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黑子的籃球│無CP] 體育館驚魂夜 [G](小排球side)
食用提醒:1. 是和@穗理合作的一篇文,這裡是排球side,那裡是籃球side(地址 https://waterfall.slashtw.space/thread/42872),兩篇都看劇情會更完整哦2. 沒看原作不影響劇情,但建議了解原作背景再觀看3. 含恐怖元素,有些有原型,有些沒有4. 會是個超長篇,不定時更新5. 私設時間線:在黑藍打完冬季杯,排少打完春高的1月6. OK的話就往下滑吧『發信人:木兔光太郎 主旨:HeyHeyHey——今天晚上去夜遊吧! 內文:徒弟!今天晚上8:30在那棟體育館前面集合喔!!就是那棟早上講到的,啊不過你那時候暈車可能沒聽到啦,不知道的話去問影山!!!』
「……蛤?」
「就是這個啦這個!那棟體育館到底是哪棟?」日向把手機舉到對方面前,幾乎貼上他的鼻尖。
日本東京,一間民營旅店內。
時間回到三分鐘前,影山飛雄用過晚餐正走上樓,準備進入安排好的四人房間時,就被從房裡開門出來的橘色身影逮了個正著。
每年一度的春高落幕,各校排球部也即將迎來三年級生的引退,不過在這之前,梟谷、音駒和烏野三所學校的一、二年級部員為三年級生組織了這場出遊,權當是屬於排球部的「畢業旅行」。
於是有了現在這個畫面。
影山眨眼,將手機抽離對方的手,就近看了起來,「體育館……木兔前輩說的是那棟看起來超怪的房子嗎?」他一臉震驚,「那居然是體育館?!」
「……」
或許是看到日向的傻眼表情,影山多解釋了一句,「你今天暈得不省人事的時候車子經過的,好像聽到前輩們說過。」
「你連那是座體育館都不知道……」日向幽幽地說。
「……你沒資格說我!!」影山說著掏出自己的手機,「木兔前輩也給我訊息了,八點半我也會去。」
「那好啊,」日向拿回手機揚了揚,「一起找大地前輩報備吧。」
按掉螢幕的電源,兩人走向不遠處三年級的房間,叩了叩門。
門很快就開了,昏黃的燈光下是菅原探出來的臉,伴隨而來的還有門內傳來的些微吵鬧聲,依稀能認出是田中的聲音:「我來我來!」
看見是兩個後輩,菅原笑得很開心,「喲,日向影山也來了嗎?」
日向的眼睛亮起來,「前輩們在做什麼?」
「這個嘛……」菅原話還沒說完,身後三年級房間裡就傳來「碰」地一聲巨響。
菅原的表情空白了一秒,他慢慢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破了一個洞的天花板和上面插著的,一支搖搖欲墜的掃帚。
菅原:……?!!!
房間裡的氣氛很凝重。
但在凝重中又摻雜了一點不可置信,和一點點的荒謬好笑,總之每個人的表情十分複雜,除了跪坐在地的兩個人。
「「大地前輩對不起!!」」
做出兩個完美的土下座,田中和西谷同時低頭大喊,絲毫不敢想像他們的主將大人表情有多恐怖,事實上他們猜測的沒錯,平時穩重可靠的隊長澤村大地此時臉上雖然掛著笑,在場的每個人卻都感到背後涼颼颼的,氣溫彷彿瞬間下降了十度。
「我不過離開幾分鐘而已,你們就鬧出這麼大動靜。」大地微笑,「你們道歉的對象不該是我,是旅店老闆才對!」
菅原在旁邊小小聲道:「但這也是我們的房間……」
兩人頭低得更低了。
「好啦大地,其實原因在我,」一旁的旭看起來很不安,他解釋:「是我看到蟑螂,田中和西谷自告奮勇去抓的……」
蟑螂?大地一愣。
「對的喔,那隻蟑螂原本在廁所,後來開始亂飛,最後停在天花板上,在場的又只有田中和西谷敢去抓,」菅原笑笑,「找了半天只看到這支掃把,只好將就用了。」
「賠償費用我們會一起付的,我們也有責任嘛。」
「……蟑螂死了?」大地撫額。
「死得透透的了,」菅原小心拿起那根掃帚,竹柄上還黏著像碎屍一樣的不明殘留物,遞過來,「田中用的力氣很大,而且直擊要害。」
蟑螂的要害?嘆了一口氣,大地:「處理掉就好,等等你們兩個,」他看向地上的兩人,「跟著我去賠罪。」
「是!」
「好的!」
菅原和旭互視一眼,都吁了一口氣,明白這關過了,分別伸手一人一個將後輩們扶起來。
「沒事的話就散了吧。」別玩了,天花板已經破了,千萬別再鬧出別的。
澤村大地看起來心力交瘁。
「大地前輩,」日向忽然想起自己是來幹什麼的,忙站出來將手機遞給對方,「木兔前輩發給我和影山這封訊息,可以去嗎?」
「什麼?」大地接過來,「……夜遊?」
「什麼什麼!」菅原捕捉到關鍵字衝了過來,「木兔那傢伙跟我們家一年級已經這麼熟了嗎?!」
田中和西谷聽了眼睛也亮起來。
「夜遊啊!!」
「聽起來超好玩!」
澤村大地一個眼神就讓他們都閉嘴了。
「沒有說誰會一起去嗎……」大地盯著簡訊沉吟,「萬一都是些讓人擔心的傢伙……」腦海中立刻浮現出梟谷木兔張揚的大笑聲和音駒黑尾那張詐欺慣犯臉,搭上自家兩個橫衝直撞的後輩,怎麼想都覺得非常不安。
「吶,不然讓月島和他們一起去吧!」菅原想了想,說:「月島是很能信任的人呢,要不是山口好像晚上吃壞肚子不能去,他也能一起看著。」他笑了笑,「這兩隻單細胞可不是一般人能拴住的。」
單細胞一號:「……」
單細胞二號:「……前輩!」
「那好吧,」大地也不想掃了兩人興致,於是拍板定案,「你們找月島一起去,然後記得別太晚回來。」
「好的!」
「謝謝前輩!」
日向小聲歡呼了下就拉開門往外衝,影山見狀連忙跟上,「呆子不要跑!」
只留下外面暗色的走道,和被氣流帶得搖晃的門。
「喂,走廊上別用跑的啊!」
顯然跑遠了的人是聽不到的。
旭上前關上了門,無奈地笑,「果然讓人放心不下呢。」
「……有點後悔這麼輕易讓他們出去了。」大地心累,轉頭靠上牆,眼神不自覺地飄遠。
話說……月島應該會答應吧,畢竟是前輩的要求……
窗外冷風吹拂著樹梢,月光不是很明亮,於是他只看見一片陰影。
——應該會,吧。
本文最後由 海苔醬 於 2024-2-18 23:41 編輯
「不去。」
月島螢把耳機戴上根絕笨蛋的聲音,眼睛沒離開過手機螢幕。
「蛤——為什麼?!」
「你們才是,」金色頭髮的少年以一種關愛病人的語氣說道:「這種天氣出去夜遊,」他也的確說出來了,「你們有病吧?」
他用手指著外面,正好颳起一陣風,陰雲滿佈。
「……」他們居然無法反駁。
「雖然不是好天氣,但那可是前輩們的邀約喔……」
「只是你們自己想玩吧,」月島一臉冷漠,「啊,會跟著木兔前輩起這種鬨的人真的都是笨蛋沒錯。」
「……」影山瞇起眼。
「……」日向皺起臉,「我們是想玩沒錯啊。」
月島一噎。
「木兔前輩他們已經是三年級了,馬上要引退,這是我們最後一次以排球部部員的身分一起去玩,之後可能就沒機會了耶!」
在旁邊因為肚子不舒服而窩在床上觀戰的山口想了想,「這麼一說也對,這次回去後可能大家也沒那麼多時間再約出來玩了。」前輩們必須念書考大學,他們也要為了迎進排球部的新血作準備,再之後,大家應該都會更忙碌,「阿月,你還是一起去吧!」
月島厭煩地「嘖」了聲。
「山口……」日向感動地看著他,跑過去坐在床邊,「你的肚子還痛嗎?不痛的話你也去吧!」
「不,我就不用了。」山口看了眼外面冷颼颼的天氣,抱緊肚子,笑得很溫和。
「為什麼這種天氣我要跟你們一起出去啊?」月島蹙眉,拉下沒半點作用的耳機。
日向轉頭,和影山對到了眼神,心一橫,使出了殺手鐧。
「明天幫你買草莓蛋糕。」
月島頓了一下,「三天份。」
「……兩天。」
「三天。」
「……成交!」
「你們要去的話要趕快囉,不是約8點半嗎?」
「好——山口你在旅館要好好休息噢!」
山口笑了,「我會的。」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又暗掉,出現一瞬的是現在的時間。
1月14日晚上8點15分。
※
「我們明明就住在東京……為什麼當初不選遠一點的地方啊?」
路燈微弱的映照下,有兩個人並肩走著,較矮的那人手握著遊戲機目不轉睛,聽見問話只是淡淡應了句:「翔陽他們沒來玩過。」
黑尾想了下,「也是,烏野那些傢伙只來過幾次吧!」那僅有的幾次還不是合宿就是比賽。
「而且小黑也沒有認真玩過東京吧?」通關音效從遊戲機內傳出,孤爪研磨抬起頭看向兒時玩伴,「明明就住在東京。」
「……說的好像你不是一樣。」
兩人腳步停下了,黑尾鐵朗仰頭打量面前這棟建築物,「木兔說的就是這裡吧?」
那棟體育館。
看上去是沒什麼特別的地方,但僅僅是站在這裡,兩人卻都不由得感到一陣不適,黑尾皺起眉頭看向研磨,撞到對方也望過來的目光,看來他的感覺和自己一樣。
這裡甚至連路燈都沒有,唯一的光源是時隱時現的月光。
主要是那股不知源自何處的壓抑感,研磨盯著那些黑黝黝的窗口,這種小型體育館在晚上熄燈很正常,但那些窗口給人的感覺則否。
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裡面窺視他們似的。
「如果是試膽探險,那這裡的確很適合。」他得出這個結論。
「或許吧。」黑尾翻出手機查看木兔稍早發給他的訊息,是8點半沒錯,而現在……
「好像早了一點。」8點20分。
研磨嘆了一口氣,「也快了,」玩一玩快點回去吧。此時有陣強勁的風吹來,他忙將脖子縮進外套領口,「……好冷。」
他本來的打算是在房裡通宵破關,卻直接被黑尾拉出來,以「音駒的大腦需要透透氣」這種理由。
黑尾看著對方的厭世表情,覺得好笑,「不過我以為照木兔那傢伙的個性,8點10分不到他就會在這裡等著開始,這次倒是難得的冷靜。」
研磨:「……」他原本也這麼認為。
1月的東京寒冷程度可不是開玩笑的,夜裡凜冽的風能將人吹得七葷八素,但出於某些原因,兩人並不想接近那座體育館,哪怕只是避個風。於是研磨拿出遊戲機,準備用此打發剩下的時間。
手指滑動,遊戲頁面剛打開,就聽到人的喊聲,被風從不遠處傳送了過來,冬夜裡依舊充滿活力:「研——磨——」
「翔陽?」
路的那頭出現了三條人影,研磨看著其中一人跑過來,橘色頭髮晃動著,眼神亮得像隻興奮的小狗。
「啊,黑尾前輩!」
「喲,小不點,你們也是被木兔的簡訊叫來的?」黑尾看清楚來人究竟有誰後頓了頓,笑出來,「居然有阿月,你們是用什麼方法讓他屈服的?」
「才沒有,我們是說服,說服啦!」日向終於來到他們面前站定,「話說,」四處張望,卻沒看到預想中的身影,「木兔前輩還沒到嗎?」
「還沒。」研磨簡潔回答。
「咦竟然嗎?但現在應該快到約定時間了……」他低頭在身上翻找著什麼,對面兩人也才發現他居然還背著一個小包,「我的手機呢?」
「噗哈哈哈!」黑尾先笑出聲來,他誇張地指著那個小背包,「天啊你是要去遠足的小學生嗎?」
「前輩不要笑啦!」日向又翻了遍包包,欲哭無淚,「我的手機大概忘在旅館裡了。」
此時烏野其餘兩人也到了,剛好就聽到了這晴天霹靂的消息——當然,只對那隻橘髮笨蛋而言。
影山因此毫不留情罵道:「呆子。」
月島露出那張極盡嘲諷的笑容,一邊將耳機裡的音樂暫停,「忘了手機,怎麼沒忘記帶其他那些有的沒的?」
「不要露出那種表情啊月島,我很受傷!」日向摀著胸口,「而且這才不是什麼有的沒的,」他把包裡的東西拿出來,「將將!」
綠紅白相間,是一顆排球。
現場安靜了大概有五秒。
「……」蠢斃了。月島遮住眼,企圖欺騙自己不認識這傢伙。
「你們怎麼都不說話……」
「翔陽,」研磨只吐出一句話,「為什麼要帶排球?」
「這樣想打的時候就能打了啊,」日向眨眼。
「……」
「研磨不是也帶了遊戲機嗎?」
黑尾憋笑,「小不點學聰明了呢。」餘光裡看見影山皺起眉,看樣子有些懊惱——如果那能被稱作懊惱的話,「影山怎麼了嗎?」
影山原本緊盯著日向手裡的排球,聞言視線立刻飄向了別處,「沒事。」
月島不是很想說話,單細胞的想法一看就能懂,一定是在後悔自己不也帶一顆排球。
他不說,卻也有人幫他說出來。
「影山一定是後悔沒帶球來,」日向轉向影山,後者「蛤」了一聲說才沒有,日向朝他扮了一個鬼臉後笑出來,「幹嘛不承認?反正你想玩我隨時能借你啊。」
「我……」
「不過這次是我贏!」
「喂!!」
月島嘆氣,不想參與這種對話,他拿出耳機正想戴上,卻好像捕捉到了什麼別的聲音。
「那是……誰?」
本文最後由 海苔醬 於 2023-4-15 22:10 編輯
嬌小的身影朝這裡接近,能看得出她已經在盡力奔跑,但在寒冷的冬夜裡快跑本身就是一件為難人的事,更何況對象還是個瘦弱的女孩子。
「欸!谷地?!!」
日向驚呼一聲,先迎了上去,影山也往前走了幾步,看著烏野的高一經理谷地仁花氣喘吁吁地停在他們面前。
「谷地怎麼也過來了?」
「哈……哈……呼……太好了幸好有趕上……」她平復了幾秒,從外套口袋裡掏出東西,「諾,日向你的手機。」
「咦咦!」日向接過,看起來頗為感動,「謝謝你!還特別送過來!」
「這沒什麼啦,」谷地仁花不好意思,「是山口發現的。」
的確沒錯,是在房間休息的山口發現日向扔在床上的手機,原本想親自送過去,卻在開門後遇見仁花,被她著急的推回房內。
「山口同學要出去?你不是肚子不舒服嗎?」
山口舉起隊友的遺落物,說明原因後,仁花便自告奮勇地幫忙跑腿。
如今站在這裡,她才後知後覺地感到累,心臟因方才的劇烈運動砰砰跳個不停,『好久沒這樣拚命跑了啊,幸好有趕上,萬一……』腦海裡不受控制地浮現各種日向沒了手機因此發生的悲劇,嚇得她整個人一縮,『不不不,不會發生這種事的,快停止啊我的大腦……』
不過,雖然說是趕上了……
仁花拉起腕表想確認時間,不料剛拉出錶面,便有一大滴水珠砸落其上。
「……欸?」
雨滴越掉越多,砸得越來越重,冬天晚間的一場豪雨在頃刻間落下,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搞什麼!居然下雨?」
幾個人急忙找尋避雨處,而距離最近的只有那座體育館,無奈之下只好所有人擠在那堪稱狹窄的屋簷下。
不幸的是,那片屋簷當真不是普通的狹窄,它既不夠長也不夠寬,五、六個高中生已經盡其所能地縮在一起,最外面的月島還是被雨噴得半身濕。
黑尾見狀,伸手將後輩往裡拉了一點,「阿月站裡面一點吧!」
「我……」月島皺著眉,顯然被雨淋濕的感覺並不好受,但他也看到了最裡面的慘況:日向、影山和仁花原本已經被擠到門上,如今因為黑尾的一拉,三個人又被迫往內推進,影山的臉甚至已經被門擠到變形,他忽然覺得自己還是寧願站在雨裡。
於是他又往小心地旁邊挪,一邊應付,「謝謝前輩,但裡面那位國王大人已經變成夾心餅乾,大概是極限了。」
「欸?」黑尾回頭,正好看見影山奮力轉過臉來的瞬間。周圍的雨聲很大,難為黑髮二傳手聽清了月島的話,正要開口,表情卻忽然空白一秒。從其餘幾個人的角度來看,體育館的大門忽然往內開了一條縫,影山因為最靠近門,重心又都在上面,失去平衡之下於是往體育館內倒下去。
「?!!!」
「哇啊啊啊——」
影山一倒,打破了原本微小的平衡,在慣性作用下其他幾人於是也不負眾望地跟著重心不穩。
砰。是日向摔在影山身上的聲音。
砰。是仁花摔在日向身上的聲音。
「……」研磨在千鈞一髮之際抓住了門框,免於被捲入眼前的慘劇。
「「噗!」」月島和黑尾站的位置靠外因此沒被波及,見狀忍不住笑出聲。
「這門居然是開的嗎?」研磨繞過地上躺屍的三個人,將門徹底推開,先走進去,體育館內部的擺設配置一下子映入眼簾。
室內一片昏暗,大廳的盡頭是蜿蜒向上的樓梯,櫃檯和待客的大沙發相對,牆上時鐘的玻璃面閃著幽微的光。
—— 好舊。
一起進來的幾個人心裡都不由得冒出了類似的想法。不僅是空氣中隱隱的霉味,門邊擺設的盆栽上好像還爬上了蜘蛛絲,看起來就是久無打理的樣子。
但他們還是進來了。
原本在外面感受到的怪異氣息在進門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研磨微不可見輕舒一口氣,瞥向門口,「你們該起來了吧?」
「啊啊啊!真的非常抱歉!!」仁花反應過來,率先跳起來,「日向同學,影山同學,你們沒事吧?」
「我沒事。」日向的頭還有點暈,他站了起來,卻直接看到被壓扁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影山。
「哇啊影山!」他緊張地撲上去,搖晃著黑髮的隊友,「你還好嗎?!不要死啊啊!!」
仁花也衝上前,「撐著點啊影山同學!」
「你們再這麼搖他,活人都要成死人了,」月島摘下耳機,正把眼鏡拿在手裡擦拭,因冬雨而生的煩躁感皺起眉頭,「就是因為受到驚人的體重衝擊他才會半死不活地昏在這裡,再怎麼喊都沒用,你心裡難道沒點數嗎?」
『驚人的體重衝擊……』纖細的仁花摀住臉。
「……」收到其他人的眼神提醒後,月島意識到自己方才的用詞對一個女生來說不太友善,於是補充:「我說的是日向。」
「啊?什麼說的是我?」橘色頭髮的副攻手一臉懵地轉頭。
敢情他完全沒有在聽。
「沒什麼。」
「快說啦!」日向放下影山,求知慾旺盛地看著他。
「為什麼要把求知慾用在這種地方……」
「小不點,有時候不追根究柢是沒關係的喔。」
就在這個時候。
「……唔。」影山甩甩頭,坐起身來。
「影山醒了!」
「有沒有覺得不舒服?啊啊真的很抱歉我沒有及時反應……」
「就連反射怪物也沒反應過來,你這是正常現象。」
「這是在誇我還是損我呢月島?」日向隨口回道,伸手去拉影山。
黑色頭髮的少年順著力道站起來,卻始終低著頭,在日向要抽手的時候忽然緊緊抓住。
「怎麼了……影山?」
「你沒聽到嗎?」影山答非所問,抬頭,好看的眉頭皺起,滿臉困惑。
「聽到什麼?」
「樓上的人在說話。」
日向瞠大眼睛。
……
而此時其餘幾人早就開始閒談。
「下雨了呢。」黑尾望天。
「有人帶傘嗎?」意料之中得到否定回應,研磨一副「我到底為什麼要出來」的煩悶表情。
「雖然知道天氣不好,但沒想過會差成這樣。」眼看雨有越下越大的趨勢,月島提出問題:「現在幾分了?」
「那個……」仁花小心翼翼,「進體育館前我看了下時間,已經八點半了,但木兔前輩還沒到……」
「欸還真的!死貓頭鷹放我們鴿子!」黑尾拿出手機撥號,極少漏接電話的對面此時卻無論如何都沒有回應。
「雨下這麼大。」因此也可能只是遲到。研磨觀察了下周圍,在看到沙發時眼睛一亮,率先過去坐著。
「那現在怎麼辦?」原定的夜遊計畫看樣子是泡湯了,而他們沒有一個人帶傘,自然也不想冒著大雨回去。
「在這裡等雨停唄。」黑尾看向仁花,「小經理也先過去坐著吧,只是來送個東西卻被困在這裡也太不走運了。」
「我們也是好嗎?而且這裡真的很冷。」月島小聲埋怨,也跟著坐在待客沙發上。
沙發的長寬足夠,且硬度適中,坐起來很是舒服,坐了幾人後還空出不少位子。幾人向那邊正大眼瞪小眼的兩人招手,「你們在幹嘛?過來坐著休息吧!」
不料回應的是日向不尋常的表情,他回過頭,平時滿載笑容的面孔此時焦急、困惑和緊張等幾種不同的情緒交替出現,顯得十分無措,「那個,你們有聽見樓上傳來什麼聲音嗎?」
「沒有,怎麼了嗎?」
「我也沒有,但是,」日向吞了口唾沫,「影山說有聽到。」
在意識還不清楚的時候,聽見樓上傳來微弱的呼救聲。
「有人呼救?」研磨皺起眉,看向影山。
「是,」影山回想起來,只覺得聲音斷斷續續,他無法辨認清楚聲線,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真的非常微弱。
「像是快斷氣了。」他肯定道。
在場唯一一位女生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慘白。
「什麼?」幾個人明顯慌亂起來,「那還等什麼!上樓看看情況啊!」
「等等,」研磨抬手制止這份騷亂,猶豫道:「我覺得有點奇怪……」
「哪裡奇怪?」
「我們完全沒聽到一點聲音,短暫昏迷的影山卻聽見了,而且外面還下著大雨。」雨聲不小,若是聲音真的那麼微弱應該會直接被蓋過才對。
被這麼一分析,其他人也稍微冷靜下來。黑尾想了想,「意思是,有可能是幻聽?」
「不排除這個可能。」
「但我覺得正常人就算要幻聽也不會聽到這種東西耶!」日向認真地思索,表達自己的意見:「畢竟關乎人命,萬一是真的呢?」
雖然不知道事情真相,但若是真的有人在樓上求救,那他們已經浪費太多時間。
影山率先說道:「我要上去看看。」
「我也去。」日向看一眼往上的樓梯,黑黝黝的,令人聯想到怪獸的巨口。
「你們兩個都去?不要搞得連你們都不見了啊!」
「才不會發生這種事,以為我們是小孩子嗎?」
月島看他們的眼神一下變得很複雜。
「你夠了月島。」日向轉身,卻看見影山已經到了樓梯口,正踏上第一層階梯,臉色一下子變得猙獰,「影山不要偷跑!」
說著也跟著衝過去,兩個人像兩坨旋風,眨眼間消失在樓梯轉角,讓人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
「『才不會發生這種事』?」
「這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本文最後由 海苔醬 於 2021-11-5 22:34 編輯
空氣十分潮濕且沉悶。
外面的雨聲還是很大,淅瀝嘩啦像用倒的一樣,打在耳膜上使人心煩意亂。烏野的兩人說是上樓看看情況,卻過了十多分鐘都沒回來。
也沒有任何消息。
大廳裡的男生們看起來倒是很冷靜。
甚至能聽到月島喃喃說了一句:「是又突然開始賽跑然後終於迷路了吧……」
谷地仁花:「……」
所以真的只有我在這裡度秒如年嗎?
仁花幾乎每幾秒就低頭看一次表,焦慮感怎麼都壓不住,想著轉移注意力。目光偶然掠過牆上的鐘,她不禁脫口而出:「牆上的鐘是壞了嗎?」
其他三人聞言下意識地時鐘的方向看。
此刻的體育館沒有光源,僅有的微弱光線是從外面透進來的,映在玻璃製的鐘面上形成反光。
而在稍嫌刺目的反光背後……
「八點半?果然是壞了吧。」黑尾鐵朗瞇起眼,確認手機,「現在的時間可是45分喔。」
「啊,已經45分了嗎?」音駒二傳將從遊戲中抬起頭,想了想,拿出手機編輯訊息,手指輕觸,發送。
「發給誰啊?」
「翔陽,讓他看到的話回個訊息。」
仁花稍稍放下的心,在聽到下一句話時卡在中間不上不下。
「雖然我覺得他們如果真的看到什麼的話早就傳訊息來了,現在可能只是在單純賽跑。」
「這佔了大多數的機率吧。」月島斜過一眼,「不然你覺得兩個單細胞生物在這棟老舊體育館裡能發生什麼事?」
……好像還真的是這樣。仁花嘆了一口氣,但日向和影山同學還是趕快下來吧,她望向門外,祈禱著雨快點停。
她還是有些不安,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錶中的秒針又轉了幾圈。
他們進來時並沒有帶上門,此時的玻璃門隨著吹來的冷風搖搖晃晃,最後在所有人眼中「砰」地一聲闔上了。
研磨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是說,在我們進來前,這門本來就是開著的嗎?」
「欸?」
所有人看向當時離門最近的仁花。
谷地仁花想了想,接著愣了一下,彷彿想通了什麼,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難看。
「好像不是……」她小小聲回憶。
她的臉色蒼白,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別的,「現在想起來,我的感覺是,門原本緊緊閉著,但不知道為什麼會忽然鬆開。」影山同學才會因為慣性反應不過來。
如果門原本就沒關牢,至少有個緩衝,那麼憑運動選手優秀的反應力與平衡感,應該不至於撲倒才對。
她就覺得哪裡怪怪的!
但是,為什麽呢?
對面三人的表情若有所思。
「真的很奇怪,但這可能嗎?」
「也不是不能解釋,」研磨沉吟,「例如有人故意開了這扇門。」
月島抬眸,「或許,體育館裡其實有人?」
谷地仁花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等等……」這個推論簡直細思極恐啊!再聯想到影山說的呼救聲……
研磨馬上低頭撥號。
黑尾的表情有些嚴肅,站起來面對著樓梯,「影山,小不點!聽得到嗎?」
得到嗎……
到嗎……
嗎……
喊聲迴盪在一樓,所有人屏息,等待那應該馬上出現的回應和或許會有的、兩道旋風衝下樓的聲音。
然而什麼都沒有。
回聲消散後只留下門外被阻絕的雨聲,和滿室的死寂。
『怎麼回事?』月島深深皺起眉頭,『明明這裡目測沒幾層樓高。』那兩個人不至於聽不到吧?
難道這座體育館看起來雖破,其實卻有著良好的隔音設備?
「翔陽沒有接電話。」研磨放下手機。
「繼續打,還有,」黑尾環顧四周,「我們得先確認一樓有沒有人。」
目前並沒有證據證明這座體育館有什麼古怪,但寧可信其有,畢竟現在的情況實在不同尋常。
如果是真的有人幫他們開了門,那他現在一定在一樓。
月島自動道:「我去看看。」
仁花:「我、我我我也去……」
黑尾看著她抖如篩糠的腿,張口正要說什麼,就聽見身畔研磨忽然出聲。
「翔陽他,關機了。」
所有人的動作都頓住了。
孤爪研磨的臉色沉下來,「肯定發生了什麼事。」
「我上樓去看看。」
「我也去,」黑尾跟上,臨走前回頭,「阿月和小經理就在這裡等,也巡巡一樓,有什麼狀況就電話聯繫。」
「我們會儘快把他們帶下來,但如果,」研磨看看手機,「十分鐘內都沒消息的話,就報警。」
月島端正面色,「好。」
他看著兩人上樓,踩上階梯,木頭發出年老不堪負荷的呻吟,令人牙酸。
一步一步,吱吱呀呀的聲音很快就不見了。
它一下子,很突兀地不見了。
月島螢愣了一下,與同樣發現不對勁的谷地仁花對視一眼,在對方眼中看見自己驚疑不定的表情。
聲音靠介質傳導,只要有介質,腳步聲就不會是突兀消失,而是逐漸遠去,更何況那兩人走的階數遠不是該到達二樓的量。
「黑尾前輩!孤爪前輩!」兩人迅速跑到樓梯口處,上方是一片黑,沒有任何聲音。
「這太奇怪了……就像被吃掉了一樣。」仁花的身形搖搖欲墜,但想到她平時的小心臟,月島也沒多說些什麼,但聽到後一句話還是忍不住吐槽:「吃人樓梯嗎?你的想像力還真豐富。」
可就是因為壓根沒這種東西才令人覺得恐怖。
聲音消失前沒有任何徵兆,這顯示出了兩種可能:一是剛才上去的兩人在還來不及反應的時間內就出了什麼事,二是……
根本什麼也沒發生。
「所以剛才前輩喊日向影山時才沒有反應嗎?」因為好得出奇的隔音?
「不,還有另一種可能不是嗎?」月島盯著樓梯,「全部用隔音解釋太牽強,上面一定有些什麼。」
「要是他們現在意識清楚,聽見我們喊就不可能沒反應,」他從口袋拿出手機,示意仁花到身後,「樓梯上如果有人,他要在瞬間襲擊兩個人並不讓他們倒地,體格上不會弱。」
「而且不會離我們太遠。」手機的亮光大盛,月島毫無預警地打開了手電筒,白光照射在樓梯上,而盡頭黑暗瀰漫,仁花屏住呼吸。
樓梯上……什麼也沒有。
是真的什麼都沒有,在樓梯會發出聲音的條件下,人逃跑藏匿的機率近於零,帶著兩個人就更加不可能。
「……」月島表面不顯,腦袋已因爲各種念頭轉了起來。
所以,是他真的想太多?
「月島同學,」仁花低聲說:「其實還有一種情況能解釋。」
「什麼?」月島ㄧ愣,觀察一下對方那白到透明的臉色,聯想到她想說的是什麼,馬上說道:「不可能。」
「不要自己亂想,鬼怪是不存在這個世上的。」但他也無從解釋眼前的景象。
「……」他也太敏銳了。仁花:「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月島正要說話,兩人卻忽然都噤了聲。
慘白的手電筒光線和外面的滂薄雨聲是背景,可以捕捉到門外發出的其他響動,側耳傾聽下,居然是幾個人的對話。
而巧的是那些聲音他們竟都有些熟悉。
※
體育館門外。
「你們是……稻荷崎的雙胞胎?」
岩泉一撐著傘,抬頭望向站在階梯上的兩人。同樣款式的外套,一模一樣的面孔,一人一側的瀏海,一金一灰的髮色,無不表示眼前的這兩個人就是那對「最強的雙胞胎」。
雖然沒在賽場真正對上,但對方也算是揚名全國,何況……今年春高才剛見識過稻荷崎和烏野的那場比賽。
「我看過你們今年春高的比賽,很精彩。」他以誠摯的語氣說道。
「咦……謝謝。」灰色頭髮的那個,看起來有些錯愕,但還尚算禮貌地道了謝,「我是宮治,旁邊那個是宮侑,你是?」
「我……」
「什麼叫『旁邊那個』!稍微給點尊重好嗎?」
「你不需要那種東西。」
「過分了啊!!」
岩泉:「……」
後方傳來踩踏雨簾的腳步聲,伴隨著的是懶洋洋而上挑的語調,「小岩走得好快,看樣子真的很擔心小飛雄耶!」
「欸?雙胞胎?」顯然來人也看到了體育館門口的景象,「你們怎麼在這裡?」
「不要講得好像和我很熟,」金髮的宮侑看起來很煩躁,「我才想問,你們到底是誰啊?」
「……」
「……」
剛剛打斷人的不就是你嗎!
面容俊秀的少年輕咳一聲,戴上假笑面具,「青葉城西的及川徹,旁邊的是大猩猩小岩……啊啊啊痛!」
黑髮的主攻手冷著臉收回拳頭,「我是岩泉一。」
「說起來,」他指了指雙子身後的體育館入口,「你們知道,裡面到底是什麼情況嗎?」
「不就是翔陽他們說要來夜遊探險嗎?不知道這間小體育館有什麼好玩的?」宮侑說著頓了一下,「剛剛聽你們說到飛雄,你們認識?」
「那當然,」及川微笑,「我可是小飛雄最尊敬的前輩喔!」
「敬而遠之還差不多……」岩泉拆臺。
『啊,原來是宮城縣的學校。』宮治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所以你們也是被邀過來的?」
岩泉眉梢一皺,不曉得自己和身旁的二傳算不算是被邀來的,正思考要怎麼回答時,忽然聽到一聲「咿呀」,體育館的大門開了。
「我可不知道那傢伙還約了別人來。」
別說,這聲音真有點熟悉。
抬頭,烏野的眼鏡仔在門前抱著臂,鏡片閃著不知名的光。
轟隆。白色閃電照亮所有人的臉,天空打了好大一聲雷。
8點50分,體育館內。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不管你們信不信。」月島螢看了下時間,「順帶一提,約我們來的木兔前輩還沒有出現。」
「我覺得你們被他耍了。」宮侑幸災樂禍地笑。
「或許吧。」
「有打過電話了嗎?」
「打過了,沒接。」
「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他不知道,但接踵而至的麻煩是他能首先釐清解決的,「我想知道,」
「你們為什麼會在東京?」
宮治:「家庭旅遊。」
及川:「自助旅行喔~」
月島、仁花兩人腹腓:『也太巧了吧!』
「那……」月島遲疑一下,「宮前輩剛剛說是日向邀你過來的?」
「對啊,」宮侑說:「早上看到他社群上的照片發現他也在東京,就先打過招呼了,然後大概在半小時前吧……」他掏出手機,「說要夜遊,問我要不要來這裡一起。」
『走吧,治。』
『我就不用了。』
『快點啦!』
『為什麼說得這麼理所當然!』
結果宮治還是和他站在這裡,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看著宮侑把訊息亮出來。
幾個人上前,字裡行間果然是日向的語氣,時間是8點24分,的確在半小時前……
「等等,」一行人中唯一的女生忽然出聲,「這個時間……」
彷彿想到什麼,饒是月島也不禁變了臉色。
「怎麼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
「8點24分,日向這個時候是沒有手機的。」
「蛤?!」
「什麼意思?」
「日向同學原本忘了帶手機,是我送來的,而因為我送達的速度太慢,20分出發,到這裡時已經近30分了……」原本因為人多起來稍微沒那麼害怕的仁花,現在又覺得手腳僵冷起來。
「也就是說……」所有人面面相覷,宮治緩緩說道:「發訊息的不是日向?」
宮侑看向仁花,少女死命搖頭,「雖然手機在我身上但真的不是我啊!!」
「那……」
「……」及川徹打了一個寒顫,默默拉緊了圍巾,提出猜測,「是盜用帳號?」
「只能這樣解釋,」月島深吸一口氣,「那前輩你們呢?」他望向及川和岩泉。
「我們是接到小飛雄的訊息,」及川徹一本正經,「還以為他被綁架了。」
……
稍早,在下榻的旅館。
同行的松川和花卷已經洗完澡出來,岩泉拿著換洗衣物正準備進浴室,卻被一臉微妙的及川叫住。
「幹嘛?」
「幫我確認下是不是我看錯了。」他將手機屏幕轉向岩泉。
岩泉接過,讀了那封幾分鐘前傳來的訊息:『前輩現在在東京嗎?能不能來一下這個地方。』下面是一串看起來像地址的東西。
署名是影山飛雄。
「……」岩泉一眨眨眼睛。
再定睛看,沒變。
「你大概沒有看錯,真是意外,影山會傳訊息給你。」把手機還回去。
「世界大概要毀滅了。」及川撇嘴,「而且這串地址是哪裡啊?突然約人不覺得很奇怪嗎?」
「問問他有什麼事吧,」岩泉回去拿了自己的手機想查詢地址,不料一開啟螢幕就看見簡訊通知。點開,內容署名與方才看到的一模一樣。
「及川,」岩泉晃晃手機,「我也收到了。」
……
回到現在。
「後來問他什麼事他也沒有回,想了想還是決定過來。」岩泉頓了一下,「還有這邊真的超難找的。」
「所以其實什麼事也沒有啊!」及川誇張地嘆氣,「虧及川先生擔心小飛雄,連贖金都帶來了呢!」
「……」
有人鬼使神差問:「帶了多少?」
「一千円!」他抽出一張鈔票,「小飛雄只值這個數字,不能再多了!」
在場的眾人陷入一陣靜默。
月島的表情很複雜,宮侑露出了看垃圾的眼神,岩泉不多廢話,直接一腳將垃圾踹出老遠。
「我得先說,」月島輕咳一聲,把話題拉回來,「傳訊息給你們的『影山』可能也不是我們那位國王大人。」
「第一,我們是來夜遊,而你們和他的關係似乎並沒有好到那種程度,」他客觀分析,「尤其是那位隊長。」
「的確。」岩泉點頭,「這種突如其來且不說目的的邀約就很可疑。」
「但你還是來了啊。」
「因為他不回訊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這才更危險吧……」宮治小聲嘀咕。
「第二,」月島彎起唇角,是個乍看下溫和實則嘲諷的弧度,「我是不覺得國王能知道這裡的地址啦。」
「更遑論打出來發給你們。」
「……」及川:「好像還滿有道理的?」
「現在想起來影山似乎不是會直接發地址來的人。」岩泉一遲疑,「但如果這麼解釋,那我們……」為什麼被約在了這裡?
應該說,將他們約過來的人,究竟想做什麼?
「惡作劇?」
「誰這麼無聊啊?」
「忽然想到,」及川開口:「既然約我們過來的都不是小不點和小飛雄本人,會不會你們也是?」
「……」
良久,仁花抖著聲音:「意思是,木兔前輩並沒有約人來這裡?」
月島深深閉起眼,復又睜開,覺得這半小時內發生的事情真的有點刺激。
本文最後由 海苔醬 於 2023-6-8 20:00 編輯
大門在這時被推開了一點,「咯吱」一聲,冷風直接灌了進來。
「誰?」
所有人一秒回頭。
有個身影探進來,月島瞇了瞇眼,竟然又是個熟人,「你是……」
「赤葦前輩?」
「月島?」來人的表情平淡,好像一點都不意外,「你們果然有約在這裡。」
月島螢一愣。
赤葦京治這時也看到了其他面孔,眨了眨眼睛,「你們是…」
月島嘆了口氣,認命地擔任中間人,「這兩位是稻荷崎的前輩應該有印象,另外兩位來自宮城的青葉城西。」
「我是梟谷的赤葦京治,」對方點頭示意,「請問各位都是來夜遊的嗎?」
「……」
該怎麼告訴他,可能並沒有夜遊這件事?
「……赤葦前輩也被約來了嗎?」月島問,不料對方給出的答案卻有些出乎他意料。
「我收到黑尾前輩傳來的消息,說是木兔前輩來這裡夜遊,」赤葦頓了頓,「但雨已經下了好一陣子,本來以為他很快就會回來,卻一直沒看到人,所以過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你們知道些什麼嗎?」問句出口,赤葦卻發現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裝載的是滿滿的困惑。
「呃……」
「你說,那個叫黑尾的傢伙傳訊息給你?」在他發問之前,宮侑搶先道。
「是的。」
然後赤葦就聽見對面幾個人旁若無人地開始討論。
「為什麼跟我們聽到的版本完全不一樣?」
「每一句都對不上。」
「大概又是盜號吧。」
「天啊已經四個人了,他們真應該去改密碼!」
「……等等,」盜號?四個人?赤葦抓到了關鍵字,「怎麼回事?」
「事實上,你說的木兔前輩根本沒來啊!」宮侑揭曉答案。
赤葦睜大眼睛,確認地望向月島,得到對方的點頭回應,金髮少年將現有的所有線索一條一條梳理出來。
「除了谷地是完全意外,其餘,怪人組合和黑尾前輩、孤爪前輩四個人被『木兔前輩』的簡訊叫來,稻荷崎的兩位被『日向』邀來,青城的兩位則收到『影山』的簡訊,而赤葦前輩你,」他盯著這位梟谷二傳,「則收到『黑尾前輩』的假消息通知。」
「等等,那你呢?」宮治發現月島在方才的話裡完全摘除了自己。
「……」月島默了一下,「只是被建議陪同。」
感受到話語裡的怨氣,有人不禁笑了出來。
「咳,總結以上的共通點的話,好像整件事情的源頭就是那個夜遊,」及川提出見解,「但目前我們所知的夜遊發起人卻還沒有出現?」
赤葦:「你是指木兔前輩?」
「嗯哼。」
「這麼確定他會來?」岩泉瞥他一眼。
「當然,及川先生的推論從沒出過錯,」及川對童年玩伴俏皮地一眨眼,雖然被對方直接無視,「既然小不點、小飛雄和黑尾都在這間體育館,那麼有99.999%的可能……」話還未說完,就被ㄧ道有力的推門聲打斷。
冷風再次灌了進來,所有人同時縮起脖子,默默轉頭。
「赤葦居然自己出來玩——都不叫我!!」
『啊,真的來了呢。』這是在場每個人的內心想法。
赤葦的眼神飄過眾人,最後定在已經乖乖收好傘、關好門的自家王牌身上。
「木兔前輩,你怎麼會來這裡?」他的聲音平板而毫無情緒,做著最後確認。
「黑尾跟我說你在這裡啊!你們和徒弟他們一起出來玩了……啊黑尾人勒?」
「……」
「……」
好的,確認完畢。
宮治轉向月島,「他們有消息了嗎?」
月島翻開手機,「沒有。」
「那快報警吧。」
「啊?為什麼要報警?!!」木兔還完全在狀況外,他看到了幾張不熟的面孔,「雙胞胎怎麼在這裡?」他又看向青城二人,「還有你們是誰?」然後追隨其他人的目光望向樓上,結合了方才的「報警」言論,腦袋轉得很快,「樓上發生什麼了嗎?」
「……」問題太多了。月島避開他閃閃發亮的發問眼神,拿起手機轉身撥起了號碼。
嘟——嘟——嘟——
他分神聽著其他幾個人解釋現在的情況,和簡略的自我介紹,一時之間,體育館一樓大廳變得吵嚷許多,要是在平時,月島肯定能離多遠就離多遠,可現在聽著這些聲音,竟讓有些浮躁的情緒鎮靜下來。
嘟——嘟——嘟——
『真是荒謬,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和這些人,』月島抬頭望著牆上的鐘,指針依然停在8點30分,『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嘟——嘟——
月島皺起眉頭。
看了眼撥出號碼,的確是警局的電話沒錯,但這麼久了還無人接聽,東京警察的素質有這麼差嗎?還是說……
「木兔前輩,」他轉頭,「其實剛才黑尾前輩有打電話給你。」原本吵鬧的環境已經不知在什麼時候安靜下來,因此這句話顯得並不小聲,眾人的目光也隨之聚集在兩人身上。
「黑尾?真的嗎!我沒聽到。」木兔驚訝,連忙去看自己的手機,調到通話記錄的畫面時卻安靜了一下。
「可是我這裡沒記錄耶!」他把畫面轉過來,上面根本沒有出自黑尾鐵朗的未接來電。
「不可能,大概在8點半……」
月島對上旁邊谷地仁花的眼睛,後者強忍著恐懼,深吸一口氣說道:「因為訊息約的時間是八點半,所以黑尾前輩有打過電話……但無人接聽。」
也就是說……
「電話沒打到木兔前輩那裡?」
「難道是撥錯號碼了?」有人提出猜測。
「不會是撥錯,」月島沉下臉,舉起手機,「警局電話也是無人接聽。」三個號碼,總不會撥錯吧?
「……」
眾人面面相覷。
縱然掩上門,冬夜的溫度還是低得嚇人。
外面的雨還在下,落在人們心上匯集成一片片陰影,片刻前還算是輕鬆的氛圍被這句話打破,在場幾人被各類理由邀來的不安與困惑一下子表露無遺。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宮侑抱著頭蹲下來。
宮治拿起手機,試著撥了幾個熟悉的號碼,無一例外都沒人接聽,「就像被隔絕了。」
「我想回旅館了,我們跟阿松他們約9點半前回去欸!」及川抱著手機敲敲打打。
「別忘了影山他們還在上面啊。」眼神透露出岩泉的焦慮,他小聲道:「想走也走不掉。」
「我也沒說要走……」及川突然定住,「等等,連訊息都發不了是怎樣啊?」
岩泉探頭過來,看著顯示四人群組的手機屏幕上「訊息發送失敗」的字樣沉默。
很好,他們現在是完全失聯狀態了。
「我想上去看看。」宏亮的聲音沖開一籌莫展的空氣,木兔抬頭望向盡頭的樓梯,朝那裡走去。
「等等木兔前輩,情況還不清楚,貿然上去可能有危險。」赤葦跟上,一邊阻止。
「但是黑尾他們都在上面,我在這裡等不下去啊!」
「……是,所以我想,既然手機打不通,不如我們……」分成兩撥,一撥在這裡等,另一撥出去報案。
這或許是目前最適當的方法,可惜他沒有機會把它說完。
只因在話說到一半時,二樓忽然發出一聲刺耳至極的尖叫,木兔身體動得比腦子快,率先往聲音發源地衝去。
現場的氣氛本來就焦躁,而那聲尖叫彷彿點燃導火索的火苗,碰地一下將滿室的不安炸開,有了第一個衝上樓的人,其餘人紛紛想也不想地跟上,一時之間腳步聲嘈雜,大家爭先恐後跑上樓。
「影山!!」
「怎麼想都不可能是飛雄吧!要說的話應該也是翔陽啊!」
「誰在跟你討論尖叫聲啊!!」
月島看著發瘋似地衝上樓的人,握緊手機,難得地愣住,然後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在場的幾乎個個是運動選手,爆發力極好,但踩上樓梯由近去遠,他能感受到重重的、連續的腳步聲。
——不是忽然消失。
他困惑起來,『所以剛剛到底怎麼回事?』
「月島!」
他轉頭,是赤葦前輩,正試圖帶著像是腿軟的仁花上樓,表情很無奈,「一起上去吧!再不跟上他們就要不見了。」
「……上面真的安全嗎。」月島語氣沉沉。
「不知道,但其他人都上去了,我們若留著,人少的一方也會是弱勢,」見仁花能自己站穩,赤葦鬆開手,分析道:「不如所有人聚在一起。」
「……」月島沒說話,但已經抬步往樓梯走去。
赤葦默默吁出一口氣,示意烏野一年級經理先走,自己最後。
看著後輩努力加快速度,他也跟了上去,心思卻逐漸飄遠。
踩上第一層階梯,他不由得想到片刻前響起的那聲慘叫,不是影山也不是日向,當然也不會是黑尾和孤爪——
他聽見的,明明是個女人的尖叫。
本文最後由 海苔醬 於 2023-12-23 14:35 編輯
樓梯不是很長,跑上去幾秒鐘就能到二樓,而三個人到達後,看見眼前的情況俱是一愣。
「……」月島沉默了一下,問出在場三人心中的想法:「他們人呢?」
是啊,二樓放眼望去只有一片黑,一個人影也沒有,或許衝得太快已經不見了。
「……」
「……」
幾個人相對無言。
仁花吶吶問道:「那麼……現在該怎麼辦?」
赤葦感到頭疼,「只能去找他們了。」希望他們是一起行動,不要走散。
月島低頭擺弄手機,只見白光閃一閃,手電筒亮了起來,他握著手機,「先確認一遍二樓?」
剛才的聲音是從二樓傳來的。
「……好。」赤葦邁出腳步,心中卻感到稍微怪異——此時的二樓,有點過於安靜了。
撇開方才尖叫聲引起的騷亂,他不是很了解另外四人,但至少,他認為有木兔前輩在的地方就算不熱鬧,也不會這麼靜,近乎死寂。
——說不定他們所在的地方要再遠一點,聽不到算正常。
這麼想著,他一步步走,步伐卻不由自主地放輕,想捕捉到周圍任何一點除了三人以外的響動。
跟在身後的兩人或許也有同樣的想法,一行人走在黑暗的廊道上,幾乎無聲。
筆直的走道,盡頭有個轉角,左轉又是一條走廊,手電筒光照不到底。
藉著光線,能看見牆上的白漆龜裂,斑斑駁駁,偶爾還有不知是什麼的污漬出現,兩邊牆面有幾扇門,不曉得通往哪裡。
他們不知走了多久,類似的路線反覆出現。
「那個……」
赤葦忽然停下腳步,嚇得剛出聲的那人倒吸一口氣,他頓了頓,回頭,「怎麼了?」
「我覺得有點怪……」
「真巧,我也這樣覺得,」赤葦看著她,「你先說說看。」
「就是,」仁花深吸一口氣握拳,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卻還是忍不住話音的顫抖,所幸有將語意表達清楚,「我覺得我們好像一直在同個地方轉……」
「但但但那只是我的感覺,說不定只是幾個走道都長得很像……」
女孩陷入喃喃自語的漩渦。
赤葦又望向月島,「你覺得呢?」
金髮少年聞言抿唇,「差不多的感覺,我們已經走了至少十分鐘。」
一座體育館,正常來說不會有十多分鐘還走不出去的走廊,因此可以假設他們不斷繞回同樣的地方,然而,理論上不太可能。
他們的方向一直保持一致,並沒有經歷七彎八繞最後返回原點的可能性。
「雖然這個地方似乎本身就已經沒有『正常情況』可言了。」月島皺著眉環視周圍,意料之中地空無一物。
——這裡真的是座體育館嗎,連個指示牌都沒有!
「有個東西或許能說明現在的情況,」赤葦蹲下身子,從地上撿起一張東西,可能是周圍環境太暗,之前竟然沒人注意到,那看起來像是摺起的便條,一邊一角對得整整齊齊,「這是上次我們經過這裡時我留下的,」他打開紙條確認,內容空白無字,只有邊角的一些小圖案點綴,「是這張沒錯。」
「由此可知,我們確實不斷回到同一個地方,也就是說……」
「我們正在所謂的『鬼打牆』裡。」赤葦表情平淡地吐出不平淡的話。
仁花腿一軟。
本著同伴情誼,月島扶了她一把,「鬼打牆?是指不斷在同一個地方繞圈?」
『不要一直說出那三個字啊!』仁花在心中吶喊。
「是的,不過雖然說是『鬼打牆』,卻也不用非以怪力亂神解釋。」
月島點頭,「我也這麼想。」
「有沒有可能,我們在走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就轉了彎?」
「你的意思是,我們認知的前進方向和實際不同……嗎?」
聽著兩人的討論,仁花亂麻般的思緒忽然終止,整個人像被當頭淋了一盆冷水,一時之間變得清醒非常。
踏上怎麼走也出不去的走廊,原本還盼望是自己的錯覺,最後卻真的落入自己想都沒想過的可怕境地,而當自己怕得快要暈厥時,身旁的同伴想的卻是分析並破解困局,彷彿橫在面前的,只是一道稍難的作業題。
冷靜且直接。
『不愧是月島同學和赤葦前輩,』仁花想,『相比之下我真是太沒用了。』
她深吸一口氣,耳邊聽著赤葦說道:「直到剛才,我們的前進方向一直是往前的吧?」
從樓梯口往前走,在走廊盡頭左轉,又右轉繼續向前,在這樣固定的方向下讓人不知不覺地轉向?
赤葦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真的不懂這座體育館的格局,又忽然想到,他們三人被困在這裡,其他人卻不知身在何處。
同樣在二樓,比他們早一步上來的木兔前輩等人,黑尾和孤爪,甚至是更早的影山和日向,會不會也陷入了這個怪圈?
這個問題真是令人愈想愈憂心。
「總之,當務之急是走出這裡,反正我們走了這麼久都沒動靜,那些人應該不在這裡。」月島開口:「至於怎麼走出去……」
「換方向走呢?」
「不如改個方向。」
月島看了看和自己同時說出口的女生,後者正因自身衝動的言行而漲紅了臉,卻在發現有人與自己同樣想法而驚訝地「欸」了一聲。
他轉回眼神,繼續說:「既然朝著同一方向走會走回原點,那麼在一個岔路改變方向,結果可能就會不一樣。」
赤葦京治思考了幾秒鐘,「……好,我們再走一次。」他將手裡的紙條放回地上,心想希望不要再看到它了。
「走吧!」
依舊是赤葦帶頭,不過比起片刻前,幾人的神色都稍稍放鬆了點,也因爲不必要仔細尋找其他人的動靜,開始一來一往地對談。
「回想起來,白天幾乎都是體力活動呢,」赤葦回憶今天的行程,關心道:「現在會累嗎?」
「累是不至於,但多虧了那封邀約,晚上的計畫全被打亂了。」
「哦?什麼計畫?」
「……待在房間。」
赤葦等了等,卻沒等到下文,「就這樣?」
月島螢:「對。」要躲避各種麻煩事件,最佳辦法就是好好待在房間,遠離那幾個單細胞。
但現在他顯然失敗了。
「不過的確,畢竟下雨又冷,能不出來還是儘量不出來得好。」說著,幾人來到第一個轉彎處,頓了頓,頗有默契地選擇了與方才截然不同的方向。
有什麼東西在此刻改變了,彷彿移除卡在其中的小石子,齒輪終於恢復運轉。
他們踏上右邊黑暗的廊道。
好像,真的走出那個迷宮了?
身旁兩個男生依舊往前走著,步伐始終很穩,只是緊繃的身體也在察覺這個事實後,微不可覺地放鬆下來。
谷地仁花小心地用餘光查看左右,總算沒有方才那種不斷繞回同個地方的不適感,不由得吐出一口長氣,連帶周圍陌生的的黑暗也變得順眼起來。
不敢大幅度地轉頭看,她默默觀察自己三人經過的景物:一扇扇門、同樣龜裂破舊的白牆,和……牆上掛的畫框。
是畫?
在體育館走廊上掛畫,雖然不無可能,但這幅畫出現得著實有些突兀,不說掛的位置奇怪,他們一路走來也只看見了這一幅,她下意識想回頭看這幅畫的內容,危機感卻在瞬間竄了上來,後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也說不上來,大概是本能還是直覺之類的,在大聲叫囂著不要回頭,好像背後是什麼極可怕的東西,她不由得加快腳步。
身旁的月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麼了?」
「沒……沒事。」她強壓下心驚與害怕,但慘白的臉色格外沒說服力。
少年正要回頭,「是後面有什麼東西……幹嘛?」他看向扯住自己袖子的手。
「不要往後看……」
深吸一口氣,月島冷靜問道:「後面有什麼?」
「一幅畫,」仁花快速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總之就是不要去看那幅畫。」
「蛤?」
月島正想問清楚,卻看見走在最前面的赤葦停了下來,兩人跟著看向前面。
走廊盡頭通往一扇門。
「沒路了。」
月島將手電筒光往前照,他們離門的距離不算近,只能大概看見門上有個標示牌。
「……茶水間?」赤葦艱難辨認上面的字。
「這樣的話我們就一定得折回了,」他偏頭看向仁花,「對了,你剛才說的『畫』和『不要回頭』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一種『絕對不能看向它』的感覺,」仁花小心翼翼地說:「你們剛才都沒注意到那幅畫嗎?」
赤葦和月島相視一眼,「沒印象。」
「這、這樣啊……」
眼看女孩又要開始胡思亂想,赤葦緩聲說道:「就像你說的,我們不看它應該就沒事了。」
「所以我們折回吧。」
三人於是轉身,正準備跨出第一步時,身後的茶水間裡卻忽然傳出一道聲音。
「在外面的,是赤葦嗎!」
赤葦頓住腳步,瞳孔在瞬間緊縮,月島和仁花也同時瞪大眼睛。
這個聲音是……木兔前輩?
他們趕緊回身,卻看到赤葦已經跑到門邊。
「赤葦前輩等等……」兩人也趕緊過去。
「木兔前輩!!」這個聲音和這個語氣,就是他不會有錯!那邊的赤葦京治快速扭開門把,推開了門,迎上一片漆黑。
月島的手電筒還開啟著,但在這裡光線就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似的,完全照射不進來。
「……」他皺起眉,忽然頓住腳步,「木兔前輩,你在這嗎?」
「我在啊,赤葦你怎麼不進來?」黑暗中傳來的聲音這樣說道。
「好吧,我要進去了。」赤葦嘆了一口氣,緊盯著眼前的黑色,腳下卻做著和言語完全相反的動作,一步跨出門外,正要收回另一隻腳時,忽然感覺背上有股力道將自己往前推,他踉蹌幾步後站穩了,訝然往回看,見到的是還在幾步之外的月島堪稱驚恐的臉色,和更後面看起來快暈厥的烏野一年級經理。
若不是這個場合,赤葦居然覺得有點想笑,但下一秒他就笑不出來了。
門在他眼前「砰」地一聲被關上,眼前霎時陷入黑暗。
※
「「赤葦前輩!!!」」
門在眼前自動關上,赤葦前輩就這樣消失在門後,兩人身形有一瞬間的停頓,然後在反應過來後,幾乎是撲到門板上瘋狂敲門。
「為什麼門會自己關上啊……」谷地仁花已經快哭出來了。
「……」月島擰著把手,卻轉不開,看樣子是被鎖上了。他又回憶起剛才看到的畫面,赤葦那一瞬間的踉蹌他沒忽略,看起來就像是被什麼人推了一把才跌進去的,但問題是,那時候他身後是空的,空的!
所以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重重捶在門板上,低聲罵道:「可惡!」當時他就差幾步的距離,要是他反應再快點……
然而,拳頭落在上面的感覺卻不太對。
幾秒前還緊緊鎖著的門,此時一拳就推開了。
兩人因為慣性往前跌去,卻都及時穩住了身體。
「門開了?」
「赤葦前輩!」
月島拿手電筒往前照去,「茶水間」牆角有飲水機,桌上有幾台咖啡沖泡機,整體空間偏小,因此一目瞭然,這很合理。但是,「赤葦前輩呢?」
猶豫了一下,月島抬腳踏入狹小的空間,等待幾秒後無事發生,於是大膽地走進房間內,看過了各個角落,就是沒有赤葦的蹤影。
也沒有看上去能通往別地的管道,這就是個普通的小房間。
一個人能以什麼方法在幾秒內消失在密閉室內?
至少現在的月島想不出來。
自從進了這裡,就不斷有怪事發生,而且一件比一件違反常理,最後直接有人在面前消失,他已經受夠了。
月島螢面無表情地走出茶水間,仁花緊張地看著他,「月島同學,你要去哪?」
「下樓,報警。」
「……可是,赤葦前輩和其他人……」
「都不見了,」月島不停走,仁花只好跟上他,他說:「這個地方從頭到尾就很有問題,人一個一個失聯,現在有個人乾脆直接在眼前不見,簡直誇張透頂。還有我們過來的契機,也根本就是『他們』的計畫中的一環,而我們連『他們』的目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再這樣下去,我們也會在這裡出事。」
『第一次聽到月島同學說這麼多話……不對。』仁花找回重點,回頭看著走廊盡頭的茶水間。雖然理智上知道對方說得對,但發生這些後,還是無法直接丟下其他人自己離開啊!
她咬著嘴唇,但是看月島心意已決,只好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手電筒隨著腳步輕微晃動,月島的腳步沒有來時穩,看來內心也沒有表面上淡然,仁花低下頭,發現自己的腿也已經抖得不成樣子。
儘管如此,現在也並沒有時間讓他們害怕。
直走,轉彎,直走,轉彎。
等到了警局該怎麼說明呢?說幾個人在一間舊體育館裡失蹤,可能是預謀綁架?他們可連犯人的影子都沒見到……啊,話說這裡的地址是什麼?
走了不知有多久,走廊盡頭,燈光下那道往下的樓梯口拉回她發散的思維。
他們又回到這裡了,只是和來時不同,他們不但沒帶回其他人,還少了一個。
月島螢深吸一口氣,「走吧。」
「嗯。」
樓梯是旋轉樓梯,木製,走上去會有咿咿呀呀的聲音,頗有幾分年久失修的味道。走上來時還好,下樓時仁花總有些提心吊膽,不禁低頭藉著光看路,也走得慢了些。
白光照在布鞋上,她一步步走著,忽然覺得光線的顏色變了一些。
也許只有一點,但對於長於設計的女孩來說,一點點色彩的變化都是極明顯的。
仁花原本以為是自己看錯,但眨眼定睛再看一遍後發現,光是真的在變。
從原本純粹的白光,一點一點,變得柔和帶點暖黃,她不由得新奇,原來手電筒光能選擇顏色嗎?
月島同學也覺得原本的白光太刺目了嗎?
她不禁抬頭,卻在視線觸及前面人腳跟處頓住。
她看見了白色裙擺。
腳步一錯,她差點踩空,所幸在千鈞一髮之際抓住扶手,手因用力過度而痙攣顫抖,她卻似完全感覺不到似的,死死盯著那段白色衣料,像要把那裡盯穿一個洞。
彷彿感覺到了後面動靜,前面人的腳步也停下了。
她忽然不敢往上看。
兩人就這樣一上一下地對峙,彷彿要一起在這站到天荒地老。
裙襬下的腳忽然動了,從原本背對仁花轉到正對她的方向,谷地仁花也顧不得什麼了,猛地一抬頭,面前人的樣子映入眼簾。
一襲白衣,長髮披散,女人的身形纖瘦,臉色青白,最可怕的是,一雙眼框空空如也,手裡提著一盞古老的燈具,那黃色光線壓根不是什麼手電筒光,而是從這裡散發出來的。她的嘴唇蠕動,好像在唸著什麼,從這個距離能聽得一清二楚,她在唸著:「在哪裡啊,怎麼到處找不到呢……」
「……」谷地仁花的腦袋一片空白。
在這之前的十幾年裡,她雖然嘴裡說著怕鬼,也曾經天馬行空地想過萬一自己哪天遇到鬼該怎麼辦,但那都是在心知世界上並沒有鬼的前提下,如今真的遇到了,她的大腦還完全反應不過來,本能叫她趕緊逃,但雙腳楞是邁不動步伐。
在女人枯瘦的手指抓過來時,她望向跟著搖動的燈,還在想著:『啊,那就是傳說中的油燈嗎,曾經在電視上看過的那種,年代還真久遠啊……』
『我今天大概會死在這裡,』腦海裡有這個認知,對死亡,平時光想到就要害怕上好一陣子,但現在竟覺得不過是幾秒鐘的事,好像也沒那麼可怕,『只是不知道月島同學怎麼樣了?』
不會被神不知鬼不覺地吞掉了吧?
想到這裡,她渾身一顫,身上力氣不知為何忽然回流了,她用力往後仰,及時躲過了掃向她眼睛的手指,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她朝面前的影子大吼:「月島同學呢?你把他們怎麼了?!!」
女人不知是有聽懂還是沒聽懂,手臂一伸,竟然抓到了仁花的肩膀,就要將她扯過來,仁花只覺得扣在自己肩上的手有如一把鉗子,憑她完全掙脫不了,正心急的時候忽然就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
「谷地——」
是誰?
下意識朝聲音的來向望去,她看見有道風風火火的影子跑來,瞬間就到了身邊,幫忙扳著肩上五隻成爪的手指。
而她看著那抹熟悉的橘色,覺得像是在作夢,「日向……」
「原來你沒事……嗚嗚嗚真是太好了……」她瞬間覺得想哭。
「別說了谷地,現在有事的是你吧?」橘髮少年終於掰開手指,順勢一腳踹開還想繼續撲上來的女鬼,並掀翻她手裡的提燈。
啪,油燈碎了一地,而燃燒著的燈芯接觸到大片的油和木質地板後馬上開始劇烈燃燒,日向乘機抓著仁花的手臂,「快跑!」
兩人往樓梯上衝,谷地仁花在踏上二樓時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樓梯間不一會兒已經成了一片火海,夾雜幾聲隱約的痛苦哀嚎,已經看不見女人的蹤影了,那乾燥的長髮和衣料,可都是助長火勢的極佳可燃物。
日向還在拉著她跑,蜜色的眸映著些許火光,靈動又帶著一絲柔和,察覺到女孩的目光,他停下腳步,「谷地還好嗎?」
「我沒事,但是……」仁花又回頭看向樓梯間,回過神後,神色仍不脫驚懼與悲痛,「月島同學……」
日向身形一僵,「月島……」
「月島也在那裡?」
仁花深吸一口氣,劫後餘生加上熟人在場,她忍不住哭了出來,抽噎著將經過都說了一遍。
「這樣啊……」日向看向那此時如地獄般的樓梯間出神,臉上半點驚慌的神色都沒有,當仁花有些疑惑時才掛起安撫的微笑,「月島……應該沒事的。」
「並沒有真正看見月島出事對吧?而且這座體育館,真的有些奇怪的地方呢。」
「是這樣嗎……」仁花於淚眼婆娑中抬頭。
「嗯,谷地就不要想太多了。」
是這樣就好了。
感受到背上拍撫的力道,仁花抹著眼淚,心想,日向還是這麼擅長安慰人,但和從前比起來,總覺得有什麼不太一樣。
是在他們上來後的這段時間內,發生了什麼嗎?
她這麼想,也這麼問了。
「啊,發生了很多事喔。」日向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麼情緒起伏,在仁花擔心看過來時卻又轉為笑臉,「等一下慢慢說吧,倒是谷地你,要不要去洗把臉?」
谷地一下反應過來,經歷了剛才的逃脫又哭了一場,自己現在想必非常狼狽,這個事實一經人點出來便令人窘迫異常,「嗯,但我不清楚這裡的洗手間位置……」
「我知道喔!跟著我走吧!」
日向眼眸微彎,裡面依舊閃著光,就算剛遭遇了這種事。她常想,是不是就連天塌下來了,他都還能保有著這樣的光,並用他頑強的意志頂著繼續前進。
多希望她也能一樣堅強樂觀。
「嗯!」
她跟上了他的腳步。
廁所在轉角拐彎最裏端。
據日向所說,他和影山上樓後沒多久就走散了,沒聽見黑尾前輩叫他們,也不知道後來還有其他人上來。
「當然,和你們一樣,我也遇到了一些『東西』,」日向呼出一口氣,拍拍自己手臂,「但都還在能逃脫的範圍之內啦!」
仁花看著他,忽然說:「其實剛剛看到你的時候,我挺驚訝的呢。」
「想像得到啦!」原本以為他已經出事了吧。
「不,不只那個,」仁花搖頭,「之前以為日向同學很怕鬼,現在看來都是我妄加揣測,真正害怕到不能動彈的是我才對。」
日向翔陽聞言,表情空白了有幾秒,「我?怕鬼嗎?為什麼谷地會這樣覺得?」
「不,也不是……」仁花嘆氣,想了一下,「一次聽西谷前輩他們說的。」
那是個「日向在一次合宿時把將瀏海放下來的西谷前輩誤認成陌生小孩,被嚇得半死」的故事。
被前輩們拿來當談資有好一陣子呢。
「是……是嗎。」
腳步聲停下,頭頂就是女廁所的標誌,日向按了電燈開關,燈應聲開了。
『欸,原來燈是可以開的嗎!』仁花恍然大悟。
「到了,進去吧!」日向回身,面向仁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他的笑容又多了幾分燦爛。
「好。」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日向笑得這麼開心啦!
她踏上廁所的白色磁磚,正準備進去,卻忽然聽到走廊的那一頭傳來聲音。
「喂,你們兩個!」
本文最後由 海苔醬 於 2024-1-31 22:55 編輯
幾分鐘前,樓梯處。
樓梯旋轉往下,月島一階一階走著,能感覺到後面的腳步聲越來越遲疑,而他看著腳下那搖搖欲墜的支撐點,覺得可以理解。
『這地方真的該翻修了吧。』他第一千次打從心中嫌棄這裡,並決定稍停下來等人,卻沒想到這一停下來,就再也沒聽到過其他腳步聲了。
「……」月島螢拿手機往樓上照了照,什麼也看不見,這場景好像有些似曾相識,他眉頭一皺,想到當他和谷地還在樓下時,聽到的黑尾和孤爪前輩的腳步聲,也是一樣的忽然消失。他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谷地?」他轉身往上爬了幾階,無人回應,也不見人影。
「谷地!」他直接上到二樓,卻仍是一片空蕩蕩。
又……消失了嗎?
谷地不是會一聲不響走掉的性格,何況現在的情況兩個人在一起總比單獨一人有利。而排除她自己離開的可能性,就只剩下……
又一次,又一次讓人從他眼前消失了。
黑尾和孤爪前輩也是這樣嗎?
這樓梯,他該有所防備的,月島深深閉了下眼,張開眼後又恢復冷靜,『我得更謹慎一點。』
一定要成功出去報案。
他繼續一步步往下走,更加小心翼翼,同時注意著左右,所幸之後沒再有什麼事發生,他成功下到了平地。
終於到達一樓。
「終於到了……嗎?」
月島站在樓梯口處,原本稍微放鬆一點的表情卻在看到眼前景象時僵住。
印象中一樓是大廳,在樓梯的右手側,一轉頭就能望到大門。
但現在呈現在他眼前的,雖然也算是空曠,但完全不是同樣的光景。右手邊是整齊擺好的幾套桌椅,左手邊則是一間間排過去,看起來像店舖的地方。
這不是一樓。
但月島很清楚,他只下了一層樓,雖然周圍很黑,但他不至於變成瞎子,連經過一樓都沒看見。
話說這地方居然有地下樓層?
想到一種可能,他立刻轉頭上樓梯。
他這輩子從來沒這麼希望自己眼瞎過。
他快速上了一層樓,看到的卻是片刻前才離開的二樓迴廊,「……」他深深吸氣,又快速下了一層樓,停住。
就算剛經歷再怎麼不合常理的怪事,卻都沒有一件能讓他產生這種情緒。
月島螢看著眼前的店舖,這個晚上第一次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覺。
※
碰!
門在他眼前關上,視野中霎時沒有了光。
赤葦京治的第一反應是上前開門,但無論怎麼旋轉門把,門都紋絲不動,看來是鎖上了。
該怎麼辦?
『雖然剛才回頭沒看到推我的人,但一定有個人在那,而月島和谷地都還在外面。』這些想法在瞬間飄過赤葦腦海,『不能和他們分開。』
他試著撞門、踹門,門雖然跟著搖晃,卻堅固得令人驚訝。赤葦退了幾步,按著疼痛的肩,面無表情。
眼前伸手不見五指,聲音也隨著關上的門被隔絕,周遭只有自己的呼吸聲……
等等。
他忽然想到方才引人進來的木兔嗓音。他迅速拿出手機,調成手電筒模式,將自己身處的這小房間照過一遍。是個標準的茶水室配置,飲水機、咖啡機,還有個小型冰箱,角落則放著一個個紙箱。
但沒有人。
「……」他做了個深呼吸。
他能肯定他剛才聽到了木兔的聲音,不像是用其他管道播放出來的,雖然的確是有些不對勁——他覺得木兔前輩不會這樣說話——總之他下意識地選擇不進這個房間。
誰知道對方將人關進來的意圖這麼強烈,赤葦想道。
而且,還刻意隔開了他們。
如果目的只是讓人進茶水間,那沒必要趕在月島他們之前把門關上。這下他連他們在外面是否安全都不知道,畢竟還有推他進來的人這個不確定因素……
算了,相信他們吧,現在首先要保證自己安全,才能出去和他們會合。畢竟,細想他們被分開的目的,大概也不會是什麼好事,而若論遇到危險的機率,一個人比兩人的那方大多了吧!
赤葦背靠著門,全身戒備,手電筒光掃射眼前的黑暗,耳朵也在捕捉其餘的響動。
一分鐘過去。
他彷彿能聽見自己的心跳,頻率從原先的急促逐漸趨緩。
五分鐘過去。
呼吸的速率平穩,警戒已經鬆懈了一半,他呼出一口氣,緩緩坐下來,輕捶緊繃的腿部肌肉。
『應該暫時沒事了?』他不確定地得出結論,畢竟如果真的要對他不利,並不需要等這麼久。
不過還是得趕快出去才行,他抬手扭了扭門把,意料之中開不了,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先是稍作休息,他起身,決定仔細再觀察一遍這裡。
首先是那台飲水機,手電筒光打在銀灰色的機體上,赤葦邊端詳邊想,看起來倒還滿新的。不同於周圍陳舊的擺設,這台幾乎能算是嶄新的飲水機確實顯出了幾分特殊,甚至有點格格不入。
他走近幾步,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出水按鈕。「滴」一聲,溫水汩汩流下。
放開手,水停,隨之而來的是死寂。
可同樣是無聲,與片刻前的安靜又有些不同,彷彿……多了點什麼。
赤葦京治蹙起眉頭。
功能正常,看來是他多想了,這的確只是一台普通的飲水機。他回過身,正想再看看別處,耳朵卻敏銳地捕捉到身後的聲音。
碰!碰!
突兀的,且沉悶的,撞擊聲。
碰!碰!碰!
撞擊聲愈發急促也愈發大,一下一下,赤葦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心臟跳得飛快,胸口都微微發疼了起來。
『有人?』這是赤葦的第一反應,然後他想到了方才那道木兔嗓音。
他又往前走了幾步,然後猛然回頭,想看看聲音來源到底是什麼。
聲音是由飲水機方向傳來的,像是有人正拍打著機面,用力之大,整台飲水機甚至已經移位且幾乎變形……等等,赤葦京治僵住臉,該要有什麼樣的怪力才能在幾秒內把一台機器打到變形?他聽到的明明像是悶悶的肉體撞擊聲啊!
是說,看飲水機的移位方向,那聲音的來源倒像是在……牆後?
「那邊,請問有人嗎?」他揚聲問道,聽見聲音忽然停止了。
然後過了兩三秒,又再度響起。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拍打的頻率已經高到可怕的程度,讓人不禁懷疑這是否真的是人類能完成的動作。赤葦小心翼翼向前幾步,一顆心也隨著密集的聲響提到最高點。
『砰!!』飲水機終於被推倒在地,露出靠牆那面的真實面目。
赤葦的腳步也在同時停住。
『那是什麼?』他疑心是自己太過緊繃而產生幻覺,用力捏了捏手臂,眨了眨眼,再睜開,手電筒一晃,對準了牆上的大洞。
是的,大洞,說是實質的洞似乎也不太準確,看起來像是虛幻的一片黑霧,又像是混濁的動態漩渦。
他甚至能看見裡面黑煙的流動樣貌。
而更超現實的是,漩渦裡正伸出一隻手,往外胡亂抓著拍著,小臂動的速度異常快,看來那令人精神緊張的拍打聲便是出自其手。
赤葦錯愕地盯著這場景,感到自己十幾年來堅定的世界觀正在緩緩碎裂。
這是……人?
不可能吧,看那血管突出的死白手臂,和它如同裝了電動馬達般的甩動速度就能判斷。
——雖然很失禮,但不得不說真的有點噁心。
赤葦這麼想著,用最快的速度退至門邊,然後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那隻手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好像是他動了飲水機之後。
那麼,能不能判斷為,飲水機就是開啟那片「黑霧」的重要開關?
赤葦有點複雜地看向自己的手。
接著更重要的來了——那座「開關」的設置目的是什麼?
聯想到那隻手毀掉飲水機的舉動,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他立刻轉身瘋狂扭著把手,急迫感比起之前多了大概一倍不止——別開玩笑了,再不出去那隻手就要從牆裡出來了,鬼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幸運的是,或許是經過一番猛烈摧殘,原本鎖得緊緊的門終是鬆動了些,赤葦回頭看了眼,牆上整條手臂已經伸出大半,幾乎能看得見骨瘦如柴的肩膀和隱約的軀幹。
他閉緊嘴巴,轉身開始撞門。
撞了有十餘下,「碰」一聲,門終於開了,他跌出幾步,回身把門闔上——雖然能起到的作用似乎不大。
「月島!谷地!」
扭頭尋找後輩們的身影,卻只看得見漆黑的走廊,手電筒光照在地上一片慘淡,他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
沒有人。
一定是自己進去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而門後的敲打聲又催命符似地響起。
「……」赤葦咬牙,最後看了身後一眼,抬腿往走廊另一頭狂奔。
他們一定沒事的,他這麼對自己說,可其實心中也沒底,畢竟敵在暗我在明,他們根本還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
……或許,根本也不是人。
這座體育館很奇怪,從裡到外,越是深入探究,發現的怪異之處就越多:一個個失去聯繫的同伴、走不出去的走廊和剛才那似人非人的「東西」,種種現象無不都指向那一個可能。
他們被捲進了所謂的靈異事件。
在此之前,他一直是個無神論者,碰到這些事時他也一直避免往怪力亂神的方面想,因為總覺得一旦與這些牽扯上關係,事情會變得更加不可控制。
想想那些恐怖電影、小說裡的主角,有哪個是能好好活著得以善終的?
但是……
但是!
發生了以上這些事,他實在沒辦法繼續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場單純的走失。木兔前輩等人,甚至月島和谷地或許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經歷了和他剛才類似的事。
試想若不是門恰好在那時鬆動了,他能不能好好站在這裡都還難說。而其他人在這裡……
赤葦甩頭,丟掉那些悲觀想法。已經跑出足夠遠的距離,他的腳步慢下來,終於有餘力思考下一步。
作為一個恐怖故事裡的角色,在遇到這種超自然情況後,於情於理都應該先出外求救,他嘆一口氣,希望能順利到外面去。
還有其他人,請千萬要平安啊。
彷彿讀到其心中所想,赤葦拐過一個彎,腳步頓住,眼前出現一道樓梯,蜿蜒向下,瀰漫的黑暗像在對他招手。
「……」
他抬步走了過去,手剛搭上扶手,就又聽見從下方的一片黑中傳來的聲音。
「欸……」腳步聲沉沉,像有人在走動,「怎麼人都不見了?」
「徒弟!黑尾!」
「……赤葦!」
聲音宏亮,無論是音色或語氣,指向的都只有一個人。
赤葦:「……」他抿緊嘴巴,整個人僵在原地,腦中不受控制地想起方才的逃生驚魂。
那麼這次,是真的還是假的?
本文最後由 海苔醬 於 2022-9-23 21:18 編輯
手機時間顯示的是9點40分,屏幕閃一閃,又被按滅了,「真是的,快沒電了啦!」少年嘟囔著,將手機收進口袋。
「你不是有行動電源嗎,拿出來接上啊。」
「不知道有沒有帶過來啊……」
手邊是他翻翻找找的聲音,岩泉一仰頭,卻只望見一片黑,『真不舒服啊,這種感覺。』
兩人已經走了接近半小時,他試著回想起是什麼導致了現在的局面。
總之,就是和其他人走散了吧。
……
三十分鐘前。
銀灰色貓頭鷹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面,後面接龍似地綴著四個人,因為在窄小的室內活動不開手腳,移動得很艱難。
「等等!」及川首先叫停,「我們能不能先搞清楚聲音的方向在哪?」
「我聽不出來!」木兔側過臉,神情有點委屈。
「這裡也太黑了,先開個照明再說吧!」這是後面不知道雙子中的哪個說的。
場面一度非常混亂。
在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奔馳實在是件很刺激的事,該說猛禽類的視力異於常人嗎?總之岩泉真的佩服帶頭那位能看得到路。
一陣慌忙而劇烈的暴衝,岩泉只記得身後出現了短短一瞬的白光,接著是東西摔落地面的聲音,伴隨一句慘叫:「啊!我的手機!!」
「怎麼了?」岩泉緊急煞車,卻仍由著慣性向前了幾步才停得住腳。
然後看著跑在最前面的木兔幾秒內消失在黑暗中。
「……喂!木兔!」先等等啊!
「小岩不要忽然停下來啦!」跑在後面的及川差點撞到岩泉,撐著膝蓋在旁邊邊喘邊抱怨。
「抱歉。」岩泉一扯住及川的袖子就往回拖。
「幹嘛啊?」及川徹跟著他走,疑惑地問。
「看看那兩個人的情況。」
「那兩個人?」及川眨眼,「誰?」
「……蛤?」岩泉表情一片空白。
「後面除了我們還有人嗎?」
沉默。
不知道從哪吹來一陣冷風,及川徹打了個寒顫。
「……」
「…………」
岩泉一直接往回走。
「欸欸等等啦,好吧我承認這個玩笑不好笑,小岩……啊好痛QAQ!!!」
岩泉一收回鐵拳,面無表情地繼續走,「再敢開這種玩笑你就死定了。」
「是是,」及川扁著嘴,開啟手機內建的手電筒,往前揮了揮,「他們是怎麼了?也落後太多了吧!」
聽起來像手機出了什麼事,或許是掉了?不過他們可是一聽到喊聲就停下來了,就算是這樣距離也不應該多遠啊……
兩人又沉默地走出一大段距離。
及川:「是怎樣啊……他們真的不見了?」
岩泉抿緊嘴唇,「可能,走到別條路上了。」
「別騙人了,這裡根本就沒有岔路。」及川撇嘴,「再走下去我們就要到樓梯口了。」
他們難道是下樓找手機了?怎麼可能!
「但好好的兩個人怎麼會不見?不是躲起來想嚇人吧?」
「他們又不是你。」
岩泉繼續抬步往前,不理會對方「小岩這是什麼意思」、「我受傷了哦」之類的嚷嚷,逕自往樓梯走去。
或許他們往樓梯口走廊的另一個方向去了,雖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移動這一大段路還不發出聲音很匪夷所思——那對兄弟給人的印象就是吵吵鬧鬧——但他實在想不到其他可能。
人是不可能憑空消失的。
說實話,他現在也覺得有點詭異,出於某種感覺,他甚至連和旁邊的這個混蛋講話都放低了音量。
更別提大聲喊雙胞胎的名字。
岩泉一開始認真地憂慮,『不會真出了什麼事吧?』
說起來,一個個失去音訊的人,再加上雙胞胎的忽然消失,真的很像……
「喂,體育館裡還有其他人吧?」
——像是一起預謀綁架案!
「什麼……」
及川的聲音聽起來很虛無飄渺,岩泉提高音量準備再說一次,「我說……」
他的聲音被掐斷在一束手電筒光裡。
兩人的腳步聲停在樓梯口。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及川的聲音褪去了平時的輕佻餘裕,語氣冷靜,卻洩出一絲沒隱藏好的不安。
白光集中映射下,兩人的目光定格在牆上的樓層指示牌上。
綠底白字,並不存在看錯混淆的可能性,寫著大大的樓層。
B1。
「……我記得,」及川緩緩道:「我們是『上』了一層樓?」
「嗯,」岩泉表情淡淡,「而且是從一樓上來的。」
「那……」
「是掛錯了吧。」
「蛤?」及川猛地扭過頭,「你想把它解釋成單純指示錯誤嗎?!」
「不然呢?」岩泉抬起頭,臉上帶著真情實感的困惑,「還能有什麼原因?」雖然看起來的確很荒謬。
「……!」及川的嘴巴張了又闔,闔了又張,最後放棄自己的靈異事件說,轉而吐槽:「這姑且也算是個公共場所欸,錯犯得也太明目張膽了吧!沒人投訴的嗎?」
一場名為恐懼的風暴被一句話扼殺在源頭。
看岩泉回答時認真的態度就能知道,他是真的沒往其他方面去想,『真不知道該說他遲鈍還是膽大……算了,畢竟是小岩,或許兩者皆是吧!』
在心中唾棄剛才害怕了一瞬的自己,不過也多虧方才的插曲,空氣中彌漫的緊張感一下子消散了許多。
「好啦繼續找人吧~雙胞胎和貓頭鷹都不見,這下要找的人又變多了呢!」青城隊長重新找回遊刃有餘的口吻,推著岩泉往走廊另一頭走去。
這一走,就近半個小時。
……
「哇找到了!還好有帶過來!」
「喀啦」一聲清脆,手機屏幕的明度點亮了空氣。
岩泉一埋頭走著,餘光卻瞥見那久久不滅的亮度,轉頭一看,發現對方在打電話。
「……現在打得通嗎?」
「不。」及川徹切斷通話,又在通訊錄裡點了另一個名字。
岩泉:「……」瞄了一眼,不禁無語,「你打給我幹嘛?」
「試試嘛,」及川笑笑,「如果小岩能通的話,代表我們也能聯絡其他人啊。」
邏輯沒錯,問題是電話打不出體育館,難道內部就能通嗎?想歸想,岩泉還是配合地注意自己手機,竟也升起幾分緊張感。
一秒,兩秒,三秒。
充著電的手機還顯示著撥號中,褲袋裡的另一支卻毫無動靜。
「……算了吧。」岩泉扯扯嘴角。
眼前的幼稚大王硬是等到了那句「您撥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才不甘願地掛了電話。
「啊啊,我好累。」
「你才走多久。」
「很久了,」及川忍不住抱怨,「這層樓也大得太誇張了吧!我們在這種走廊裡到底走了多久,不會是一直在繞圈吧?」
「……我不知道。」
理論上應該是這樣,但他看著自己周遭的景物,感受到的是實打實的陌生。
——一點也沒有曾經走過的感覺,他們這不是在體育館,而是在一座迷宮裡吧?
原本堅定的步伐在不知道什麼時後變得遲疑漸緩,腳底彷彿黏了十層膠水,每一步都邁得如此沉重。
外面雨聲淅瀝瀝下得人心煩,冬雨的濕冷氣息穿透了牆,此刻正往厚厚的衣物裡鑽,岩泉打了個哆嗦,卻見及川忽然停下腳步。
他轉頭看他,挑了挑眉,無聲問道:『怎麼了?』
「小岩知道嗎?要走出一座迷宮,方法可不只一種喔!」及川輕輕笑起來,顯得高深莫測極了。
「你有什麼想法就說,別神神秘秘的。」
「我們往回走吧。」
「……」
要走出一座迷宮,得找到出口,而出口與入口只有一字之差——因此原路返回到入口的確是能走出這繞也繞不出去的困境。
只是,「還以為你真的想出什麼好方法,果然不該對你抱有期望。」根本有說和沒說一樣。
「我說的沒錯啊!」及川不服氣,「不然小岩你有什麼想法嗎?」
「……沒有,」再走下去不知道要走多久,也找不到其他人,他嘆氣,「算了我們回去吧。」
來時的路很長,回程卻不是如此。
這並不是心理作用,他們走來這裡少說也花了數十分鐘,而回去時,一樣的路線卻好像憑空縮短了十倍,周圍景物漸漸熟悉了起來。
然而轉了個彎,眼前的景象一下子變得不同。
兩人站在走廊沉默,「我們來的時候有經過這裡嗎?」及川徹懷疑起自己的記憶。
比方才的廊道寬闊許多,右手邊是看起來像店鋪的設置,另一邊則是一套套桌椅,簡直像外面常見的美食廣場用餐區。
用手電筒胡亂掃了幾下,「真的是店,而且還不少,」及川眨眼,「看來這裡比我們想像中大很多。」不然不會有這麼多商家進駐。
「現在該關心的應該是為什麼這些店會出現在這裡吧?我不記得剛才經過這裡,」岩泉一盯著走廊盡頭,在光不可及的黑暗裡,「更何況,在沒有岔路的情況下,可沒有機會讓我們走到別條路上。」微一思考,他抬步向前走去。
「喂!等等!」及川無奈跟了上去。
這地方真的好奇怪,不會有什麼東西忽然出現吧……他正這麼想,卻發現眼前的手電筒光多了一道。
走廊盡頭的黑暗裡,忽然多了一道光束。
「呃呃呃小岩……」他一下抓住身旁搭檔的衣服,感覺到對方也瞬間緊繃起來,手機被拿過去,岩泉又往前走了幾步,光線精準對到盡頭樓梯上的某一點。
及川徹看見一雙腳。
「嗚啊!!」
「閉嘴。」岩泉將光線上移了一點,同時感覺有光在照自己的臉,眼睛被刺得張不開,「喂……」
還沒等他說完,對方就把光移開了,然後他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原來是及川前輩和岩泉前輩。」
「……月島?」
光點慢慢朝下走了幾步,然後朝他們靠近,他們終於看清來人,金髮眼鏡,正是烏野的一年級月島螢。
「你們怎麼在這?」
「我們也想問你這個問題,」及川扯扯唇角,「你剛才的出場還真嚇人。」
「難道不是你太膽小?」岩泉翻白眼,「剛剛和木兔他們走散了,正在找人。」他轉而回答後輩。
「所以才到地下一樓嗎?」
「……你說什麼?地下一樓?」
「是……」月島奇怪地看向兩人,「這層是地下一樓。」
他帶頭走向樓梯口,指向牆上的標示牌,綠底白字寫著大大的B1。
「和剛才看到的一模一樣……」及川盯著那兩個字,喃喃道:「所以不是弄錯,這裡真的是地下一樓?」
「小岩,」他回頭,眼底帶著深深茫然,「我們剛才是不知不覺下樓了嗎?」
「我怎麼知道。」岩泉眉頭皺得死緊。
「等等,我能知道你們剛才發生了什麼嗎?」
及川嘆了一口氣,把事情簡述一遍,「……我們在這層樓遊蕩了半小時才終於碰到你一個人,其他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我們只上了一層樓,所以一直以為這裡是二樓……」他看向月島,「你知道些什麼嗎?」
月島螢瞇起眼睛。
「事實上,我剛剛才從二樓下來。」他指著樓上,「本來要到一樓去,但一樓不見了。」
及川:「……」
岩泉:「……」
及川:「……你再說一次?」
月島沉默幾秒,又嘆了長長一口氣,「這件事到現在我也還不是很相信,但剛剛整理了一下目前遇到的事,大概只有這樣能解釋。」
「我們得小心這裡的空間……」
「啊等等,」及川走到用餐區的座椅上率先坐了下來,「坐下來說吧,走那麼久腳都酸了。」
岩泉默默地也坐下了。
「……也好。」月島坐在他們對面,「那我盡量長話短說,總之,這棟建築物的空間,可能會變動。」
「會變動?」
「對,就像你們剛才上樓,我們隨後也到了二樓,卻找不到你們,可能是因為你們早就被不知不覺轉移到地下樓層。」
及川岩泉互看一眼,「那時候確實沒確認過樓層……」
「現在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在這裡和你們會合,也是拜它所賜,」月島的臉色難看起來,「原本我、谷地和赤葦前輩是一起行動的,但首先是赤葦前輩在密閉房間內不見蹤影,我和谷地想從一樓出去報警時她也不見了,就在這樓梯上,我身後。」
「不知道你們是不是也有遇到這種情況,同個方向走了半天卻出不去,但一層樓明明沒道理這麼大。」一口氣說了長串,月島扶扶眼鏡,總結道:「這是我提出的猜想,目前不知道變動的機制為何,但最好保持彼此的距離不要太遠。」
「等等這訊息量有點大……」及川消化了一下,似乎想到什麼,「你剛剛說赤葦和谷地消失,是在你面前?」
「沒親眼看到消失的瞬間,但都是在幾秒內不見蹤影,也沒有聲音。」
「果然。」所以宮兄弟的失蹤可以用這個來解釋囉?
空間轉移,聽起來像某種超能力,如果放在平常很難令人相信,但在這個鬼地方,尤其他們才剛莫名其妙來到這條美食街,對這樣的推論也信了大半。
「所以其他人可能被轉移到其他地方去了?」岩泉呼出一口氣,「沒有危險就好。」他還以為他們悄無聲息地被綁走……
「誰知道有沒有危險?這地方從頭到尾都很可疑好不好?而且,」及川望向樓梯,為了省電,自月島來了以後,就剩及川的手機還開著手電筒,此時光束往樓梯間晃了晃,「你剛剛說一樓消失?」
「對。」月島凝重著臉。
將空間看作一塊塊積木,能分解或重組,大概就是所謂的空間轉移,在這樣的情況下,一樓被切割轉移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但這就代表他們無法離開這座體育館,至少在沒搞懂變動地規則前,他們不能。
「就是不知道怎麼找到一樓。」
「恐怕沒那麼簡單,就算找到,能不能出去都還難說。」
他們是被騙進來的,不知道對方的目的是什麼——是說,能讓空間這樣變動,對方到底是何方神聖?
「事情越來越有趣了,」及川臉上掛著笑,聲音卻絲毫沒有笑意,「我想去看那消失的一樓,一起嗎?」
「只能一起了啊。」岩泉站起來。
人多還是比較安全的,月島正想起身,卻忽然聽見一道聲音。
喀拉喀拉喀啦。
喀拉喀拉喀啦。
他緩緩低頭,看向聲音的來源——他的座椅旁邊。
用餐區的設置是長椅長桌,他坐在長椅的左端,而右端靠牆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隻木偶。
木偶的體型不算小,大概有三十公分長,戴著寬寬的大帽子,但月島的角度能看到它的臉,他沉默了一下,一句評價還是不禁脫口而出:「好醜。」
大而突出的眼睛周圍有濃重的黑眼圈,誇張的腮紅和僵硬的笑臉,的確稱不上好看,但是,及川:「你也太直接了吧。」
「我要違心誇它好看嗎?」
岩泉扶額,「重點放錯了吧……它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說話間,幾人這才發現是它背後的發條在自己轉動,喀拉喀拉的轉動聲在這時停了,代替的是隨後響起的水晶音樂。
叮叮清脆在空氣中流動,乍聽之下是首悲傷的小調,但放在這片黑暗裡怎麼聽都有點陰森森的,特別是面前還擺著這隻不知打哪兒來的木偶。
三個人不敢輕舉妄動,就這麼等它播完整首音樂。
「……」
「所以它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而且為什麼發條會自己轉?」
沒有人能回答。
經歷這一齣小插曲,三個人都覺得怪怪的,想趕緊離開這地方,月島正想起身,卻又聽到了聲音。
這次是從天花板上傳來的。
「月島小心!!」耳邊是青城隊長的大叫,接著身體被一把扯離座位,和出手拉人的岩泉倉促間跌在一起。
他往上看,只見他原先在的位置上方懸掛的玻璃燈罩掉了下來,粉碎在椅子上,玻璃碎片飛濺,有些扎到桌子、椅子、地上,還有……他急忙回身,「岩泉前輩有受傷嗎?」
擋在他身前的岩泉檢查著外套,聞言回頭看他,「沒有,倒是你沒事吧?」
「你可是完全把我罩住了啊……」月島苦笑,抬眼又望了一眼燈罩的殘骸,卻不經意對上了木偶的眼睛。
木偶的頭不知何時完全轉了過來,和身體呈九十度角,臉上還插著一塊玻璃,仍然笑得誇張而僵硬,腮上的紅此時鮮豔得像血。
月島僵了一下,慢慢站起來,居高臨下盯著它看。
「走吧,這地方不要待了。」及川也看到了木偶的變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覺得周圍又更冷了些。
……真的不正常,這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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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偶參考音樂:https://www.bilibili.com/s/video/BV1d5411n7SN
本文最後由 海苔醬 於 2022-7-13 22:04 編輯
「這地方到底怎麼回事……」
建築裡的另一端也有人發出同樣的嘆息。
「是什麼懸疑電影的場景嗎?」
黑尾鐵朗掛斷第三通電話,無一例外都是無人接聽,「阿月我實在是看錯你了,你原來是手機都不接的人啊!」
「他不是,錯的是這間體育館才對吧?」孤爪研磨盯著腳下,踏上最後一個台階,手電筒往牆面一掃。
5樓。
腳步頓住,兩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已經幾次了?」來到這個第五層。
「至少五次。」
「這地方到底有什麼問題?」從一樓大廳樓梯往上一層,看到的卻是五樓,接著不管向下或向上走幾層,看到的都是五樓。
饒是平時冷靜淡然的孤爪研磨也不禁心中動搖。
往下走照理來說會通到大廳,而為什麼他們卻什麼也沒看到,彷彿鬼打牆般再次回到這裡?
這件事情太過異於常理,讓人無法忽略,兩個人停下腳步,站在樓梯口想將現在的情況理清楚。
「這是傳說中的鬼打牆嗎?」黑尾深吸一口氣,勉強彎起嘴角,「還是什麼新的幻境技術?」
研磨安靜看他一眼,金色貓瞳又移回黑暗的樓道,想了想猜道:「難道這裡有什麼能讓人走回原點的機關?」
黑尾吐槽:「真的有這種東西存在嗎,又不是在演電影。」
「懸疑電影不是你說的?」
「但這可是現實啊現實。」雖然現在已經在往奇怪的的方向發展,但黑尾一點也不想讓這地方脫離現實的範疇。
他完全、一點也不想出演這部劇名、劇情成謎的懸疑片。
「不如我們停下來休息下?」黑尾鐵朗晃晃手機。
除了眼前的難題,他們還面對著一件更重要的事:他們始終聯繫不上其他人。
撇除手機關機的日向和沒有聯絡方式的影山,此刻應該在一樓的月島手機怎麼樣都打不通,明明有特別交代過,他也不像是會漏接電話的人,難道……
是樓下出了什麼事?
想到這點,顧不得其他,研磨快速掏出手機,撥打報警電話,袖口擦過手腕帶出一陣刺癢,他無意識地撓了撓,冷靜等待電話接通。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您撥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
「嘖。」掛斷電話,他看著暗下的屏幕,按下重撥鍵。
——還是無人接聽。
「……」他又試著撥出消防局和音駒隊員們的號碼,無一例外,在漫長的嘟嘟聲後只有無機質的冰涼女聲告訴他請稍後再撥。
他握著手機,停了動作。
有太多奇怪的點,彷彿一團亂糟糟的毛線糾結在一起,眼前蒙著看不清的迷霧,使人躊躇,無法前進。
電話打得通,所以不是訊號問題,那麼月島就算了,為什麼連警察局和消防局也沒人接?
現在這個情況,不管下了幾層樓都無法到達大廳,那麼究竟是他們不斷回到原點,還是……
「小黑你說,會是樓層數字的問題嗎?」研磨冷不防問出這句話。
黑尾愣了一下,「什、等等你是說……」他不笨,稍加思考就能想到對方話裡的另一種可能性。
總地來說,他們糾結的點在於為什麼每層樓都是五樓,但如果這棟建築的每層樓真的都是「五樓」……「但這無法解釋為什麼我們到不了大廳。」
「如果一樓消失就有辦法解釋。」
「……」
「……」
「……」
「……」
「等等你是認真的嗎?」
研磨聳肩,「只是一種可能性。」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啊!」消失是什麼意思?大廳裡還有人啊喂!
「都說了只是一種可能性,而且機率近於零,不然你覺得一層樓要怎麼悄無聲息地消失?」越說越覺得這個推論荒謬,「算了你說的沒錯,當我是開玩笑吧。」
「如果是真的那也太超現實了,」黑尾吐槽,「不如來想想怎麼連絡上外界?」他們沒辦法聯絡其他人,一樓的月島谷地一定也沒辦法,希望他們有察覺不對勁,最好能出外求助——前提是體育館能讓人出去……等等為什麼要有這個前提,難道體育館還能把人關在裡面?黑尾想到他們現在的處境,驚恐地承認,好像還真的可能。
越想越覺得前途灰暗了。
研磨翻開手機,在早先傳給日向的訊息畫面看到訊息發送失敗的字樣,眼眸暗了暗,又陸續試著發送訊息給其他人,毫無意外得到同樣的回應。
「看來用手機是聯絡不上他們了,」他回頭看向身後瀰漫的黑,「這裡有窗戶嗎?」
黑尾眼神亮了起來,「對了!我們去找窗戶!」不但能知道這裡究竟是第幾層樓,幸運的話還能朝外界發信號,「真不愧是你啊研磨!」他拍拍對方。
「這沒什麼,你也該想到的。」孤爪研磨嘆了口氣,「我們剛才先是往上一層,往下三層再往上一層,如果把大廳計算進去,照理來說我們現在應該在地下一樓。」
「剛好測試,是吧?」黑尾笑道。
「嗯。」
現在他們對這裡的空間設置還一知半解,如果在這一樓沒找到窗,那他們在地下一樓的假設就能成立,但如果能找到,甚至能看到外面……還是等找到再說吧。
「不過這裡好黑啊,手電筒一直開著很耗電吧?」
「或許能順便找找電源開關。」
「同意,走吧!」
雖然開著手電筒,但太過濃重的黑根本無法靠那一束可憐的白光驅散,兩人一步一踏地走著,有目標後倒不怎麼緊張,一面注意腳下牆邊,一面開啟話題:「哪裡會是該有窗戶的地方?」
「會有固定的地方嗎?」
「……廁所?」
「不一定吧。」
「啊,」黑尾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我們來的時候有看見窗口吧?」
「這麼一說倒是有。」研磨微微皺眉,又回憶起看見窗口時,像被窺視著的毛骨悚然。剛進來時還沒什麼感覺,但現在這種恐怖感好像又回來了,「那時候就覺得好像有人在看我們,這地方果然有什麼吧?」
失聯的同伴,走不到的大廳,結合這些來想,周圍的黑暗一下變得危險了起來。
「算了,別想太多,我們小心點就好,」黑尾頓了一下,「先讓我想想……」他站定閉上眼,在黑暗中建構起方向,「往前直走,就是大門口的朝向,我們是從那裡來的,如果有窗戶的話應該就是那裡,或許能看到我們剛才等人的地方。」
「所以往前走到盡頭?」
「大致方向。」黑尾點頭。
「那就走吧。」
「唉!這感覺好複雜,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希不希望看到窗戶了。」
研磨心說,這也不是他們能決定的事。
但不管是否能看得見外面,他們都還是得弄清楚體育館的空間結構。
所以說,為什麼是五樓呢?
如果是要營造出回到同層樓的感覺,五樓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孤爪研磨搖搖頭,現在沒有其他線索,憑空臆測只會失去冷靜,還是先觀察周圍吧。
他們走在走廊上,經過一次岔路和一扇門,接著就全是灰白色的斑駁牆壁。這條走廊真不是一般的長,已經不知道走了多久,卻還是看不清前方。
不過沒關係,他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怎麼說呢……」又走出一段路,黑尾鐵朗出聲:「這層樓的配置還真是出人意料。」他站定,手電筒往兩旁照了照,忽然「咦」了一聲,手按下牆上突起的橘紅色開關,「啪」的一下,視野立刻變得明亮。
「原來電燈開關在這裡。」
「……」研磨沉默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他們已經走到路的盡頭。
開了燈之後,原本在黑暗裡看不清的事物立刻變得明晰,他完全理解那句出人意料是什麼意思。
不僅指長得不合理的走道,他們站在走廊尾端,眼前是一大片空地,擺著幾張沙發和桌子,就像……「什麼地方的休息區?」在這種地方特別開闢開放式的休息區域,實在不多見。
「不只是那樣呢。」黑尾瞇起眼看向休息區另一頭,研磨順著望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天花板上吊著的醒目標示牌——遊樂區。
標示牌後的區域果真名副其實,色彩鮮艷的溜滑梯、搖搖馬和攀爬架,地上鋪著防止幼童摔傷的軟墊,仔細一看,牆上甚至有彩色蠟筆的拙劣塗鴉,儼然就是孩子們的遊戲場。
「怎麼回事?這是體育館又不是公園。」黑尾吐槽。
研磨皺起眉,「先別管那個,溜滑梯後有窗戶,去看看再說、嘶……」隔著袖子又捏了捏手腕,感受剛剛從打電話那時開始就一直存在的刺癢感覺。
「怎麼了?」
「可能是外套袖子刮到吧。」回去該買新的了,他一邊想著,一邊拉起袖口查看,然後下一秒整個人僵在原地。
「……小黑。」
「嗯?」黑尾探頭來看,也愣住了。
黑色圓框,裡面是個在奔跑的小人,這樣的圖案印在手上就像旅遊景點出入口處會蓋上的那種印章,看上去油亮清晰,彷彿剛被蓋上去似的。
可是兩人都清楚知道,壓根沒有過這種事。
黑尾連忙捲起自己袖子,同樣的標誌也出現在手腕上,他輕輕抹了一下,圖案依然清晰,而與手指接觸的那塊皮膚卻傳來尖銳的刺痛,「呃!」
「既然我們兩個都有的話,」研磨瞥見身旁幼馴染的情況,幾乎不用思考就得出了結論,「那就是這地方搞的鬼了。」
「有什麼目的?總不可能是『歡迎入場』吧。」
「不,我覺得重要的是,對方是怎麼在我們手上留下這個的?」研磨抬眼,「你剛才一直沒感覺嗎?」
「也不是完全沒有,就只是手腕癢癢的,還以為被蚊子叮了,」黑尾又看了看圖案,「但拿手去碰的話就會痛。」
研磨點頭,「我是從樓梯口開始覺得有點怪,之後才有愈來愈明顯的感覺。」
「但我們的手一直都在袖子或口袋裡,對方是怎麼做到的?」
「不知道,但現在清楚的是,不能用常理認知在這裡發生的事,」他的臉色凝重,「從現在開始,要非常小心。」
這棟被稱作體育館的建築,或許不如他一開始所想的那樣簡單,也或許……
頭頂的燈泡閃了一下,看著遊樂器材上反射的幽幽光芒,他的眼皮跳了一下,逕直走向樓層底端的窗戶。
既然有窗戶,代表這裡不是地下樓層,那麼是哪裡呢?
「喂!」黑尾三兩步跟上,兩人停在樓梯口數來第一扇窗前——他們剛發現這裡也有道樓梯,往外看出去。
——根本什麼都看不到。
漆黑的天幕,他們知道外面在下雨,但靠近窗戶,別說雨聲了,連一點濕氣都感受不到,彷彿有層無形的牆阻隔了外面的世界。
而他們被這面牆限制在內,求助無門,就像……
就像獵物。
等著被獵食的可憐生物。
孤爪研磨被自己的想法驚到,忽然感覺背後有視線停留,猛然回頭卻什麼也沒有。
不過……
獵物、體育館、奔跑的小人,這幾項要素似乎能拼湊出些什麼來。
黑尾還在不死心地低頭往下看,「不行,看不到外面。」這也太奇怪了,難道中間隔了什麼東西?「所以我們到底在幾樓?」
他猶豫了一下,伸手想探探外面,卻被研磨阻止。多智的二傳手搖搖頭,「別伸手出窗外。」
「有危險?」黑尾看向窗外黑幕。
「不確定,但別輕舉妄動。」他看了看身上,微一思考後,拔下自己一根頭髮湊到窗邊,輕吹一口氣,讓半根髮絲飄出窗外隱入黑幕,再抽回手一看。
捏住的髮絲只剩殘破的半根。
「……」黑尾鐵朗打了個寒顫,「還真的,謝啦研磨。」倘若剛才對方慢一秒阻止,那他的一隻手掌可能就不見了。
「但是這怎麼回事……世界越來越不科學了啊!」
「所以說,這裡發生的事已經不能用常理解釋了。」無論是不斷回到同層樓、手上莫名出現的印記還是眼前會吞噬東西的窗口,都是不可能在現實中出現的。
「那我們現在……不、其他幾個人……」未盡之語兩人都知道,他們沒忘記自己為什麼上來,但現在別說影山和日向,連他們都不知道現在該怎麼做,更不知道這地方有沒有危險——好吧,估計是有。
想到他們倆,他們在這層樓待了這麼久,卻完全沒聽到任何聲音,或許他們不在同一層……不,但他們可是一直被困在這裡,這點難道影山日向不是?
除了那兩人,留在大廳的月島和谷地不知道情況如何,大門還能不能進出?
還有……
「啊——都是這鬼地方的錯!」如果不是被木兔叫來夜遊,他們也不會在這裡煩惱這些……等等,「所以木兔那傢伙到底來了沒啊!!」
「……」
「我說木兔那封簡訊……研磨?」他看著研磨踱步走向右側的樓梯間,盯著牆面好像發現了什麼,表情忽然難看起來。
「簡訊這件事現在沒那麼重要,可以先擺一邊,倒是小黑你看這個。」
與過來時的樓梯間不同,這裡的牆上除了掛有五樓標示牌,還多了另一個東西。
「樓層分布圖?!」黑尾睜大了眼睛,「這是個好東西啊!」快速拿出手機將它拍下來才後知後覺地道:「不過我們現在這種情況……」
感覺拿到樓層分布也沒什麼用,畢竟他們無法離開五樓。
「話說五樓是什麼?」照他們看到的配置,不會是遊戲場什麼之類的吧?
研磨抿緊嘴唇不說話,黑尾只好自己看,然而……
然而。
「啊咧,五樓呢?」
那張圖畫出整棟建築簡略的場地分布樓層,但看來看去就是沒有五樓。
他更加仔細地端詳那張樓層圖,一樓大廳,二樓羽球場,三樓排球場,四樓籃球場,甚至地下樓層也畫出來了……地下一樓是美食廣場,地下二樓是游泳池——老實說他沒想到這破破爛爛的建築有這麼大。
但五樓呢?
黑尾回頭看研磨,表情難得露出一絲無措,「研磨。」
孤爪研磨回視。
然後他看見黑尾鐵朗深吸一口氣,表情恢復成一本正經,認真道:「說不定這張圖是假的。」
孤爪研磨:「……」
他同樣認真地回道:「你是想緩解緊張,還是真的這麼想?」
「兩者皆有啦。」
雖然不能以常理解釋目前發生的事,但「不存在的五樓」這種設定還是滿可怕的啊!而且,「說不定是它忘了把五樓畫上去……」聲音越來越小,顯然他也覺得這理論靠不住腳。
都把圖掛在五樓樓梯口了,怎麼可能會是忘記五樓!
「雖然很扯,但我覺得這張圖是真的,」孤爪研磨盯著牆上的樓層標誌,直接說出想法,「這間體育館原本沒有五樓。」
黑尾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感覺自己冷靜點了才跟著抬頭看向那張綠底的5F牌子。
「有什麼想法嗎?」
「有,讓我理一下。」研磨看了一眼往下的樓梯,「我們再試最後一次吧。」下樓,看是否還是回到這裡。
黑尾點頭,手往口袋裡摸,然後摸出一張巧克力包裝紙,揉得皺巴巴丟在地上。面對研磨一言難盡的眼神,理直氣壯道:「做記號啊。」
「不是,為什麼垃圾要放口袋裡?」
「忘了丟。」
「……」孤爪研磨轉身下樓。
「等我一下啦!」
一步步走下樓梯,他們移動的速度很快,在踏上下層樓的木地板,迎面而來的黃色光芒照上來時,心裡已經有答案了。
五樓,遊戲場,幾秒鐘前被扔在地上的紙屑被腳步帶起的氣流颳起,抖動了幾下。
黑尾嘆了一口氣,「我們的確一直回到同層樓。」彎腰抄起那片紙屑往窗外一扔,「現成的垃圾桶呢。」
「……」研磨嘴角抽動了幾下。
「好了,說說你的推論吧!」
「嗯,依照目前得到的線索,我有幾個猜想。」孤爪研磨背靠著牆,眼眸低垂,「但不一定準確。」
「沒關係講吧講吧。」
「我們旁邊有窗戶對吧?既然有窗戶就表示這不會是地下樓層,但這與我們移動的樓層數不符,再加上不斷回到同個樓層的情況,排除我們一起出現幻覺,就只有,」
——不能用常理判斷,那就大膽一些吧。
「空間變動。」抬手阻止黑尾插嘴,「讓我說完。」
「雖然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但如果幕後有主使者,他的目的是將我們限制在這一層這是肯定的,從這些窗戶就能看出來,既無法從樓梯離開,如果我們打算從窗戶出去,也必死無疑。」說出最後一句話時他的表情冷漠得彷彿事不關己。
「而手上的奔跑印記……」手腕好像又隱隱作痛了起來,「看過那種,驚悚類逃生電影嗎?」
「嗯……是說被怪物、殺人魔、恐龍之類的生物追著跑那種嗎?」
「對,我猜,對方將我們『關』在這個空間,或許奔跑印記代表的會是危險、逃跑的意思,恰好符合『奔跑』的意涵。」
「……」黑尾認真思考著這番話,嘴角慣常出現的笑容都不見了,「我們是獵物,對方是獵手的意思,嗎?」
放在現實,他一定吐槽這句話太過中二,但在這詭異的氣氛與地點下誰也沒覺得不對,或者說,這的確可能是他們正面對的現實。
「雖然現在還沒感受到什麼危險。」手上的印記刺痛這麼久,但現在的五樓看起來除了他們兩個沒別人了。
「還是要小心,這裡可是遊樂場。」
「遊樂場怎麼了嗎?」
孤爪研磨看他一眼,「是充斥著小孩的,那種遊樂場。」
「……」黑尾打了個寒顫,「為什麼聽你講起來遊樂園好像變成了恐怖片場景啊?好可怕。」
「難道不是?驚悚類遊戲都是這樣的。」
黑尾:「你平常到底都玩了些什麼……」
「況且,不管是遊戲還是現實中,小孩永遠很可怕。」
為什麼說得一副你深有感觸的樣子!雖然的確如此啦,小孩——尤其精力旺盛的小孩真是最可怕的生物了。
說起來今天整天和烏野梟谷待在一起,他們隊上精力旺盛的傢伙還真不少,簡直像過動的小孩,要管住他們也是滿辛苦的呢,黑尾默默在心中對兩隊的問題兒童管理人致上敬意。
唉,忽然有點想念留在旅館的可愛隊員們了,他默默思考著自己和研磨消失多久那些人會發現不對勁。
「而且,」身旁的幼馴染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我們沒看到人不代表真的沒有。」
「你是說有可能藏在黑暗裡?」他們才剛從黑暗的那一邊走過來欸。
「不知道。」
黑尾正想說話,卻感覺到外套口袋裡一陣震動,精神警戒的他幾乎是反射性地彈跳起來,摸出震動來源——他的手機。
「有人傳訊息來?!」
「什麼?」研磨立刻探身過來。
「我看看……」滑開解鎖,「是木兔?」
「不對吧……」訊息無法傳送,那為什麼木兔前輩可以?
黑尾已經打開訊息頁面,一目十行地閱讀起來。
『你想成為一個優秀的運動員嗎?想要在眾人之中順利脫穎而出嗎?在此之前,你需要完成一個小考驗~~
綜合測驗:
和孩子們在遊戲場快樂嬉戲吧!(遊戲項目由孩子們決定,作為大人,耐心可是很重要的!)
p.s. 沒有完成的話,會死喔❤️』
「……」
「…………」
「這什麼?」
「這根本不是木兔!」
等等,如果說這不是木兔,那麼一開始約他們來的人……不,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孩子們』?」
說實話,這封簡訊有太多奇怪的點,例如綜合測驗到底是什麼測驗?又如體育館為什麼會有這種詭異的考驗?但這一切在當他們看到右手邊遊戲場角落並排站著四個背對人影的時候就都不重要了。
那是四個手牽的手的、並排站著的矮小人影。
黑尾輕點研磨肩膀,用口型緩緩問道:『小孩?』
研磨抿著嘴,眼神複雜,點頭。
這部懸疑電影歷經轉型,一度過渡到奇幻類別,最後在兩雙眼睛的見證下,義無反顧地往靈異驚悚類狂奔。
噢不,可以不要嗎?
黑尾的內心還正處於驚滔駭浪,卻忽然聽見樓梯下方傳來說話聲。
「欸——赤葦!太好了原來你在這裡!」
「……」
「你怎麼不說話?」
這聲音是如此熟悉,甚至連反應的時間都不用有,黑尾不禁失聲叫道:「木兔?!」
樓下的聲音頓了一下,「……黑尾!」
木兔:「你在哪裡呀?」
「……黑尾前輩?」終於聽到赤葦的聲音。
真的是他們兩個!聽到熟人的聲音讓黑尾非常感動,但轉念一想,「你們為什麼在這裡?」
而且照現在的推理,他們所在的五樓不該是與世隔絕的嗎?往上往下都只能在原地踏步的那種。
為什麼樓下能聽得到他們的聲音?
「我和赤葦收到你的簡訊所以過來啦!」
「蛤?我的?」
「這事情說來話長,孤爪現在和黑尾前輩在一起嗎?」
「嗯,我在。」研磨出聲道。
「你們的事我們從月島那裡聽說了。總之,我們都被騙了,傳訊息給你們的不是木兔前輩,我們和其他人也分別被假訊息約過來,現在走散在這裡。」
黑尾:「呃,其他人?」
「詳細情形等見面再說,你們在樓上嗎?我和……木兔前輩上去找你們。」
「不,等等。」沒有時間在意他話中的停頓是怎麼回事,黑尾連忙轉頭看向牆角的四個人影,是錯覺嗎,總覺得離他們比剛才更近了一點,「我們這邊狀況有點複雜,你們先別上來。」
應該說,他們上得來嗎?還真不好說,畢竟聽得到聲音……
又看了「孩子們 」一眼。
如果他們真的上來了,不就把他們也拖下水了嗎?誰知道這些測驗的機制是什麼。
不過反過來說,如果木兔赤葦能來到五樓,是不是代表他們也可以離開這裡?
黑尾把視線投向研磨,表情無比掙扎。
能離開當然最好,但他絕對不希望讓其他人一起遇到這種倒楣事情,況且他沒漏看簡訊裡的那一句『沒有完成的話會死』——雖然這樣問可能很愚蠢,但那到底是不是真的?
「黑尾孤爪我們上來了,但你們在哪裡啊?」樓下木兔的聲音又傳過來了,好像比剛才又更清晰了一點。
「喂喂,不是叫你先等一下嗎?聽人說話啦!」黑尾急得跺腳,對下方大聲道。
「我可以問,不希望我們上去的原因是什麼嗎?」沉默一下,赤葦的聲音傳上來,又補了一句:「還有,對於這裡,你們知道些什麼嗎?」
「例如為什麼我們能清楚聽見你們,卻連爬兩層樓都找不到你們之類的。」
「……」
孤爪研磨看了四矮人一眼,又低頭望著樓梯下方,沉沉的話語墜落黑暗:「因為我們遇到鬼了。」
哇好直接,黑尾眨了眨眼。
牆邊的四矮人無動無靜。
黑尾以為赤葦多少會質疑一下,沒想到他只頓了一下就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你們在幾樓?」
「五樓。」
「五樓?」赤葦抬頭看向牆上的樓層標示,不理會身旁木兔「欸欸遇到鬼?什麼鬼?這裡有鬼?」的聲音,回覆道:「我們現在……」話沒說完卻忽然感到一震暈眩,回過神來就發現己方兩人身在黑暗的樓梯口,與剛才自己遇到木兔前輩的地方幾乎一樣,但不同的是,延伸的走廊盡頭似乎有光。
彷彿感應到了什麼,手電筒光往牆面掃去,是五樓。
他深吸一口氣,艱難地把話接下去:「我們現在,到五樓了。」
研磨:「……嗯,感覺到了。」除了從樓下,走廊盡頭黑暗的另一端似乎也隱隱傳來他的聲音,這樣的雙聲道體驗還真是奇特,這就是空間扭曲變動的力量嗎,都叫人毛骨悚然起來了。
「等等,所以你們是現在被轉移過來的?」黑尾努力隔著黑暗看向五樓聲音來源。
「對啊!有點暈但還滿好玩的欸!原來這叫轉移!」木兔的大嗓門直接穿透黑暗清楚地傳輸到光亮處,「你們在開燈的那裡嗎?我去找你們!」
「等一下木兔前輩,」赤葦用手阻止他,「我還有事情想確認。」
「什麼?」
「你們有收到任何簡訊嗎?」
黑尾驚異地與研磨對視一眼,「……有。」
研磨補充,「訊息來源呢?」
「顯示的是黑尾前輩。」
「而我們這裡是木兔前輩。」
黑尾:「所以可見是幕後的傢伙以我們的名義傳訊息與建築內的人溝通。」
「嗯,看來是這樣沒錯。」赤葦瞄了下手機,率先往走廊光亮的地方前進,「再來是訊息內提到的『孩子們』、『遊戲場』……」
「這個……等你到這邊就知道了。」黑尾的聲音飽含辛酸與痛苦,赤葦忽然就不太想知道了。
「啊,還有那個……」
「什麼?」
「怎麼了?」
黑尾無意識地拉著研磨往後退一步,遠離好像正在朝他們靠近的四個小鬼,張了張口,話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出來,「就是……」
「哦哦!我也看到訊息了!」木兔忽然說道,聲音上揚,沒有一絲陰霾,「是黑尾十分鐘前傳的喔!」
「木兔前輩,那並不是黑尾前輩。」赤葦糾正道:「不過確實是十分鐘前。」
十分鐘前。
大概也是他們收到訊息的那時候。
黑尾愣了一下,然後呼出一口氣,「是這樣啊。」原來他們是早就一起被選中的。
而不是因為他向他們搭話而被牽連進來的。
儘管前路未明,黑尾卻著實鬆了一口氣,心裡覆蓋的陰霾也漸漸散去了。
「小黑就是想太多了,」研磨小小聲說道,「小鬼們可是有四個。」
「喂喂,鬼有四個跟這有什麼關係啊?」黑尾無奈笑。
「所以參加遊戲的人或許也會是四個啊。」研磨答得理所當然。
所以你是原本就這樣想當時才完全不猶豫嗎?黑尾苦笑,抬頭看向那片昏黃燈下的遊戲區,卻發現好像有什麼不對。
「……研磨。」
對方抬眸。
「你看那面牆,」黑尾指著原先看見的塗鴉牆,「現在寫著字。」
本文最後由 海苔醬 於 2023-5-26 21:39 編輯
「豬治都是你……」
身著明黃色外套的人影趴在地上東摸西找,時不時嘟囔幾句:「把我的手機擠到哪去了啦?」
的確把對方的手機撞脫手的宮治自知理虧,只默默開啟手電筒充當照明。
「奇怪,我剛剛不是也開了手電筒嗎?」雖然飛出去了,但應該是可以循著光找到的吧?
「說不定是你手滑關掉了。」
「吵死了!我才沒有!」宮侑扭頭,「話說那些人就真的丟下我們了欸,有夠沒血沒淚!!」
幾分鐘前他們還和剛認識的幾人在這裡上演疾速衝刺,然後他的手機在混亂中被撞掉,那些人卻在不過幾秒內就跑沒影了。他想了想覺得還是手機重要,而掉頭回來這麼久,竟然都沒人回頭關心,真是過分!
而且,最重要的是,為什麼他一直找不到手機?
宮侑面臨著抓狂的邊緣。
「這麼說起來,他們也跑得真快。」從剛剛開始,這裡就完全聽不到一點聲音了——『像憑空消失一樣,他們的速度是飛彈嗎?』宮治分心想道。
「嘖……」
大概是等待的時間過久,宮治也蹲下來幫著一起找。
他們又一起摸了十分鐘的牆和地板,從走廊中間摸到樓梯口,卻還是連手機的影子都沒見著。
「到底是怎樣?治你的力氣再大也不至於這麼遠都找不到吧!」
「我怎麼知道……」宮治一屁股坐在地上。
「反正都是你的錯。」蹲著這麼久,宮侑也有點累了,跟著毫無形象地靠倒在牆上。
「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休息一下再繼續找啊。」
好吧。
兩人相對而坐,都累得不想說話,宮治將手電筒模式切掉了,現在唯一的光源是手機本身的亮度,在一片黑中格外刺眼。
宮侑瞇著眼瞄過去,發現是通訊頁面,「聯絡得上其他人了嗎?」
宮治搖頭,「我剛打了爸媽的手機但都沒人接,連留言都不能。」忽然想到,他們只說要出來玩,並沒說要幾點回飯店,而現在的情況也不知道會持續到什麼時候,如果他們一直沒消息……
雙胞胎兄弟把他的心聲講出來:「那兩個人會以為我們打算玩通宵不回去吧。」可惡!誰要在這種又濕又冷的冬天通宵啦!何況還是在這種小破體育館!想到這裡……宮侑又把外套拉緊了一點,怎麼感覺越來越冷了?
他好想念飯店的暖氣。
宮治瞥他一眼,開口:「別想了,我們還要找到你的手機、日向和影山那些人才能回去。」
手機不用說,如果不找到日向他們就自己先回去的話,自己也會不安心的吧?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宮侑皺起一副不耐煩的臉,就是知道所以才這麼煩躁啊。
不過——唉!誰叫他就是個這麼善良的前輩,有什麼辦法呢?
看著對方變幻的表情,宮治大概也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毫不猶豫地打斷他的小世界,「好了,休息夠了,我們繼續找。」趕快找到,趕快動身,趕快離開這裡。
他站起來拉伸筋骨,頭腦因為突然的起身動作而有些眩暈,晃晃腦袋,他重新開啟手電筒,四下照了照。
「話說,我們上來的時候有聽到尖叫聲吧?」宮侑好像忽然想到什麼,抖了一下,「那到底怎麼回事?我雞皮疙瘩都立起來了啊!」
「本來想可能是他們遇到了什麼事,但剛剛回想,好像又不太像,」他努力回憶著當時的感覺,「覺得那種聲音,好……」
宮治的手電筒定格在某面牆上,心不在焉:「好……」
宮侑:「好廉價啊!」
宮治一愣:「蛤?」他第一次跟不上這位雙胞胎兄弟的思路,「什麼好廉價?」
「尖叫聲啊,」宮侑一本正經地答道:「就像廉價恐怖片裡會出現的高分貝,但其實並不是真的害怕所發出的聲音。」簡單來說,就是為了嚇人而尖叫啦。
頂著對方「我厲害吧」的得意眼神,宮治只說得出一句:「不會吧……」先不說你為什麼一副對此深有研究的樣子,又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就算是這樣,「那對方有什麼目的?」
「不知道。」
宮治翻了一個白眼,「所以講話前麻煩用腦袋想過。」止住宮侑想反駁的話頭,「比起這個,現在有個更值得注意的地方。」
「什麼啦?」
回應他的是一束手電筒光。
牆上的樓層指示牌被白光直射,文字顯示得很清楚,但在周圍的黑暗襯托下更添幾分恐怖。
3F。
他們現在在三樓。
「欸?」
——我們剛剛,只爬了一層樓吧?
兩人面面相覷,用眼神交換訊息。
——對啊。
——那現在?
——我怎麼知道!宮侑扭曲著臉,瞪著那張指示牌。
「要下樓看看嗎?」宮治出聲道。
「……」宮侑:「好。」他知道下樓看看的意思,如果這裡是三樓,那下面的樓層是什麼他也很想知道。
說不定其實只是因為建築擁有人不喜歡二樓之類的原因而把二樓略過了也說不定。
如果因為這樣就害怕那不是超蠢的嗎?
「走!」他一馬當先衝下樓。
宮治慢吞吞跟在後面,「跑那麼快幹嘛。」
兩人很快到了樓下。
第一個注意的當然是樓層指示牌,該說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這層是二樓。
所以他們剛剛真的多爬了一層嗎?宮治還在糾結,便聽見宮侑的聲音:「欸!在那裡!」
什麼東西?
只見宮侑衝上前去撿起一個正在發光的物體——一支手機,仔細一看,這不就是他那白癡兄弟的手機嗎?
但為什麼會在那裡啊?!你的手機是穿透地板掉到這裡來了嗎?
宮治已經失去了所有表情,從方才腦裡就浮現出一個個疑團,卻沒人能幫他解答。
可悲的是,這只是個開始。
沒錯,對於即將遭受一系列事變的少年們來說,這只是開始——他們身處的這棟建築才不只是什麼探險夜遊的好去處——周遭的環境無一不這麼向他們暗示著。
現在距離兩人完全清楚自己令人傷心的處境還有約一個小時。
而此刻兄弟兩人只是直覺有些奇怪,宮侑更直接說了出來:「我覺得這裡很怪。」
宮治也這麼覺得,但還是問了:「哪裡怪?」
「就我的手機,掉到這裡來超不合理的啊。」撿到手機開心是開心,但他也回過味來了,「我又不是在樓梯口掉手機,就算是,也不會滾到這裡來。」
「嗯,還有剛剛的三樓。」宮治臉色凝重,「我回憶了一下,我們只爬了一層樓。雖然大家都很匆忙,但也不至於經過一層樓卻沒發現……不,應該說,就是因為匆忙想找到人,所以不可能漏了二樓。」說著,他回頭看了一眼在黑暗中瑩瑩發光的指示牌。
「……」沉默良久,宮侑問道:「所以你覺得?」
「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宮治頹敗地垂下頭,「不知道這裡到底是哪裡?為什麼你的手機會出現在這裡?還有其他人到底去哪裡了?」
原本心裡因為現在的處境還有些害怕,但看到兄弟這麼焦慮的樣子,宮侑難得開口當起了安慰人的角色,「不知道就不知道,我們去找他們不就好了,這麼消沉很不像你啊!」
「難道……你不是治!」他誇張地跳開,指著他大喊:「你是哪來的間諜!雖然能冒充這隻……」豬也是挺厲害的。
話沒說完就被踹了一腳,「你是想藉機罵誰!」
「誰回應就是誰!」宮侑回了一拳。
兩人小學生鬥嘴加互毆,竟奇蹟似地淡去了此刻的不安感——直到那一陣冷風颳過。
幾乎是接觸到的一刻兩人就停下動作,原因無他,實在是太冷了,就算身上穿著外套也擋不住,有如被一桶冰水從頭淋到腳,連骨頭都冷得發顫。
「……」
緩了幾秒,宮侑開口:「……那是、是是是什麼……」牙齒無法控制地格格上下撞,不知道是單純冷還是別的什麼。
宮治抿唇,繃緊全身神經,默默往金髮兄弟的方向靠。
風的來向是一片黑,什麼也看不清,但就算盡頭是正對他們的窗戶,這股氣流也太過突然了。
他真的不想往這方面想,但是……
「難道這裡是鬼屋?」有個聲音忽然冒出這句話,宮治驚悚地看著身旁人。
宮侑緩緩回視。
「你剛剛說話了嗎?」「你說什麼?」兩人同時出聲,然後臉同時沉了下來。
「剛剛那句,不是你說的?」宮治一字一頓,確認問道。
「不是。」斬釘截鐵的否定回答。
兩人都心知對方不會在這種事上說謊。
「……」
「……」
這絕對是他們之間有史以來最長的沉默。
良久,宮侑緩緩吐出一句髒話。
宮治伸手扯住兄弟的外套,「我們走吧。」
「去哪裡?」
兩人站在漆黑的樓梯口,一道往上,一道往下。
是啊,該走哪條?
是上樓,繼續尋找那些人;還是直接下樓離開這個鬼地方?
「剛剛那個,怎麼說都是靈異事件吧?」宮侑開口:「雖然不知道我們聽到的到底是什麼,但那個聲音說的沒錯,這裡就是個鬼屋。」他深吸一口氣,回頭望一眼又快速轉回來,深怕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語速極快地說道:「趁現在還能走的時候趕快走,不然就來不及了。」
「講是這樣講,但其他人呢?」
不只是他們兩個,照現在的情況看來,至少有十個人也進了這裡,他們如果走了不就是丟下其他人嗎?之後會發生什麼簡直讓人不敢想像。
「那你說怎麼辦嘛!!」宮侑覺得自己快崩潰了,殘酷二選一,他最討厭這種題目了!
就算不離開,他們又能做什麼?他們都只是普通人,就算遇到什麼也沒有還手能力,留在這裡只能讓遇險人數再加二而已吧?
可是,可是啊……
現在在這裡的其他人和他們一樣,也只是普通的高中生而已,他們會有危險,那麼其他人當然也會,甚至更甚——想想在來這間體育館之前,翔陽他們在樓上失聯多久了。
說不定……
「啊——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宮侑抱著頭大喊:「我不要他們死掉!」
「你不要烏鴉嘴!!」宮治大怒。
「那你就不擔心嗎!」
「當然擔心啊!」
「……」
「……」
空氣中只餘下急促的呼吸聲,而打破這份僵持的是樓上忽然傳來的聲音。
『赤葦前輩!!』
然後是急急的拍門聲,一個女生帶著哭腔問:『為什麼門會自己關上啊……』宮治認出是那個烏野一年級女經理的聲音。
『可惡!』是那個眼鏡仔。
雙胞胎對視一眼,在大腦反應過來前就已經邁腿往樓上衝。
「你剛才不還怕得想走嗎?怎麼跟上來了?」
「少囉嗦!治你才是什麼時候有這種捨己救人的高尚情操了!」
「這才不叫捨己救人,白痴!況且都聽到他們的聲音了怎麼能不上去啊?」
兩人幾步就到了樓上,「現在要往哪裡?」
「不知道,但既然聽得到聲音應該不遠吧。」隨便找了個方向就走。
然而天不從人願,自他們回到三樓就再也沒聽到任何聲音,而且走了好久,甚至都回到樓梯口了他們也沒找到任何人……等等。
宮侑原本呈放棄狀態的表情在看到眼前樓梯間的景象後頓住,然後緩緩轉變成驚恐貌。
「……這是怎樣?」在他們離開樓梯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眼前的樓梯幾乎已經半毀。
遠遠就能看到樓梯上的火光,看起來燒了有一陣子,邊上有碎掉了油燈……但跟旁邊的那個比,油燈完全不重要!
「那個人是誰?!」宮侑抖著手指向趴在樓梯上的影子。
聞到空氣中的燒焦味,宮治默默往後退了一步。
那大概是個女人,雖然被燒糊了而且破破爛爛,還是可以看出她曾經留長髮並穿著白衣,可總之不是他們認識的人。
宮侑:「那那……那是屍體吧?是屍體吧!」
「是……吧。」宮治心裡的驚恐並不亞於對方,但他的理智還在,「這裡剛剛應該有人。」被甩飛的提燈和那人撲倒的樣子都不像是能自己發生的。
「也可能不是人?」宮侑想到這是個靈異地點。
「不,如果是鬼應該不會有這些痕跡。」宮治指著斷掉的樓梯扶手和陷落的階梯,「而且,你看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穿這種白衣。」
「?」這突如其來的衣品嘲諷。但片刻宮侑就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說……」
白衣和長髮,不就是女鬼的標配嗎?
「……可是她已經死了喔?」
「……也是。」宮治用手電筒觀察著四周,「但可以確定的是剛剛這裡的確有人,不知道是不是他們?」
「再到周圍看看不就得了?」
於是兩人又離開了這裡,一路上側耳聆聽有沒有其他聲音。
許是神終於眷顧了他們,拐過一個彎,他們終於看到除了漆黑走廊外的其他景象:走廊盡頭的廁所亮著燈,門口站著兩個熟悉的影子——謝天謝地,走了這麼久,他們總算看到活人了!
宮侑感動得快哭出來,對著人就喊:「喂!你們兩個!」
站在廁所門口的兩人一愣,回過頭來。
金色短髮的是谷地他們早有預料,但另一個人……
「翔陽!!」
橘色頭髮,小小一隻,可不就是日向翔陽!
「你怎麼在這裡?」宮侑的開心情緒全寫在臉上,和宮治一起跑了過去。
「侑前輩、治前輩!」日向揚起笑靨,「太好啦你們也沒事!」
「剛剛在樓梯那邊遇到谷地,就和她一起走了。」
「樓梯……」宮侑轉向自從看到兩人就拘謹起來的女生,「所以剛剛在樓梯那邊的真的是你們?」
「呃、是的!」
日向好笑地看著她,「谷地不用這麼緊張啦!」
「所以,樓梯那邊是怎麼回事?」宮治有許多問題想問:「還有月島呢?剛剛有聽到他的聲音。」
「和赤葦。」宮侑補充。
「……!」聞言,仁花首先呆愣了一下,「月島同學和赤葦前輩?請問你們是什麼時候聽到的?」
「什麼時候……」宮侑宮治對視一眼,「不就是剛剛、」確認手機時間,回憶了一下,「大概二十分鐘前?」
「……這樣啊。」那就是赤葦前輩消失在門後時的事了,以為能聽到同伴此時消息的仁花垂下肩膀,然後突然意識到一件事,「等等請問,意思是,當時你們就在附近嗎?」既然能聽見他們的聲音,代表距離不會遠,他們卻完全沒發覺……而且正常來說,聽見聲音的話,應該會想找到聲音的來源吧?但印象中周圍沒有絲毫找人的動靜。
——這兩個人真的在附近嗎?
「我們本來也這樣以為,」宮侑往樓梯間方向看去,「剛剛在二樓的時候就聽到樓上傳來你們的聲音,本來覺得既然聽得到聲音那應該能很快找到人,誰知道聲音一下子就不見了,我們上來後在三樓繞了好久才找到這裡來。」
「所以幸好不是幻聽。」宮治眨眼。
「拜託,是幻聽的話也不會聽到這些吧?」
「你才拜託,這裡可是鬼屋,萬一是故意想把人引上來呢?」
聽著兩人發言,日向看似有些害怕但還是舉手發問:「……把人引上來幹嘛?」
「……」宮治歪頭,「殺掉?」
「「「噫!」」」三個人同時抖了一下。
「不然還能幹嘛?」宮治瞥他們一眼,「你們也怕得太誇張了吧。」縮成那樣,「其他兩個就算了,侑你還能再更沒用一點嗎!」
「怎樣啦?我沒有害怕的權利嗎?」
「當然有,剛剛一路走來還表現得不夠多嗎?」
「……別光說我啊,治你自己不也、」
「好了好了,兩位前輩不要爭了!」日向插進兩人中間,阻止爭吵繼續下去,「現在不是吵這個的時候啦!」
「……」
「……那個,我有個問題,」稍微平靜下來後,仁花顫顫巍巍舉手,待其他三人看過來,才小心翼翼問出從剛才起就很在意的事:「關於前輩你剛才說到的『從二樓上來』……」
「我們,現在不是在二樓嗎?」
「喔,這個啊,」宮治呼出一口氣,「我們剛剛也碰到了類似的事。」
「不如找個地方交換一下我們到底都遇到了什麼鬼情況,說不定能理出一點頭緒。」他一臉厭煩。
「那就在這裡吧!」日向原地盤腿坐下,「走了那麼久,正好當作休息囉。」
此時洗手間慘白的燈光灑在日向臉上,將其映得毫無血色,谷地仁花看著他,心裡沒來由地忽然一涼,但她確實已經累了,只當作是甫經劇烈變故後的神經敏感。
她跟著靠牆坐下。
本文最後由 海苔醬 於 2022-8-23 23:49 編輯
影山飛雄並沒有忘記自己為什麼上樓。
因此在聽到左側走廊傳來呼救聲時,他才毫不猶豫地跑過去,然而……
「影山你要跑去哪?」他聽見日向呆子的聲音從另一側傳過來,「是這邊才對啦!」
兩人都剛才為止一直是並排跑的,但此時面對岔路,兩人卻選擇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蛤,我聽到的聲音是在這裡!」影山停了下來,和那人隔空對喊。
「是你聽錯了吧?」日向乾脆走回來,影山閉上嘴不說話,兩人不約而同地安靜,仔細想聽到底聲音從哪個方向傳過來。然而他們屏氣凝神了一分鐘,愣是什麼都聽不見。
「……你有聽到聲音嗎?」日向小聲問道,寂靜的黑暗裡後知後覺地感到有點毛。
「有,剛剛在那邊。」影山耿直地指往左側。
「……我還說我聽到的在那邊呢!」日向刷地指向右邊,剛升起的害怕情緒被對方激起的意氣瞬間壓下,他大聲道:「那我們各去一邊找,誰先找到算誰贏!」
「好啊!」比就比!影山在聽到某個關鍵字時眼睛頓時亮起火苗,「我一定會贏!」他一字一頓說道。
「等你先找到再說吧!」日向回身,抬腿就往另一邊跑。
影山也不耽擱,往原先聲音傳來的方向快步走去。
然後,走了很久。
很久。
他第三次停下來休息,滿心困惑。『為什麼找不到人?』他沿路把能打開的門都打開,能看的地方都看過了一遍,卻完全沒結果,髒亂、破舊、空蕩蕩,連可稱為線索的東西都沒有。
難道真的是他幻聽?又或者……影山的臉色沉了下來。
又或者,正確的方向真的在日向那邊?
「……」影山糾結著表情,花了幾秒接受這個可能的事實,又花了幾分鐘猶豫要不要走回去,然而,『哈哈哈哈!這是我的第兩百九十九勝!』腦海裡的日向小人猖狂大笑,笑得他額上青筋直跳。
他不想回去。
但繼續走下去大概也不會有結果,最後他還是鬱悶地轉身,踏向回程。
來時的路很長,原路回去的話不知道要多久,心中飄過這個想法,影山腳上提速,就這樣在走廊上跑了起來。
直走,左轉,直走,右轉,直走。這棟建築的岔路眾多,路線可說是錯綜複雜,而影山恰好不是個會記路線的人。在一片黑裡奔跑了不知多久,饒是他也不由得停了下來,大口喘息著。
說實話他不知道這路線是不是對的,他甚至無法得知自己現在在哪。
——簡單來說,他迷路了。
「……」影山飛雄只能沉默。
但他本就不是會抱怨的性格,何況現在和日向走散,連想抱怨都無人可開口,只能把鬱悶積在心裡,『那呆子說不定已經找到人下樓了……』
可惡!想到這個更生氣了。
他仰頭吐出一口氣,餘光卻掃過旁邊牆上瑩瑩發亮的標誌。
『原來這裡是廁所嗎……』影山想,不如他去上個廁所冷靜一下。
扭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流沖在手上,一方面為了省事,一方面一時找不到電燈開關,他眼前幾乎全黑,只能依靠外面透來的微弱光線來辨明事物。冬天的洗手台不受歡迎的確大有理由,只沖了不過幾秒,影山就覺得自己的手冷得像冰塊,指尖都彷彿凍麻了,他趕緊關了水正準備擦乾手,卻感覺好像碰到了什麼東西。
準確來說,是有什麼東西,碰到了他。
影山僵著身體,感覺那隻手從外套袖口處摸了下來,最後握上了他的手掌。
——沒錯,他已經確定那是一隻人的手,和他一樣潮濕又冰冷,雖然手掌的觸覺已經有些麻痺了,但這種事情還是姑且能感覺出來的。
還在他愣神時,那隻手已經默默放開了。
「……!」等等,他忽然反應過來,所以這裡其實有人嗎?他完全沒發現!
比起害怕——或者說他根本沒往那方面想更為貼切,影山想,既然是溼的,那應該是也在這裡洗手的人,而完全沒發出一點聲音雖然很奇怪,但比起有人在這裡這件事,這點奇怪可以被忽略。
「抱歉!請問——」影山扭頭,卻發現他看不到人,連忙回頭找起電燈開關,並在門口找到了它,「啪」地一聲,空間瞬間亮堂起來。
燈光同時點亮深色的瞳眸,但在看清眼前的景象時,他的表情便僵在臉上。
指尖的水珠滴落到磁磚地面。
洗手台前沒有人,一個都沒有。
但怎麼可能呢?
「有人在嗎?」影山朝裡面的隔間喊道,甚至去把門一扇一扇打開,而空蕩蕩的廁所間昭示著他最不想得到的情況,同時也難以理解。
所以剛才那隻手是什麼?幻覺嗎?
影山深吸一口氣,他錯了,上廁所根本無法讓他冷靜!
可他還不知道,真正讓他瀕臨崩潰的還在後頭。
「喲呵!找到了。」門口忽然傳來這麼一道聲音,他循聲轉頭,然後看到了這輩子恐怕難以忘懷的一幕——
一隻毛色參差的狗站在廁所入口,且不說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為什麼有狗在這裡,現在顯然有個更加無法忽略的地方:牠的臉。實在很難用具體語言形容,但任何人只要看到了那張面孔,相信就能感覺到那股詭奇。
那隻狗竟然長了一張肖似人的面容。明明臉上都是毛,但眼睛、鼻子等五官的排列竟然組成了類人的神韻,表情一動,那雙眼睛裡滿是傲慢與冷嘲,牠就這麼開口:「你是我今晚第一個碰到的人類。」
影山:「……」眼前的畫面帶來的衝擊太大,他竟一時說不出話。腦子裡有好幾個念頭轉著,偏偏黏成一坨漿糊,理不清又抽不開,已經快隨著搖搖欲墜的世界觀碎裂成渣。
這是……狗?
狗會說話??
不待他反應過來,人面的犬類便自顧自開口,低沉的男音流淌在空氣裡:「既然是第一個,那我就放些水,來個簡單點的題目吧。」廁所的白熾燈在虛無的黑暗裡顯得無比刺目,那道矮小的動物身影立在光與暗的交界,「如題:有位船長喝了一碗湯,感覺味道有點奇怪,就問店家這是什麼湯,店家回答:『這是用海龜肉做的湯。』船長聽完沉思了一下,然後痛哭出聲,便自殺了。」
「請問是為什麼呢?」那張酷似人類的臉微笑起來,詭譎的語氣上挑。
空間被光線切割成了黑與白,牠站在光與暗的交界,堵住門口,人類已經無路可走。
答對能活命,錯了——
就是萬丈深淵。
※
體育館內,晚上10點30分。
「我之前沒注意過這件事,」及川摩搓手裡的行動電話,走在前面,「手電筒功能也太耗電了吧!」
三人走在廊道上,只靠前面的一束光指引。其實冬天的夜晚頗冷,加上在這棟建築內,發熱發燙的機體握在手裡竟意外地有暖暖包的效果,但是……
及川徹沉默盯著充了半天電卻沒能上升多少的電量圖示。
「不然換我的?」岩泉掏出自己的手機。
「手機電量一直這樣減也不是辦法,」月島想了想,說道:「照剛剛看來我們得在這裡耗上不少時間。」
從地下一樓往上,一樓大廳不見已經是意料之中,而他們看到的光景也不是月島剛下來的二樓,標誌牌上是他們都陌生的4F,正好印證了空間移動的猜想。
的確,他們被困在了這裡。
「我們不如停下來找個地方,理清楚下一步要做什麼,」及川:「我們現在算是沒有目的地亂走吧?」
「才不,我們還在找人。」找那些失去蹤影、被詭異地轉移到其他地方的傢伙,岩泉頓了一下,接道:「但亂走倒是真的。」
在確認過空間變動後,他們對此毫無策略,只能憑感覺走,但這樣的話恐怕再過一百年也無法成功與其他人會合吧?
「那就這間吧!」及川忽然在一扇門前停下來,扭扭把手,「不知道能不能開呢……好耶可以!」
「蛤?」岩泉愣了一下,「就這樣進去嗎?」
「有什麼不行的?像你這樣瞻前顧後才叫不可以。」及川扮了個鬼臉就率先進去。
岩泉看到那張臉拳頭瞬間就硬了,正要說什麼就聽一旁的金髮後輩道:「我們只是暫時休息而已。」月島抬腳也走進房間,「目前看到這裡的門都沒鎖,倒是省了不少麻煩。」
都沒鎖?「所以你們剛開了很多扇門?」指的是還沒和谷地、赤葦分開的時候,岩泉一顯然放錯重點。
「……也沒有。」
「啪」的一聲,頭頂的燈被打開,處在黑暗中過久突然見到光,對眼睛可說是不小的刺激。
岩泉和月島不約而同地拿手遮擋眼睛。
「太好了我的手機終於能喘口氣了!」及川徹大喜關掉手電筒,眼睛也同樣因突然的光亮睜不開,但還是堅定地睜開一條細縫,身殘志堅擺弄手機的同時卻發現訊息欄裡似乎有什麼新東西。
發送時間是晚上9點50分,想來當時埋頭找路,手機又調成靜音模式,他竟然現在才發現。
會是什麼呢?照理來說該無法傳送的訊息卻忽然出現在手機裡,及川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這訊息的來頭大有問題。
——然而還是得打開看看。
他首先將訊息提醒的鈴聲設定好,然後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點開。
『你想成為一個優秀的運動員嗎?想要在眾人之中順利脫穎而出嗎?在此之前,你需要完成一個小考驗~~』
……
「……這什麼東西?」
「怎麼了及川?」看他一副迷茫的樣子,岩泉忍不住關心。
「手機裡有什麼嗎?」月島觀察到的更多。
然後他們看到及川雙目無神地轉過頭來,「手機,你們看看手機……」
「看到什麼你露出這種表情?」岩泉翻出手機,屏幕亮起,訊息通知就這麼浮現在空蕩蕩的鎖屏上。
「……『需要完成一個小考驗』?」月島已經唸出那段文字,看來三人都收到了那封訊息。
「所以是什麼考驗?」他接著往下滑卻滑不動,「……沒了?」傳這封不知所云的信來卻不講清楚細節,這是什麼話說一半的操作?月島的眼鏡反射白光,面無表情。
「已經過了半小時,總不是還沒傳完吧?」岩泉找了張牆倚上去,鎖眉盯住手機。
「或許就是喔。」及川已經坐在椅子上,手撐著下巴,「那封訊息,怎麼看都像是有後續吧?」
「那後續呢?」
「不知道。」及川徹無辜聳肩,「誰知道背後傳訊息的人在想些什麼。」他又看了屏幕一眼,「是說,用小飛雄的身分傳這種訊息還真是讓人不爽。」不只是因為爛俗的推銷語氣,雖然知道是假的,但這情況乍看下簡直就像飛雄是整件事背後的大魔王似的。
「我無法接受!」他才沒有那個資質!
……所以說,不是他傳的那你在氣什麼?月島不是很懂他的心理戲,沒將這句腹誹出之於口。
「的確,還真不太習慣。」岩泉嘆了口氣,沒去管及川的幼稚想法,思緒飄到目前安危未知的後輩身上,「不知道影山現在怎麼樣了?」
「不好說,畢竟這地方陰森森的。」一下子三人都想到了那個詭異的木偶,表情紛紛扭曲。
「所以還是快點找到人吧,」月島把話題拉回正事,「空間在移動,而所有人分散於各地,我們現在有兩個選擇:一,保留體力待在這裡,以不變應萬變;」反正空間在動,那幾個人也不可能停滯不前,終究可以遇到人,「二,走出去……」
「——增加找到人的機會,」岩泉接口,「我選二。」他看向其他兩人,「你們呢?」
「……秒答欸小岩。」及川嘆一口氣笑了,「你就不擔心出去有危險?」
「能有什麼、」話說到一半卻忽然想到剛剛發生的事,「噢,好吧,」他老實說道:「的確滿危險的,但既然如此我更不能待在這裡。」至少不能心安理得。
月島微微睜大眼睛。
「啊啊,果然是肌肉猩猩會說的話,」及川眨了眨眼睛,舉起手,「那我也要去。」他笑嘻嘻的,「我們難道不都是一起行動的嗎?」
「所以決定好要出去了嗎?」月島收到兩人的目光,「我個人也偏第二種,前者遇到人的可能性實在太小,」何況如果空間是背後有人在操作的話就真的近於零了,「而且說不定出去能找到什麼線索。」
「看來我們有志一同。」
及川:「那我們討論看看出去要怎麼走吧!」
「……要怎麼走。」他們觀察不出變化的規律,現在真的有可以討論出來的路線嗎?
「不知道。」
「……」
「就是不知道所以才要討論嘛!」及川乾笑著,「總要有點策略啊。」
「……你說得對。」岩泉嘆氣,他們剛才就是在沒有策略地亂走,現在出去的話就重蹈覆轍了。
所以還是這個問題,出去後該怎麼辦?
「雖然是真的不清楚變動規律……」月島忽地出聲:「但如果是樓梯口呢?」
「去樓梯那裡守著。」他提議。
「樓梯?啊你是說,樓梯口可能是變動的接口?」及川反應得很快,「跟我們那時一樣,其他人感覺到樓層不對一定會去找樓梯!」
「嗯,雖然我覺得都到這個時間其他人應該早就發現了,但樓梯的確是個良好的連通管道,」同時也是好切割的地方,「尤其其他人如果也想找到我們就也一定會垂直移動。」
——所以到時候不怕等不到人。
「……哇,月島,」岩泉眨動眼睛,「你真聰明!」能在原本完全沒有頭緒的情況下殺出一條辦法來,他一向有話直說,此時不由脫口而出:「跟你一起行動能省力很多呢!」
「呃,是嗎。」金髮少年抿脣,掩去忽然被稱讚而生的那一點侷促,「謝謝誇獎。」
忽略一旁及川「欸欸怎麼沒人誇我聰明啊」的嚷嚷,岩泉走向門口,「那我們走、」話說到一半斷在口中,而原因無他。
喀啦喀啦喀啦。
三人身影頓住。
喀啦喀啦喀啦。
聲音的來源在牆邊的置物櫃裡,櫃門是關上的,但這聲響是如此耳熟,很難不讓人想到一些東西。
及川的微笑僵在臉上,正要開口說什麼就見月島表情冷然地回頭,逕直走過去,深吸氣之後將櫃門一把打開。
「……」
發條轉動的聲音同時停止,而櫃子裡的景象也在燈光下一覽無餘。
『……靠。』雖然早有準備,但看到的瞬間及川還是沒忍住在心裡爆了粗口。
木偶不算小的體型被塞在窄窄的空間裡,把身體關節擠得扭曲變形,眼神滴溜溜轉到這裡,還歪著腦袋朝他們笑。
寬大的帽子,誇張的腮紅,不正是之前才見過的詭異人偶嗎?
一秒、兩秒、三秒。
用三秒蔓延沉默,輕柔的水晶音樂響起,聽在耳裡卻怎麼都顯示著不祥。
「砰」地一聲,月島關上櫃門,迴盪在空間裡的樂聲頓時悶了下來,「我們走吧。」他首先走向門口。
岩泉默默看櫃子一眼也抬腳跟上。這東西為什麼在這裡?他想問,卻也知道現在這問題其實沒有意義。
及川在後面跟著出來,關燈關門還鎖上了,「雖然可能沒什麼用,」
「從現在開始,我們都小心一點。」他面向他們,一貫笑著的臉此時沉下來,有些嚴肅。
「嗯。」月島應道。
「喔……」岩泉不明所以,但還是配合地繃緊神經。
「看來那東西纏上我們了。」及川只語焉不詳地丟出這句話。
「……那隻木偶?」
「對。」
「……」
兩人都埋頭走著,一時間安靜極了,岩泉張口,想安慰他們不用那麼緊張,「木偶而已,如果只是跟著我們的話,倒也沒什麼。」
「但是小岩,它不會『只是』跟著我們喔。」及川朝他笑笑。
「不然呢?」
「不然剛才小月島頭上的燈就不會掉下來了。」
「……不要那樣叫我,」月島終於開口,「還有這只是猜測,等下可能會發生什麼,但也只是可能。」他強調了最後兩個字。
「所以……」話的尾音消散在空氣中。
不只是他,其他兩人臉色也沉重起來。
咚咚咚咚咚咚咚。
聲音是忽然出現的,聽起來還離這裡頗近。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而且好像往這裡過來了!
及川使著眼色,詢問要往哪裡躲,但已經來不及了。
岩泉側耳聽,只覺得像是腳踩地的跑步聲,不只一人,很是雜亂,重點是跑得極快,在他們根本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就從拐角衝了出來!
驚喜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
有兩道身影,一高一矮,幾乎是瞬間就到了他們面前,而就在那短短時間內及川認出了前面那人的臉,失聲叫了出來:「小飛雄?!!」
「!」岩泉定睛看,白淨的臉,飄揚的黑色前髮,還有跑得氣喘噓噓的模樣,竟然真的是影山,不過……
「後面那是什麼?」月島將他想問的話問出來了。
跟在後面的矮小影子看身形像是某種動物,他們已經不想探究為什麼此時此地會有動物了,腦海裡同時想起鎖在房裡的木偶和水晶音樂,不禁惡寒。
所以他們嚴陣以待的危險是這隻不知道是什麼品種的……狗?
而與此同時,聽見有人喊他,影山愣了一下,腳步緩了一瞬卻又回頭看那隻狗,表情難得有些慌張,卻見追在後面的腳步慢了下來,最後停住,「遇到人了,算你好運。」
及川、岩泉、月島三人看清楚了是誰在說話,表情一片空白。
「……」影山由著慣性往前跑了好大一段距離才喘息著停下來,聽著那古怪的生物說道:「重啟問題。」
「有個在運動中骨折的患者康復出院了,家裡慶祝並大擺宴席。喝飲料的時候,患者的哥哥說今天的可樂味道有點怪,然後患者的父親和母親也喝了紛紛表示可樂味道的確不對。但患者喝後堅稱味道正常。最後患者死於當天晚上洗澡的澡盆裡……」牠的尾音愉悅地上挑。
及川:「……」表情呆滯。
岩泉:「……」眉頭緊皺。
月島:「……」面無表情。
影山:「……」他一臉疲憊加驚恐。
人面犬:「為什麼呢?」牠的語調輕盈而奇異,彷彿在唱歌,料定人類答不出來似的,連嘴角都上揚了幾分。
「……搞什麼?有點噁心欸牠的臉,」一片寂靜中,及川的聲音突兀響起,「已經失去所有狗狗應該要有的可愛特質了吧!」
人面犬的微笑僵住。
岩泉撞了一下同伴讓他閉嘴。
『人面犬?都市傳說裡的那隻嗎?』月島低頭思考,但他沒印象有這種生物追著人問問題的橋段。
三個人沒有一個理會那一長串問題,只有影山臉色蒼白地拚命思考,緊張的情緒下腦海反而一片空白,手腕微疼,他按住好像剛剛被撞到的地方輕揉。
「……三。」咬牙切齒的聲音響起,他手一抖,腕上的疼痛一下子變得尖銳,影山覺得剛跑出來的熱汗瞬間變得冰冷。
及川:「什麼?」
「是倒數計時,」黑髮後輩快速回答:「答不出來就要被吃掉。」
「被吃掉?!」及川瞪向那隻奇怪生物,「所以你們剛才才跑成這樣?」
「二。」
「好了,你們不要再聊了!」
「到底、這什麼鬼問題?」岩泉抓著頭髮,「骨折患者、可樂、怪味道……」
「難道那個患者喝的不是可樂?」
「但他說可樂味道是正常的欸。」
「……幻覺?」
「一。」人面犬的聲音恢復愉悅,牠問道:「有答案了嗎?」
幾人相視一眼,由及川緩緩開口,緊盯面前生物嘲弄的臉,帶著難得的小心,「可樂的味道的確有問題。」
對方表情不變,難以看出其他訊息,及川放棄讀取,繼續說出推論:「但患者感覺不到,所以是患者的問題,可能是……幻覺?」話說至此,就連他自己也很不確定,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已經不抱希望。
時間倉促,他們想不到更有道理的答案了。
「嗯哼,然後?」
不否認嗎?這給了他一絲絲信心,繼續說道:「他就因此間接在洗澡時死亡了。」這答案非常籠統,有說跟沒說一樣,但這本來就都是瞎猜的,不能太苛求。
所以,結果是什麼?
他們看見人面犬表情忽然變得很奇怪,有點扭曲,又好似有點可惜,眼神不斷飄向某個地方,「殘念……只有前面答對呢。」看眾人瞬間緊繃的身體,牠哈哈笑了出聲,「人類這時的樣子總是這麼有趣啊!」
「你們想不想聽我的答案?」牠抬起臉,笑容裡滿是惡意。
患者在醫院裡誤用藥物,味覺和嗅覺出了問題,因此沒發現可樂的異常味道,洗澡時也察覺不了熱水器中洩出的煤氣。
「答案就藏在題目裡啊。」
「……」
「……」
什麼閱讀理解題嗎?彷彿夢回學校的國文課,及川扶額,「我討厭這句話。」
「等等,」月島忽然出聲,「這種題目應該沒有標準答案吧?」
人面犬轉向他,只聽他冷靜說道:「你剛剛說的是『你的答案』,是不是代表也能有『我們的』?」只要他們將故事編得合乎邏輯,並不是只有一種情況能達成題目所述的情況。他等待對方的反應,表面上冷靜,但只有月島知道自己手心緊張得都出了汗。
「你想辯證你的答案也正確?倒也沒這必要。」殊不知對方這麼回道,眼神古怪地又飄過來——準確來說,是飄到四人當中的影山身上。
影山?月島暗暗皺眉。
「你們畢竟有部分符合解答,所以我能讓你們先跑,」牠眼神又轉回來,聲音沙啞,表情分明帶著不甘,口中卻道:「十秒,我讓你們十秒。」
十秒過後牠會追上的……可惡!牠狠狠瞪向黑髮少年,要不是規則……
「十。」他咬牙,蓄勢待發。
「走了走了!」儘管不懂為什麼事情這樣發展,及川還是招呼人先跑再說,幾人立刻朝著黑暗盡頭狂奔。
跑在後面的影山沒忍住往後面瞧了一眼,那雙眼睛陰森森地直盯著他,驚得他馬上把頭轉回來,擺手用力向前跑。
「影山跟上!」岩泉在前面招呼著,他應了聲,手腕顫了下,感覺又開始抽疼了。
外套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難為他在快速奔跑時還能感覺到,他疑惑地按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段插曲沒有其他人知曉。
飛雄摸到的是誰的手呢www還有海龜湯題目出現了xd
謝謝大家對這篇的支持,有什麼問題或想法都歡迎留言討論喔!不管是劇情還是寫法什麼的( 只是很想看評論而已哈哈!) 每次看到有人留言我都很開心喔!
本文最後由 海苔醬 於 2024-1-27 23:15 編輯
「研磨。」
體育館五樓。
「你看那面牆,現在寫著字。」
「什麼?」顧不得還沒趕到的其他兩人,孤爪研磨走近幾步,想看清楚牆上寫了些什麼。他們沒感覺到任何動靜,那些文字就這樣忽然出現在牆上,暗紅色像是用油漆刷上去的還未乾,欲流下來的同時滾動著一股難言的氣味。
而牆邊的小鬼們齊齊動了一下頭顱,看上去像正要轉過來——這畫面讓人非常不適,黑尾按住研磨示意,後者只停頓了一秒,就抬頭繼續閱讀起來……
『本日遊戲:?
規則:?』
根本也不需要怎麼讀。
不過——研磨眨了一下眼,忽然想到手機上的訊息,摸出自己的一看,畫面上果然也陳列著那封簡訊。
『……遊戲項目由孩子們決定,作為大人,耐心可是很重要的!』
看樣子是還沒有想好,他們要慢慢等小鬼們決定是嗎。這麼想著,他就聽見有一道不屬於認識的幾個人,像小女孩的聲音從那裡傳出來:「今天玩些什麼好呢?」
聲音迴盪在空曠裡,稚嫩而清脆,卻如一顆石子扔進水面,並激起千層海浪。
表面上什麼都沒變,但兩人都覺得彷彿有東西在聲音出現的那一刻噴湧而出,黏稠的感覺纏繞上小腿、大腿,然後蔓延至全身。
那邊的童聲已經炸開了,此起彼落提議今日的遊戲:「紅綠燈!」
「牆壁鬼!」
「一二三木頭人!」
倒真的像是孩子天真爛漫地討論著。
「紅綠燈上次玩過,牆壁鬼太無聊了,通通駁回!一二三木頭人嘛……」
「很久沒有玩了!」
「不然、」
「不要嘛我不想玩這個!」
「「「那你想要什麼?」」」三人異口同聲大聲說。
哎呀這是要吵起來了嗎?黑尾腹誹,倒也樂見這樣的發展。
而木兔赤葦兩人剛到這裡就面對了這個展開,一路上聽了解釋的木兔聽到這句詰問正想說什麼,卻被赤葦眼疾手快捂住嘴巴,「請不要參與討論。」
「啊啊,我知道了!」站在最左邊的男孩忽然大聲道,看樣子他就是那個拒絕木頭人遊戲的小孩,「我們來玩捉迷藏!」聲音洋溢著得意與興奮,可是四人卻只感受到滿滿的惡意。
「捉迷藏的話,我們一定能贏,」他說著帶頭轉過身來,「畢竟他們只是人類而已嘛。」其餘三人跟著嘻嘻笑了,周圍一下子充滿快活的空氣。
而黑尾四個人也在這時看見了對方的正臉——如果那也能算是臉的話。
小孩子的身量本就不高,此時看著人高馬大的高中生們還須微微仰頭,然而仰起的面孔十分挑戰人類對視覺接受程度的極限。
換句話說,醜得令人無法直視。
四個人不約而同屏住氣息,就連木兔都下意識錯開了目光,沒辦法,他的心理素質還沒能強到看著如斯景象還能面不改色的程度。
「……不,怎麼說這已經無法單純被歸類在『醜』的範疇了吧!」黑尾強忍著不適無聲吐槽。
有密集恐懼症的人看到的話大概會直接崩潰。
排列在面前的三張臉孔無一例外,臉部、脖子甚至部分手臂上,長著複數個相同的某個器官,密密麻麻分布在上面,違背常理的生長位置和密集程度都讓人感到強烈不適,同時激起厚厚一層雞皮疙瘩。
左邊第一位是眼睛——原本該有眼睛的地方倒是好好長在那裡,但除此之外,其他地方——幾乎全身他們所能看到的裸露的皮膚上,也生了一粒一粒眼球,正咕嚕咕嚕亂轉,目光偶爾停在幾個人類身上,陰冷黏膩的感覺久久不散。
第二位是鼻子,一樣除了原本的位置外,其他地方也塞滿了鼻子,這又比眼睛那位多了點奇特感,特別是眾多鼻子相繼聳動的時候……也或許是因為少了眼睛,畢竟缺少目視器官的面孔在一般人認知中幾乎不會出現——而這點同時也在第三個小鬼身上體現。
第三個看起來像是女孩,因為她留著長髮並穿著吊帶洋裝,身上佈滿大大小小的耳朵,瀏海下的面孔自然也是,此時長滿耳朵的頭顱晃來晃去,好似很開心的樣子。
而最後一個……
『看上去清爽了許多,雖然也不正常就是了。』赤葦默默想道。
小男孩相比其他三個同伴都要來得瘦小一些,豎起來的前髮下,臉孔的位置一片雪白,什麼都沒有。的確沒那幾個牛鬼蛇神有衝擊性,但完全空白的臉譜也還是十分詭異,無法被忽略。
孤爪研磨移開目光,對手的長相太傷san值,他決定不再勉強自己。視線轉向那面寫著字的塗鴉牆,不出意料本日遊戲後面已經補上了「捉迷藏」,而規則欄還是空白一片。
是說,捉迷藏規則應該跟他們認知中的是一樣的吧?
「捉迷藏是我們想的那個捉迷藏吧?」身旁的人直接講出他心中所想,研磨向小鬼們瞥去一眼,其他兩人也靠了過來。
四個人圍成個簡單的小圈。
「規則還沒出來,只能等了。」
「規則有很多條吧,感覺要很久耶。」
「簡訊都寫了,要耐心等待啊。」
「是說,既然叫捉迷藏,和我們知道的規則應該不會相差太遠才對。」
「希望如此。」抿緊嘴唇,研磨轉了轉目光,卻不期然對上了眼睛小鬼的眾多「複眼」。
「……」他的臉立刻皺成一團。
「怎麼了……呃。」赤葦看他臉色不好,也轉過頭,然後表情也跟著僵住。
「你們,」稚嫩的童聲響起,要是換個場景是能被稱作「可愛」的,但放在這裡只讓人感到無比不協調。
「看起來一點都不害怕耶!」
聲音傳來的方位是鼻子小鬼,而此話一出,其他人也左一句右一句地插進來了。
「對啊對啊為什麼?」
「之前來這裡的人全——都怕得要命!」
小孩們吃吃笑了起來,紛紛開始搖頭晃腦。
「有人哇哇哭鼻子♪」
「有人茲拉尿褲子♪」
「有人抖得像篩子♪」
「有人詛咒我們死♪」
「最後……」
「都只剩下短短的紅脖子!♪♪」
寥落的歌聲消散,竊笑變得歡快且明目張膽,甚至能聽見有人拍起手——
三人猛地扭頭,望向大聲鼓掌的木兔光太郎。
「你們是在唱歌嗎?真厲害!」
尖銳的笑聲彷彿被按下暫停鍵,空間裡一下子只剩少年捧場的掌聲。
「雖然你們好像是鬼……啊,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鬼』,原來長這個樣子!」
「……」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這場面太過冷清,他這才感覺到什麼不太對,「怎麼了?你們怎麼沒反應?」
「……」赤葦:「我們該有什麼反應?」
「小孩子表演應該要鼓勵吧?」木兔側首,「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在唱歌啦,我聽不出旋律……但要適當誇獎才能進步啊!」
適當誇獎才能進步……在把人變成短短的紅脖子後還要有什麼進步?赤葦扶額,「木兔前輩……你一定沒好好聽歌詞吧?」
而且那句「你們是在唱歌嗎」和「聽不出旋律」,雖然知道木兔是無心的但還是有點滑稽,這到底還算不算誇獎……
「是沒聽清楚,」木兔轉頭,「不然你們可以再唱一次嗎?」
空氣出現些許波動,小鬼們一個也沒回話。
「這倒是不用,『之前來的人都死了』,歌詞大概就是這個意思。」研磨忽然開口,語氣涼涼,「還有……歌聲的部分的確還有待進步。」他倒是難得附和了木兔,大大的貓眼盯著小孩看。如果祂們能有表情,現在一定十分精采。此時祂們一個個僵直不動,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可以回什麼話。
「噗!」一聲笑打破滯澀的氣氛,自小鬼出現後產生的恐怖感一下被驅散了大半,黑尾臉上恢復了一直以來好整以暇的笑容,「好嚴苛啊。」然而表情完全就是幸災樂禍,他而後挑眉看向木兔,「還有你還真把祂們當一般小孩?」
「『要適當誇獎才能進步』,你終於懂赤葦的辛勞之處了嗎哈哈哈?」
「這跟赤葦有什麼關係?」木兔困惑歪頭。
「哇。」這還真是無知無覺到極致了啊。
研磨遞了個「你辛苦了」的眼神給那位辛勞的飼育員。
「……」赤葦神色複雜,千言萬語不知如何開口,最終彙集成一個微笑,表情實在包含了太多。
本來令人毛骨悚然的歌謠在這一番打岔後完全變了味道。
忍了很久,小孩終於出聲:「你們、」
「對於歌詞我倒是有些問題……」黑尾輕飄飄打斷祂,他已經能面對那張臉而面不改色了,甚至扯出笑容,「可以問嗎?」
「不可以!」小孩們齊聲尖叫。
「……」哎呀,生氣了。
「你們好沒禮貌!」鼻子小鬼的聲音飽含怒氣。
「好啦,我們先講規則,」耳朵女孩的聲音倒是柔柔的。
「講完後,遊戲就開始了喔!」
……
小鬼們不愧為小孩模樣,講話時思維跳痛,規則也是東漏一處,西補一塊,不禁讓人懷疑是不是故意的了,畢竟方才看來祂們的思考考都挺清楚的——不過令人鬆口氣的是,隨著規則的講述,暗紅的字跡一串串浮現在牆上。
條列式的說明,倒是簡潔明瞭:
[*] 玩家分成兩方,一方躲藏,一方找人,兩方人數須相同
[*] 遊戲開始,找人方蒙眼默數十分鐘,躲藏方尋找地點藏好
[*] 十分鐘後開始找人,尋找時間三十分鐘,被找到的人此回合淘汰
[*] 遊戲共兩回合,第二回合進行角色交換
[*] 兩回合中,淘汰人數少的一方勝
[*] 遊戲場地限於五樓
黑尾沉吟,「所以說,大致玩法和一般的捉迷藏差不多。」躲藏時間十分鐘,找人則是三十分鐘。
赤葦:「不同的地方在於,找人的鬼有四個。」而且是同時,四隻鬼找四個人,難度增加了豈止一倍。
「看來是個考驗團隊合作的遊戲。」
既然是團體行動,代表他們能一起躲藏,也能一起找人,看來有必要討論一下戰術了。赤葦環視周圍,除了燈下的遊戲場外,盡頭的走廊黑漆漆的,不知道一層樓到底有多大,只有十分鐘躲的話說不定不夠。
「嗯……所以我們要玩的就是這個捉迷藏嗎?」木兔微微仰頭,還沒研究好規則就先看到了那一個字,大眼閃了閃,「贏了可以幹嘛?」
贏了可以幹嘛,這真是個好問題。
研磨的目光終於從牆上移開,「規則都講完了,可以提問了嗎?」
「遊戲裡所謂的淘汰,只是暫時退出該回合,沒別的意思吧?」
聽這認真確認的語氣,赤葦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腦海裡有瞬間困惑還有什麼別的意思,卻在看到小鬼們的臉時頓悟了。
還真是,不憚以最大惡意揣測遊戲,他無聲咋舌,到底得經歷過什麼才能有這樣謹慎懷疑的反應,一般人根本不會立刻想到那裡去吧?
黑尾在旁邊小聲碎念:「被電玩摧殘過度了吧……雖然現在來看不是壞事。」
「這個啊,不一定喲。」飛機頭小鬼很快回答,內容卻出人意料。
「……?!」赤葦:「什麼意思?」
「別忘了遊戲是兩回合制,所以,」小鬼的聲音仍維持著平穩,平穩得令人生氣,「不一定喲。」
兩回合制。
聞言赤葦沉默下來。
木兔仍在追問:「兩回合制所以呢?」
「等等你們就會知道了。」
所謂的淘汰,除卻字面上的含意還會有什麼意思呢?
無可避免地,赤葦腦海浮現了小鬼們方才唱的詭異童謠歌詞。
——『最後都只剩下短短的紅脖子。』
歡樂的童聲猶在耳邊,他卻忍不住心中發寒。剛才沒仔細想,現在看來那些人落得如此下場恐怕不是因為拒絕遊戲,而是遭到了「淘汰」,想清楚這些關竅不難,畢竟如果拒絕遊戲的結果是死,大部分人都會想要賭一賭的。
雖然最後的結局顯然,他們都輸了。
這是個無人能生還的遊戲——至少看起來是。要說完全不怕是不可能的,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赤葦可能還會多想一些,但現在他有夥伴。
看著其餘三人,赤葦忽然對這場危險遊戲的結果非常有信心,他們能贏……也必須贏。
輸掉遊戲的下場不用說,歌詞最後一句已經寫得很明白,他順著木兔的話接著問道:「既然輸了有懲罰,贏了應該也有獎勵?」
黑尾微笑在旁搭腔:「是呢,不玩遊戲是死,輸了也是死,總要給人一點甜頭嘛。」
「贏了就能活著,這還不夠嗎?」鼻子小鬼冷哼。
「但是……贏了確實有獎勵喔!」耳朵女孩接道。
「是什麼?」眾人追問。
「這個還不能說。」
瞞著不透露,或許與離開這裡的方法有關,直覺這麼告訴孤爪研磨,和其他人對視一眼,他繼續提問:「既然有時間限制,我們用什麼來計時?」
「用這個。」空白著臉的飛機頭男孩忽然上前一步,牆上浮現出一面電子鐘,再一個彈指,介面變成了計時器。
研磨眼神微動,還沒開口就有人替他說了。
「只用你們的鐘,能保證公平嗎?」黑髮少年的聲音平淡溫和,上挑的語氣好像真的就這麼好奇。
「你是怕我們作弊嗎!」鼻子小鬼首先大喊。
「……不是喔,我們可以一起計時啊!」木兔揚眉,朗聲提議。
「這個遊戲是絕對公平的,我們不會作弊。」飛機頭小鬼平板說道,「一起計時很麻煩。」
「你們怕的話,可以直接試驗啊!」眼睛小鬼桀桀笑著,手指一動,代表分鐘的數字一跳,下一秒就開始了倒數,「提問時間剩下三分鐘。」
赤葦懊惱地皺了皺眉,黑尾瞥去一眼,安慰性拍拍他的肩。而另一邊的孤爪研磨仍然致力於和鬼怪討價還價。
「你們剛說遊戲是絕對公平的?」
「是。」飛機頭小鬼答道。
「但就我看來並不是,」他細數:「第一,你們顯然比我們熟悉這裡,光遊戲場地的熟悉程度我們就不一樣;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們是人。」
「——而你們不是。」
「……」小鬼們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陳述句,「所以?」
「……」還不夠明顯嗎?孤爪研磨:「你們的選擇比我們多得多,別告訴我你們以前沒利用過這層優勢。」
「對耶,」如果把這個列入考量範圍,「鬼是不是有超能力啊?而且身體條件也不一樣?」木兔被提醒了。比如,同樣是躲在房間裡,人類需要找空間躲藏,鬼怪說不定可以偽裝成房間裡的某樣擺設蒙混過關,被找到的機會就微乎其微……思及於此,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的確有點棘手……」赤葦抵唇思考。
「……適當的差距可以增添遊戲樂趣,我們都有機會贏。」飛機頭小鬼艱難擠出這句話,連自己也覺得與前言非常矛盾,果不其然聽到人類反駁。
「你要不要聽聽看你在說什麼?百分之一的機會和百分之九十九能比嗎?我們是多麼弱小可憐又無助……」黑尾抬手摀住臉,假作垂淚。
「……」不愧是小黑,研磨想,但他覺得他們的勝算應該不止百分之一?
然而不得不說小鬼們確實被他戲癮上來的表演震懾了,「……你要怎樣?」
「縮短你們找人的時間。」黑尾立刻回答。
「不行。」小鬼們從沒見過在如斯境地下還能和他們拉扯條件的人類,煩躁指數不斷飆升,最後不耐地甩出一句:「遊戲開始前給你們十分鐘做準備,還有我們會用你們找得到的方式躲藏,這樣夠了吧?」
嗶嗶嗶、嗶嗶嗶。計時器響起,三分鐘的提問時間結束。
「成交。」
四人互看一眼,黑尾答道。
「屬於你們的十分鐘開始前,先決定我們誰先找人吧。」小鬼手指夾著一枚硬幣,往上一彈,「圖案面是你們,年份是我們。」
叮——硬幣落地翻滾著,最後定格在金黃的稻穗圖像。
「看來是我們先攻。」赤葦表情嚴肅。
木兔轉頭,「哦哦!忽然興奮起來了!」
「是太久沒玩捉迷藏了吧?」
還有心情懷舊嗎……算了至少看起來不緊張。研磨淡淡開口:「先看看這層樓,順便討論戰術吧。」
他們有十分鐘的準備時間。
倒數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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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久等了!!最近有點忙又沒什麼存稿,所以隔好久才發這麼一點( 鞠躬)
這章算過度章內容可能比較悶,遊戲開始應該就會好一點{:tears-of-joy:}
本文最後由 海苔醬 於 2023-1-2 22:37 編輯
五樓的中心是空曠的沙發休息區,旁邊則是遊戲場,附有溜滑梯、攀爬架,甚至有一個球池。遊戲場對面是他們走來的長廊,其實有一左一右兩條,左邊拐個彎能通往四間休息室,右邊則是廁所,而中間是個用處成謎的大房間。
或者,也不算是用處成謎。
他們站在門前,木兔快一步念出指示牌上的字:「食堂!」
「這層樓有個專門為小孩闢建的餐廳嗎。」赤葦喃喃道,覺得哪裡不對又好像哪裡都對。
黑尾伸手推門,紋絲不動,稍微用力去扭門把還是打不開,「門鎖著,要略過這裡嗎?」
「……嗯。」時間有限,研磨只暗暗記下了這個地方,有別於其他開啟的門,規則並沒特別提到這座食堂,只說範圍及於五樓,代表這裡也在遊戲範圍內,那麼上鎖的舉動就顯得十分耐人尋味了。
幾人走回一開始的空地,十分鐘說長不長,只夠堪堪將五樓繞了一圈,說短也不短,他們對即將開始的遊戲已經稍有頭緒。
「不過——怎麼樣算是抓到人呢?」
「找到就算抓到了吧。」
「不,」聲音來自燈下站著的小鬼,「我們用觸碰來計算。」祂咧嘴笑了,語聲高高揚起,「那麼……」
「時間到了,我們開始吧!」
……
所謂的稍有頭緒,就真的如字面上的意思,只有稍微。
赤葦還在思考他們剛才的討論結果,就聽見隔壁有人發問了:「吶,我們等等怎麼分配啊?」
「……」赤葦震驚出聲:「現在能繼續討論嗎?」
「規則沒說不行啊,反正計時的也不是我們。」黑尾聳肩,縱然沒人看得到。
眼前蒙著一塊黑布,他們要維持這樣的狀態十分鐘達到遮眼的效果,而前方大大的電子鐘正發出滴滴聲倒數計時。
「總之我們分三塊區域,一人一塊,剩下的那人機動支援,」簡單來說就是自由發揮,研磨接話:「意外發生時能增加一點保險。」他們大概劃分了一下:中間的遊憩區、左邊走廊和右邊走廊,至於那間食堂到時便視情況,劃入機動支援的範圍內。
「還沒分的話我們現在來吧!」木兔語聲奕奕。
「好啊怎麼分?」
「有人有特殊需求或喜好的嗎?」照配置來說,右邊走廊那部分只包含廁所,應該是最輕鬆的;左邊走廊有四間休息室,魔鬼容易藏在小細節,工作量最多;而中央的遊戲場和沙發區空間最大,但場地空曠,照理來說不太好躲,然而畢竟是出現在題目裡的「遊戲場」,關主又是小孩樣貌的鬼怪,對這裡會情有獨鍾也說不定……
「那我要在這裡!」木兔歡快舉起手,「那球池好大看起來超棒!」
「我們不是來玩的啊木兔前輩……」赤葦流下一滴汗,「球池感覺很容易作為躲藏地點,還請小心注意。」
「我知道啦——其他人呢?」
赤葦:「我都可以。」
研磨沉默,表示自己亦同。
「木兔要遊戲區的話,」黑尾思考了一下,「既然你們都沒意見,那研磨你去右邊,我到左邊,赤葦就自由行動吧。」
「沒問題,我可以先和你一起,」赤葦回道。既然細節最多,意外性可能更大,他無聲嘆了一口氣,照他們剛才所看到的,那些休息室可不是那種一般的、空蕩蕩的休息室,「多一個人就多一雙眼睛。」
「OK。」
然後是全體沉默。
「……十分鐘到了嗎?」
「還沒啦。」
但體感時間已經過了許久,聽著前方的滴滴聲,再想到等下要做的事,便讓人忍不住手腳冰涼、心跳加快。
「是說,我們最好先熱身。」研磨忽然開口,「還記得祂剛才說的『以觸碰計算』嗎?」
「記得……」
「你是說、」
反應過來的赤葦和黑尾一呆,神情變得僵硬。
只是找到的話不算數,要觸碰到才算……
意思是,等下要玩的不僅是捉迷藏,還有可能來個豪華升級,變成鬼抓人遊戲嗎!
「……」
驚聞噩耗,大家都不想說話。
「碰到才算抓到,那要好好看著不讓祂們逃跑才行呢!」僵凝的氣氛中,忽然聽木兔出聲:「不知道小鬼跑得有多快!」他說著原地蹦跳幾下,然後開始拉伸,「但我肯定不會輸給祂們的!」他的聲音依然活潑有力,聽在眼前一片漆黑的眾人耳裡彷彿一劑強心針,耳邊是咚咚的跑踏聲,活動產生的熱度好像透過空氣傳了過來,滲進涼涼的手心裡。
面對陡然升高的難度,他完全沒有氣餒的念頭,反而鬥志昂揚,就好像眼前的並不是什麼瞬間決生死的遊戲,而是將要挑戰的強大對手,一座可望可跨越的大山,一場精彩的、能打得盡興的好比賽。
該說不愧是木兔前輩嗎,赤葦想道,感覺氣氛一下就不同了,這是他獨有的感染力呢。黑髮二傳低頭無聲微笑,手掌握緊再張開。
——可不能被拋下,「是,我們不會輸的。」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計時器再一次響起。
黑尾拿下布巾,眼睛因突然的光線而一時睜不開,「好了,開始吧各位!」他勉力眨了眨眼,露出一貫的的張揚笑容,「誠如小鬼們所言,要想活下去就只好現在努力點找了!」
「嗯,就照剛才討論的行動吧。」研磨看一眼牆上的電子鐘,介面已經跳到三十分鐘的倒數,「時間寶貴。」
「有狀況大喊一聲。」赤葦補充。畢竟手機不能傳訊,而且看樣子這不是普通的捉迷藏,小鬼們甚至會四處跑給人追。
木兔直接衝向了遊樂場的球池。
「走了!」幾人迅速分散。
赤葦跟著黑尾跑向左邊走廊,往左拐,便是四個門口相對的小房間,兩人各選了一間便埋頭紮了進去,赤葦想了想,為保持通訊方便沒關上門,接著開始打量這房間。
說是運動員休息室,或許稱之為小孩的睡房會更加合適。
不大的空間角落擺著張單人床,中間的地毯散落著小玩具,牆邊半開的衣櫃裡是粉紅色的小裙子。看來這是四個小孩中耳朵女孩的房間。整體空間偏小,東西不多,因此一目瞭然,看上去不太像能藏人的樣子。
不過……赤葦回憶了一下小鬼們的身形,大概只到他的腰,蜷縮起來的話就更小了,這麼點體積在躲藏上是很有利的。『話說,以我們找得到的方式躲藏究竟是什麼意思?』他一邊查看可能藏人的地方,一邊想著,『是指把自己當成人那樣躲,還是有別的意思呢?』
例如,只考慮體積的符合,之類的。
將半闔的衣櫃門完全打開,翻了翻裡頭的洋裝衣物,意料之中沒有人,踮腳查看木櫃頂端,也是空的,赤葦便把目光投向櫃子後面與牆壁的縫隙,女孩子的衣櫃總是特別大,這個也不例外,要是只考慮體積的話,整片櫃子後的空間說不定也要等於一個小孩子的大小了……這麼想著,赤葦探頭向縫隙內瞧,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手機開手電筒後確認是空的。
赤葦的背脊鬆了鬆,複雜的情緒湧上來,說不清是失望還是鬆一口氣,原因無他,如果縫隙裡真的躲著一個人那還真的滿可怕的,『隙間女嗎。』他心中調侃,卻也不否認這種可能性,畢竟這座建築本身就可說是一幢鬼屋,四個小孩更是以鬼怪的身分存在,能做到什麼都不奇怪。心中思索,他手上的動作倒是毫不耽誤,不過數分鐘就把這個不大的房間徹底翻過一遍。
一無所獲。
赤葦京治蹲在地上,手電筒往床底下揮了揮,嘆了口氣爬起身,看著被他弄得一團糟的房間,在心裡說了聲抱歉。他倒是想稍微整理一下恢復原狀,卻知道只是浪費時間。
三十分鐘的時限已快過了三分之一,而他只堪堪查看完一處房間。『得繼續前進了,不知道其他人成果如何?』從剛才起就沒聽見聲音,如果有所收穫應該會有動靜才對……赤葦甩頭要自己別再多想,以防萬一將地毯上的洋娃娃都碰了一遍,杜絕了小鬼變成娃娃逃過搜尋的可能性,正要起身時卻聽見外面隱隱傳來一道聲音。
「孤爪?是你在裡面嗎?」是木兔,還伴隨重重的拍門聲響,「……門怎麼鎖著?」
孤爪……不是在另一側走廊嗎?難道另一邊發生了什麼?
赤葦驟然起身,跑到門邊,揚聲喊道:「那邊怎麼了嗎?」他與同樣跑到走廊上的黑尾打了個照面,對方同樣面色擔憂。
「孤爪好像被鎖起來了,我來把門踹開!」木兔的聲音傳過來,「你們繼續找!」
「好喔!」黑尾朝赤葦點點頭,轉身回了房間。赤葦也準備往下一個地方前進,回身正要關門,餘光卻好像瞥到了什麼。
再複習一次,這小小的房間容積不大,東西也不多,比較容易藏人的也就是大面積的床和衣櫃,而衣櫃就在門框旁邊,人在這裡一眼就能看到牆和櫃子之間那有一個拳頭寬的間隙。
而此時,就在幾分鐘前赤葦檢查過的漆黑縫隙中,他卻看見有片肉色耳朵動了動。
赤葦:「……」手頓在門板上,他盯著這張忽然出現的,擠壓在狹長黑暗中的,長滿耳朵的腦袋,心中一片驚滔駭浪。
——竟然真的能將身體壓縮,塞到裡面嗎?
——明明這裡有檢查過,祂是怎麼跑過來的?
但眼前事實不容他再多想,赤葦忍著不適,迅速出手朝縫隙一伸,空間有限,只能平伸手掌進去揮掃,然而耳朵女孩只是往後一縮便躲過了,一擊不中他便有退意,畢竟將手伸進縫隙本身就是挺危險的一件事,他正準備抽手,便聽到一聲輕笑。
赤葦頭皮發麻,迅速將手往回收,而他的感覺沒錯,就在那聲笑落下時,縫隙忽然合攏,衣櫃毫無預警地撞上牆,發出「砰」的好大聲響,擠壓而出的氣流刮過他指尖。
如果慢一拍收手,後果簡直無法想像。
赤葦京治的一口氣高高提起,幾乎覺得心臟要停止跳動——縫隙闔上了,那小鬼呢?
碰撞而起的煙塵還未散,他條件反射地關上身後的門,防止小鬼趁亂逃脫,恰好將聞聲趕來的黑尾關在外面。他聽見門外的黑尾急道:「赤葦?」
「沒事,房裡有個小孩。」雖剛經歷了斷手危機,深呼吸後赤葦還是那個冷靜淡然的赤葦,輕壓下嗓音裡的顫意,和緩的語氣就像安撫。
「……好吧,」門外的黑尾聳肩,褪下緊張的情緒,聲音恢復慣常的笑意,「要我進去幫忙嗎?」
「我先自己試試,」赤葦謝過前輩的好意,「反正門關著祂也跑不掉。」
黑尾鐵朗失笑,這無賴般的話語從赤葦口中說出來可真不多見啊,「自己小心。」
「好。」赤葦瞇著眼察看四周,才一個閃神,嬌小的影子就已不知去向。
四個小鬼表現出來的性格不一,但大體能清楚辨別:眼睛鬼陰沉,鼻子鬼急躁,空白臉鬼冷靜,耳朵鬼反而是看起來最溫柔的。然而最「溫和」的小鬼都以自己為餌,試圖夾斷人的手了,他不由得反省自己方才的心態。
祂們才不是能讓人放鬆警惕的普通孩子。
不過既然目睹了小鬼縮在縫隙中的樣子,就證實了他的推測——鬼能收縮延展身體,只要體積容許就能隨心躲藏。這少了許多空間上的限制,對找人的人類方而言或許範圍擴大,卻也少了不確定性。
既然知道「他們找得到的躲藏方式」是什麼,他們就不需要擔心鬼會突然變成其他什麼樣子蒙混過關。
赤葦呼吸輕緩,心中無奈,手上卻不客氣地拉開衣櫃,撥開衣服,將各個夾層抽屜都摸了一遍。明明已經翻找過一輪,此時卻要再重來一次,然而已有目標的情況確實讓他手下動作有條理了許多。
他一邊在心裡說著抱歉,一邊狠狠掀開被子與地毯,然後又一次望向黝黑的床底。
說起來床離牆壁也有一點間隙。
他抓住床柱,猛然一扯,木質床具沉重,不可能移位,卻還是劇烈搖晃了一下。
一抹影子倏地竄出來。
赤葦早有準備,伸手去攔,誰知那小鬼卻像一尾滑溜的魚,身體彎曲成不可思議的角度閃過少年的手,直直衝向門。
「!」這動作也太靈活了吧!赤葦咬牙追了上去,在小孩踮起腳轉開門把時,以救起決勝一球的氣勢撲過去。然而這小鬼手抓門把跳起,整個身體懸掛在上面,躲過了觸擊並且順勢盪開了門。
門軸轉動,木板門往內旋開,卻往去勢不減的黑髮少年頭上撞去。
赤葦瞳孔收縮,窮盡反應力也只能往旁邊翻滾,避免被撞到腦震盪的悲劇,『要被逃掉了嗎?』他苦笑,虧之前還放下大話要抓到祂,現在反倒是自己沒用。
電光石火間,他伸手往那方向一抓,但因為翻滾向外,他心知已經偏離,這番動作不過是徒勞……
他手指觸上了光滑的緞面。
……嗯?
赤葦扭過頭去,他的左手伸出,抓了個空,拳頭卻抵在粉紅色的小號連衣裙上,而連衣裙的主人站在門口,僵立不動。
祂也沒必要再動。
「喔?赤葦?」門邊傳來一道聲音,語氣是八分關懷兩分揶揄,「也太狼狽了吧你,還好嗎?」
走廊昏暗的燈照在那頗具標誌性的雞冠頭造型上,堵在房門口,兩人一前一後包夾了女孩的逃跑路線。
黑尾鐵朗咧嘴露出個燦爛的笑,「還好我沒走,」他看著從地上爬起來的赤葦,伸出手掌,「合作成功!」
赤葦緊繃的身體在這一刻放鬆些許,他也笑了,自從進了體育館第一次真心實意地笑出聲來,「是!」
兩片手掌相觸,一聲擊掌清脆在房門口響起。
——「鬼方,一人淘汰。」
……
當遊戲場的喇叭這樣播報著時,孤爪研磨正頂著濕透的頭髮衣服和木兔光太郎在五樓穿行,木兔聽見聲音後樂道:「做得好!我們可不能輸啊!」
寒冷的天氣被冰水淋得發顫,還要到處奔跑,研磨原本難看的面色也在聽見廣播時緩和下來。深呼吸一口,告訴自己不要生氣。
就算中了小鬼的陰招也要保持冷靜。
雖然早就知道這不會是一般的捉迷藏,但不得不說小鬼們真的頗具遊戲經驗,鑽漏洞鑽得爐火純青,到了他都自嘆弗如的地步。
試問,作為躲藏方,如何能保證不被抓到呢?
找個安全的地方躲好是其一,當然,在碰觸規則下,只要跑得夠快,被找到也沒關係,不被碰到就好。然而還有一種更高效的方法。
困住鬼,使其沒有抓人的餘力。
十分鐘前,孤爪研磨進廁所探查,剛開始還一切正常,他把男廁女廁都看了一遍,沒發現有什麼不對,正想要不要去支援其他人,卻聽見上方有聲音響動。
下一秒,他頭上被澆了一桶冰冷刺骨的水。
顧不得抹臉,他抬頭一看,就與那無數隻轉來轉去的眼睛對上,這裡的天花板高得過分,那傢伙竟然就在他正上方,手腳牢牢勾著天花板裂隙,維持著不掉下去,見他望來,還發出「噗噗噗」的笑聲。
孤爪研磨:「……」
這麼大隻鬼,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的?他剛剛是眼瞎嗎!
他咬牙,沒工夫自我檢討,第一個想法就是找手邊工具將祂打下來。然而小鬼動作也很快,手一揚,水桶就被祂扔下來,原本目的大概是想套住人類的頭,聽到風聲的少年矮身想躲卻還是被砸中了後腦,原本就因為淋了冷水而發暈的腦袋此時更疼了,就像生鏽般一時無法運轉,耳中嗡鳴和小鬼的嘲笑聲上演著雙重奏。
而就在他愣神的那一瞬間,他聽見門關上的聲音,還有「喀答」的落鎖聲。
孤爪研磨沉默。
他這是,抓鬼不成,反倒被困住了。
很荒謬,但他笑不出來,牙齒格格打著顫,手上輕揉一抽一抽發疼的腦袋。倒冷水,是為降低身體的狀態,鎖門更直接,試圖將人隔絕,讓他除了呼救找人外也毫無辦法,一下子就用去兩個人力。
——不得不說真有些小聰明。
來的是在遊戲區搜尋的木兔。
在聽到門外木兔問著「門怎麼鎖著」時,他不是很想說話,然而下一秒就聽到「欸,鎖孔被膠水黏死了?」
「果然只能踹開了!孤爪退後一點喔!」
「……好的。」
祂也準備得太周全了吧?膠水這種東西隨身攜帶絕對是早有預謀。
身上厚重的冬季外套吸了水已經不能穿了,他目光四處梭巡,卻沒找到任何類似毛巾的東西,只好用勉強擠乾的外套擦頭髮。
一下一下,他手上的勁道像是要把自己薅禿,在等待門開的有限時間內將身上打理了一番,衣褲的水分已經盡可能擰乾,至於鞋襪就沒辦法了。
連續幾次撞擊後,門「匡噹」開了,孤爪研磨終於能見到外面的燈光,伴隨著對方「天啊剛發生了什麼」的驚呼,他只想趕緊離開這裡。
回到現在。
披著木兔友情出借的外套,兩人快速走在走廊上,聽到己方首傳捷報的消息,金髮二傳終於感到了些許安慰,同時腦中念頭也轉了起來。
那小鬼離開廁所後,會去躲起來還是繼續搞其他的小手段?他推測是後者。
——這根本已經不叫捉迷藏了,或許該叫游擊戰,研磨深吸一口氣想道,『而敵人在暗處,我們反而難防備。』
等著吧,下一回合。
『謝謝你們提供的新思路。』孤爪研磨面無表情,『或許這才是遊戲真正的玩法。』
腳步漸緩,最後停止。
兩人在溜滑梯前停了下來,單槓上吊著一個影子。
眼睛小鬼單手拉著鐵條,歪頭衝他們呵呵笑,「出來的速度挺快耶!」
「……你這傢伙,連躲都不打算躲了嗎?」沉默了一下,木兔抬手指著祂,控訴道:「這樣哪是捉迷藏!」
小鬼眨眨眼,全身的眼睛也跟著眨動,「嗯?」
「淋孤爪一身水還用膠水黏死門鎖雖然很誇張,但也能算在戰術範圍,但為什麼啊!」木兔光太郎的眼神就像看著破壞遊戲精神的小朋友,痛心又無法理解,「捉迷藏這名字很明顯是要你們先躲,我們再找啊!」
孤爪研磨、眼睛小鬼:「……」
這個人在這種地方,為什麼會有這莫名的堅持?
而且搞錯重點了吧!一般人難道不是會比較關心被攻擊的同伴嗎?結果居然聚焦在祂沒躲起來?眼睛小鬼覺得很迷惑,並成功被帶歪,吐槽道:「這不是重點吧!」
「這很重要!」木兔據理力爭,「不躲起來的話當初又為什麼要選捉迷藏?直接玩鬼抓人就好了啊!」
眼睛小鬼:「……」祂竟然一時找不到話反駁。
本來這種方式的捉迷藏和鬼抓人就只有一線之隔,現在這條線已幾乎等於沒有。
『看不出來,木兔前輩其實是很重規則的人嗎?』研磨沉思,『但不躲起來也沒犯規啊。』
所以,其實是遊戲的儀式感嗎?因為是捉迷藏所以要先躲再捉,否則就變味了……總覺得如果是木兔前輩,會這樣想也不奇怪。然而就算是這樣……
研磨:「那就把這遊戲當成鬼抓人吧。」他冷不防抓起身後桌上的花瓶,毫不猶豫投擲出去,它帶著風聲呼嘯,小鬼反應不過來被砸中了腳,痛呼一聲,鬆手落到地上,而花瓶掉地滾了幾圈,清水與花束散在木地板上,一片狼藉。
驚見變故,木兔睜大了眼睛,「……哇喔。」
研磨丟下一句:「這也是戰術。」花瓶沒碎,他先是鬆了口氣,繼又嘖了一聲。迅速跑過去打算趁機觸碰淘汰對方。
廢話多說耗的是他們自己的時間,捉迷藏不捉迷藏了也沒有關係,反過來說,小鬼沒躲起來不是正好嗎?還省了找人的精力。孤爪研磨嘴角微勾,露出一絲森冷的笑。
……有點嚇人。木兔眨眨眼,撿起滾過來的花瓶放回桌上。一個跌倒在地的小孩不需要兩個人都過去,他是這樣想的。
然後下一秒他手一抖,花瓶又被丟了出去,在空中砸中了小鬼的手腕,一支原子筆應聲跌落。木兔瞪著小鬼衝了過去,「喂喂,拿筆戳人眼睛,你這小朋友也太狠了吧!」
「照你們說的,這也是戰術啦。」小鬼無辜道。
「就算是鬼抓人也不會有這種戰術!」
小鬼笑了一聲沒理他,攻擊被打斷後迅速滾了幾圈,遠超正常小孩的靈活程度令兩人咋舌,祂滾得滑溜快速,白色衛衣就像一捲大型的衛生紙筒,往球池高速前進。
木兔拔腿就追。
研磨嘴角抽搐,眼前此景荒謬到好笑,他差點被戳瞎的驚懼感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心頭蔓延開來的,可稱高漲的情緒。
「好啊,我們就來比比戰術。」怒氣積累到一個程度他反而冷靜下來——他一直都是那副面孔,眉眼甚至比平常柔和了一點,金色瞳孔亮得驚人,是好友黑尾鐵朗見到了會直呼恐怖的程度,他蹲下拾起地上的原子筆,用力一擲,那裡隨即傳來一聲慘叫。
「啊,我不是有意瞄準的,但誰讓你有這們多雙眼睛呢?」研磨毫無感情地棒讀道:「眼睛這部位是很脆弱的,全身長滿眼睛,何嘗不是全身弱點,你說對嗎?」
眼睛小鬼摀著手臂上的眼睛,痛得說不出話。
木兔拿著花瓶上前——兩人方才巡視一遍現場,居然只有這個能用來防身——萬一對方又甩出什麼攻擊手段來,也好即時反應。
他快速將手按上去。
嗨大家,對不起隔了這麼久才更……讓大家久等了,很高興大家對這篇的支持,每一條留言我都有認真看哦!
一樣有什麼感想或建議可以留言讓我知道,我會視情況修改
接下來大概會先把捉迷藏的第一回合寫完,再切及川宮侑那邊的視角,所以可能要過一段時間了哈哈!
本文最後由 海苔醬 於 2023-6-28 23:12 編輯
——「鬼方,兩人淘汰。」
——「小心!」
當木兔將手放到眼睛鬼的肩膀上時,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什麼?」木兔懵然轉頭,眼前一花,金髮二傳的臉卻快速遠離,同時他感到身上一緊,視野一下拉廣了許多。
他下意識地抓緊手邊的花瓶與白色布料,原本尖聲笑著想逃跑的眼睛鬼表情一頓,來不及反應就跟著一起被急速收縮的網子羅至空中。
……這是,漁網?
『花樣真多。』孤爪研磨瞇起眼睛,與空中遭此變故而呆住的木兔對視。
「這是陷阱!」木兔東拉拉西扯扯,恍然大悟道,他艱難轉頭對著和自己綁縛在一起的鬼怪,「所以你是誘餌囉?」
眼睛鬼語氣陰沉,但想到自己遭縛的同時也控制了一個人類,心情又好了起來,「是又怎樣?」
「不怎麼樣。」木兔說。他抬眼觀察著困住自己的空間,那是格子狀的大網,他和眼睛小孩擠在一起,因為保持拍對方肩膀的姿勢,此時對方背對著他,又因為要限制行動,那繩子勒得異常緊,幾乎陷進皮膚,讓人喘不過氣,同時那小鬼被卡進他的懷裡。
——或許這才是令人最不適的地方。
這裡的天花板非常高,他們就像被吊著的沙包晃來晃去,研磨粗估,自己就算是跳起來也夠不著,因此還是得找工具……或是從根源解決,例如剪斷首端的繩頭。
木兔前輩是怎麼踩進陷阱的?網子又是怎麼覆上來的?研磨微一思考,便把目光投向球池。
主要是那條隱在球池的繩子太過明顯,生怕人看不見似的。
這可能也是陷阱,他當然知道。
「木兔前輩,」孤爪研磨悠悠嘆了一口氣,「幫我個忙。」
「……什麼!」這聲音有點用力過頭了,研磨覺得有些不對,抬頭往上看。
木地板映出的黑影由左到右劃過,頭頂時不時閃動的白熾燈被空中飛過的身影遮擋,在他平淡的表情投落陰影。
細長的眼眸緩緩瞇起,孤爪研磨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沉默。
「嘿——咻!」木兔抓著緊扣的繩網,在空中帶著小孩模樣的鬼怪甩盪,原本只是小幅度的晃動,後來卻越盪越高,簡直就像在玩鞦韆。
……他該習慣了,對於什麼地方在大齡兒童眼中都是遊樂場這件事。
『不過,這倒也不是毫無意義。』研磨觀察著困住人的繩網,竟然在這樣的「掙扎」之後微微鬆動了。
「木兔前輩,搜祂的身!」他揚聲喊。
原本死死被禁錮的手腳現在多出了空隙活動,眼睛鬼當然也聽見了,祂全身密密麻麻的眼珠子一轉,還未有所行動,腦袋忽然一嗡,就被一瓶子敲暈了。
木兔舉起的銅製花瓶還沒放下,一臉無辜,彷彿幾秒前下狠手打人的傢伙不是他,「好哦!」
他捏著小鬼衣服,大手在對方兜裡翻找,「要找什麼?」
「剪刀。」研磨想了想,「或者美工刀。」
木兔睜大眼睛,「會有這些東西嗎?」
——會的。研磨想,只是不知道對方有沒有預料到現在的情況而提前將東西拿走罷了。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樣子,除了體型,還有學童用品充當的武器。繼膠水和原子筆後,有剪刀這種工具也不是件奇怪的事吧?
「……找到了!」上空傳來宏亮的笑聲,「孤爪真厲害,你怎麼知道會有?」
「猜的。」
研磨轉過頭,「既然找到了,就請趕快下來吧。」他望向球池,「那裡應該還有一個。」原本設了陷阱等著他們過去,祂本人應該也在那裡。
照他對小孩鬼的理解,祂們是做不出自動運轉的高級機關的。
「那我下來囉!」兀自思考的孤爪研磨抬頭,只見木兔手拿剪刀將「牢籠」剪出了一個洞,抓著破洞邊緣就要跳到地上來。
研磨:「——!!」
「你離地至少有三公尺,要直接跳?」
「對啊!」木兔眨眼,比了個拇指,「你看著好了!」說完他立刻朝下一躍,雙腳落地發出「碰」的一聲響,整層樓彷彿一起震了三震。
完美著陸——
『——才怪啊!』研磨扶住額頭,在看到還被卡在半空搖搖欲墜的眼睛小鬼,額角隱隱抽疼,「那小鬼,還沒將祂弄下來。」
「為什麼要帶下來啊?」
「控制住祂,免得等會祂醒來搗亂。」
木兔似懂非懂地點頭,「但怎麼控制?」
「當然是將祂剛做的事原樣奉還。」
木兔挑了挑眉,研磨看著他幾步助跑,接著一躍,單手抓住了垂吊的童軍繩,雙腿連著網子夾住小鬼,手拿著鈍鈍的兒童剪刀開剪,三兩下就帶著小鬼跳下地來,期間小鬼皺著眼皮幾次有醒來的跡象,卻被運動員強壯的大腿肌狠命夾得繼續昏迷,看得研磨不知該慶幸還是該為對方感到難過。
兩人落地後,他幾步上前,將小鬼身上還剩有的工具都搜刮完畢,他從袖子裡抽出幾枝筆,在口袋內翻出半瓶膠水,甚至在鞋子裡找到美工刀片,這大概是最不符合祂「小孩」身分的東西了,推測是最後的殺手鐧之類的手段。
「我們走吧。」研磨揚了揚手中的膠水,心情頗好地勾唇,「雖然廁所已經找過一輪了,還是該去看看乾不乾淨。」
乾不乾淨?知道對方指的是什麼,木兔默默拖著小鬼跟隨他走去。
……
時間剩下十分鐘。
赤葦已經和黑尾輪流將四間房間翻了整整兩遍,最後兩人將目光放到鎖著門的食堂前。
「門鎖著,這代表不在範圍內嗎?」
「規則可沒明說,」黑尾聳肩,「既然包含在五樓內,謹慎一點總是好的。」
赤葦點頭,四下確認了沒有適合的工具後,對著門猛然一踹。
黑尾:「……」
黑尾:「唔喔——」
他彷彿第一次認識這個人,用全新的目光將赤葦重新打量了一遍,然後在赤葦受不了想說點什麼的時候,快樂地加入暴力破解的行列。
然而兩人齊力,卻怎麼樣都踹不開。那簡直不像是一片木門,而是一塊厚重的鐵板,單憑肉體不但無法破壞,反作用力更讓兩人被迫停下。
「是破不了的門呢。」暴力破門大約有了五分鐘,黑尾微喘著停住動作。
「或者,是此時的我們不能進入的門。」赤葦沉吟了一番,這麼說道。
「兩者有什麼差別嗎?」
「有。」赤葦認真回道:「前者指門真的超乎常理的堅固,雖然難辦但總歸能想出辦法;後者卻與『法則』有關。」
「法則?」
「體育館裡的規則。」赤葦道:「就如被限制在這裡玩遊戲,我們無法違背,也受這影響,無法進入『食堂』。」
黑尾聞言想了一下,「那麼照情況看來,應該是後者了。」
赤葦沉默認同。在方才這樣猛烈的踹擊之下,那門就算不開也不該像那樣紋絲不動,比起堅固這個解釋,顯然體育館的「意識」不讓他們進去才是更令人信服的原因。
「可這樣更令人好奇裡面有什麼了啊……」
是啊,所謂「食堂」裡有的究竟是什麼呢?照遊樂區、休息室的配置判斷,食堂應該也是為了小孩所設,然而就鎖起來的現況而言,卻無法叫人相信那真的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吃飯地點。「不過,既然我們無法打開,代表對方也不可能躲進來。」
「只好略過這裡了。」
臨走前,黑尾還不死心地扭了扭門把,見真的打不開才作罷,兩人正要走開,就聽見前方大廳傳來的聲響。
「這是怎麼了?」黑尾扶額,為這層出不窮的變故感到頭疼,但腳步還是不由自主地朝大廳一轉,然而剛踏出一步,身旁卻又有細細碎碎的聲音發出,幽幽飄忽,竟然一時間發現不了源頭。
他聽見了,赤葦自然也聽見了,黑尾揚頭大廳喊道:「你們那裡怎麼了?」
對面不答,兩人等了半晌,卻又等到了一聲悶響,不由面面相覷。
「……」黑尾用一秒鐘下了決斷:「你去看看狀況,這邊我來就好。」
赤葦點頭,「好的。」他拋下一句「前輩自己小心」就趕緊往大廳方向跑去。
昏暗的長廊陳舊,布鞋踩在地板上好像能揚起大片粉塵,心理作用之下,赤葦偏頭咳了幾聲,腳下再一次提速,終於看到紅色溜滑梯與盡頭的昏黃燈光。
「木兔前輩、孤爪!」
空地上灑落一地狼藉,燈光下他看得分明,是被撞倒的休憩區小桌、破碎的繩結還有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原子筆。
……筆?赤葦困惑走上前,彎腰正準備撿起,眼前卻忽然罩上一大片陰影,他愕然停頓,耳邊傳來急急的腳步聲,還有熟悉的聲音大喊著「赤葦!!」
聲嘶力竭的程度,赤葦都忍不住抖了抖。
然而心下籠罩的不妙感覺下一秒就應驗了。後腦杓一陣鈍痛,他眼前一花,連罪魁禍首是誰都沒看見便失去了知覺。
高挑的身影緩緩軟倒,然後卡在一個奇怪的姿勢,露出他身後的嬌小女孩。
慢幾步趕到的研磨看見那女孩手指提著少年衣領將之拖行,不由瞇起眼睛。
「你,這,傢,伙。」
他聽見木兔光太郎冷下聲音,一字一頓地道。
自他有印象以來,這位梟谷主將一直都是以傻呼呼的樂天形象示人,這是孤爪研磨第一次見到對方這副面孔,光芒投在他臉上,卻映不出半分暖意,大大的金色眼瞳彷彿暗夜蟄伏的凶獸,直盯著眼前的鬼怪。
耳朵鬼身影微微一動,搖了搖手中的外套領子,「別輕舉妄動哦,你也不想他出事吧?」
木兔抿唇不說話。
「第一個被抓的鬼怪就是你吧?」研磨忽然出聲,「也難怪你能無視碰觸出局的規則,直接現身挾持了。」
「不過你既然出現在這裡,那代表剩下的其中一隻鬼一定也在——至少一隻。」金髮二傳微笑,「因為情況危急,不惜讓場外人員進行干擾,我說得對吧?」
「……孤爪?」木兔看著被遞到手邊的花瓶,困惑轉頭。
研磨沒理他,停了一下又收回手,巧妙地將花瓶藏於身後,緩緩走向耳朵鬼,對方微退了一步馬上反應過來,色厲內荏地道:「不准過來!」祂一手提著黑髮少年,另一手高高舉起一個約人臉大小的木雕娃娃,想來應該是敲暈赤葦的「凶器」,「你不管同伴的死活了嗎!」
「你能對他怎麼樣?」孤爪研磨淡淡道,步伐絲毫沒受影響,一下子就走到祂面前,「用娃娃把他砸死嗎?」
女孩臉中間的耳朵緊張得動了動,少年淡漠的嗓音好像憑空放大了無數倍,「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輕巧的腳步停下,祂的面前投落一片陰影,背對著光辨不清人類的表情。
「遍布全身的眼睛、鼻子、耳朵究竟代表什麼,」孤爪研磨輕聲道:「只是為了恐嚇對手而已嗎?」喃喃語氣聽上去好像正在認真思考,真情實感地疑惑著,聲線放得愈加低緩,必須更聚精會神才能聽清。
「還是……」
周圍安靜得落針可聞,鬼怪靈敏的聽覺捕捉到對面人類微頓的吐息,想接著問下去的時候,耳邊卻忽然爆出一聲炸響!
距離極近,又是在集中注意力聽取訊息的狀態,耳朵鬼不自覺湊得很近,被震得猝不及防,整隻鬼彈跳起來,反射性地後退,然而孤爪研磨沒有給祂這個機會,面無表情地將手中音量開至最大的遊戲機往前塞,抵在其中一隻耳朵上,用著像要把對方震聾的力道。
「還是,該項感覺會特別敏銳呢?」他慢悠悠補完後半句話。
然而耳朵鬼現在聽不見。
「啊啊啊啊——」祂尖叫出聲,手中的木雕娃娃應聲而落,淹沒在絢麗嘈雜的遊戲音效中。祂耳朵劇痛,小小的身軀縮成一團顫抖,伸手欲扯開面前的遊戲機,研磨從善如流地拿開,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隻手藏在背後的金屬花瓶,往對方後腦狠狠一砸。
「……你、」小鬼搖搖晃晃後退了幾步,彷彿才辨清人類手上拿的「凶器」,不可置信又不甘心,「不是剛剛……」然而祂沒有機會再說更多,頭上再度傳來撞擊的痛楚,本就模糊的意識直接就沉入了黑暗。
研磨把補刀的手收回,餘光看到失去支撐的赤葦滑落的身影,急忙伸手去撈,有人快了他一步。木兔撲上去接住了隊上的二傳後輩,大大鬆了一口氣,他轉頭看向把遊戲機收進兜裡的少年,眼睛閃閃發亮,「孤爪!」他大聲喊道。
目光中對方露出不堪重負的神情,研磨抬手摀住耳朵輕揉,平時面無表情的臉此時情緒很豐富,「你先別說話……」
「真可靠啊!」木兔繼續說,雙手比出拇指,看上去很想給對方一個勝利的擊拳加擁抱,被對方眼神和動作勸退只好作罷。他轉而低頭查看黑髮隊友的情況,「赤葦赤葦!」他從拍打肩膀逐漸變成大力搖晃,「赤葦快點醒來!」
研磨好不容易平復了耳鳴,走過來邊看邊想著如果是自己被這樣搖晃可能會更想一睡不起,就看見暈倒的人眼睫微動,睜開了眼睛。
「……」好吧,不愧是赤葦。
他只探頭關心了一句,「沒事吧?」得到對方的搖頭回應後復折回去,將掉落在地的娃娃收繳,繼續方才未完成的鬼怪搜身工作。他同樣在祂吊帶裙口袋中翻出膠帶、圓規等用具,甚至還有一本手掌大小的硬皮書,用來當遠程武器正好。
赤葦在迷濛中甩了甩頭,用兩秒理清現在的狀況,還沒來得及陷入成為隊友累贅的自我反省就見研磨仰頭望著垂吊在天花板上的繩子,不由問道:「孤爪在看什麼?」
「沒事。」研磨回道,撕開膠帶快速將陷入昏迷的女孩手腳都纏繞住,確保祂不能再作怪後丟至角落,拍拍手像是要去除什麼沾染於身的髒東西,爾後抬頭望向牆上的電子鐘,抿起唇。
只剩不到五分鐘。
其餘兩人也看見了剩餘的時間數,像是想到什麼,齊齊往球池的方向看。
「只能說,那傢伙拖延時間的戰術確實起了作用。」赤葦揉著腦袋站起來,「抱歉。」
「道歉做什麼?」「赤葦說什麼啦!」兩道聲音同時響起,研磨挑起眉頭,與木兔對視一眼。木兔立刻說道:「是對方太狡猾了,根本不是你的錯!」他像個孩子似的義憤填膺。研磨看見赤葦怔愣的表情有點想笑,但還是壓平嘴角,「時間要不夠了,我們確定還要在這說這些?」
「……當然不,」赤葦回道,現在確實不是反省的時候,他轉向球池方向,「那裡也有一個。」那甚至已經不是問句,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見球堆角落露出的線頭。
「對,雖然看起來像個陷阱。」研磨掂了掂手中沉重的木雕,衡量了下自己的力氣與精準度後覺得不夠保險,交給旁邊的木兔。
木兔拋了拋手裡的東西,在旁人眼中頗具分量的木製品在他手上就像輕飄飄的棉花布偶,他張口欲言,卻看見兩位二傳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不明所以只好開始用氣聲說話:「往哪裡扔啊?」
「線頭周圍都可以。」研磨想了想,補充道:「暴力一點,我們講求效果。」
推測沒錯的話,鬼會在線頭附近,貿然進入不是明智之舉,他們要做的就是稍作測試,並把對方躲藏處炸出來。
木兔比了個OK手勢,長臂往後蓄力,眼睛瞇起瞄準了目標,下一秒猛力將手中的娃娃砸了下去。
砰隆隆——
硬度頗高的木娃娃撞上眾多塑膠球,生生將球池砸出一個坑,五顏六色晃在面前令人眼花撩亂,但眼尖的少年們還是捕捉到那一閃而過的黑色,「那裡!」木兔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了下去。
赤葦研磨對視一眼,前者果斷道:「我下去!」研磨抓著冰冷潮濕的領口,點頭同意。
金髮二傳在球池邊,能看見小鬼動向,祂的身型嬌小,混在塑膠球裡不冒頭也能穿行自如,帶動周圍球體形成彩色的波濤滾動,木兔赤葦下場後,研磨便負責指明方向,當個指揮包抄的軍師。小鬼大概是最為冷靜的空白臉,畢竟剩下的那個鼻子鬼看上去橫衝直撞,可沒那麼靈巧,並且這麼久沒說話很沉得住氣,耐心也好過頭了……『等等。』研磨忽然蹙起眉,大魚抓小魚的環節進行得正激烈,然而半分鐘過去,他卻忽然感覺有些不對。
小鬼移動的軌跡還停留在腦海裡,左鑽右拐,端的是遊刃有餘,而且,怎麼像是祂在引其他兩人繞圈子?
思緒如潮水湧於腦中,驀地有種可能閃過腦海。
網繩、圈套、陷阱。
「……」研磨的表情變了,「你們先停下!」
「啊?」百忙中木兔聽見了這聲叫停,還沒來得及反應卻就有了變故。腳踝處一緊,一道力量跩住他將他往旁拖。
「木兔前輩?!」赤葦瞪大眼睛,衝過去想拉住對方卻感覺到腳下也有些不對勁,耳邊傳來孤爪提氣大聲道:「赤葦先上來!」同時一本厚厚的硬皮書朝小鬼方向扔去。
赤葦先是快速朝外跳開,看見被書恰恰砸中腦袋的鬼怪行動遲緩了一秒,身體不由自主地就動了起來,往小鬼的方向撲去。空白臉鬼靈巧地翻滾一圈,握緊手中的線圈用力一扯,最先被套住的一號獵物就被倒吊著懸掛起來。
「唔!」視野一陣歪斜,強烈的失重感纏繞衝擊腦袋,木兔眨眨眼睛,與岸邊顛倒成像的金髮少年對上了眼神。
孤爪研磨抬手摀住額頭。
……怎麼又來,怎麼還是你。
一擊不中後赤葦只好離開球池,而看見懸在空中的自家前輩時,他不禁沉默。原因無他,只是木兔確實挺高的。
球池室是供小孩玩樂的場所,整體空間狹小,天花板也很低。在這樣的地方,方才兩人站直身體都顯得壅塞,而木兔以185公分的身長被頭下腳上地懸吊,球池平面甚至就在距臉幾公分的地方,只要伸手就能抓到球。
這樣的禁錮方式,委實滑稽極了。
他能想到的木兔也想到了,說時遲那時快,他抓起手邊的塑膠球就往小鬼砸,而小鬼倉皇躲避。
一場單方面的球池戰爭開始了。
明明只有木兔一個人在扔,卻愣是扔出了世界大戰的氣勢,一顆顆球就像噴射而出的子彈,小鬼幾乎被逼得無暇反擊,只能貼著牆角躲避,而木兔本人更努力地調動肌群,帶動身體以被縛住的雙腳為中心搖晃的同時撥動池中的球,造成一波波彩色的「海嘯」。
「球池大戰!雖然和期待的不一樣但還是挺有趣的啦哈哈哈!」
岸上的赤葦研磨:「……」
孤爪研磨看得嘴角不斷抽動,他沒想過……他真的沒想過一個已經落入陷阱的人能做到這種地步,這該說厲害還是荒謬?
荒謬就算了,這些奇怪的操作卻又能在某方面奇異地切合解方。他盯著球池底部因為部分塑膠球被清空而露出的線圈,「赤葦。」
「啊,我知道。」話音未落,人已經先衝了出去。
搭檔配合產生的默契感應下,赤葦在小心避過陷阱的同時也避過了如機關槍般急驟的「子彈」,滿世界追著小鬼跑。
出口有人堵著不能走,小鬼只能一邊躲避攻擊一邊跑,忙亂之下根本沒有機會啟動陷阱,何況追著祂跑的人類壓根沒有踩上去過。兵荒馬亂之中,更令祂血壓上升的是聽見岸上的傢伙那句涼涼的「陷阱分布大概在球池四個邊上和中心點的位置喔赤葦」。
「……」媽的。
祂百忙中瞪向岸上那人,收到對方面無表情的回視。
孤爪研磨覺得差不多大勢底定了,只要時間內結束這場混戰,就算是得到這分了。
只要在時間內——
——嗶嗶嗶、嗶嗶嗶。
他的眼神定住了,面前的追逐戰也因為忽然響起的計時器而停頓。
——嗶嗶嗶、嗶嗶嗶。
「哈哈、哈哈哈……」終於能停下來的小鬼一改沉默的表象,喘笑出聲。
三十分鐘到了。
……
——嗶嗶嗶、嗶嗶嗶。
另一端的走廊上,黑尾拿著手機,靜靜站在四個房門前。顯然也聽見了代表結束回合的響聲,少年的神情微微扭曲,拳頭忍不住敲在身旁牆上,震落一地粉塵,「啊啊——可惡!」
前方出現了熟悉的窸窸窣窣聲,一顆小小的、長滿鼻子的腦袋從離他最近的房間頂端探出來,接著整個身體落地,沉沉的重量讓地板都震了兩下,「哈!果然是人類,真垃圾——」祂踏步朝大廳走去,一點注意都沒給走廊上的人類。
黑尾默默擋住了祂的路。
「幹嘛。」小鬼聳了下鼻子,「這回合已經結束了,你攔住我也沒用啦!」
「哦?」人類的表情背著光辨不分明,可聲音卻褪去了原先的悔恨懊惱,轉而帶著調侃語氣。黑尾彎起眼睛,抬手用力拍向面前小鬼的肩膀,手勁極大,像要拍碎那塊骨頭以洩尋找費時之恨似的。
「沒想到這方法真能吊得到鬼耶!」黑尾笑道。
「……什麼?」鼻子鬼一愣,怔怔看著面前的人類揚起手中的機體,食指一滑,手機內建的喇叭於是盡職地播放出「嗶嗶」聲,與方才的提示聲不能說毫無關係,只能說一模一樣。
「……」祂腦中颳起風暴,浮現出一個可說是恐怖的猜想。
「賓果!」黑尾讚賞地說,臉上的笑容無比燦爛。
「是誰說遊戲已經結束了?」
——「鬼方,三人淘汰。」
滿意地聽見廣播,黑尾提起已經萎靡的小鬼往大廳光亮處走去。赤葦走了這麼久沒回來,代表大廳裡還有一隻鬼,算起來正好四隻集齊了。
不知道那邊的情況怎麼樣呢?
抱著對隊友的信心,他的步伐不快不慢,長腿一跨就要踏進遊戲區,耳中卻突然炸開一聲大喊,是木兔那傢伙的聲音:「鬼方又淘汰了?」
「對啊。」他下意識回道。
「??」他看見他金髮的幼馴染坐在球池邊緣,聞言迅速回頭,細長的眸中是毫不掩飾的驚愕。
「赤葦你抓到祂了?」還吊在天上的木兔問。
「沒有……」赤葦答到一半猛然反應過來,「遊戲還沒結束!」他猛地撲向還愣著沒反應過來的空白臉鬼,而鬼怪嬌小的身型被籠罩在陰影下,無處可避。
「快快快快快!」場內加油的木兔緊緊盯著戰場,二傳的指尖即將碰上小鬼的衣服,距離只差一點……
——嗶嗶嗶、嗶嗶嗶。
赤葦將小鬼撞倒在牆上,小孩的飛機頭都被突如其來的撞擊壓毀了一半。
——嗶嗶嗶、嗶嗶嗶。
「……」
場面一片寂靜,就像是庭上等待判決的犯人,空氣終只餘下定時器的到時提示音,寂寞地持續響著。
幾秒後,他們等待著的廣播聲音果然響起。
——「遊戲「捉迷藏」第一回合結束,鬼方總淘汰人數,三人。」
——「鬼方總淘汰人數,三人。」
「啊啊啊啊!」木兔掏出口袋中的兒童剪刀,千磨萬磨才將繩索磨斷,跳了下來,一臉萎靡,「就差那麼一點點!」
「是啊。」研磨跳下球池,淌過眾多塑膠球將牆邊自閉的梟谷二傳拉了回來,他看了自家隊長一眼,幾秒的時間已經夠他理清事情的前因後果,黑尾搔著臉頰尷尬地微笑。
「嘛,我們要這樣想,三個也挺好的。」
「已經很不錯了呀!」
大家聖誕節快樂!我來送更新ㄌ 捉迷藏第一回合結束,下一章會切雙胞胎小隊的視角,是不是覺得好久不見(……
總覺得半年更新快變成常態了,因為學期真的好忙,這次算是趁剛放假來摸一章,但接下來的寒假我可能也要念書所以......嗚嗚嗚我會努力追籃球的進度的!感謝大家還沒放棄這篇🥺剛看了穗理最新更新的那一串感言,發現我想說的跟她差不多,總之就是謝謝大家支持我們這麼久,儘管我們更新頻率真的超級低(指我
最後一樣就是歡迎留言,然後讓我們一起祝穗理妹妹學測就上(喔耶!
本文最後由 海苔醬 於 2024-1-22 16:07 編輯
五樓的綜合測驗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卻有人仍游離在此之外。
三樓,洗手間旁。
光線照得四人臉上一片死白,猶如走廊上的四抹幽魂。
「空間變動……」臉色最白的幽魂一號眸光劇顫,然而表情比起一開始已經平靜了太多,女孩輕聲低喃著,手指在地上無意識劃動,「……太不可思議了,這真的可能嗎?」
但仔細想想,都有提著油燈的白衣女鬼了,又有什麼不可能的呢?
「兩位前輩和木兔前輩他們恐怕不是單純的走散,而是你們被『轉移』到了三樓,而赤葦前輩之所以被關進茶水間並消失是也遭到了轉移,」理清思緒後,谷地仁花語速愈來愈快,整件事情的邏輯已經很明晰,「這個地方或許有意讓我們落單,因此在赤葦前輩後,我和月島同學也被分開,月島同學被移動至其他地方,我卻還在一至二樓的樓梯,因此被日向同學救了之後便和聽到聲音的二位在這層樓會合。」
雖然還是感到害怕,但恐懼這種情緒是會麻木的,到達頂峰後反而讓她冷靜下來,接著數十分鐘前,月島和赤葦淡定分析鬼打牆迷宮的出路的畫面忽然浮現在眼前,她還記得當初彷彿迎頭被澆了一桶冷水的清醒感,淡定好像能傳染,至少現在懷抱著那份清醒,她能將大腦抽離名為恐慌的漩渦,盡量冷靜地看待現況。
儘管如此,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別的,她的心臟緊縮、跳得急促,雙手仍抖得像帕金森氏症患者。
『谷地仁花,冷靜——』她對自己道,『至少情況比猜測的好很多了!』日向沒事,他們也成功與兩位外校前輩會合,消失的月島和赤葦前輩也並不是如自己原先所想的遭遇不測,而是好好地被轉移至體育館的某處,說不定也能遇見分散的其他人。
所以緊張是沒有用的!好好分析現況,別拖後腿,就是她現在能做的事。
「轉移嗎……」宮治眨了眨眼睛,「這確實能解釋目前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空間扭曲論,我們這是從恐怖片場穿越到科幻片了嗎。」宮侑死魚眼靠在牆上。
「真要說的話應該是片場融合吧。」宮治說,神情看起來也有些萎靡,「我不認為那些東西不會再出現。」指的自然是憑空而來的冷風聲音與白衣女鬼。
「不過,谷地你剛說,體育館有意讓我們落單……那我跟影山不會也是這樣被分開的吧?」日向狀似思考。
「不,照你們兩個那樣的情況,分開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是這樣嗎。」
「不管怎麼說,我們要小心別被分開,」宮侑道:「在這種地方落單很要命的啊。」
三人皆表同意。
叮叮——
少年的口袋一震,同時他聽見陸續幾聲震動也在周圍伙伴身上響起。
手機訊息?有人傳訊息來?
……可之前他們明明試過很多次,電話和簡訊都沒辦法通。
意識到這件事實,宮侑遲疑了一秒,但也只是一秒,他拿起手機的同時,其他人也點開了訊息欄。
『親和力與反應力測驗:
你遇見了因迷路而徬徨的孩子,讓小孩子掉金豆豆可不是帥氣的大人所為,因此請盡最大的努力哄好他吧!
p.s. 沒有完成的話,會死喔❤️』
……
「……哈?」
千言萬語只匯集成了一個直擊靈魂的、代表問號的單音。
槽點太多,反而無槽可吐。
宮侑轉過頭,對上同胞兄弟同樣困惑的眼神。
「沒完成的話,會死……」唯一的女孩子已經晃得要倒地了。
宮治大驚:「喂!振作一點!」
「上面還有一則訊息!」手指上滑的日向喊出聲。
『你想成為一個優秀的運動員嗎?想要在眾人之中順利脫穎而出嗎?在此之前,你需要完成一個小考驗~~』
「……」
不管怎麼說,比起剛才那封沒頭沒尾的什麼測驗訊息,這才更像個正常的開場白。
然而——
「什麼鬼啊?!」
這句話簡直道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把人困在這裡還逼人參加測驗,不管是誰這也太喪心病狂了吧??且不說這裡哪來的小孩,哄小孩到底跟優秀的運動員有什麼關係???親和力測驗又是什麼鬼東西啊?!!!」沉默之後,忍了再忍,宮侑還是忍不住將心中的話痛斥出口,同時在心中想念起阿蘭,要不是他不在也不會是自己擔當吐槽大任。
……算了,這種情況他還是別來比較好吧。
…………所以為什麼會是他和治來啊!宮侑抱頭崩潰。
為什麼他們要來東京!!
「……訊息上寫,我們遇到了小孩,」一旁的宮治勉強冷靜下來——沒辦法,其他幾人都是一副隨時要暈倒的樣子,「那小孩在哪裡?」
「在這裡出現的應該不會是真正的小孩吧……」日向雙眼無神,已經呈吐魂狀態。
「就算不是,也還是要完成。」宮治看了一眼手機,「畢竟已經把不完成的後果寫出來了。」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谷地仁花抱緊膝蓋,聲音輕得快要聽不見,「『小孩』……會自己來找我們嗎?」
「……」
走廊上一時寂靜無聲。
「小孩自己找來」這個推論沒問題,但聽起來就是有點微妙,並帶有些微恐怖,他們就像被困在蛛網中心的獵物,無法動彈,只能被迫等待未知的下一步舉動。
宮侑微微張口,正要說話,走廊另一頭卻忽然傳來了腳步聲,輕輕地,猶疑地,踩在木地板上,在萬物俱寂的時刻顯得如此明顯。
四個人緊緊閉上嘴。
走廊盡頭是漆黑一片,此刻唯一的照明是身側廁所的白熾燈光,卻還無法達到那麼遠的距離。然而騰地一下,走廊上方的燈突然亮起,矮小的身影就這麼出現在人們眼廉之中。
宛如舞台上聚光束於一身的演者、忽然閃現的鬼魂。
細瘦的胳膊,垂下的頭髮,小孩子抓緊衣襬,在冬夜裡冷得瑟瑟發抖。他抬頭望向亮光處的少男少女,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好不可憐。
「哥哥姐姐……」小男孩嘴巴一扁,眼睛甫看到人就漫上一層水霧,「嗚……」
「!」日向首先反應過來,飛奔過去,「等等小弟弟不要哭啊!!」
小孩看上去倒沒什麼奇怪的地方,不僅如此還十分瘦小可憐,無論如何都比想像中青面獠牙的小鬼好太多了。仁花顫抖著呼出一口氣,控制著雙腳也快步走上前,「這麼晚了,小弟弟還在這裡,是迷路了嗎?」少女彎起眼睛,蹲下柔聲問道。
不出意料地得到肯定答覆。
……接下來呢?
沒有手足,也沒有照顧小孩的經驗,在開場過後仁花就有些茫然,而想當然宮兄弟也不會有類似經驗,他們只能將希望放在有個妹妹、同時也是社交達人的日向。
所幸日向沒有辜負期望,幾句笑言就令小男孩收起眼淚,專注看著少年手上變出的花樣。
「翔陽還真有一套啊。」宮侑站在她身邊,感嘆出聲。
「是的!」仁花深有同感。
「照這樣看來,這任務應該也要完成了?」宮治推測。所謂「哄好」是等於不哭,還是有另外判斷標準呢?訊息也沒講清楚,萬一等下小孩有什麼變故,或是——『應該不會吧?』宮治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我們不會得一直帶著他直到出去吧?如果是的話這測驗也太可怕了!』
——先還是不要自己嚇自己。
……
「那麼小翔太是和誰一起過來的呢?」日向邊和小男孩講話,一邊卻投來求救的目光,意思在場所有的人都懂——測驗到底結束了沒?
「已經交換名字了啊。」面對少年的目光,宮治回以欽佩的眼神。
仁花趕緊拿出手機查看,訊息欄仍然沒有新通知,沮喪地搖頭。
「是和媽媽一起來的……」小翔太抬起頭,兩隻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巴眨巴,男孩的樣貌好像還不到五歲,身高只到仁花的腰際,抬眼祈求的樣子怎麼看怎麼讓人心疼,「哥哥姐姐有看到媽媽嗎?」
……來了!他就知道不會這麼簡單!
宮治宮侑對視一眼,後者沉聲道:「沒有。」
「侑前輩,對小孩子要溫柔一點啊。」日向緊張地望來一眼,抬手撫撫小朋友的背,在後者看不到的角度誇張地做出口型:『親和力!』
「嘖。」宮侑轉向那小男孩,果然看見祂扁起嘴巴,眼眶已經蓄起大滴淚珠,「……喂喂喂!」
「不要哭,求你。」他擺出自認為最溫柔的表情、最緩和的聲音,甚至彎起一抹笑,很好看,但總令人覺得無端冒出一股黑氣,「是個男人就不准哭!」
……已經完全放棄懷柔,改用威脅了啊。
可能真的被嚇到了,也可能是沒見過言語及動作衝突如此之強的表演,小翔太還真的愣了,眼淚停在眼眶懸而不落,好像下一秒就會掉下來。
不知道如果真的讓這傢伙哭出來會發生什麼,但不管如何,宮侑決定把它扼殺在搖籃,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上前幾步,伸手卡住男孩的下頷往上抬,繼續用那副能滴出水的溫柔語調說道:「把眼淚憋回去才是好孩子,嗯?」最後那聲鼻音低柔上揚,他本就有一把磁性的好聲音,這樣的誘哄之下,如果是宮侑粉絲團裡的任何一個女孩肯定會馬上淪陷,然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個鬼小孩,旁觀的是他兄弟,宮治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卻沒有阻止,繼續抱臂作壁上觀。
「……」小翔太別無選擇,藉著仰頭的角度只能物理性憋回眼淚。
——這樣也算是哄好孩子了對吧?
「小翔太剛說是跟媽媽一起來的……」日向抵住唇思考,忽然眼睛一亮,「小翔太想找到媽媽嗎?」
聞言宮治頓時睜大了眼——不要隨便就開啟支線任務啊喂!他們是要怎麼幫人家找啊??
然而他沒來得及阻止,就聽見一聲響亮的「想」。宮治:「……」這也太迫不及待了吧?
但換個方向想,到現在任務還不見完成,或許這才應該是完成任務的正確走向。
「要找到你媽媽的話……有什麼外貌特徵嗎?」小孩的身分是鬼怪,那媽媽的身分也不會是正常的吧?所以這才是任務真正險惡的地方嗎……
宮治凝神思索著,眼神與蹲在地上的仁花相觸,後者眨了眨眼睛,緊張地率先移開目光。說來這烏野的經理自從一見到他們就拘謹得過分,要不是知道對方的性格就是如此,還真要讓人誤會他們兄弟倆是什麼妖魔鬼怪。正這麼想著,視野中的少女表情忽然僵住,感到奇怪的同時,他聽見小孩子稚嫩的嗓音回答道:
「翔太的媽媽穿著白衣服,頭髮很長很長!」
「提著一盞裝著火的燈籠!靠近的話,很溫暖哦!」
宮治:「……」
這描述聽起來怎麼如此耳熟?
半小時前樓梯間的災難場面閃現在腦海,脖子彷彿生鏽了般,一頓一頓地轉過頭,這一簡單的動作他做得如此吃力,掛著木然的表情,雙胞胎兄弟的眼神和他一樣茫然。
「你、」「你媽媽——」
宮侑停下話端,望向開口的少女,對方的臉色白出了新的色階,幾乎能媲美她身旁的可憐牆灰。「請問令慈她,」仁花小心翼翼地問出口,語氣極輕,甚至用上更高級的敬稱,「視力狀況如何?」
這問題貌似突兀,但在場的其他幾人都屏住氣息等待著回答,四周靜得落針可聞,然後他們聽見小孩子說:「我媽媽她,」祂也頓了頓,再開口,連語聲都上揚,「沒有眼睛喔!」
「……」
沒有眼睛,白色衣裙,提著油燈,各方面都能完美對上。仁花眼前一黑,她遇見「媽媽」的時間可真早。
或者說,過於早了。
寂靜是今晚的走廊。原本就已經夠安靜了,男孩的回答落下後,更是如同將整條走廊的空氣都抽去,不僅是氛圍死寂得叫人發瘋,他們本人也快窒息了。
果然是壞掉了吧,這個世界?宮侑嘴角還殘存著笑,心裡卻不由冒出這種念頭:若不是如此,他們怎麼會落到這種尷尬境地?
白衣屍體倒臥樓梯間的慘烈場景仍歷歷在目,那小孩口中的「媽媽」已經被弄成那副鬼樣子,要是被知道了,小孩不崩潰才有鬼吧?
在這樣的條件下,要哄好男孩讓祂不哭出來簡直是天方夜譚。
他們究竟是造了什麼孽!!
心念流轉間,宮侑僵著笑臉與宮治對視一眼,剎那間已經明白對方想法,他們想的是同一件事:如果現在把鬼小孩打暈,不讓祂知道這慘烈的事實,算不算任務成功?
這非常合理,不知道鬼媽媽的狀態,鬼小孩就不會哭;鬼小孩不哭,測試就不算失敗。任務並沒有限時,因此無限期地拖下去,沒失敗四捨五入也等於成功!在腦中完成等式換算,宮侑覺得自己真是機智,任務沒說不能以外力拖延,要怪就怪它自己沒做好遊戲說明。
他聽見鬼小孩以期盼的語氣問道:「怎麼樣?哥哥姐姐看見我媽媽了嗎?」
「……沒有呢。」
出乎意料,回答的是從開始就一直很害怕的谷地仁花。金髮少女將手背在身後,儘管抖得厲害,但拳頭緊握,指甲深深刺進肉裡,痛覺給予人清醒,她逼自己露出了個溫和的笑,「這體育館太大了,我們還沒遇到其他人。」
「啊……」小翔太拉長聲音,失望的神情溢於言表。
「但你媽媽一定也很擔心翔太,急著找到你,貿然亂跑的話很容易錯過,」她柔聲補充道:「所以哥哥姐姐陪小翔太一起在這裡等媽媽吧!」
眼角餘光瞄到日向似乎怔了一下,然後驚喜地比出了大拇指。拖延戰術用在這時剛剛好,緩兵之餘也留了時間讓他們思考下一步究竟該怎麼走。
畢竟他們都知道所謂的媽媽肯定是不會找來的。
這方法比直接打暈對方要穩妥多了,宮侑宮治於是也坐下,在心中默默對這畏畏縮縮的女孩稍微改觀。
「可是,」在場的四個人滿意了,唯一的鬼怪卻好似不滿這安排,「媽媽眼睛看不見,很難找到這裡呀!」祂癟著嘴,眼底淚花又隱約浮現,「我好想媽媽……」
四人又一起沉默了。
眼睛看不見,這可真是個好理由。仁花忽然想起自己遇見鬼媽媽時對方好像在找什麼東西的樣子,現在看來,不會就是在找孩子吧?
「……」突然就愧疚起來了。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找媽媽吧!」打破靜默的是一道朝氣的聲音,所有目光霎時集中在一個人身上,橘髮少年看向小男孩,神情溫和。
「日向?」仁花困惑道。
「沒有問題的!」日向笑道:「小翔太都這麼說了,我們也不好拒絕嘛!」
「話是這麼說……」但萬一走出去直接讓對方看到樓梯間怎麼辦?
這裡的空間是會變動的,在不知道規律的情況下連通到哪裡都是靠運氣,這不是繞路走就能解決的事。
而剛好,他們今天的運氣差得透頂,誰知道一邁出這走廊會發生什麼慘案?
宮治微微蹙眉,但轉念一想,體育館樓層和走廊不少,就算空間真的一直在變,這麼倒楣的事發生的機率照理來說應該非常低;況且如日向所說,小孩都這麼開口了,其眼淚還要掉不掉,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帶著祂走出去,這何嘗不是一場豪賭?
宮治挑了挑眉,和宮侑同時站起身來。
——而他們對此剛好也不陌生。
見有三個人都同意了,仁花沒辦法也只好跟著站起來。她看見日向翔陽牽著男孩率先往前走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一種感覺。
感覺……有什麼東西不太對勁。
從逃離樓梯間後就有的陰冷感在心中徘徊不去,『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搖搖頭甩開胡思亂想,仁花趕緊跟了上去。
……
問:四個人在同一天走在同條路上,均被同一顆石頭絆倒兩次的機率有多低?
答:零吧。但在這該死的體育館裡就不一樣了,他們倒楣的機率是百分之百,早該意識到這點的。
……不,就算意識到了,他們又能怎樣呢?
宮侑內心抓狂,既然用了同條路的比喻,就不要套這個空間拼接的設定啊混蛋!一條路走到黑不回頭不是很好嗎?啊?
為什麼他們這麼快就回到這裡了啊?!
——他們的運氣真的差得透頂。
剛轉出廊道幾秒,面前是熟悉的、染滿灰燼的案發現場樓梯間,五道身影僵立於此。眼球轉動,宮侑將視線投向身側的矮小身影,第一反應是趕緊遮住對方眼睛,但是徒勞,已經發生的事情,再怎麼彌補都毫無用處。
就像碎裂的鏡子恢復不了原狀,輸掉的比賽無法重來,已經倒映在瞳孔中的畫面也無法抹除。
「……」乾脆放棄地讓開身子,宮侑安詳地閉上眼。
再重複一次,他們今天的運氣簡直背到了極點。
矮小的背影微微顫抖,祂的視野開闊起來,因為此時宮治默默退到男孩身後,面無表情,看樣子已經準備往祂後腦來上一下避免隨之到來的任務失敗;仁花同樣失去了所有表情,趴伏在斷裂的樓梯上的白衣身影是如此刺目,她立刻扭開視線,望向小男孩的同時突然發現自己居然與對方一樣,也抖得厲害。
這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少女往後踉蹌幾步,離事故現場遠遠的,腦中卻已經構思起自己的第一百零一種死法——經過晚上數小時的摧殘,她竟然也能隨意地思考起這些,人類的潛力還真是可怕……可她並不想要這種潛力啊!!
倉皇的目光轉投向橘髮少年,仁花想讓他離「小翔太」遠一點,然而空間裡猝然響起的哭叫阻止了一切。
宮治的黑手沒來得及下。
金髮少女的神情經歷了兩秒呆滯,隨後變為無以名狀的恐懼。時間在那剎那彷彿放慢,變故以慢動作在那雙暖黃色的瞳眸中反覆重播——
兩位宮前輩在那瞬間彷彿感應到了什麼,齊齊一怔,宮侑甚至搶跑了一步,「治!!」他喊出聲,宮治在握起的拳頭和小翔太之間來回猶豫,最後小聲嘖了一聲放棄偷襲,跟隨直覺和兄長的呼聲後撤,同時大吼:「快跑!」
隨後響起的是尖銳的童聲哭喊:「媽媽——!!」
幾乎能掀翻天花板的聲波劇烈震盪,仁花感覺到手腕一緊,是如旋風般衝來的日向,扯著她轉身奔逃,「別再愣啦谷地!!」
這情節似曾相識,半小時前在樓梯間遇見日向,他也是這麼拉著走不動的她逃出生天。
地點沒變,危機仍然迫在眉睫,然而不同於當初的慶幸欣喜,谷地仁花神色不明,低頭望向緊抓她的這隻手。
這隻手,在方才看到樓梯屍體時,正搭在小翔太背上,然後在哭喊響起的前一秒下滑到腰際。
她希望是自己看錯了,但細心與觀察力是她的強項,她很確定自己看見了——
看見日向狠狠捏上小孩的腰。
接著在尖嘯響起的下一秒,那人轉過身,依舊帶著害怕的神情,面上是不似人色的慘白,抓著她同時跑得飛快,就如同她真正熟悉的那位朋友。
然而——小孩子腰上的軟肉被掐住,狠狠扭轉,原本懸在眼眶中的淚水應聲而掉,同時淒厲地哭嚎出聲。
這才是導致小翔太崩潰的最後一根稻草。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一下,仁花看見日向拿起手機點開訊息欄,她大概能猜到訊息內容是什麼,果不其然聽見對方讀道:「關卡失敗……」
『關卡失敗。』
『懲罰:哭鬧不休的小朋友是能化身可怕的怪物的!』
少年臉上是表達得近乎滿分的無辜與懊惱,抓著少女的手指更緊了一分,慌亂問道:「懲罰……這是什麼意思啊?」
谷地仁花緊緊咬著嘴唇,幾乎要破皮出血,她沒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後方傳來「喀喀喀」的聲音,聽起來像在折關節,又像是骨頭被一下下敲碎,重新排列組合的過程,唯有刺耳的哭嘯聲持續著,一下子由後拉近不少。
後方傳來「咚咚」沉重的頓地聲,她不敢看到底哭鬧不休的小朋友化身成何等可怕的怪物。
她只知道,那股令她覺得渾身發冷的預感,果然應驗了。
稍微修了一下仁花在樓梯間遇見鬼媽媽的場合~
努力提高更新頻率ing
本文最後由 海苔醬 於 2024-2-19 09:25 編輯
「說起來烏野那個小不點,現在不知道怎麼樣呢?」及川斜靠在牆壁上,想到了什麼,扭頭往黑髮的後輩的方向,「你們是一起上來的對吧?」
影山點頭,手搭在剛闔起的門上,氣還沒喘勻,「……上樓沒多久就分開了。」
此時的四人站在漆黑一片的小室中,沒有人提出開燈,只因為直至前幾秒他們都還在被追殺的狀態。人面犬,那隻長相奇怪、同時問著奇怪問題的狗讓了十秒鐘的時間給他們,然後,他們就被迫捲入了這場追逐戰。
「似乎沒再追過來了。」側耳聽了一會兒,岩泉呼出一口氣,平復一下過於急促的心跳,「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也轉向影山,「你怎麼遇到那傢伙?還有怎麼跟日向分開了?」
「我和日向聽見樓上有人呼救,所以跑上樓……」影山回憶了下,「等等,你們怎麼在這裡?」他忽然反應過來,明明是木兔前輩發起的夜遊,也沒聽說有邀其他人,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兩位前輩難道不應該遠在宮城嗎?
這裡可是東京啊!
「……看來我們之間還存在嚴重的訊息落差,」月島扶額,「不如先來交換情報吧。」
於是才有了此刻的畫面:黑漆漆的房間裡,四人圍成了一個小圈,說話用的都是氣聲,活像一群躲著警察接頭的毒販,場面說不出的詭異。
「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偷偷摸摸的?」岩泉黑線。
「誰知道聲音一大會引來什麼東西。」及川說,「燈打開也不行,我此生再也不想看見任何一個木偶的臉了。」
「好端端的別提它。」提起這個岩泉也心累,果然一碰到那東西就沒好事——不,好像也不能這麼說,至少讓他們遇到了影山,「而且關燈根本也沒用好嗎。」它自顧自地出現,哪次給過他們選擇權?
「我就說說而已……」及川嘟噥,隨而轉向影山,「你剛說,和小不點聽見不同方向傳來的呼救聲?」
「是的。」一對上及川,黑髮二傳不自覺挺直了背。
「難道也是空間扭曲的關係?」棕髮二傳沉吟道:「既然空間能變動切換,或許也能拉長、縮短、扭轉來誤導人。」
「也可能是體育館裡的怪物蓄意分開他們。」金髮戴著眼鏡的副攻說道:「相反的方向,這聽起來太像是刻意為之的了。」
「意思都差不多吧,反正就是被分開了唄。」黑髮主攻手撐著頭,「你在和日向走散後,這隻狗就出現了,然後開始那沒頭沒腦的問題,是這樣吧?」
「你們是最早來這裡也最早上樓的,所以不知道,除了你、日向、月島、谷地、孤爪、黑尾之外,還有六人也來了這裡,分別是:梟谷的木兔和赤葦、稻荷崎的雙胞胎、及川和我,都和你們一樣,是被假訊息騙過來的。」看見影山一臉茫然,岩泉無奈補充道:「對,你們收到木兔邀夜遊的訊息對吧?那是假的。」
「……」
「不會吧?直到現在你還相信那個啊!」及川誇張地比著口型:「在過了兩小時還遇到那種東西的情況下?」認真嗎?!
「畢竟是國王陛下,下了球場後,判斷情勢什麼的還真困難啊。」唯獨在打擊影山這一點上,月島和隔壁的青城魔王迅速達成共識,輕飄飄道。
「你說什麼……!」影山果不其然被激怒,探過身子正要反駁什麼卻被岩泉伸手隔開。岩泉一:「好了好了!你們……」他看見影山表情忽然有點奇怪,同所初中的後輩手摀著另一隻手的手腕,垂眸像是想到了什麼,翻出手機查看——
然後臉色更差了。
「……發生什麼事了?」岩泉也拿出手機,卻沒見有什麼異常,看影山愣住不動的樣子,不由好奇心起,探頭想看對方手機裡到底有些什麼。手機屏幕卻被如夢初醒的影山反手蓋住。
「沒事!」他急急說道,隨後好像發現自己的語氣太過急迫顯得可疑,又重複了一次,「真的沒事,請別擔心。」他真誠道。
「沒在擔心你……」及川小聲嘟噥,而岩泉挑眉,卻也沒繼續追問,展顏笑了下,「那就好。」
跟著扯起嘴角,卻完不成一個可稱為正常的笑容,所幸大家都已經知道他是這副模樣,倒也沒出什麼錯。然而影山現下的心情與以往真心想笑的時候可說完全相反,腦海中又浮現出方才映在手機裡的訊息,簡直比以往遇過的任何一個可稱「恐怖」的東西還更讓人不安。
『你想成為一個優秀的運動員嗎?想要在眾人之中順利脫穎而出嗎?在此之前,你需要完成一個小考驗~~』
『人際關係測驗:
無論是誰,擁有不錯的人緣都是很加分的!請從你身旁的三位隊友上各得到一句讚美加一個擁抱!注意:隊友們不該知道這是個任務,違者等同任務失敗。
p.s. 沒有完成的話,會死喔❤️』
「……」該怎麼辦?
影山沉默地抬頭看著眼前的三位暫時隊友——和他一直以來都不合的同級、一直以來都很難對付的前輩和雖然人不錯,卻一直以來都不太熟悉的另一位前輩。
沒工夫去細想測驗到底是怎麼回事,影山知道他只能照做。然而「一句讚美加一個擁抱」……
這未免太強人所難。怎麼會是他遇到這種事?雖然不合時宜,但他忽然想道,若換成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人,一定都比他現在強。
無論是及川還是月島,影山飛雄都無法想像自己向他們討要擁抱的樣子。
以感覺來說,岩泉前輩會是最安全的首選。
他安靜地聽著其他人對現在情況的討論,而自己心裡藏著事,頗有些格格不入。
「既然外面沒有追兵了,那我們出去吧!」
「欸——不再待一下啊?」
「我們的目標可是找到所有人。」岩泉說,不過話音一落,他望向兩個後輩,尤其不以體力見長的月島,即使修整過,在經歷數分鐘的衝刺後看上去還是頗為狼狽,「……好吧你說的對。」
「那麼在這休個十分鐘再走吧。」及川笑咪咪下了決定。
整個空間驀然安靜下來。
「……」
左看右看,猶豫了一會,影山默默移到岩泉旁邊,屁股一挪一挪,磨磨蹭蹭,滿臉寫著忸怩。
岩泉一:「……影山?」
「岩泉前輩,」影山飛雄嘴巴張了又闔,闔了又張,在心裡模擬了好幾遍措辭,最後終於下定決心,頂著對方疑惑的目光抬起頭來,靠近他,小小聲地問:
「請問,我有什麼優點嗎?」
「……?」岩泉眨眨眼睛,滿臉困惑,「怎麼忽然這麼問?」
影山搖頭,「我……」深吸口氣,已經講過一次的話說出口便容易得多,也因為對方的不拒絕給了他鼓勵,他繼續道:「我想知道我的優點。」
「可以稱讚我嗎?」
岩泉一:??
「可以是可以……不過也太突然了吧?我想想,」岩泉搔搔頭,「你是個很厲害的後輩,也是個優秀的二傳手,我看了烏野在春高上的比賽,你啊——」
孤獨王者的稱謂他也有所耳聞,在北川第一時他就知道這名優秀的後輩,又因為及川的關係對其稍稍多關注了一點。一個討人厭的天才,是及川給他的標籤。
他對天才倒是沒什麼特殊觀感,在畢業後也沒了繼續關注的理由,只是在金田一、國見升上青城後更加了解這位學弟後來的情況。
專制、獨裁、球場上的王者,外界是這麼稱呼他的。
而他後來去了烏野。
IH、春高預選,和今年剛結束的春高,一層一層遞進,饒是和對方沒那麼相熟的他也能逐漸看出,那隻新生的烏鴉是如何破殼,養好羽毛,最後展翅飛翔。
看見這樣的轉變,他有些複雜,更多的卻是高興。
岩泉一欣慰地笑了,「變了很多呢!」
「——!」
紺青色的瞳微微撐大,原本緊握的雙手不覺鬆開。
岩泉一看著面前少年小幅張開的雙臂挑了挑眉,「怎麼?」
影山又把手臂張開了一點,自己覺得這動作有點煽情,黑髮裡的耳尖微透著紅,表情卻極為正經。
——任務所迫罷了,他才沒有任何想法。
岩泉見狀會意一笑,傾斜身子靠前。影山只覺得身前一暖,前輩給了他一個厚實溫暖、帶有鼓勵意味的擁抱。
「加油!」岩泉在他耳邊道,同時肩膀被輕輕拍了拍。
加油什麼影山沒問,或許是對現下的一切,也或許是更遠之後的事情,不過怎樣都好。少年的唇角微微牽起,不帶刻意的笑容顯得自然且奪目許多,「我會的!」
這方正上演溫馨劇場,卻忽然有道燈光照向兩人,同時傳來一句幽幽的「你們在幹嘛」。
岩泉轉過頭,卻被手電筒光刺了一下眼睛,「喂!」他抬手遮擋,順勢結束了對學弟的溫馨鼓勵,只用一秒就清楚了拿著手電筒的是誰,扯唇罵道:「阿姨沒教你不要拿手電筒照人眼睛嗎!」
「誰讓你們兩個偷偷摸摸在這裡講悄悄話,還黏糊糊地抱在一起?及川先生的眼睛要瞎了。」及川徹瞇眼扮了一個不屑的鬼臉,「小飛雄你是什麼沒斷奶的小孩子,來找小岩媽媽嗎?」
「什麼鬼?」岩泉額上冒出幾個具象化的十字,亮出拳頭,「你再說一遍試試?」
及川撇嘴不說話了。倒是一旁觀望的月島先開口:「國王,」他叫住影山,淡淡問道:「究竟發生什麼了?」
「什、」影山一愣,「什麼發生什麼?」
「你剛才找岩泉前輩的一系列舉動不是你平常會做的事,還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這難道不能說明反常嗎?」
影山身形僵住:他們都看到了?
「不會吧?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們都沒發現吧?你來找小岩的動作那麼大。」這次換及川無言,他無聊地翻了翻眼睛,「從實招來喔!」
影山飛雄動了動嘴唇,他倒是想講,然而想到簡訊裡的警告,他可不敢賭所謂的任務失敗究竟會發生什麼。
「……我沒有不情願,」他只能否認,「我只是忽然想找岩泉前輩說話。」
「你少來!」及川指著他,痛心道:「明明國中時你們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別在這裡裝熟!」
「怎麼可能?連撒謊都這麼不走心,不愧是你啊。」月島面無表情道。『不過,讓單細胞不惜撒謊也不願說出來的秘密是什麼呢?愈隱瞞反而愈讓人好奇。』他心想,『說起來,當時逃跑的時候,長著人面的鬼犬也看了那傢伙一眼對吧?難道那時發生了什麼?』金髮少年推了推眼鏡,鏡片折射出反光,然而在聽見黑髮同級的下一句話時,白光停頓得更加長了。
「我有個問題想問,」既然已經攤開,也覺得大概沒有更好的時機,為了不讓其他人繼續推理下去然後猜中答案,影山做足了心理建設,幾乎是破罐子破摔,閉著眼睛一股作氣大聲說了出來:
「你們覺得我有什麼優點嗎?」
「……」
「……」
小小的休息室裡,蔓延著一片尷尬的沉默。
月島的目光被眼鏡遮擋,神色不明;而及川看著天花板,好像那裡長出了一朵花,縱然視野裡滿是黑色。
令人腳趾瘋狂扣地的十秒鐘過去。
「喂喂……」打破這片寂靜的是岩泉,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再不知道影山有特定目的就是傻子了,即便如此,還是有更重要的事——「你們不至於吧?為什麼沉默這麼久啊?」他扯了扯月島,「你們不是同校隊友嗎??」
「很不幸,是的。」月島螢悠悠說道:「但不是會細數對方優點的那種隊友。」
影山飛雄緊緊抿著嘴唇,眼底藏著的也是彆扭,顯然不能再同意這句話。
「不過真要說的話,那好到噁心的球感大概就是你為數不多具備的優點吧。」月島忽然說道:「每次打你托的球都這麼想過,位置精準得讓人想吐。」他頓了頓,又彎起那熟悉的諷刺笑臉,「不愧是國王陛下呢。」
這才是他們正常的相處方式。
影山飛雄抬眼看他,對方也看了過來,月島挑了下眉頭。
「……」影山的手指蜷曲,手臂抬起又放下,連臉上的表情也扭曲。
說實話,即使有了岩泉前輩那樣的好開頭,但對象是那個月島,方才問的那句話已經是幾乎拋棄所有羞恥心的情況了。
「擁抱」這種事情在球場上並不是沒有過,贏下比賽後的激動欣喜甚至能讓烏野的大家疊成一堆,但一碼歸一碼,別說對要好的朋友問「能不能抱我一下」會不會很奇怪,他和月島根本連朋友都不是,對方剛才那麼爽快就回答了反而更讓他訝異。
但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現在可也不是放任自己扭捏的時候。
用著宛如遲暮老人的速度,影山飛雄緩緩抬起手臂,最後定格在一個僵硬的姿勢。他扯起唇,彷彿被線提起嘴角兩邊而完成的表情不知道能不能稱之為笑。連月島看了都心生驚悚,覺得自己彷彿又看見了那詭異木偶鮮紅的腮。
「抱一下。」他聽見對方這樣說。
……天啊。
可他還是艱難忍住了直接拒絕的衝動,舉起腳,往前的步伐和影山的笑臉一樣僵硬,抬起手虛虛環抱住對方,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放了上去,落實了這個擁抱。
「……謝謝。」月島螢聽見他在耳邊道。
這句道謝讓月島更加確定自己心中所想,於是他心安理得接受了,在心中鬆了口氣,隨即作出不耐煩的嘴臉,「可以了吧?」
兩人同時鬆開這僵硬的抱姿。
現在只剩一個人了。
在場的幾人目光齊齊射向最後一人,處於目光中心的及川徹不禁後退一步,「什麼啊?」
「這是在幹嘛?小飛雄誇誇大會嗎?我才不參加。」
「國王陛下這是陷入低潮期了吧,不僅誇獎還要抱抱,老實說,你的真實年齡還不及上小學吧?」月島涼涼道。
「別這樣說,」岩泉嘆了一口氣,「任誰碰到這種事都會慌吧?何況他是獨自一人遇到那些,一起上樓的隊友又下落不明,心情低落本來就需要別人鼓勵,」他偏頭瞅了眼黑髮的二傳後輩,頓了頓,「即使是影山也一樣。」
「『即使』是什麼意思?你如果想安慰他,後面那句完全可以不用加吧??」及川吐槽,心裡卻在想小岩到底有沒有猜到。
……大概是沒有。
不過在不知道的情況下還能那麼快速地達成正解,一點懷疑也不曾有的,也只有他了吧?即便是及川也不由得暗嘆,飛雄的任務還真是險惡。
說是險惡,倒不如說選人更是如此,任務找上小飛雄,而他身邊又是他們這些人,第一個選擇小岩真是最正確的選擇。
事情的原委不消多久就能推理出來。小飛雄對著手機臉色這麼難看,令人不得不多想,再聯結到不久前傳到手機裡那封看似未完的簡訊,很快就能猜到是遲來的「考驗」來了;而讓對方不惜撒這種拙劣的謊也要隱瞞任務內容,原因只可能是有類似「不能讓其他人知道」的附加條件。
及川望向與他相距幾米的烏野金髮副攻手,『月島那傢伙一定也早就知道了吧?否則才不會那麼爽快地照做。』
因為據他印象,這兩人關係可不太好啊。
月島螢此時也回望向他,鏡片後的眼神透露著催促。
……啊,真是的。
為什麼是這種任務,又為什麼偏偏是影山飛雄啊!
今天讓他講任何一個人的優點,哪怕是今天才見面的宮雙子他也能侃侃而談,但這個人……唯獨這個人!『啊,可能也不是唯獨?』及川思考了一下這後輩不討人喜歡的原因,然後腦中忽然浮現出某個在白鳥澤的傢伙,思緒瞬間飄走,『雖然不可能發生啦,但如果這兩人要選一個講優點的話還真選不出來……』
「喂,自尊這種東西現在不需要死抱著吧?」岩泉抱著手臂打斷他的神遊,「連一句話也扭扭捏捏說不出來,有這麼難嗎?」
逃避現實被抓了回來,及川整個人彷彿被刷上了層灰色,但這是必須得完成的事,確實也不能任由自己再拖下去。
「小飛雄的優點……」並非想不出來,相反,正因為深深意識到了,才會牴觸。
超群的球感,天才後輩,若只有這樣那也算了,重點是,頂著這樣的標籤,他還是非常非常努力。
一個人擁有的才能決定了一個人的起點,而立在那樣高的起跑點上,認真的態度該是令人多麼動搖?
及川徹不是天才,但他自知也絕不是庸才,饒是如此,在眼睜睜看見他們之間逐漸縮短的差距後也不禁感到荒謬。他所能做的,也只有不斷往前跑,不被追在後頭的怪物吞噬罷了。
……啊,「怪物……」兩個字喃喃被道出口。
岩泉和月島雙雙挑起眉頭。
「小飛雄有時候還真的像怪物一樣,」及川慢慢說道,「當然,那是以前,總追在後面學跳發,拼命練習的樣子,說真的,我那時候真的煩到要瘋了。」
他望向站在對面的影山,紺青的雙瞳直直看過來,那人的表情很專注,他忽然看見那緊抓著褲縫的手,對方一副緊張的樣子,讓他原有點彆扭的心情不知為何瞬間減輕了一半。
大概是看著別人尷尬,自己就不會尷尬的那類理論吧?總之及川清了清喉嚨,繼續道:「我不會否認你的優秀,但你可還沒贏過我!」
「現在是一比一扯平。」他挑眉,露出囂張的笑。春高落幕,他的高中部活甚至在更早之前就已經結束了,可職業生涯才正要開始。
高高的起跑點上,當跑者也使出全力衝刺,那股認真的勁頭是多麼令人動搖,同時……又多麼令人期待!
他已經做好關於未來的規劃,總有一天他會打敗所有人,但在這之前,「小飛雄啊,」他認真盯著黑髮學弟,「要說你的優點,那可真不多,堅持不懈算是一項吧?」堅持不懈而努力,還是個身負壓倒性天賦的天才,這樣的他何其可怕?在過去,他也確實被自己視為追在身後的、吞噬人的怪物。
只不過,他現在已經有了挑戰怪物的底氣。才能得努力才可開花,球感得磨礪才可精純,這點無論是天才或凡人都一樣。
「保持下去。」他往前一步,將眼前的黑髮後輩按進懷裡,「然後,洗好脖子等著吧!」
——我會將你們都打敗。
及川徹鬆了手,退了幾步,看到岩泉忍不住的笑容才後知後覺地想到,明明自己應該能幾句話敷衍過去的,做了這麼久的心理建設,還將真心話都講了出來,但其實根本好像不需要。
「……」明明只是個任務罷了!他微微脹紅了臉,所幸在如今的光線下察覺不了,看見幼馴染愈發深切的笑意他更加尷尬,「有什麼好笑的?」
「你的稱讚還真是別具一格啊。」岩泉悠悠說道,但也知道講出這些應該是對方的極限了,決定不再逗他,「所以究竟是怎麼了?」他轉向影山。
影山驟然從方才的話語中回神,「嗯?」
「稱讚加擁抱啊!」岩泉說:「所有人都完成了,應該能解釋了吧?」他本來沒多想的,但看到其餘兩人的舉動,他不是傻子,心中也隱隱有了猜測,只是不知道是否能問,最後還是忍不住糾結問出口。想了想,他又補了一句,「要是不想回答也可以搖頭。」
影山沉默了一下,微微搖頭。
他其實對現在的情況也沒底,任務沒顯示成功之前應該還不能透露任務細節。但是,三人都完成了,任務成功的確認卻遲遲不來,這是為什麼?
難道是還有什麼事?影山皺著眉,悄悄摸出手機,訊息欄並沒有新消息,正失望的同時忽然感覺手心一震。
他急忙點開,面上的表情卻霎時消失。
『關卡失敗。』
『懲罰:女子因毀容而傷心失意……你會是她的下一個獵物嗎?』
什麼……?
同時耳邊傳來緩慢的、發條轉動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他聽見岩泉煩躁道:「怎麼又來!」接著身邊一陣騷亂。月島很快探過身,表情很難看,「手機借我一下。」接過之後,和及川一起讀起了簡訊,身周的氣壓愈讀愈低。
「……這算什麼?不該知道難道不是沒有透露就能過關嗎?」及川深深吸氣。所謂隊友「不該知道」原來還包含「不該猜到」啊?
「隊友自己推測出來也不行?」月島冷笑,「這是存心不讓人過關吧!」
「況且就算知道了我們也沒說出來,這破體育館難道能探測我們的大腦?」
「……太噁了吧!」
影山愣愣聽著兩人一層高過一層的抱怨,忽然反應過來,「等等……所以你們早就知道這是任務?」
「……」
「……」
及川與月島對視一眼,才說:「也沒很早,大概在你找小岩那時候吧。」
「差不多,」月島想了想,還是擠出一絲安慰,「你並沒有透露什麼,只是動作太突兀,讓人不猜到也難。」
「所以是我們太聰明的錯囉?」及川嘆氣。
這次換影山沉默了,「……難怪。」難怪任務能這麼順利,明明自己和他們兩人的關係不能用好來形容。不過既然他們都知道……『那我還彆扭這麼久做什麼?』他空白著表情將臉埋入掌心,宛如剛被欺騙完感情,已經身心俱疲再也不想見人。
「……喂喂,別這樣。」看見那副萬念俱灰的模樣,饒是及川也忍不住勸說:「你的表現算不錯了啦!本來就不擅長這些不是嗎?」
「想想看,你至少騙過了小岩啊!」
發條轉動聲在這時停下,水晶音樂開始播放,而及川徹的頭頂同時一痛,「噢!!」
「還在閒聊什麼啊你們!」岩泉一收回拳頭,「有東西要來了對吧,快點走!」他快速打開了門,「手電筒就不用開了,你們都看得見吧?」
「看得很清楚,」及川沉默了一秒鐘,盯著對方的手,還是問了出來:「你抓著它幹什麼?」
影山月島聞聲望去,只見岩泉一一手擰著門把,另一隻手抓著個醜木偶,現在仍流淌的詭異音樂就是從它身上發出來的,影山困惑地蹙眉,而月島眼角抽了抽。
「啊,這個,我剛在櫃子裡找到的。」岩泉揚了揚手中的人偶,「你不是說它跟定我們了嗎?乾脆把它帶著,等等誰知道會碰到什麼,這個不大不小,應該能拿來擋刀。」
「……」
「或者當遠程武器扔也行,反正它不是正常木偶,應該摔不壞。」
「……」
「你們幹嘛不說話?」
及川:「……沒,」他一時震驚到失語,好不容易才整理好措辭,「小岩我不知道,你居然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心狠手辣。」
「……我還能更心狠手辣,你想試嗎?」
「不了謝謝。」及川乖巧且快速地站起身,「走了,快點。」招呼了一聲後輩,就打頭陣率先踏出房門。岩泉搖搖頭,對著其餘兩人道:「你們先吧,我走最後。」
兩人沉默聽話地點頭,也跟著閃身出門,腳步不帶一絲猶豫。岩泉最後有禮貌地將門好好關上。
音樂聲在此時停下了。
明天要開學了,趁最後一天來更新一波!雖然可能有點遲,但祝大家新年快樂~~
大家可以猜猜看這邊任務失敗的懲罰是什麼:D(應該還滿好猜ㄉ
本文最後由 海苔醬 於 2024-2-25 22:2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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