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oOoO200 發表於 2021-10-25 01:41:46

[鬼滅之刃│實義] 櫛風沐雨 [G]

不死川實彌X富岡義勇
大正軸、柱時期、私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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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櫛風沐雨】

  秋晨,厚重昏黯的雲朵擠在天空裡,僅有淡淡的旭光從雲縫中灑落。沉甸甸的雲影壓塌了樹梢,連凝著白露的草葉尖,也幾乎要垂進泥地裡。
  灰濛陰沉的氣息,帶著一股侵透的寒意悶在胸口,讓人一不小心便陷入了微雨似的幽思。

  胡蝶揀了數朵鹽漬藤花、浸至熱水洗去鹽份,接著將花朵放入茶杯中、沖入溫熱的茶水。待茶香緩緩地沁入清晨微涼的空氣時,她便捧起茶杯、湊近鼻端輕嗅。
  在茶葉的襯托下,幽淡的藤花香氣增添了一絲清新。
  她將茶杯貼在唇上,小口啜飲著熱茶。略鹹的茶水淌至舌根、入喉回甘,當茶湯滑入胃中,便有一股暖流自胸口漫向四肢,像極了一個溫暖的擁抱。
  放下茶杯,胡蝶看著藤花隨著水流飄動、盈舒著蝶翼般的粉紫花瓣時,她不禁思念起,記憶中和胡蝶一樣輕盈優雅的身影。

  忽然,走廊裡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及小葵細碎的說話聲,其中不時夾雜著小清和菜穗的驚呼。
  胡蝶放下茶杯,走向診療室的門口。她才剛把木門拉開一道細縫,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立刻竄入鼻腔……她連忙一把將門拉開。
  富岡狼狽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簾──他的臉上沾著血跡和塵土、頭髮澎亂,鮮麗的龜甲紋沾上了褐紅的污漬。
  胡蝶皺起眉頭,正要伸手攙扶富岡時,富岡卻低著腰、跨著大步踏進門內。診療室外的小葵,吩咐完女孩們分頭找來毛巾和清水後,也跟在富岡身後進了門。
  當富岡越過胡蝶、走向診療室的病床時,胡蝶這才看見富岡背後還揹了一名隊士──掛在富岡背上的人幾乎全身皆被汙泥和髒血所包覆,一綹綹凝著血塊的頭髮黏在頭臉,彷彿被扭曲褐紅的蛇盤據一樣。染著大片未乾血漬的羽織背後,勉強能辨識出一個「殺」字。
  「富岡先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死川先生怎麼會傷成這樣?」胡蝶上前幫著富岡將不死川扶上病床、固定住頸椎,同時飛速地評估起傷勢。
  「不死川的傷勢不重,這些血大多是鬼的。」富岡的聲音一如往常地清冷,但語速略快:「腹部的傷口,醫療班做過處理了。大概是吸入了鬼的血霧,才會在回程時突然昏倒。」
  胡蝶一面聽著富岡的說明,一面檢查起不死川的呼吸及意識;以防萬一她還是檢查了全身的外傷情形,小葵則在她身旁替不死川測量血壓脈搏,並粗略地擦拭傷口周圍的髒汙。
  ──生命徵象穩定、沒有嚴重外傷,卻處於昏迷狀態。
  「用過解毒劑了嗎?」胡蝶在紙上記下病歷。
  「……餵了半包。」富岡若有所思地撫了撫嘴唇。
  胡蝶點了點頭,昏迷狀態中能餵進半包,算是相當不錯。她取出針筒和藥劑瓶,並從瓶中抽取了少許溶液。小葵配合著胡蝶的動作,捲起不死川的羽織,夾了塊酒精棉消毒手臂。
  胡蝶將針筒裡的液體、推入不死川的手臂,接著用消毒棉壓了幾秒;待她移開棉花時,不死川臂上的針孔已止住了血。
  富岡看著昏迷中的不死川,思索了一會,還是將手中那把八芒日輪刀的刀柄,塞到不死川的掌心裡。完成一切後,他退至一旁抱胸而立。

  一針下去,不消片刻,不死川便恢復了意識。
  「唔、這裡是……?」不死川的聲音,如砂礫般粗糙。
  幾乎是在醒來的瞬間,不死川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手指也輕攏著刀柄。
  「不死川先生,這裡是蝶屋敷。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事嗎?」胡蝶探過了身,檢查起不死川的瞳孔。
  富岡亦傾過身,越過胡蝶的肩膀看向不死川。
  「我記得,剛才在跟富岡吵架……結果一眨眼,人就在這裡了。」不死川皺起眉頭,咂了咂嘴:「……好苦。」
  小葵倒了杯水,湊近不死川的唇邊。
  「有覺得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胸悶、頭暈,手腳很麻……而且我好像、不太能動。」不死川試圖抬起手接住水杯,卻只能小小地抬了一下。
  「這是因為投下的解毒劑量,還不夠完全消去血鬼術的影響。」胡蝶轉過身,隨手在病歷上寫了幾筆:「不死川先生身上有傷口,又全身沾著鬼血,所以解毒劑的份量無法精確拿捏。」
  「……?」不死川就著小葵手中的杯子喝水,同時朝胡蝶投去疑問的眼神。
  「畢竟藥也是毒,貿然加重劑量也不好……總之先洗澡吧!先把身體和傷口洗乾淨,再看症狀調整用藥。」胡蝶放下筆,抬頭望向富岡:「那麼、洗澡就麻煩富岡先生了。」
  富岡愣了愣,隨即點頭道:「……我知道了。」
  不死川聞言,差點噴出口中的水:「不不不,為什麼要富岡幫忙啊?沒有其他人了嗎?」
  「哎呀,我這裡的人手本來就不足……還是說,不死川先生是希望我來幫你洗澡?」胡蝶朝不死川調皮的眨眼,作勢要脫下身上的蝶紋羽織。
  「不、妳在講什麼鬼話啊?!」不死川血目圓瞪、繃起了怒顏:「就算是玩笑也太過火了!」
  小葵看懂了胡蝶的戲謔表情,放下水杯也朗聲道:「不,現在是忍大人休息的時間。既然是治療的一環,那麼請讓我幫忙吧?」
  面對脾氣暴躁、面容可怖的不死川,小葵並非毫不畏懼,不過她全心相信胡蝶的判斷──面對不配合的病患,需要適度的威脅。不過,她其實並不明白,這種明顯算不上威脅的玩笑,為何能夠激起風柱大人如此激烈的抗拒?還是說,風柱大人對待女孩子時,其實非常注重禮節?
  「妳是笨蛋嗎?」不死川艱難地挪著身體,一面朝著小葵怒吼。他試圖躲進診療床的裡側,臉上滿是避之唯恐不及的驚恐:「喂、胡蝶!別讓妳家還沒出嫁的女孩子,說出這種亂七八糟的話啊!」
  躲在門外的女孩們,此時怯生生地從門外探進頭:「要不然,讓我們來……」
  「──啊啊啊啊!誰都別來幫忙!」不死川連忙大叫著打斷女孩們的話:「只是要讓鬼血失效的話,把我丟到庭院裡曬太陽就行!」
  「那是不可能的,不死川。」富岡冷不防地開口:「現在沒有陽光。」
  不死川快速瞧了眼天色,接著轉回目光瞪著面無表情的富岡,額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可惡。」
  「吶、吶!不死川先生,決定好了嗎?」胡蝶的聲音歡快地響起。她靠向幾乎要把自己埋進牆壁裡的不死川,笑著問道:「您是想讓我們女孩子來幫忙呢?還是要選擇富岡先生?」
  不死川的表情扭曲,恨不得扭著身體爬出蝶屋敷。他奮力地蠕動著嘴唇,最終勉強擠出了近乎氣聲的話語:「……富岡就好。」
  「不愧是不死川先生,真是明智的選擇!」胡蝶雙手一拍、輕盈地退開臉:「不過,要是一開始就這麼決定的話,現在早就能洗得香噴噴了呢!」
  「說什麼香噴噴,別把老子當小鬼哄!」不死川雖是憤愾,但語氣卻弱了幾分。

  胡蝶無視了不死川想一頭撞死的表情,轉過頭吩咐女孩們準備沐浴用品和兩套換洗衣物。
  「……為什麼要準備兩套?」不死川不解。
  「啊咧?我沒有說過嗎?」胡蝶俏皮地歪了歪頭:「這當然是因為、富岡先生也要一起洗的緣故啊!」
  「蛤?」
  不只不死川感到訝異,就連富岡也驚訝地睜大了眼。
  「雖然有制服遮著,但是手臂和腿部應該都有傷口。我說的應該沒錯吧,富岡先生?」胡蝶微笑地看著富岡:「隱瞞是沒有用的喔,因為你的步伐和站姿,真的非常明顯吶!」
  「……這點小傷,不用浪費力氣。」富岡別開了臉。
  「那可不行呢!要是因為輕忽、反而讓傷勢惡化的話,才更會給人添麻煩呢!」胡蝶望著富岡,笑容明媚地讓人心裡發寒。
  「再說了,富岡先生可是徹夜完成任務後,又大老遠地將昏迷的不死川先生揹到這裡……如果不好好清洗、療傷的話,相信不死川先生一定也會很過意不去。」胡蝶露出了憂慮的神情。
  「誰會過意不──」不死川立刻咧起嘴、就要開口,但他一看見富岡灰頭土臉的模樣,又硬生生地嚥下了幾欲出口的反駁:「要洗就洗,隨你便!」
  富岡怔望著不死川,幾度開口卻默不作聲。胡蝶見狀,墊腳湊近富岡耳邊,小聲地捕上一句:「坦誠相見的話,一定能夠跟不死川先生拉近距離喔!」
  富岡聽完,乾脆地遞出了佩刀。
  「那麼,就讓小葵帶你們到浴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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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不死川的堅持下,勉強以半掛在富岡身上的彆扭姿勢,緩步地走進更衣室。而神崎放好盥洗用品、又叮囑幾句清洗傷口的注意事項後,便退出了更衣室,徒留兩人大眼瞪小眼。
  一時間,空氣裡漫著尷尬的寂靜。
  富岡最先錯開了眼,垂著臉扶不死川坐上長椅。
  當自己染血的羽織被脫下時,不死川還在對胡蝶的惡意忿忿不平;但當富岡跪在自己身前,安靜地解著綁腿的皮帶時,不死川雖是裝作鎮定,但手指正微微地顫抖。
  若僅是要和不對盤的傢伙共浴,不死川並非無法接受,他也曾和富岡在任務後,直接就著野溪或井戶沖洗身體、或在藤之家共用池浴──這對鬼殺隊的隊士們而言,並非什麼稀奇的事。
  但讓不死川無法接受的是,自己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卻還要將脆弱的一面攤在人前、仰賴他人照料。
  不死川很清楚,富岡沒有義務幫忙,也大可將自己扔在蝶屋敷後扭頭就走。畢竟自己從沒給過富岡好臉色看,連任務中見到對方負傷,也少不了譏諷他幾句;假使今天兩人立場對調,不死川絕無可能放過挖苦富岡的機會。因此,若是富岡想藉機報復,不死川也不會為此感到意外。
  不過,富岡卻沒有這麼做。
  富岡只是靜靜地幫著不死川脫下制服、除去草鞋及足袋。雖然他的動作並不熟練、甚至有些笨拙,卻能夠感受到其中的小心翼翼;而在拉下褌的布結前,富岡甚至還細心地替不死川在腰間綁上毛巾。
  面對富岡無微不至的照顧,不死川只覺得難堪和惱火,彷彿富岡只是憐憫著他的處境,才降貴紆尊為他保留一絲顏面……他深知自己的怒火毫無道理,只能咬著內頰、竭盡所能地壓抑任何可能脫口而出的惡語。

  富岡很快地脫下自己的衣物後,扶起不死川踏入浴室。
  柱的任務期間,宅邸的隱多半會在清晨燒好一池洗澡水,以讓柱或隊士隨時使用。蝶屋敷也不例外,不過這裡與其他柱宅邸相比,氤氳的浴池還飄散著一股淡淡的藥水味。
  富岡扶著不死川盤坐在地板上,舀起浴池裡的熱水,慢慢地淋在不死川的背上。當一盆盆熱水澆在身上,引起一陣宛如燙傷的溫熱感時,不死川才意識到自己的體溫竟是如此冰涼;原本對溫度麻痹的肌膚,在熱水的刺激下立起了雞皮疙瘩,而熱流行過的傷處也泛起鈍疼,此時他才有了自己還活著的實感。
  富岡大略地沖去不死川身上的血汙後,便拉過洗澡凳、在不死川身後坐下。不死川看不見富岡的動作,不免覺得緊張,他等了一會才感覺到富岡握住了自己的肩膀、拉著他往後仰。
  他的上背部和頸部先是靠上一雙膝蓋,接著他被引著躺上了富岡的腿;背部懸空又將重量壓在對方身上的姿勢,讓不死川感到陌生而侷促,他試圖以發麻的手臂支撐身體,不過成效微乎其微。
  富岡並沒有查覺到不死川的困窘,他只是傾著身、捧起冷水浸濕頭髮,接著專注地搓洗黏在髮間的血塊。
  不死川仰躺的姿勢,能看見富岡的大半張臉。為了不和富岡對上眼,他乾脆閉上眼來個眼不見為淨,但是那手指穿梭於髮間、輕揉著頭皮的觸感,反而更加地清晰。

  「我其實、沒有幫狗洗過澡。」在洗去了大半凝涸的血塊後,富岡突兀地開了口。
  「……蛤?你這傢伙、把老子當成狗了是嗎?」不死川睜開眼,沒有見到富岡一貫的高傲神情,倒是見到了一雙溫潤的水色眼眸。
  「沒有,不死川跟狗又不一樣。」富岡在掌心和了點肥皂水,塗上粉色髮絲,並細細地揉出泡沫:「沒洗過狗、又是第一次幫人洗澡,很新奇。」
  「呿!虧你剛才還那麼自信地答應胡蝶,結果居然是拿老子練手。」不死川一惱,又閉上了眼:「你這傢伙膽子還真不小啊?」
  「……不死川果然還是、想請胡蝶來洗嗎?」富岡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語氣略微遲疑:「但是,她是女孩子,應該不太──」
  「別亂講,我才沒有這麼說!」不死川抽了抽嘴角:「話說,你不是要替老子服務嗎?誰准你擅自停下了?」
  富岡抿了抿嘴唇,用冷水沖掉了淡粉色的泡泡,又重新抹了一次肥皂。
  富岡手上的動作依舊輕柔,卻顯得異樣沉默,於是不死川半瞇起眼、偷瞄了一眼,發現富岡的表情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無波。
  明明是平日看慣的淡漠冷臉,此刻卻讓不死川莫名地心慌。
  不死川猶豫了片刻、不太情願地開口:「……以第一次幫人洗頭來說,還算不錯。」
  「……謝謝。」富岡沒有明顯的表情變化,不過不死川卻覺得他的眉眼柔和了不少。
  看著富岡的表情,不死川忽地感到心頭一軟,那感受既柔軟又帶點酥癢,好似羽毛劃過肌膚……他還來不及思考其中的原因,那縹緲而細微的感覺一閃而逝。

  「我小時候也是長髮,洗頭很麻煩。」富岡的聲音極輕,與其說是閒聊,更近似於喃喃自語:「泡泡跑進眼睛很痛、洗完頭很冷,擦乾很花時間……」
  「但是,我很喜歡姊姊幫我洗頭。」
  富岡抹去髮上的白色泡沫後,緩緩地淋上溫水沖洗,同時以手指一點一點地梳開髮絲:「讓姐姐洗頭真的很舒服。雖然記憶很模糊,但我還記得,那是很溫柔、很安心的感覺。」
  溫熱的水氣從浴池裡飄散,繚繞在兩人之間。影綽之間,不死川看見富岡眼中漾著朦朧的柔光。
  「想不到你以前,居然是個愛跟姊姊撒嬌的小鬼。」不死川雖是挖苦,語氣中卻藏了點笑意。
  ──撒嬌、幫人洗澡。總覺得、很懷念吶……
  不死川的腦海中浮出了零碎的片段──
  混合多種香味的水蒸氣。
  拋過男女湯隔牆的肥皂。
  沾著泡沫抓出的奇怪髮型。
  擦乾後仍冒著熱氣的通紅皮膚。
  踏出錢湯的腳步,像是踩上雲朵般地輕飄。
  握住暖呼呼的小手,和著兒歌的節奏、大大地擺盪……

  「……小孩子當然會撒嬌。」富岡狀似賭氣的語調,將不死川喚回現實。
  「不死川小的時候,一定也是這樣的吧?」洗淨泡沫後,富岡一綹一綹地擰乾頭髮。
  「老子不像你那麼好命。」不死川癟著嘴角:「我可是被人撒嬌的那一個。」
  「原來如此,那就和姊姊一樣。」富岡拿過一旁的手拭巾,蓋在不死川的頭髮上揉擦,並沿著髮際摩娑著圓圈。
  「不過,現在的不死川,應該也算在對我撒嬌吧?」
  「……才不算咧。」不死川懶懶地回應,語調輕盈。

  富岡靜靜地,為不死川擦乾頭髮。
  頭皮、耳朵、後頸,被布巾擦拭過的皮膚相當清爽,而通體舒暢的感覺沿著脊髓散至全身,安適地讓人昏昏欲睡。意識迷糊間,不死川隱約聽見了富岡的低語……
  「真希望能回到、向蔦子姊姊撒嬌的過去。」
  ──我也希望,能回到那段困苦卻幸福的日子……
  不死川打了個呵欠,在富岡腿上找個舒服的位置,放鬆了下來。
  當他即將沉入睡眠時,卻被富岡輕輕托起,並扶正了坐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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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髮洗好了,接下來洗身體。」富岡搬來了另一張洗澡凳。
  不死川轉了轉脖子、抓握幾下手掌,發現四肢的麻痺感,和腦袋的眩暈感減輕了不少,於是自行撐起身體、坐到木凳上。
  「你已經沒事了嗎?」富岡看起來有些驚訝,一雙眼謹慎地掃視著不死川全身。
  「……嘛、還沒全好,手指末端還有點麻。」不死川拾起富岡放在地上的布巾:「大概是鬼血被沖掉了大半,所以解毒劑開始起效了吧?」
  「這樣啊。」富岡愣愣地點頭。
  「剛才的、謝了……剩下的我自己來。」不死川假裝沒看見、富岡面露可惜的模樣,拿起木盆舀起水就往身上淋:「你身上也有傷,快點洗完去擦藥。」
  「嗯。」富岡解下了髮繩,將頭髮攏到一側。
  此時,不死川注意到了富岡的動作有些奇怪。他好似只用右手的指尖取物,並刻意地避開了掌腹及掌跟。
  「……你的手、受傷了嗎?」不死川不免覺得窘迫,這麼長時間裡,他居然沒有注意到富岡的異樣。
  「小擦傷,不礙事。」說完,富岡縮起了手掌。
  「小傷的話,你藏幹嘛?伸過來我看看。」見富岡不動,不死川一把拉過了富岡的右腕。
  只見富岡的掌心一片紅腫,雖是面積稍大、傷口略深的擦傷,但確實稱不上嚴重。
  傷口還裡卡著一些細小的碎石。
  「這種小傷,你怎麼不隨便搓一搓、沖點水就好?」這種程度的傷口只要清乾淨,不用幾分鐘就能初步癒合。
  「我等一下再處理。」富岡側著臉,拿起水盆舀水。
  ──富岡的傷疤雖然不太明顯,但身上隨便一道的傷勢,肯定都要比手掌的傷口更加嚴重。那麼、富岡不願意早點處理傷口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富岡你、該不會是怕痛?」不死川說出口的瞬間,立刻就後悔了。就算富岡這傢伙再討人厭,也好歹是個柱。怎麼可能因為這種原因,就會逃避……
  ──咦?
  富岡避開了不死川的眼神。
  「啊……我覺得,有時候小傷比大傷還痛呢。」不死川說完,掌中的手腕、微微地抖了一下。
  「特別是擦傷、割傷這類的,真的特別疼……」不死川從一旁的置物架上,拿了條乾淨的手拭巾,不著痕跡地墊在富岡的手掌下。
  「你想幹嘛?」富岡扯著手腕就要縮回,但不死川的手卻緊鉗著不放。
  「我只是要看一下你的傷。墊著白布,才會看得比較清楚。」這段對話,好像有點似曾相似……啊,應該是以前要拔玄彌乳牙的時候。
  「真的、只是看看嗎?」
  「廢話!老子有騙過你嗎?」不死川悄悄地將布巾一端沾上清水。
  「那倒是沒有,不死川很直接。」
  「那不就對了嗎?我只會看看而已。」不死川看準時機,抓起濕布就抹上富岡的傷口。
  「──!!」富岡悶哼一聲,抬起左手抓住不死川的手,卻無法抗衡對方慣用手的力道。
  「好了、好了,再一下就好。」不死川俐落地擦去傷口裡的碎石,很快便放開富岡:「這樣子應該就行了。」
  富岡一收回手,便緊握住右手手腕,低下頭去。
  「不死川騙人。」明明說過只會看一下的。
  「我又沒說我不碰……喂、你那傷口要是被胡蝶看到,只會被弄得更疼。」不死川將手中的布巾浸入木盆搓洗:「趕快洗澡了啦!」
  「……。」富岡沒有動。
  「生氣了?」
  「沒有。」
  「那麼,是哭了?」
  「沒,只是覺得痛。我才不會哭。」
  富岡抬起臉,直勾勾地望著不死川。他的眼角微紅,水光在眼眶裡打轉,卻固執地不肯落下:「哭沒有用。就算哭了,也沒有人會……」
  富岡掐去了後語。

  ──沒有人會陪在身邊,也沒有人會來安慰。
  可能是其一,也可能兩者皆是。這是不死川對富岡的未盡之語,所做出的屬於自己的詮釋。他或許永遠不會知曉答案,但似乎也沒有必要。
  不死川站起身,舀了盆水走到富岡身後。
  「手放前面。」
  「為什麼?」
  「你不是手在痛?我幫你洗頭。」
  「……不需要。」
  「少囉嗦!」不死川捧起長髮,從髮尾處向上淋著溫水。
  富岡沉默地將手放到膝蓋上。

  不死川往濕髮抹上了肥皂泡,並細細地揉洗髮絲。一開始的動作雖有些生疏,但後來卻逐漸找回了手感。他滌盡其間的塵土髒汙,同時以手指梳理蓬亂的髮尾。
  「說起來,姊姊也曾騙過我。」
  「她騙了你什麼?」
  「她說,只要我躲好,一切都會沒事的。」
  「……後來呢?」
  「我再也沒有撒過嬌。」
  兩人默契地不再深入這個話題。

  不死川替富岡洗去泡沫時,幾不可聞地說了聲抱歉。
  富岡沒有答話。但他在各自洗身時,默默坐到不死川身後、替他擦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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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穿著蝶屋敷提供的睡衣,回到診療室。
  濕潤的氣息自敞開的窗戶淌入,沖淡了藤花與消毒藥水的氣味,而胡蝶重新泡好的熱茶香氣,更為室內添了一絲暖意。
  胡蝶仔細地包紮了不死川的傷口,另外給他配了少許的口服藥;富岡的傷勢不重,因此僅有簡單消毒,並暫時貼上紗布避免傷口與衣物摩擦。
  「好的,這樣治療就結束了。請務必好好保重身體。」
  「……謝謝。胡蝶的動作,很溫柔。」富岡雖是對著胡蝶說話,眼睛卻看向不死川。
  不死川抱著胸,別開了臉。
  「喔呀?原本以為富岡先生的嘴很笨,想不到居然也能講些好聽話呢,真是讓人吃驚!」
  「只是陳述事實罷了。」
  「看在富岡先生難得說了好話的份上,這次的說教就算了。」胡蝶笑著罷了罷手:「對了!如果兩位不嫌棄的話,在制服烘乾之前、要不和大家一起吃早飯呢?小葵她們應該已經準備好了。」
  富岡低頭思索了一陣,最終點了點頭:「有勞了。」
  「我就不用了,制服我帶回去處理就好。」不死川伸手去搆自己的日輪刀,卻被胡蝶按住了手。
  「按理來說,不死川先生的傷勢,應該要留宿觀察。」
  「才不用那麼麻煩!」
  「如果強制留宿的話,不死川先生一定會逃跑的吧?」
  「……喂!逃跑這個說法,也太──」
  胡蝶無視不死川的抱怨,湊近了臉、逕自說道:「既然無論如何都要逃跑,那麼肯定是吃飽完、有力氣再跑比較好吧?」
  「就說了,逃跑是……」在極近距離裡,看著那溫柔中隱含壓迫感的笑容,不死川只能點頭同意。
  「哎,我知道了啦!別擺出那種笑臉。」怪可怕的。
  「太棒了!那麼兩位先到食堂準備用餐吧?」
  「胡蝶妳不一起來嗎?」
  「我先寫完病歷,隨後就到。」
  「嗯。」不死川站起身、走出門外,富岡也跟著他離開了診療室。


  胡蝶在兩人的病歷上,寫下詳細的症狀進程及治療紀錄。寫完後,她從喝乾的茶杯裡,撈出了一朵藤花放入口中。
  紫藤花的鹽味已散進回沖的茶水,細嚼時只能嚐到極淡的花香。
  她撐著臉頰,百般聊賴地望著窗外,這才發現外頭下起了迷濛綿密的雨霧。
  「哎呀,下雨了……即使想回去,也回不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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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多年以後。
  不死川不會想到,他曾多次捧在掌心裡濯洗、櫛梳的髮瀑,連同富岡的幼時執念,由他親手截斷。
  富岡也不會想到,俐落切斷萬根煩惱的剛風,竟思念起了綿延的髮浪,最終應和了風的眷戀,為他再次蓄長。


本文最後由 OoOoO200 於 2023-3-27 23:1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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