,在那裏有著那個對自己的情感很不坦率的孩子,一襲青藍衫的倩影仍歷歷在目。 在聽到浪巫謠純淨的歌聲後,心想,如果能讓小睦跟巫謠兩個人合奏一曲,那麼一定是一幅歌舞昇平的畫面吧,期望這首歌能有再次相會的一天,這是她心中的願景;懷抱著這心思,邊彈奏邊盼尋著那懷念的歌聲,便是「奏尋音」。 但是奏尋音這樣的初衷在浪巫謠逐漸成形的歌聲中逐漸褪色,至今已然忘卻是為了什麼目的而鍛鍊他;腦中只餘他那懾人心魄的歌聲,想要讓他趨近完美,想要讓他登上她所知悉最高榮耀的舞台,這種念想日漸強烈,彷彿她自己只為了成就此聲而活,心象風景只餘空畫。 一邊彈奏一邊盼尋有天能與那懷念的歌聲相遇,「聆莫言」化名成「奏尋音」,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逐漸變調為「咒旬瘖」的呢?浪巫謠感受得到母親強烈的心意,並全心全靈的回應著母親的期盼,他是否也有察覺到呢?母親變化間的弦外之音;只是這時候的浪巫謠只能感受,感受著人世間過多的情感壓抑在心中而無法自拔。 徬徨的男孩,屢屢以雉音吟唱道:「玹音綺,玹音落,玹音可曾記今朝?」 ※ 「今天仍然沒有遇著呢。」向著沿街打賞的人群行了個禮,少女呢喃道。 歲月如梭,霜往露來,離開宮中的女孩也成了少女,一邊倚著一口如有鳳鳥棲息的箏臺沿街賣藝,一邊找尋著那熟悉的緋紅倩影。 郡主當年所描繪的願景少女不懂,只道她希望自己能夠在外頭找尋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少女便因此在這與自身氣質格格不入的江湖路上行走。 「這個人……」急著錯身而過的男子身著玄袍大馬褂,頭頂黑紗帷帽,雖說大白天戴著帷帽行走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但是急促中又格外輕巧的腳步聲反而吸引了少女的好奇心,此人身上必有貓膩。 「『唰!』」行至人煙稀少處,男子與少女同時有了動作,一把大巧不工的拙劍以及一口形若飄羽的短刀,各自在對方的面紗上劃出了瑰麗的一抹,雙方各自驚詫的同時,少女注意到了,在對方那張彷彿將人生路上所經歷的風風雨雨刻劃在臉龐上的面容,竟保有如此不羈且堅毅的澄澈眼神,這個人的身上或許有她一直追尋的方向也說不定。「啊,下雨了。」首先打破沉默的是男子,直至方才都還是好天氣的,雨勢來的又快又急,看來一時半解之間是不會停了。「不介意的話要一起撐傘嗎?」男子爽朗地抽出掛在背上的傘,「啊啊,我的名字是殤不患,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像是突然想到沒有報上名號非常失禮般,殤不患自報家門並遞出手上的傘問道。「嗯?妳問我為什麼要對方才還刀刃相向的人一同撐傘嗎?道理我也說不太上來,但是我看到妳的眼神就知道妳不是覬覦這些『東西』過來的。」殤不患抖了抖腰間說道。 比起殤不患身上攜帶散發出不尋常氣息的那些神兵利器,少女更在意的是對方眼中所流露出的訊息。 從眼神可以判斷出一個人的經歷與本質,是少女的得意技能,察覺到此事的殤不患又再次問道,「雖然有很多事情想要問,但是不知道怎麼稱呼的話對談起來很不方便呢。」「呵,不患,居然是不患嗎?明明長得一臉憤世嫉俗的憂慮模樣,但是卻有著與之相反的誠摯雙眼呢。」少女自顧自地笑道,她一路上遇過各種形形色色的人,但是唯獨眼前的男人有著與經歷截然不同的眼神,這十足的勾起了她的好奇心,究竟是什麼樣的志向,可以讓這個人即使在經歷了這麼多事之後還能保有這樣的眼神?「睦天命。」「睦…是和睦的睦嗎?睦天命啊,聽起來很勇敢的名字。」「哦?怎麼個勇敢法?不就個是希望女孩子家碌碌無為聽天由命的名姓嗎。」「在我看來,天命是既定,既然無法改變出生,那麼能夠與之並肩亦可與之競逐,以此命名感覺不是很消極便是很叛逆,妳看起來比較像是後者;瞧瞧我的名字,又是殤又是患的,很努力地撐過早夭,還要這麼勞碌命,被一位好奇心旺盛的姑娘半途攔路,真期待哪天可以無憂無慮的過日子呢。」「呵呵,睦天命這名字還有這種解讀?」無視殤不患的消遣,睦天命逕自悅聲道。 平常她是不這樣自報家門的,但在見到對方同樣有著一雙洞悉人心的雙眼時,心情雀躍的她反常的這麼做,在聽到對方對睦天命這個三字的註解時,少女心中一掃前塵,無關乎睦家,也並非單純的天命使然。「呵呵,那麼希望能活得無憂無慮的不患拿著這些危險的東西欲往何方?」「啊,喂!這樣會淋……」此時的殤不患一句話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因為陽光透過陰霾的空隙恰巧灑落在睦天命舞動處,彷若上天也很憐香惜玉般,不忍破壞初展笑顏的少女的歡欣。「竟然還有這種事。」收傘的同時順勢在前方隨興的畫了個圓,氣勁將傘上的水珠震出,並在空中劃出一道虹,長虹彷彿為了她而噬去半邊雨雲,在天上劃出遼闊的一撇,兀自看著眼前如詩如畫的一幕,殤不患讚嘆道。睦天命笑了,並非營業用的笑容,而是發自內心深處純粹感到開心而綻放的笑容,因為她找到了,找到那個能在一紙白書上譜上一曲的邂逅,撫著箏並高聲吟道。 「曦宮夏箏響夜闌,勾抹托剔十三弦,素手本為瑤台撫,滂沱共度一紙傘。」*1 人一出生的命運,或許會決定我們朝著什麼方向走,可能是終身志業也可能是個要完成的目標,人生的前程也會朝此展開,即所謂「天命」。或許選擇踏上的這條路不比其他人安穩,但是不應該後悔自己選擇踏上的這條路,路上還能自己選擇志同道合的夥伴,睦天命,這三字所代表的便是欣然面對自己所選擇的道路,一往無悔。 此後江湖道上多了一位名喚睦天命的吟遊詩人。 *1:在夏夜的鳳曦宮中,箏聲響徹夜闌,箏蹤聲響不斷(勾、抹、托、剔皆為彈箏指法,棲鳳箏是13條弦的箏),原本這雙手只為在宮中獻曲,今天願意伴君一同在這濁濁世浪,撐著同一把傘共進退。 ※ 「落とした闇から一縷光を探し出すため。」女子坐落在與那天夜色相同的涼亭,那晚的嬋娟也是如同這首歌一般,綿延不絕的迴盪在女子的眼底耳畔,星霜荏苒,想著郡主的孩子出世如今應該也志學或是及筓了吧。 「這首歌是?」「以前曾經在宮中曇花一現的歌曲,我也只會彈到這邊,創作人的身分聽說相當的尊貴,但是某天後她就突然消聲匿跡不知所蹤了。」女子看著眼前少年,那如同夜露般垂涎欲滴的透綠雙眸,眼裡隱隱透漏著對未來的不安,有別於郡主那如晨間朝露般蒼翠的透綠大眼,但卻似曾相似;一頭透亮橘髮也不若於郡主火紅的長髮,身著一襲白裳,彷彿不經塵世沾染的模樣,為什麼與他對眼後便會想到郡主呢? 「這首歌的後續我能彈給妳聽。」 ──若是郡主真的與如意郎君私奔成功,為了對妳破天荒的逆天行為表示敬意,有緣在市井再次相遇的話我一定會用「睦天命」這個名字自稱,這樣妳滿意了嗎? 「睦天命,你呢?」「浪巫謠。」­­──如果生下來的是男孩就拿琵琶,女孩就學古箏,妳覺得怎麼樣? 不知為何,睦天命腦中回想起這句話,脫口而出的是當年立下的約定,往事已成過往雲煙,徒留謹守此信的人。想不到原先未竟的曲子,居然在物換星移後的今天得以圓滿,什麼都不必說什麼都不必問,聽著這不符合年紀卻擁有的造詣以及恍若天成的嗓音,這就是郡主傾囊相授的孩子嗎?不把持心神連自己都會沉浸於此而無法自拔吧。 好想知道,知道這孩子出生後的一切,想知道原本那個遭遇如此變故的郡主之後究竟有了什麼樣的邂逅,但在看到眼前的少年後她便都了然於心,明知道結局如此也不住開口問道,「你的母親呢?」 睦天命噤聲,浪巫謠無語,唯留珠落玉盤,一種曲子,兩處玹音,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我們還會再見面嗎?」曲終,浪巫謠問。「如果我們還有再相遇的天命,一定會吧。」睦天命遙望那一輪與郡主臨別前如出一轍的明月說道;這次,她不會再錯過。 ──明明告誡你那間酒館有問題的。錯過這個從前緣就注定相遇的少年。──此時此刻你還傻呼呼地陪這公主殿下玩殺人遊戲?
這個郡主留下的珍貴璞玉,一個不小心就會蒙塵。──這真的是郡主所期盼你所走上的道路嗎?話不言不明,如果他真的誤入歧途的話,這次就由自己來引導他吧。 「氣氛炒熱起來了呢,不好意思,就請你多陪我玩一陣子吧。」宮殿前,看著對壘的浪巫謠,睦天命說道,這次就由她來驗收郡主所託付給他的一切吧,全力的。 此時又有誰知道,在所有的舞台跟演員都湊齊的這個當下,成就的是咒旬瘖的執念?抑或是奏巡音的想望?一切看似的偶然,在初時相遇的前緣早已是注定的必然。 當時與宴這一連串天籟吟者比試的禮部尚書,對於這一段曾這麼寫道:「嗚噎謠曲,朝嘲暮睦。莫再聆,莫再吟,天命斷邪。」*2 *2:那位樂師的歌聲如同天籟,但徬徨的內心使得歌聲像是在哀吟;日日夜夜,搖擺在正邪不定。邪佞的話別再聽,靡靡之音不再唱;追趕著那位名為天命的樂師離開,這也是天命嗎?玹歌斷邪的稱號就此展開。 ※ 彈箏北窗下,夜響清音愁。張高弦易斷,心殤曲不道。 「天命,你有心事?而且你是不是還彈錯了。」「呵呵,我怎麼都不知道,不患還精通音律?」 是時誤拂弦,巧得殤君顧;一首《彈箏》忘我的弦外之音,被聽出來了,原本還以為不諳音律的殤不患不會察覺到,睦天命急忙半掩羅紗轉移話題道。 「不患你很有將才。」「沒頭沒腦的在說些什麼?」 睦天命和殤不患一起收集魔劍也數年有餘,對於這個人的強大每每都令人驚訝,街坊市集有關他的流言滿天飛,本人似乎毫無自覺,真希望他能記住所有這些流言,讓他知道自己有多誇張。 「不患的思路非常的靈活,彷彿是運籌帷幄的沙場老將,不是紙上談兵的那種,而是你自身就是兵法的體現呢。」「太誇張了,只是在江湖上打滾久了,身體比思考的反應還要早了一拍罷了。」「這樣的不患,對於久疏朝政卻在最近大興干戈,特地使用神誨魔誡對南方蠻族示威的幽皇有什麼看法?」睦天命話鋒一轉,直指目前還未取得的魔劍下落。「『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妳想說這是個請君入甕的局,我們的行動可能已經被幽皇給盯上了,對吧?」「不愧是不患,雖然我很希望是我太自戀,但是在我們逐漸收齊神誨魔誡的現在,刻意對外昭示萬世神伏的影響力,很難不做聯想。」「就算是個局,我們也不能放任其在外改變世間的規則。」「為了讓世間的規則回歸到人與人,勢必得將這些破壞平衡的東西從棋盤中移除,對吧?」「懶得思考的人會服從世俗的力量;衷於思考的人則會探尋內心深處的法則。對我們這類人來說,大眾一直堅持的事也可能屬於荒誕,而遭唾棄的也未必就不合理。」「所以,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判斷,就跟我們一樣。」「在窮暮之戰還不好說,在這個時代拿著這些弒神謗佛的東西亂晃,到底誰才是魔神。」「呵呵,拿著這些東西還保有這種初心的不患,在我看來比魔神更強大呢。」確認殤不患意向的睦天命嫣然一笑道。「你就別再拿我尋開心了。」殤不患害羞地搔了搔鼻頭。 這樣一撫琴一聽箏,並共商大事是兩人的默契,睦天命很享受這種有明確目標的旅途,她認同殤不患的理念也相信著他的為人,但是在這逐漸接近尾聲的旅途真的會這麼順遂嗎?在這剪不斷、理還亂的心緒中,睦天命不禁擔憂,希望一切都只是自己多慮。 ※ 最近睦天命的夢有點多,夢裡和浪巫謠以及殤不患三人在一場磅礡的雨中,面對著黑白相間的死神,殤不患拿出魔劍目錄,爾後大地崩壞,眼前一片黑暗。 她的夢一向很精確,但是輪廓這麼模糊的夢是第一次,是否代表有著什麼可以改變的地方嗎?不止一次夢到相同的夢,夢裡輪廓逐漸清晰,不一樣的是目錄沒有出現,天地沒有為之失色,不變的是眼前仍然一片黑暗。 ----------------------------------------------------------------------------------------------------------------------------------------------------------------------------- 一道白光劃過睦天命眼前,一聲慘號響徹天邊;即便如此,她的腦海中只惦記著囑咐眼前人,絕對不要拿出魔劍目錄。此地最後的回響,是一道天雷伴隨著痛心疾首的琵音,殿後的浪巫謠恍若他人般宣洩無出口的憤怒。 奔奔奔奔奔,不知奔了多遠,逐漸奔離這個因果交會的地點,「我早該察覺到的……」殤不患察覺到睦天命的琴聲中,除了原先的信念,更透漏著無私與奉獻。 「妳的直覺一向很準,但不應該是如此,怎麼能是如此?」「不患,你知道嗎?我永遠忘不了當魔劍目錄完成時,你那開心的模樣,你那始終緊皺的眉頭,第一次得到緩解;並且笑得像個孩子般開朗,即使我們正被大軍包圍。我知道,這是你的天命,即便這條路與常人迥異也艱難非常;我也知道,這次是你能夠擺脫宿命糾纏的大好機會。」 殤不患生氣,氣自己的不察,只因為睦天命平時就是這麼無尤無怨的人,她在這場戰鬥前早就做好了從容就義的準備;氣自己的無力,太希望能在這裡擺脫長久以來的因果糾纏,而忽略了與禍世螟蝗對壘時的諸多不自然,直到天命發出慘叫才潘然醒悟。 「我不願意讓你在做出任何嘗試之前就放棄,沒能幫到你,對不起;讓你這麼痛苦,對不起……」睦天命娓娓道出自己的想法,已然無聲的樹林,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聽不到,除了落花輕輕落地的聲響,耳邊只餘抱著自己的殤不患急促而沉重的心跳聲,不禁悲從中來,頻頻道歉。 殤不患木然,一直以來默默陪伴在身邊的紅粉知己,太過精明幹練,以至於自己從來沒有發現,她的身軀竟然是這麼輕盈;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纖細的臂膀共挑著自己的夢,潺流著鮮血。 待睦天命的左手復原到可以彈琴的時候,殤不患在木桌上豪邁的刻下幾個大字,便失了蹤影。 「真是個笨拙的男人。」睦天命輕撫著桌面淺淺一笑,這個自己僅存為數不多與外界的連結,多了「到東離,去去就回。」幾字相伴,彷彿伊人猶在。 無人得知殤不患究竟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闖過鬼歿之地,從後續逐漸有人通過的情況來看,大概就像一陣狂風驟雨橫掃而過一般;惡龍折翼,屍鬼斷魂,鬼神僻易,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啊,下雨了。」一道靛藍色的倩影,形影相弔,勾抹著琴弦道。「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竟然連傘都沒有帶上便趕著離開,東離應該也會下雨的吧。」琴音的主人神往,憶起當初相遇的情景,仔細想想,那人的腳步一直都不見稍緩,從那澄澈眼神中帶出的天命開始,跟隨著他闖蕩竟不覺時間的流逝。 「願你即使心殤,在他鄉也能不患。」 「啊,下雨了。」一道棕黑色的身影,披星戴月,遮掩著落雨道。「一生匆匆,汲汲營營,離開時只道要把魔劍目錄帶走,早知道東離也會下雨就該在魔劍目錄裡放把傘的。」腳步的主人碎念,憶起當初相遇的情景,原先有個人籌謀大小事,從破雲見虹的那日開始,自己也開始憶起旅途中的點點滴滴。 「若妳不願逆天,我願與妳共承天命。」 ----------------------------------------------------------------------------------------------------------------------------------------------------------------------------- 這一日,兩個人無語,一琵一箏,唯有錚鏦響徹邱壑。其聲鏘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如哺如沐;其意波瀾,似幽明靜謐,似慷慨高亢,似鸞飛鳳舞。──你撐開油紙傘♪──我對煙色訴衷腸♫──你收了油紙傘♪──我對紅樓飲風霜♫──此情綿綿無期♪──留一段絕唱♫首先發聲的是浪巫謠,一首〈黃梅煙雨〉在兩人往復間開始,意會到到浪巫謠選曲的用意,睦天命縱情和聲道,除了歌詞,並無其他對答,卻道盡千萬腸。──妳喜歡殤?──你發現了?──希望你們都能坦率點。──這也是大人呢。──已經不能跟小孩一樣任性。──你才是該任性一下的人吧。──妳認識我的母親?──瞞不過你呢。──歌聲騙不了人。──你也為此所苦。──如果世間非黑即白。──一刀兩斷、快意江湖。──如果世上只有兩人。──愛或不愛猶何難。曲終,裊裊餘音,不絕於谷。 「要是最初便能掌握自己歌聲中的魔性,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麼多悲劇?」浪巫謠不甘,看著失明的睦天命,心中除了掛懷沒能挽回母親缺憾;更是想彌補眼前人,免於她淪落相同的悲劇。 「你正逐漸掌握體內潛藏的未知力量,還記得當時你跑回來這個淬鍊你的絕壑,要在這邊渡過餘生時,我所說的話嗎?」睦天命幽幽說道。「妳說我的歌聲是一口利刃,但是決定利刃如何揮舞的是人心。」「人的一生就是探尋自我的旅程,是邁向自我的征途。每個人都以各種方式,不管走的漂亮或是狼狽,都是朝著這個方向努力。」「但是在這個過程中,會面臨各種抉擇以及背負各種傷痛。」浪巫謠心知,繼續守在這邊無益於睦天命的傷,孤身一人遠赴異鄉的殤不患狀況也令他擔憂。「巫謠,沒有不會好的傷口,不會好的不是傷口,是死亡。我也差不多適應不再依賴視覺了。」睦天命挽起袖子拉了拉筋,一旁浪巫謠屏氣凝神。 「百招,妳能在這風雪環繞的山頂與我過上百招,我就可以安心的去追趕殤。」兩個人所在的地方正是伴隨浪巫謠童年的雪山;有著規律滴水的鐘乳石洞,以及亂無章法飛雪的山嶺,這個地方非常適合修練。「雖然我的世界因為眼睛的關係,而僅存這方圓數丈,但在這盈尺之地內我要自保還是不成問題。」一迴身,腳跟勾起直立在雪地的箏,人影箏蹤繪出兩道碧穹色的圓形軌跡。面對這樣的睦天命,浪巫謠憶起當時在鳳曦宮的情景,一樣的兩人,不同的心境;睦天命仍然心思難測,而浪巫謠接開自我的一層面紗後,眼前卻又多了數道帷幕。 「不管過了幾次,我還是要說,妳真的很堅強。」有別於初見時那夜露般垂涎欲滴的青翠雙眸,張著有如晨間朝露般蒼翠欲滴的透綠大眼,浪巫謠不禁感嘆道。 察覺到浪巫謠話中的轉變,此時的他背負了更多東西;比起初時雖然沒有包袱但是充滿迷惘的模樣,至少他已經踏上了尋找自我的道路。那麼自己就不能在這邊絆住他,睦天命嫣然一笑道,「那麼不管過了幾次,我還是會說,才不堅強呢,我只是個弱女子,因為……」因為他們都知道那個真正強大,決心自己一個人背負這一切因果的男人,現在正笨拙的朝著這個方向前行。 紅藍色的人影化作流星,在大雪紛飛的風中擦出萬點金星。 ----------------------------------------------------------------------------------------------------------------------------------------------------------------------------- 「喂喂,感覺風暴要來了,不患哥哥真的獨自跨越了這個地方嗎?」一道聒噪的聲音,如連珠炮般在沙漠中響起,與之氣質毫不相符的駿逸男子背著話嘮的琵琶,獨自走在通往東離唯一的道路_鬼歿之地。 男子一身大紅長袍,纏繞橘色錦織段,衣襬點綴的火鳳翩翩起舞,鳳尾眼如同稻穗般掀起陣陣金波,是浪巫謠。 琵琶擁有言靈這檔事聽起來或許很荒誕,但是浸淫在擁有魔性歌喉般的男人身旁無數個寒暑,會說話倒也不是什麼怪事;如同紀念男子母親「聆莫言」般,自名為「聆牙」的琵琶正在喋喋不休,彷彿不甘這數十年來的寂寞。 「不過天命姊姊真強吶,那樣的狀態還能跟你對上百招不落下風,不對,是……」聆牙欲言又止,想起分手那一日的情景,浪巫謠獨自沉吟。 躺在雪地上的浪巫謠大口喘著氣,太誇張了,他心裡只有這個想法,當初在鳳曦宮的時候她並沒有認真嗎?看著雪地上大大小小的坑洞,真希望睦天命下手能夠輕一點。「巫謠,抱歉唷。因為你實在太強了,所以我得搶奪先機才能與你對上百招……」睦天命雙手合十,頷首道歉。「是不是只要給天命姐姐一把萬世神伏,不患哥哥就不用這麼大費周章……啊好痛好痛!」浪巫謠刮了一下琴弦,教訓口無遮攔的聆牙。 「儘管我們有相似的起源,身陷同一個囹圄,但在奮鬥後總擁有不同的天命。我們似乎能夠彼此理解,然而每個人能詮釋的,只有自己本人。」睦天命蹲下來輕撫著坐在地上浪巫謠的臉頰。 「現在我才明白,在世上,最讓人畏懼的正是通向自己的道路……」這個動作讓浪巫謠想起小時候,母親也曾這樣撫摸苦練後跌坐在地的自己,不禁潸然淚下。 「追尋自身天命的人既沒有榜樣、理想,也沒有任何慰藉。像你我這樣的人都是孤獨的,但我很慶幸這條路上還有你們……」拂著的臉龐暖流傾瀉而出,淚如河漢,隔了一層紗,流過了人和琴,邊緣還散,猶擁箏檯半遮面,玉指輕抹便是一首〈秦桑曲〉;為什麼是〈秦桑曲〉?兩人了然於心。 離別總是帶著悲傷,但在經歷離開前的這一波三折;一次、兩次,每次當浪巫謠止步不前時,都有那蔚藍的倩影引領著他向前行,整理好心情,邁步前往東離的身影竟沒有一絲的迷惘。 「心一旦高昂,我便只知吟奏。」浪巫謠抱起聆牙,揚聲便要高歌,桀驁不馴的表情流漏著瀟灑。 ※ 除了鑄異坊,睦天命在失明後最常來的地方便是雪山,這個郡主最後獻身之地,初來乍到時她就很驚訝,居然是一個這麼動靜如此分明的地方;如烈火般的熱情,如秋風般的哀吟,選在此地淬鍊一道歌喉的郡主,對她自己跟浪巫謠都非常的嚴厲呢。 盤坐在鐘乳石洞內的睦天命,聽著規律的滴水聲出了神,倏地,嗅到一股熟悉的胭脂味。 定睛一看,是郡主,她怎麼會在這裡?她的模樣與浪巫謠描述的母親非常相似,一襲棕綠色服裝,與雪景相若的純白髮絲,有著與霜鬢不搭調的年輕臉龐,不同的是那一雙如晨間朝露般蒼翠欲滴的透綠大眼,幾經風霜後似乎憔悴了不少。 「郡主!這些時日妳都到什麼地方去了?」睦天命有別以往如銀鈴般的輕語,高漲的語氣彰顯她的又驚又喜。但是郡主就只是這樣默默的看著她,一言不發。 睦天命不斷向她傾訴,但是眼前人就只是直盯著自己,一言不發,睦天命微慍,在她面前啜泣、咒罵她、喊她媽媽,稱她為自己的摯愛都不為所動。睦天命作勢要一巴掌拍落,沒想到眼前人居然有了動作,掄起鈴鐺劍縱身一攻,睦天命拎起飄羽便擋,招來式往間,竟有如當時,那個閒來無事便拿著鈴鐺劍,教她一招半式的那條緋紅倩影。「什麼咒旬瘖?為什麼要這樣詛咒自己不再唱歌?」「是奏尋音。」「什麼天籟吟者?不是說但求他能憑著這一弦半響,譜出更美好的未來?」「琴座之上,誰能一往無悔,彈一首千載不迭?誰又能得償所願,奏一曲萬世不休?」「聽不懂啦!」郡主開口了,與盡情揮灑的睦天命,兩人在山洞裡,彎刀短劍一招對著一招,宛如相同的兩個人在半空中繪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圓,互相交擊的軌跡恍如兩道新月;熱風、熱望、熱眼,熱烘烘的,是一股相思流轉,說有情,情在宣洩中淌血,說無情,人在熱浪中盈淚。「小睦。」「!」「對不起。」「啊!啊啊……」不知從何時開始,對面的人影從棕綠色變成鮮紅,那一頭火紅的長髮以及翠綠大眼,是聆莫言。撲粉更添香體滑,是沁人心脾的香;解衣唯見下裳紅,是攝人心魄的紅,不及收勢的飄羽染上不屬於它的色彩,遍地雪茫的白色風信子染上一片的血紅。 睦天命抱著聆莫言放聲大哭,這次自己終於坦然的面對自己的情感,原先不敢依偎的存在,如今盡在懷中;原先不敢表露的愛,如今滿溢心中。 ­「天命,別哭了。」聆莫言一隻手撫著睦天命的臉龐,這個動作,對於從前不善於面對自己感情的天命懵懂,只覺得心情舒坦;再次相遇的現在,睦天命似乎明瞭了,但是心如刀绞。「還記得我說的,出生的是男孩就拿琵琶,是女孩就學古箏嗎?或許,我早已經將妳視如己出……天命,妳有沒有憑著這一弦半響,在那一紙白書上譜寫出新的邂逅?」「有……有的,我遇到了,都遇到了!」「巫謠!巫謠呢?巫謠……」「巫謠很好,他很好,有我在。」神色突然癲狂的聆莫言,睦天命趕緊抱著她安撫情緒。「好想聽呐……那對一青一赤的鳳鳥,棲身槐花滿開的枝頭,在那華美朱紅的宮殿合鳴……」氣若游絲的聆莫言對空比了比畫,樹木翹盼著天際,人殷盼著希望,奈何總是可見而不可親。「莫言……莫言!」汩汩的鮮血浸透著兩人,任憑睦天命怎麼哭喊都不見止歇。 若凡塵種種是試煉,誰能窺破雪中火蓮、海裡紅塵?若試煉種種是大千,那又是誰在操弄一切,為什麼屬於紅塵的悟,要用心殤來覺醒。 驀然,眼前一黑,睦天命仍盤坐在洞內,規律的水滴聲依舊,熟悉的胭脂味不再,只剩遺留在此久經風霜銹蝕的鈴鐺劍柄,不知何時,已然在握。 未曾設想此恩如何還,未曾設想此情如何別,原來黃泉一疏隔,便是上天下地不相見。分不清此刻心中的悔恨,是什麼,只知曉雙手,再也握不住某些事物了,握著柄的手很緊,很緊。 「夢……?」那個香氣、觸感以及血液的溫度,要不是睦天命早已目不視物,或許以為都是真的吧。「不……其實,心無外物,所有我們所看到的,都是心中所想;執妄的人啊,只是將心外的意象視為真實,而忽略自己的內心。」或許迄今為止的理想都是來自起源的夢,而自己也只是在這些碎片中拼湊出未來的景色。 「別離一場誰能訴?算前緣、慟輕負。往事淒豔恍隔世,長相憶、笑多情。」睦天命行至崖邊獨語,對空吟唱的是跨不了的過去,還是能縱情的未來? 「這段前緣比血脈更加地深刻,有多久了呢?在妳離開後,有多久沒有像這樣再一次……」拿下眼罩,感受著撲面而來風雪的感觸,想要看清前方,與當時不同,不是眼前一矇,而是早已無法見得,但是同樣的畫面卻彷如早就烙印在眼前一般,歷歷在目。 「呵呵,第一次跟第二次都是被妳給奪走的呢……」傷口很痛,一直都很痛,睦天命挽起衣袖,輕輕拂過雙眼。 「我很高興,能夠成為妳生命的延續,這一段又一段的邂逅,來到我的生命中,成了一段又一段,豐滿生命的善緣,我會記住現在的心情,為未來的變數,服下一顆定心丸。」 現在的睦天命只要深入內心,就能聽到更多原先聽不到的聲音,取代雙目的是更加敏銳的聽覺;傾聽自己的內心,就會發現她似乎就在自己身邊。 「尋音、旬瘖,已成過往雲煙;莫言,我的郡主,我的摯愛。」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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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東離│聆睦/睦殤睦] 鳳錚悟 [普](玹歌前-三期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