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監獄 發表於 2021-8-7 03:48:50

[JOJO│傑洛喬尼] 草原上的慢舞者 [普]

希望是可以讓人開心看完的故事。
以下正文



如果清風有顏色,那大概是明黃色吧。渡了一點午後陽光,渡了一點銀杏,無色的風來到草地時,彷彿帶來溫暖明黃。

三匹馬立著休息,兩個人在草原起舞,一個人靠在馬身上,給兩個外行舞者指導。
「喬尼,腳的動作應該再俐落一點,不然趕不上節拍。」
喬尼的哥哥尼古拉斯笑著說,喬尼苦惱的移動腳步,還是不得要領。傑洛扶著他,這種攸關旋轉的事他可在行,但他沒有想指導喬尼的意思。

「隨他吧,尼克。」
傑洛放開喬尼,兩人相視而笑,隨意地讓身體伸展舞動,恣意歡笑。

喬尼沒對傑洛笑過幾次,但只要那張幾乎沒有表情的臉稍微牽動嘴角,傑洛總覺得有蝴蝶在他胸口撲翅膀。

傑洛想起喬尼闖入他和尼克住處的那天。他打開大門,一個小傢伙撲了上來,露出天使一樣的笑容喊哥哥。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三個月?也許吧,但誰管呢。此時此刻,他的男孩看著他笑,嘴裡喊著他的名字傑洛。



這是一個關於命運的故事。不管你信還是不信,都能獲得幸福的故事。



觸網的球最終會落向何方?雖然在那之後是神的領域,但出於某些原因,傑洛早就知曉了所有殊途同歸的結局。觸網的球會落向哪裡已經不是重點,重點是傑洛一定會讓球落到另一邊去。

傑洛的童年算是輕鬆寫意,沒有家族責任要承擔,他出於自己的意志決定未來學醫。十幾歲左右,他認識了一個叫尼古拉斯的好傢伙,傑洛親切的喊人家尼克。他以為自己這輩子一定能一帆風順,直到他和尼克一起游泳時,在對方肩上看見熟悉的星星。

齊貝林家的鐵球讓傑洛知道太多了,包含自己的前世、別人的前世,還有所謂命運。

之後傑洛做的任何努力都是為了逃命。他用盡辦法搬家、轉學、跳級,他用常人難以想像的速度高中畢業,一路歷經波折終於成為了實習醫生。

第一天住進醫院宿舍,傑洛給自己辦了個派對,慶祝這輩子很有可能活超過二十五歲。酒意正濃,他接到同事電話,問他要不要做一回好心人,接收一個租約出問題的學弟當室友。

「我非常樂意,只要他能走路,而且帽子上沒有星星。」
事後傑洛完全忘了這回事,直到三天後他看見兒時好友尼克帶著家當出現在自家門口。

傑洛一時不知道自己該說「真巧,我的老友」,還是「去你的,喬斯達。」

他終究沒有趕走尼克,畢竟尼克是個討人喜歡的好朋友。而且怕什麼呢?尼克說他的弟弟在老家當職業騎手,是個很好很好的小天使,唯一的小缺點是太受女人歡迎,這甚至不是缺點。但傑洛不管這個,只要那傢伙能跑能跳,傑洛就心滿意足。就算這輩子不打算見面,他還是真心希望喬尼安好。
這樣喬尼才不會找上門來,把他扯進名為命運的意外裡。



平凡的傍晚,所有突發事件總是好發於平凡的傍晚。
傑洛和尼克一起回家,傑洛轉動鑰匙,尼克抱著超市紙袋,說他等等要做拿手菜當晚餐。
好消息讓傑洛幾乎要唱歌,他打開大門,才哼了鼻音就被攔腰抱住。

傑洛低頭,他看見一頂熟悉的星星帽。要不是他們住得高,傑洛很可能會從陽台跳出去。

「哥。」喬尼抬頭時帶著燦爛微笑,傑洛記憶中的喬尼可不存在這幅表情,媽的,傑洛在心裡咒罵,尼克說的沒錯,喬尼是天使,滴著蜂蜜灑滿糖霜的天使。

喬尼發現自己認錯老哥了,天使笑容變回嫌棄世間萬物的表情,他放開傑洛,冷冷的問:
「你是誰?為什麼在我哥的房子裡?」

傑洛解釋自己是尼克的室友,尼克把兩人介紹給彼此認識,場面一度有些尷尬。
當時傑洛完全沒想到,三個人荒謬的同居生活會就此展開。

當晚,傑洛刷完鍋子回到自己房間,把耳朵靠上牆去偷聽。
隔壁的喬斯達兄弟似乎快吵起來了。傑洛聽得津津有味,從賽馬屆的八卦牽扯出青少年的野心、野心之中萌芽了決定,一個在父母眼中稍嫌瘋狂的決定。
除了喬尼賭氣偷走傳家寶的部分,就是經典的家庭問題。

忽然一陣敲門聲響起。

傑洛打開門,淚眼汪汪的喬尼站在門口,抱著枕頭棉被說要睡這裡。
剛才介紹時尼克只提了自己弟弟叫喬納森,但傑洛一看見那雙帶淚的眼睛,就無法控制自己的嘴,喊了一聲喬尼。

傑洛傾盡所有溫柔,好聲好氣的哄他、還強迫他抱著自己最愛的小熊,但喬尼老兄不領情,撇著嘴抱怨:
「如果你覺得我很軟弱,那你就錯了,錯的離譜。我過來的理由只有一個,你睡雙人床。」

這倒是,尼克房裡的單人床絕對塞不下兩人。
傑洛拿回自己心愛的小熊,背對喬尼睡下。他身後傳來喬尼帶鼻音的問句:
「你偷聽了對吧?聽見我哥叫我喬尼。」
「偷聽?你想像力倒是挺豐富。我這麼叫只是因為尼克和我提過你。」
喬尼咂嘴表示不信,傑洛對著牆壁喊:
「尼克!你的寶貝老弟在我床上,一絲不掛!」
「傑洛!」
「瞧,這裡隔音很好。睡吧。」

喬尼入睡後,尼克也進了傑洛房間,三人一起擠在雙人床上。
「傑洛,你買雙人床是為了帶美女回來,結果第一個幸運兒竟然是男人,第二個幸運兒還是男人。」
「閉嘴吧尼克。」



三人同居的日子過了一週,也就是傑洛這輩子不打算遇到的喬尼和他同床了一週。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傑洛只有睡覺才回家,但就算把接觸降到趨近於零,喬尼對他來說仍有莫大吸引力。光是見到他的第一晚就不對勁,兩人相處的時候傑洛沒有察覺,在事後才明確的發現,他對一個陌生人傾注了過多關心。

傑洛不想承認,他不相信一見鍾情,卻總在兩人並肩的床上輾轉難眠,最後在深夜裡驚醒。傑洛睜眼時彷彿又見原野裡星斗滿天,仔細看才知那是空無一物的天花板,喬尼的被子落在腳邊,他迷迷糊糊的伸手把喬尼重新包進被子裡,喬尼拍開他的手,傑洛終於想起眼前人不是他的喬尼。

「別把我當小孩,睡你的覺。」

傑洛把喬尼踹下了床,他認為自己不是故意的,但喬尼似乎不這麼認為。喬尼無視傑洛伸來的手自己爬上床,這次他連被子也不蓋,背對傑洛重新入睡。

傑洛很慶幸,他的喬尼從不在夜裡賭氣,就算兩張睡袋沒有直接貼在一起,讓頭部盡量靠近也是彼此的默契。他們睡前玩牌、閒談、唱歌,連一起看無聊的購物型錄也很有趣,把白天趕路的疲憊一掃而空。

或許是那個瞬間,傑洛後悔自己一直躲著喬尼。他完全想錯了,他以為只要避開喬尼就能躲過命運,然而那個少有表情的男人,是他不可多得的幸運星。

是因為喬尼,他才撐過漫漫長路。想起這個事實後,傑洛輕鬆多了。他看著喬尼,總會產生一些異樣的情愫,如今他找到了理由:這不是愛欲,也不是保護欲,僅僅是保命本能而已。



隔天一早,傑洛煮了濃縮咖啡給喬尼賠罪。確認自己的異樣只是保命本能後,他想理直氣壯的寵喬尼。他記得喬尼喜歡咖啡,卻不知道他是否依然喜歡,傑洛裝作不經意地在喬尼面前煮咖啡,不經意地問他要不要來一點。

「不了。我趕時間。」
傑洛不經意的問他上哪去,喬尼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彷彿在說關你屁事。
「電影院。如果哥哥問了,幫我說一聲。」
電影院?傑洛皺起眉頭,他似乎聽過這個故事。
「跟誰?女人嗎?」
「對。」
喬尼起身把門拉開,傑洛在他背後重重地把門關上。

「你可能會覺得我多管閒事,但基於一些很難解釋的理由,你最好別出門。」

喬尼一雙凌厲的藍眼瞪了上來,傑洛因此走神,他只看過喬尼拿這種眼神看敵人,沒想過盯在自己身上時,怎麼說,雖然很下流但他……

「讓開。」喬尼忍著怒意,低聲警告這個比自己高十幾公分的義大利人,要不是哥哥還在睡覺,他很樂意撲上去和傑洛扭打,反正他對電影沒有興趣。

「不,老兄,我不打算惹你,我只是想」
不等傑洛說完,喬尼揪住他的領口拖到自己面前威嚇: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渾蛋。我個子小,但肌肉結實,打斷你的肋骨不難。」

喬尼的力氣可真大,傑洛用右手死命撐著門板,才沒讓他失去理智去吻喬尼。該死,保命本能有時和性欲太像,喬尼生氣的樣子看起來好迷人,跟他哭的時候一樣好,甚至更好。

「喬尼,我賭一頓上好的晚餐,賭你不知道我在想什麼。」
傑洛用義語說出自己的想望,仗著喬尼聽不懂,他說得極為露骨,連他本人也有點臉紅。這幅不成樣子的對峙如果從背後看,能不能硬說是調情呢?

那一串異國語言讓喬尼皺了眉,但基於一些傑洛不懂的原因,喬尼一張帶著怒意的臉龐竟然也燒紅了,此時傑洛竟然感到一陣刺骨寒意,似乎不源於身前,而是身後……

喬尼放開傑洛的領口,傑洛轉頭看見尼克,也就是他溫柔友善的室友。尼克擺出一副不溫柔友善的表情,手裡還拿著板球棒。

原來這就是打斷肋骨的方法嗎。

「哥,我問傑洛義大利人怎麼調情,他只是在示範。」
出乎意料地,喬尼替傑洛找理由開脫。先不管尼克到底信不信,至少他放下了球棒。他稍微管理表情後才開口對喬尼說:
「或許應該反過來,讓你教教傑洛怎麼取悅女人,他一向不關心這個。」

傑洛問尼克想不想來杯咖啡,他試著緩和氣氛。
「是濃縮咖啡?你從沒做過,真稀奇。」
「因為太麻煩了。要或不要?」

真的很麻煩。先不說豆子還得用特殊的磨法,泡咖啡時至少要七注水,濃縮咖啡才會從細密的網眼裡滴出來,經過漫長的前置和等待,最終成果只有不超過三十毫升的咖啡,還有喬尼聞到香氣醒來時似笑非笑的嘴角,和一雙期待的藍眼睛。

就因為這樣,傑洛願意一次一次的等,前幾次把水注入咖啡粉時幾乎是徒勞無功,至少要七次,才能看見咖啡慢慢滴落,他願意一次一次的等,等喬尼注意到他在煮咖啡,露出難得一見,近似微笑的小表情。

那是漫長陸途中的少數慰藉,來自他獨一無二的幸運星。

尼克說算咖啡他一份,還調侃傑洛:
「傑洛,你不該嫌麻煩。那句話怎麼說?繞遠路就是最短的捷徑。這還是你和我說的。」

尼克到餐桌邊喝咖啡去了,傑洛想湊過去說話,喬尼攔住了他。
「我是因為無聊才去看電影。如果你剛剛說的那串不是一個爛笑話,就別讓我無聊。」
喬尼挑起傑洛亞麻色的短髮。
「這是我喜歡的顏色,但我更喜歡長髮。」

照顧長髮麻煩的很,傑洛好幾年前就剪短了,但喬尼說喜歡,他還能怎麼辦?保命要緊。
「如果你去電影院不插隊的話,我考慮留到肩膀。」
喬尼聽不懂突如其來的條件,但無所謂。他發現逗著傑洛玩,比電影有趣多了。
「我不去的話,你留到腰。如何?」



一個月後,尼克約傑洛上理髮廳被拒,他不得已只好說真話:
「傑洛,不管你想留長還是怎樣,你都必須整理一下。那簡直是稻草。」
「你管別人頭上是稻草還是鳥窩。另外,我沒想留長。」

當天喬尼拿剃刀給傑洛稍做修剪,事後喬尼覺得應該請哥哥再修理一下,哥哥技術比自己熟練多了。但傑洛覺得喬尼剪得也挺好,就算他根本沒在看鏡子裡的自己,而是一直盯著喬尼專注而苦惱的樣子。
之後喬尼給傑洛買了帽子,傑洛開心收下,他們從此不再討論頭髮的問題。



為了報答喬尼的帽子,傑洛邀請他一起去郊區的馬場。
如果問鐵球裡的舊日有哪裡比現代好,而且要能說出喬尼以外的答案,傑洛會用一個下午談論載具。現代人移動靠鐵塊,不論是機車還是汽車,不論他們有多快,在真正的馬匹面前,無機物的生命力終究不值一提。

有什麼比這好?乘風在馬背上,夥伴正在用全身配合你,你們有一樣的目標、旅程與呼吸,視野中的一切由遠而近的感覺,比擁抱任何一個美人都心醉。

如果此時身邊有人,那就更好了。
傑洛提議比賽,開玩笑似的以一場約會為賭注,還沒說完自己就先策馬前行。

那是他最喜歡的一圈。喬尼沒有抱怨他耍小聰明,又或者風聲吹散了喬尼的抱怨,喬尼毫不費力的追上傑洛,或前或後,在一個馬身左右的距離跑著,到終點線前才一舉越過去。傑洛喜歡馬,更喜歡在馬背上奔馳,最喜歡此時此刻身邊有人。

是喬尼阿。他策馬的身影和傑洛熟知的有所差異,畢竟他的喬尼腿腳不方便,這個喬尼一口氣能跑十公里。但看著他策馬,傑洛總能說服自己那就是他的喬尼,一個淚腺發達的硬漢,一顆堅毅的心充滿韌性。

這圈是喬尼贏,接下來的每一圈都是喬尼贏,傑洛想起很久以前的某個Stage,他難得跑在喬尼前面,卻被一張報紙唬到後頭去。那時他可氣了,現在卻一點感覺都沒有,畢竟眼前的一切無關勝負,他親眼看見喬尼踩著馬鐙上馬,這比什麼都重要。

傑洛再次意識到自己不該躲著喬尼。

或許是他的眼神,或許是紊亂的呼吸,喬尼注意到傑洛的異樣,他靠過來撩起傑洛的頭髮,又比以前長了一點。

「你就這麼喜歡我?」
喬尼感興趣的問。他沒愛過男人,所以好奇是不是每個有這樣癖好的人都像傑洛,願意為愛傾盡自己。
「我是在討好你。這和個人意志無關,只是為了保命。」

那段橫越北美的路途裡,傑洛深知沒有喬尼自己絕對挺不過來,就算這裡沒有任何艱險,他仍然相信喬尼就是他的幸運星。

一個月前他還在祈禱喬尼別找上門來,但既然來了就這樣吧,畢竟人終究無法逃離宿命。現在他想和喬尼打好關係,或許這麼做能讓所有難關迎刃而解。

傑洛不敢相信,他竟然在喬尼面前拿出鐵球,還把鐵球交到他的手裡,讓喬尼感受一下它的重量。
「如何?這是我齊貝林家的傳家寶,同樣的東西有幾十個,只有這一個不是完美的球體。你知道為什麼?」

傑洛簡要說明這顆鐵球和他們經歷的大小戰役,幸運讓他們伴著彼此跑過大半賽程,惡運讓傑洛上趕著去投胎。那是他的遺憾,傑洛以此為戒,小心翼翼的過了好幾年。

或許是傑洛精簡掉太多細節,喬尼面無表情的聽完後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只有一個疑問:
「你想靠來自前世的提示,在這輩子活久一點?」
傑洛點頭。
「好,如果你真想達成這個目的,這裡是我的建議:別想著把我搞上床,你應該離我越遠越安全。」

才不是為了上床,是為了保命!傑洛急著給自己辯解:
「呃,喬尼,我沒打算泡你,還有……」
「我還沒說完。如果那顆球想靠一個長得要命的故事告訴你什麼,那怎麼想都應該是:遠離喬納森喬斯達,也就是我,喬尼。」
「這是我第一個錯誤的結論。我曾經為了躲開喬斯達花招百出,最後還是哉在你身上。命運就是這麼難纏的東西。聽好,我曾以為我對你,嗯,怎麼說。」傑洛又搬出義語,談及內心時總是母語比較親切,而且仗著喬尼聽不懂,他能說得深情款款。

「但是,這是錯覺。這只是我想要活命的本能而已,你幫我度過難關,我本能的想接近你,這和我的個人意志沒有多大關係。」

至此,喬尼不開心了。
「我倒覺得你在胡扯。你先承認你就是喜歡我如何?別拿命運當藉口,我不信那種東西。」

一語重的。傑洛好不容易讓自己相信的一切崩塌了,他被毫不留情的拖回原地,直面在無意識間傾瀉的感情。他有點惱火,說自己也是不得已,對喬尼沒有一點私情。

喬尼自然不信,他伸手就能抓住傑洛為自己留的長髮,用點力就能吻他。
喬尼真的吻了,但他沒想到傑洛竟然會擺出一副無聊的表情,甚至還訓他話: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隨你。命運歸天,個人意志歸自己,就算我們搞在一起,我也不會動真情。」

這徹底惹火了喬尼,明明是傑洛先對自己有非分之想,他是為了好玩才陪傑洛周旋,現在搞得好像是他的錯?
「現在又變成我招惹你?老兄,搞清楚狀況,我懂一點義語,而且你看我的眼神簡直下流。」
「嘿,你說我喜歡你就算了,但下流的可是你本人。」
傑洛用義語說出這串話,並從喬尼慍火的表情得知他聽不懂。
「看來你的老師是個大外行。」

傑洛話音未落,喬尼深深舒了口氣,緩緩吐出字正腔圓的義語,全是關於渾蛋的各種變體。
傑洛大笑,看外國人用自己的語言罵髒話特別有趣,尤其是對方如此冷靜的時候。喬尼到後來也守不住嘴角,傑洛的笑聲有強大的渲染力。

最後一段他們不比了,以遠方的土坡為終點,兩人兩馬慢慢地晃過去。傑洛繼續把太過精簡的故事拿出來說,這次喬尼聽得津津有味。
「我們得把這些事畫成漫畫,絕對會大賣。」



事後傑洛回味那個吻,如此的具侵略性,喬尼彷彿想要證明什麼,想證明傑洛出於個人意志的真情?
不愧是喬尼,傑洛決定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回應他的試探。自己的心就快跳出胸口又如何?傑洛隨時能擺出一副無聊的表情,畢竟他看了太久的喬尼。



時間繼續前進。某個傑洛和尼克都在醫院的中午,喬尼帶著午餐來了。傑洛趁著午休空檔,帶喬尼去附近的公園散步。
「看來有人想我了?」傑洛一邊享用牛肉三明治一邊調侃。
「只是無聊。加上哥沒空吃我做的午餐。」

喬尼找上哥哥時,尼克正陷在女孩堆裡。如果尼克一一把愛慕者奉獻的午餐吃完,或許要到明天才能吃喬尼的三明治。

「尼克錯過了好東西阿。」
傑洛三兩下就消滅了午餐,牛肉三明治的味道可真好,喬尼一定是全肯塔基最好的廚子,尼克只能排第二。
喬尼看傑洛吃得這麼香,又餵了他第二個。傑洛欣然接受,直說再來五個也沒問題。

「會撐死。」喬尼忍不住吐槽。
「如果那就是命運,我坦然接受。」
「命運到底是什麼?」
「命運就是你明明想去找尼克撒嬌,卻只能在這和我一起吹風。」

喬尼正要抗議,傑洛又開口:
「開玩笑的,我知道你是個硬漢。命運是觸網的球,彈起之後就是神的領域。」
觸網的球?喬尼仰起頭,自樹梢處看見藍天,想像有一顆球正要往下落。

「我不信那種東西。倒不是我曾經改變過什麼,只是我更相信自由。去討好一個人不是出於命運,是因為喜歡……之類的。」

他這句話衝著傑洛而去,在說完之後過了良久,才發現傑洛意味深長的看著自己,喬尼霎時腦子一熱,暈眩如龍捲風一樣襲來。

頭頂的天空多雲時晴,本應是微涼的天氣,只有喬尼被熱浪襲擊,他的兩頰彷彿在沙漠裡曬了三天那麼紅。
午休時間快要見底,喬尼趕傑洛回去,他留在公園的長椅上,摀著臉拒絕相信自己動情。

幾隻鴿子湊到喬尼腳邊搶食麵包屑,喜歡小動物的他放鬆了一點。好吧,事已至此,他似乎可以理解傑洛為什麼把所有情愫賴給命運,這樣想真的輕鬆多了,至少不用承認自己對男人動心。

但喬尼喬斯達是個硬漢。和傑洛不同,他從不找捷徑,只是沿著路走,抓住各種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創造理所當然的奇蹟。
傑洛齊貝林是吧?等著,喬尼喬斯達隨時能拿下他的心。



當晚傑洛回到寢室,看見床頭的熊娃娃多了一個小熊朋友。
喬尼看起來已經睡下了,這不妨礙傑洛吻他的側臉,用義語說著感謝與愛。
喬尼拿毛毯蒙住臉,裡頭飄出一句輕聲的:
「我聽得懂。」

他只是在裝睡,他沒想到傑洛會這麼大膽,這不像一個拿命運做藉口的人。吻的觸感還在臉上,像還沒開始刺痛的晒痕,只有陽光留下輕暖。

「我很意外。你還會什麼?哪裡學的?」
傑洛坐在床沿,喬尼從被子裡探頭,一一數著自己會的義語。

早安、晚安,喬尼能清晰的發音;我愛你、我想親你、寶貝、我的愛,喬尼能流利的說這些調情詞語,卻不太明白他們各自的意義。
他隱約記得有句話能代表我想上你,努力試過後傑洛竟然不解其意,喬尼又不肯告訴他自己本來想說什麼。

「這差不多是全部了。頂多還有一個人名:尤里烏斯。」
傑洛本來在喝水,聽見這個名字後差點把水噴到喬尼臉上。

兩人手忙腳亂的用毛巾把濕漬壓乾,喬尼嫌傑洛大驚小怪,傑洛問喬尼在哪裡聽到那個名字。
「尤里烏斯……是我夢見過的人。我如果聽到特別親切的義語單字,就會記下意思和發音。但那個名字不是偶然從別人嘴裡聽見,而是我小時候夢到的。」

傑洛鬆了一口氣,好險是夢,他非常慶幸喬尼什麼也不記得。曾經,他的喬尼對著營火訴說往事,用一張淡漠的表情,冷清的嗓音。一雙垂淚的眼睛在傑洛心中種下無限苦澀,他的喬尼不斷、不斷失去重要的人事物,卻堅忍不拔的往前闖,傑洛愛那份逆天改運的韌性,也心疼那份韌性。

傑洛認為自己或許不該再分享那個難以精簡的故事了。再談下去,總會觸及悲傷的核心。他下意識地藏起鐵球,又問了一次喬尼相不相信前世或命運。

「不信。我非常喜歡你的故事,但我仍然不信。怎麼著?」
傑洛非常滿意這個答案,他露出大大的笑,讚許喬尼:
「永遠別信。那種東西奈何不了你。」
「命運無法擺佈任何人。包括你,傑洛。」
「我?」

傑洛曾經試著逃脫,曾經試著抗拒,直到他發現自己不能沒有喬尼。
喬尼盯著遲遲不語的傑洛,接著發話:
「如果是因為鐵球,那我大可告訴你,那個東西我家也有,我就從來不信。」
「別鬧了,我從不知道你這麼有幽默感。」

喬尼跳下床翻自己的行李袋,從中拿出一個完美的球體。
「我臨走前特地從家裡拿出來的,你仔細瞧瞧。除了比你身上那顆圓一點,我看不出差別。」

傑洛端詳喬尼遞過來的鐵球,讓它在掌中旋轉。這感覺是真貨沒錯,傑洛很好奇這顆球怎麼會落到喬尼手上。他終究沒有問,只是讓鐵球在自己掌中不斷旋轉。

床還是沒乾,當晚他們睡同一個枕頭,喬尼貼在傑洛身上,傑洛輕擁著喬尼,沒人對過近的距離抗議,喬尼甚至很滿意這個晚上,他唯一的疑問是自己明明就貼到傑洛胸前了,憑什麼傑洛的心跳沒有加速。

傑洛想起過去,他們偶爾會為了禦寒擠在一起睡,侷促的兩人空間能產生難以言喻的安全感。他的喬尼會搬起腿放在他的腿上,再無辜的說自己沒辦法動,要傑洛多擔待。傑洛很喜歡喬尼一時興起的小任性,不過是一隻腿罷了,喬尼如果喜歡整個人躺上來也挺好。

所以傑洛很滿意現在。喬尼軟軟的臉貼在他的胸前,一雙腿像在抗議似的偷偷踢他脛骨。或許那蜻蜓點水的力道和磨蹭不能算踢,而是在調情,但傑洛必須相信那就是踢。喬尼就睡在胸前,和他不願曝光的真心貼得太近。
之後喬尼還是躺回了枕頭上。他替傑洛把亞麻色的頭髮順到耳後,兩人用義語互道晚安。



晨起,喬尼在半夢半醒間察覺有人吻他側臉,他眨眨眼後又睡下了。再次睜眼,屋子裡只剩他一個。喬尼自己在家,隨意吃過後再來個體能訓練,能做的事就這麼多,他覺得無聊。為了打發時間,喬尼打開哥哥的房門。

說是為了打掃,但哥哥房裡的整齊程度讓他心虛。尼克從小就是這樣,所有物品都有自己的位置,彼此一絲不苟的錯落。喬尼看見自己寫的信被擺在桌上最顯眼的位置,開心地想跳上床打滾。

桌上的擺設除了信,還有一張幾年前的照片。喬尼抱著獎盃,尼克抱著喬尼,那是喬尼首次出戰告捷,尼克比喬尼本人還開心,笑開的臉上還帶淚水。
喬尼仔細端詳那張照片,想往事想得入神。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照片裡抱著獎盃的人會是哥哥吧。喬尼真心希望這份殊榮能夠歸給哥哥,他對冠軍或是名次根本不稀罕,只希望哥哥的英姿能被全世界的人記住。

喬尼還記得哥哥從馬身上跌落的那天。
一切都慢慢的,像是一支慢舞,一步一步踏在喬尼的記憶裡,一幕一幕串起今昔。

一聲巨響揚起沙塵,名為黑玫瑰的馬衝出賽道,背上只剩馬鞍。
眾人飛奔過去,喬尼卻無法舉步,如鬼魅一般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把他包圍,自四面八方襲捲而來的絕望把他困在原地。

經過漫長的休養,哥哥活下來了。四肢健全,行動無礙,但精準到以秒計的生理時鐘似乎還留在賽道上,被黑玫瑰無情地踏碎了。

尼克不顧父親反對,等喬尼到了年紀,就手把手地教他騎馬。尼克無視其他訓練師的惋惜,總是堅定的告訴喬尼,就算沒有精準的生理時鐘,他仍然是一個好騎手。
喬尼來到這裡的第一晚,尼克無視他的自我厭棄,溫柔而堅定的告訴喬尼……
喬尼把桌上的照片向下一蓋,拒絕繼續想下去。

喬尼躺在哥哥的床上發呆。
他至今仍然不知道意外發生時,拖住自己腳步的東西是什麼。那種東西挾著絕望,在夜裡化為惡夢追趕他、包圍他,至今喬尼還是會夢到那陣沙塵、夢到馬背上空蕩的黑玫瑰、夢到眾人朝哥哥奔去,只有自己不得動彈。

喬尼的做法是把所有不安留在夢裡。每次醒來,他都變得更加堅定。那些夢究竟是命運?還是前世的痕跡?無所謂,喬尼一概不信。

喬尼唯一相信的事物,就是哥哥還好好的活在這裡。基於一種對惡夢的挑釁,他覺得在哥哥房裡睡一會是個好主意。喬尼抱著哥哥的毛毯闔上眼睛。翻身時,他注意到口袋裡的鐵球有些礙事,喬尼把鐵球放到枕邊,繼續睡。

又是那陣沙塵、又是馬背上空蕩的黑玫瑰,眾人又急著奔去,喬尼又是被不知名的恐懼拖留在原地,只是那個夢裡,哥哥再也沒有醒來。
一切悲劇彷彿以此為開端,陷入一蹶不振的境地。
喬尼醒來時滿臉是淚,手裡握著鐵球。他的指節因為用力而顫抖,傑洛總是不把故事說完,也從不提及喬尼的參賽原因,如今喬尼自己看見了,他不怪傑洛的絕口不提。



日落,尼克和傑洛一路閒談回家,尼克剛轉開大門鑰匙,就被喬尼抱了滿懷。

「喬尼?」
喬尼淡淡說了句歡迎回來,但尼克知道他最愛的弟弟似乎不太對勁。
尼克順著喬尼及肩金髮,柔聲問他有沒有空,能不能陪自己去外面晃晃。

傑洛目送兄弟倆出門,他胡亂吃了點東西果腹,同時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吃得這麼急,彷彿吃完之後就要馬上追出門找喬斯達兄弟似的。

關於家族的事,還是讓他們自己解決吧。傑洛回到自己房裡,抱起兩隻小熊,一左一右的讓他們自問自答。
「那小子沒事吧?」
「只是撒嬌而已,做弟弟的不都這樣。」
「他有哭嗎?」
「天知道。他今晚會回來嗎?」

這時傑洛的房門被打開,傑洛轉頭,門口的人竟是喬尼,神色與平常無異的喬尼。不,可能還是有點不一樣,喬尼正盯著傑洛懷裡的兩隻熊,露出疑惑的表情。
無意冒犯,但你在和他們說話嗎?喬尼很想這麼問,但他知道傑洛不會承認,所以問了別的。
「桌上有義大利麵,我能吃一點嗎?」
「你想的話,吃光也行。」
傑洛跳下床,打算給喬尼做點小菜。

餐桌上,傑洛吃著今天第二頓晚餐,和喬尼一起。
「我以為你們會在外面吃。尼克饞街角那家餐館好一陣子了。」
「丟下你?哥哥不會同意的。」

兩人不著邊際的閒談,喬尼在等傑洛什麼時候會按奈不住,開口問自己稍早前是怎麼了。
但傑洛終究沒問,只是搬出幾個笑話變著花樣講給喬尼聽,其中不乏幾個讓喬尼仔細紀錄的笑點。

「傑洛,再說一次七日為一週。我最喜歡那個笑話。」
傑洛樂得照做,星期一,lunedì,星期二,martedì,星期三……
星期三,是什麼來著?傑洛本來要這麼說,再配上誇張的表情動作,然而他想起自己根本沒有對喬尼說過這個笑話。
傑洛愣住了,喬尼撐著頭的樣子略顯失望:
「不敢相信,你竟然忘記了。」

傑洛下意識地去找鐵球,理智上他知道不能把喬尼打到失憶,感性上卻想這麼做。
喬尼在他之前把鐵球用力扣上餐桌,還差點削出一個洞來。
「我懷疑這個東西害我做惡夢,但我也希望那只是惡夢。」

下午,喬尼在哥哥床上入睡,同時被帶入一場過於真實的夢境,關於傑洛和他說過的故事,還有傑洛從未提及的細節。
夢裡的他失去行動力、失去榮耀,甚至失去自己的心,但喬尼渾不在意。那樣的無力狀態離他太遠,一種以距離構築的安全感讓他能用理性說服自己那是假的,然而關於哥哥的悲劇卻深深陷入他的心,醒來後眼淚久久不止息。

下午,他還躺在床上垂淚,晚上,他在傑洛面前坐得直挺。
「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傑洛捨不得問喬尼究竟夢見了什麼。他自己經歷過,雖然不是透過夢境,但一切曾經深刻的記憶再次銘刻,首先迎來的感受總是枉然。

傑洛信仰女神,無論球落在網的哪端都能坦然接受。但喬尼不一樣,他不相信命運,就算總被不知名的恐懼追趕,他用淚水潔淨自己,拼盡全力讓球落到網的另一邊去。
鐵球究竟是怎麼回事?傑洛很難說清,畢竟他只是相信著、信仰著,並繼承著鐵球見證的記憶,僅此而已。

「你夢見的是前世,或者是平行宇宙。鐵球見證過的事情,和現在會有許多詭異的巧合,這些巧合就是命運,應該說命運的一部分。」
「只是巧合,不是必然?所以在理論上,命運可以改變。只要我不讓那些該死的巧合發生,對吧?」
傑洛應聲。
「實際上也可以改變。我有個表哥,他上輩子慘死,但他現在人就在老家,成天和一個叫喬喬的傢伙廝混,聽說那裡的美女都快被他倆煩死了。」
一線曙光照亮希望,但喬尼隨即想到:
「代價,會有代價嗎?改變的代價是什麼?」
「這個嗎,喬喬斷了一隻手掌。」

就知道沒這麼簡單。喬尼低頭盯著自己的手,他下了莫大決心:
「我能用一隻手握韁繩。大概。」
「不,事情不是這樣運作的。」
傑洛趕緊接著說明,就怕喬尼衝動做傻事。
「不是等價交換,所謂等價根本不存在,只有神知道這機制是怎麼運作的。」
喬尼難掩失望地說了聲好吧,又問有沒有別的例子可以參考。
「事實上,你哥哥就是一個例子。我本來不打算告訴你,直到你提了七日為一週。」
他沒有說自己之所以按著不提,是因為不想看到喬尼難過。

喬尼沉思了一會,他不怪傑洛從沒提過哥哥的事。喬尼知道自己的性子,要不是親自夢見,而是從傑洛口中聽見關於哥哥的噩耗,他才不會管那是前世還是今生,只會把傑洛揍到住院。
傑洛早就知道了喬尼的惡夢,還好心地替他半遮半掩,只挑有趣的部分說給他聽。至此喬尼忽然想起,他熟知的傑洛,習於多管閒事的暴躁老好人,很可能早就替自己和哥哥做了什麼……

「是你?你做了什麼?怎麼做到的?」
喬尼激動地揪住傑洛領口,傑洛露出一口金牙微笑。
「我?是我們。我很訝異你竟然忘記了。」
喬尼思考了一會,他盡力在記憶長河裡挖掘,才終於看見答案。
「丹尼。」喬尼和傑洛同聲道。
喬尼放開傑洛的領口,他終於想起自己和傑洛初次見面,並不是幾個月前在大門口的尷尬擁抱。



在傑洛接觸鐵球以前,他曾受邀到喬斯達家的牧場騎馬。
尼克的弟弟一直靠在圍欄邊看著,傑洛和尼克下馬,那個小人兒靠了過來,躲在尼克身後盯著傑洛瞧。
傑洛看見他就想起老家的弟妹,或許是身為長男的本能,他一會就取得尼克弟弟的信任,還把對方抱上馬來了。
尼克甚至有些吃味,說弟弟只是喜歡長髮,叫傑洛少得意點。

「你叫什麼名字?」
傑洛不理會尼克,自顧自和身前的孩子說話。
「喬納森。你可以叫我喬尼。」

那是夏天,太陽總是捨不得下山,叫人忘記時間。牧場似乎剛理過草,潮濕的泥土氣在馬蹄下散發芬芳,那氣味是青綠色的。三個人、兩匹馬漫步在其中,度過一段美好時光。

喬尼似乎很中意傑洛,他讓傑洛摸自己的小白鼠丹尼,就在他們認識三小時後。這下尼克徹底吃醋,傑洛得意洋洋的唱起歌。

之後傑洛常來玩,他發現喬尼偶爾會叫自己尤里烏斯。尼克說那是喬尼的幻想朋友,據說也是個長髮的義大利人。
就這麼巧?傑洛不信,他問喬尼誰是尤里烏斯,喬尼卻一臉奇怪的說:
「就是你阿。是你自己告訴我的,我沒有忘記喔。」
「我?什麼時候?」
「嗯……」喬尼扳著小小的指頭數,發現根本數不完。
「很久以前。」
傑洛莞爾一笑,他們認識不過一週,哪來很久以前。
「在哪裡呢?」
「在夢裡阿。」
傑洛把喬尼的話當成童言童語,直到父親把鐵球交到他的手裡。

剛成為繼承者的那段時間,記憶、真名,曾經深刻的一切讓傑洛不知所措,他曾以為喬尼就是愛作夢的怪小孩,如今那個名字卻讓他墮淚。尤里烏斯,他記得,他竟然記得。
擦乾眼淚後他還是一樣茫然,唯一確定的念頭是這輩子一定要活長一點,最好超過二十五歲。

傑洛早就想到遠離喬斯達是保命妙方,卻捨不得走。一直到尼克邀他一起游泳,傑洛泡在水裡發呆,看見尼克肩上有顆熟悉的星星胎記。
那一瞬間,對死亡的恐懼正式壓垮了他。傑洛還泡在水裡,腦海裡已經在想要如何搬家、轉學、跳級。

臨走前,他見了喬尼一面。傑洛問喬尼能不能把丹尼送給他做紀念。喬尼猶豫了一會後,說好。
離開喬斯達家時,傑洛全程緊盯籠裡的丹尼,就怕它逃跑。回到宿舍,傑洛捧著丹尼小小的身體沉思。只要一手就能掌握的命運,為何總是這麼作弄人?



尼克最後還是沒躲過一劫,但他至少留了一命。
這樣的結果讓喬尼非常感激。他紅著眼和傑洛道謝,傑洛想起他們經歷南北戰爭的替身後,喬尼也是這樣紅著眼,兩人一言不發的穿過終點。
遺體全數被奪,喬尼一連問了兩次我們該怎麼辦,或許就是那時,傑洛發誓以後絕不讓喬尼難過。

南北戰爭,一個用過去拖住他人腳步的替身,傑洛相信喬尼之所以能和敵人抗衡,必定是因為他用淚水潔淨自己。

命運彼此交錯,像亂麻又像荊棘,纏在喬尼腳邊。傑洛不願他再為此落淚,用自己繼承的過去替他梳理,於是喬尼信仰自由。

傑洛伸手,他本想抱住喬尼,最後只拍了對方肩膀又捨不得放手,從肩膀磨到後背,喬尼乾脆自己靠到傑洛懷裡,兩手環住傑洛的腰。

傑洛垂下睫毛。這算什麼呢?喬尼出於感謝或憐憫的示好,從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活久一點,想要喬尼快樂,卻不想承認自己想要喬尼的愛,如同他愛喬尼。現在喬尼肯定把他當成聖人了,他能輕易得到喬尼的心,卻像是作弊一樣感到失重。
認同這條道路可沒有捷徑呀。

一股無力感悶在傑洛心頭,喬尼似乎有所察覺。以前總是傑洛和他分享鐵球的故事,現在他也有話想說:
「傑洛,我夢過你。亞麻色的長髮,綠色的眼睛,甚至還塗著綠色口紅,我以前只是忘了,現在我確定那就是你。我拖著你的棺材回義大利,在你老家附近的原野看見你的靈魂。我喊你,你怎麼樣也不停。」
「最後我沒辦法了,我只能喊你的真名,尤里烏斯。你終於停下腳步朝我走來,彷彿那時候才聽見我喊你似的。你還教我跳舞,記得嗎?」

喬尼說的夢或是前世,不存在傑洛繼承自鐵球的記憶裡。

「那你記不記得你一直叫我什麼?你叫我caro,我以為那是你幫我取的綽號。渾蛋,我讓你弟也這麼叫我,出了大糗。」
「抱歉,我早該和你說。」
「你早該告訴我的事可不只這一件。」

喬尼抬起頭直視傑洛,摟著他的頸項抱怨: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只有父母跟妻子知道你的真名?你告白的方式真是,唉!我十幾歲的時候還強過你。」
「嘿,這怎麼能怪我?咱的下一步是去幹掉總統,前途生死未卜。」
傑洛本來打算是贏了再告訴喬尼,只可惜沒有然後。喬尼從老齊貝林口中得知這個秘密後,為此差點丟了魂。
「好,你有理。」

喬尼把桌上的鐵球拿起來端詳,那個害他做夢的完美球體玲瓏剔透,和上輩子老齊貝林准許他帶回去的那顆一模一樣。

大西洋濱海戰時,傑洛身上帶著一對鐵球,不完美的那顆落在他腳邊,後來一起被喬尼帶回去還給齊貝林家;完美的那顆一直在喬尼身上,臨走前他求老齊貝林允許自己帶它走,留個念想。
於是兩顆鐵球承襲不同記憶,賽前與賽後,傑洛的故事和喬尼的故事,一個和其他無數個一樣一直在齊貝林家,一個在喬斯達家成為唯一。

喬尼鬆開環抱傑洛的手,傑洛以為這個擁抱結束了,但喬尼坐到他的大腿上,輕聲問:
「代價呢?」
「什麼?」
「你讓哥哥活下來了,代價是什麼?」

傑洛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帶走丹尼的時候,唯一的牽掛就是喬尼,他真心期許喬尼這輩子能過得安穩。
「我沒想過,硬要說的話可能是時間。我本來能每天去找你騎馬或什麼的,但我帶著丹尼逃跑啦。」

時間,真是一個浪漫的答案。喬尼想起這幾個月與傑洛共度的時間,他的濃縮咖啡、他漸漸養長的頭髮、他偶爾竄出嘴邊的母語,這些情景如果能早一點出現在喬尼的人生裡,他大概就會相信命運吧。
喬尼現在可是深深陷了進去,就連傑洛起床時飛速把鬧鐘按停,又小聲咒罵的樣子也讓他心動不已。

身為一個行動派,喬尼一邊確認自己的心意,一邊去吻傑洛,卻被傑洛擋了下來。
喬尼蹙眉,他又試了一次,傑洛的大手橫在兩張臉之間還大喊叫停,彷彿被非禮似的。
「傑洛!你左手擋著不讓我吻,右手卻偷摸我的大腿,到底想怎麼樣?」

傑洛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調皮了,他尷尬的舉起雙手,坦白自己的想法:
「理智上,我不希望你是因為感謝或憐憫才吻我。感性上,我喜歡你的大腿。」
這個自白讓喬尼啼笑皆非。
「噢,親愛的齊貝林先生,您拯救了我哥,我以聖潔的吻報答您。」
喬尼裝出他能想像到最做作的腔調,逗得傑洛大笑。
「拜託,傑洛!你愛紳士就儘管找別人去,我是強盜,曾經出於私欲追著神聖遺體跑兩次,現在沒理由不出於私欲吻你無數次呀。」
傑洛用眼神鼓勵喬尼多說一點,他快跟自己的認同妥協了,只要喬尼再說一點。

「認同?好,如果你放開我的腰,然後承認你就是喜歡我。那我就寫篇論文,主題是:喬尼出於自由意志愛上傑洛,和哥哥、鐵球還有命運無關。夠正式了吧?你得到認同了嗎?」
傑洛放開正在喬尼腰上遊走的手,他沒有親口承認自己的愛。畢竟寫論文很苦,太苦了,他怎麼能讓喬尼難過呢?傑洛抱起腿上的喬尼,直奔寢室關上房門,不知道是誰先追逐著誰,兩對等待已久的唇終於靠在一起,互訴不用明言的兩顆真心。



歡好過後,喬尼從浴室回寢室的路上看見餐桌還沒收拾。他把頭髮紮成馬尾,端著碗盤到水槽洗。
傑洛來了,他基於禮貌穿著褲子,基於服務心態露出精實的上半身,拎著一件乾淨上衣。

他讓喬尼轉過身、舉起手,接著傑洛把自己的上衣套到喬尼身上,寬大衣領從喬尼的肩膀滑落,露出紅色咬痕,下擺正好遮住屁股,白嫩的大腿上還有指印。

總覺得比剛才全裸還色。傑洛很滿意自己的「大作」,他拍了一下喬尼屁股表示洗碗加油。
「傑洛,你說命運是觸網的球,是嗎?」
「嗯。怎麼,你現在相信命運了?」
喬尼搖頭。
「我還是不信。倒跟誰打破過命運無關,只是我覺得我們之間不太像觸網的球,球可能會落到我這裡、或你那裡……不對,我腦子有點不清楚。」

「那我們是什麼呢,小聰明?」
「如果拿球來說,球不管拋得多高,都會掉到地上對吧。總之是那樣的東西。」
是重力阿。無論怎麼掙扎、怎麼逃避,總是會互相吸引,總是會倒向你。
他們倆一個是繼承者,一個是開拓者,繼承記憶的傑洛為了喬尼去開拓新的未來,堅信自由的喬尼因為傑洛接納曾經遺忘的記憶。
能夠同時說服繼承者放下過去,又讓開拓者停步甚至回頭的不可抗力,這股遷就命運又超越命運的力量,或許只能以認同來命名。



早晨的太陽曬醒傑洛,他揉著眼睛拉上寢室窗簾,讓喬尼再睡一會。
喬尼身穿他的上衣,遮不住的地方有吻痕與咬痕,像是穿戴飾品一樣。傑洛很滿意這幅晨間風景,但這裡的早上涼,再喜歡也得拿毯子把喬尼裹好。

床上的喬尼被包成筆管麵形狀,傑洛則是到廚房料理去了。他想尼克昨晚值夜班,回家聞到甜麵包的香氣肯定會開心。
尼克回家時的確很開心,他最喜歡在早上吃甜食喝咖啡,特別是值完夜班的早上。他坐到桌邊,可頌香氣讓他微笑。

傑洛為尼克送上咖啡,同時問:
「尼克,如果我說你弟弟有伴了,你怎麼想?」
「那就說得通了。昨天他看起來有點低落,又不告訴我原因,果然是因為女孩子。」
這是喬尼第一次為女生傷心。尼克好奇這次的姑娘到底是何方神聖?
「你看見對方了嗎傑洛?是什麼樣的人?」

是你的好友兼室友。傑洛如果這麼說,尼克大概會請他吃板球棒。傑洛沉默時,尼克依照自己對喬尼的理解開始猜:
「一定是長髮對吧。喬尼喜歡長髮,最好是亞麻色或淡金色。他也喜歡高個子,那女孩可能有雙長腿。她有綠眼珠嗎?喬尼喜歡綠色的眼睛。」
尼克對喬尼的了解透徹到簡直像通靈,傑洛只差頭髮還沒留長,否則全被說中了。

「精彩的推理,但這次呢,該怎麼說。如果喬尼沒騙我,那他的伴……和過去那些美人有決定性的差異。」
「短髮?不可能。」
傑洛懷疑尼克真的會通靈,不然就是他也看過鐵球裡的記憶。
坦白比傑洛想像中難,他在心裡準備了一番才說下去。
「是。而且,他是男的。」
「喬尼有男朋友?」

尼克大笑,傑洛這次的笑話太有趣了。他擦乾眼角笑出來的淚,和傑洛說喬尼從小女人緣不斷。
「你們吃早餐怎麼不叫我。」
喬尼的聲音從傑洛寢室飄出來,阻止尼克繼續說下去。
「喬尼,快出來。快讓這個那不勒斯佬知道你多受女孩子歡迎。」
尼克用歡快的語調說:
「你一定會喜歡傑洛的新笑話,喜歡的撲上去揍他呢。」
傑洛陪著笑臉,心裡卻跪著祈禱喬尼一定要把衣服穿好再出來。

喬尼推開門,不負眾望地只穿傑洛過大的上衣。
他邁著印有指痕的腿,伸出吻痕串成手鍊的手拿咖啡,彎身時還露出一截壓有齒痕的肩。

尼克和傑洛同時停止了思考。

喬尼站著喝咖啡,露出淺淺微笑。
傑洛率先回神,他開口發現自己聲音竟然在抖:
「喬尼,你何不穿自己的衣服?」
「不過是一件上衣,別那麼小氣。」
喬尼吻了傑洛側臉和他道早安,渡了一點咖啡香氣過來。

傑洛的意識彷彿飄走了,剩下生存本能驅動他去藏起尼克的餐刀,手才剛伸出去就被尼克拍掉。
喬尼沒有得到傑洛的早安,他覺得傑洛是高興呆了,所以又親了他側臉一次。

「喬尼,先和你哥說早安如何?」
傑洛此時很想從陽台往下跳,比喬尼到這裡第一天時還想。
謝天謝地,喬尼給尼克一個大大的擁抱,同時吻他的側臉道早安。
尼克回了早安,喬尼再次端起咖啡,走到傑洛身邊搭著他的肩,小口啜飲。
「我跟爸說的時候,哥會幫我吧。」

尼克馬上理解了他不想相信的現況。他深呼吸後,擺出笑容:
「當然,喬尼。哥哥樂意支持你做的所有決定。不過傑洛,我們得談談。」
「我也要聽。」
喬尼直接坐在傑洛腿上,在桌上撐著頭和哥哥對視。

渾蛋,早知道就給喬尼再買一張椅子!傑洛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他發出求饒的聲音:
「喬尼,看在上帝份上,回去睡覺。」
「你根本不上教堂。傑洛,如果你不想少胳膊斷腿,就讓我在這談吧。你們有一頓早餐的時間。」
是,早餐,就算尼克盯著傑洛笑,笑得傑洛想跳出陽台,他還是得吃早餐。尼克因為傑洛環抱喬尼死瞪著他,但無辜的傑洛只是想伸手拿可頌。

「哥吃這個,抹醬很好吃。」
喬尼拿麵包餵尼克,尼克的微笑只維持了幾秒,隨即換上凝重的樣子咀嚼。
「抹醬出問題了嗎?」
傑洛沾了一點嚐,鹹乳酪的滋味先點到舌尖,砂糖粒和莓果乾的酸甜透過咀嚼釋放,和他剛調好時一樣美味呀。
尼克當然知道,他還知道傑洛為了自己把配方裡的堅果粒換成砂糖,真體貼不是嗎。
「味道很好。傑洛,你一直很擅長這些事,也用這招贏得喬尼的芳心,是嗎?」
「這個嗎,我……」
傑洛還沒說完,喬尼先截了話:
「主動的人是我。」

傑洛真的很想拿麵包往喬尼嘴裡塞,讓他閉嘴半小時。可惜尼克在看,傑洛必須惜命。
「這樣阿。算起來是兩個多月?喬尼,這是你得手最慢的一次。看來,我還得感謝傑洛的矜持。」
「才不是兩個月。我只用了五秒左右。」

傑洛深呼吸了一口氣。昨晚,他們難分難捨的長吻結束後,喬尼就盯了他五秒。
把喬尼如狼似虎的眼神稱為性暗示實在含蓄,那就是赤裸的性行為吧。
短短五秒內發生了許多事,從傑洛想拍喬尼的肩膀讓他冷靜,到傑洛「失手」脫光喬尼的上衣。

接下來的早餐非常沉默。傑洛草草吞了食物,自告奮勇地洗盤子。
「我來洗。」喬尼終於從傑洛腿上站起來了,那瞬間傑洛甚至不知道自己該開心還是難過。
「傑洛,你說你今天早上要出門一趟。」
「噢,對。」
傑洛趕緊逃離餐桌,喬尼送他到門口。一路上兩人小聲耳語。

「我會擺平我哥,他會擺平我爸,下次我回家就帶著你。」
「瞧你自信的,尼克恐怕想殺了我。」
「別擔心。沒有哥哥看見我這幅樣子還能說不。」
「你這樣子?等等,你別出門,站在裡面。」
只穿寬鬆上衣的喬尼被傑洛留在大門內側,喬尼堅持要探出半個頭:
「你還沒和我說早安。」

女神阿!傑洛此刻只想趕快逃離尼克的笑,他用自己懂的所有語言說完早安,喬尼還是不回去,傑洛只能低頭吻喬尼的唇,這是一個又輕又甜的早安吻,如果尼克不對傑洛投以凝視的話。
感謝女神,喬尼看起來很滿意,露出天使一樣的笑容把門關上了。

傑洛盯著門扉,想如果是自己的弟弟和男人上床之後,還敢跑來找自己收拾善後的話……
他第一個收拾的絕對是弟弟本人。



廚房水槽邊,尼克正在刷盤子。喬尼從背後抱住他,尼克嘆了一口氣。
「就算傑洛『曾』是我的摯友,我也不希望你用親過他的嘴親我。」

好一個過去式。喬尼心裡想笑,嘴上卻用甜甜軟軟的聲音和哥哥撒嬌:
「傑洛仍然是你可靠的朋友阿。」
「作為一個可靠的人,他趁人之危;作為一個朋友,他睡了我親愛、唯一、可愛又年幼的弟弟,還怕我不知道似的把你咬成這樣。可憐的喬尼,你一定很痛,等我洗完盤子就幫你擦藥。」
「才不痛呢,傑洛他知道超過一百種讓人舒服的……」
「老天,停,喬尼!停!我對你們的隱私不感興趣。」
「但哥,我真的希望你知道,傑洛完全沒弄痛我,那感覺好到甚至不像真的。」
「拜託,喬尼,我們談點別的吧。我們談……馬,怎麼樣?我好久沒看見你在馬背上的樣子了,下次休假我們一起去騎馬吧。不用急著回家,我知道附近不錯的牧場,讓他們把馬送來就是了。」

「回家也不錯。」
喬尼小小的呢喃聲從背後飄來,尼克差點摔下手中盤子,喬尼替他接住。
「我和傑洛談過。我答應他要回去一趟。」
尼克輕輕放下盤子,擦乾手後轉過身摸摸喬尼的頭。
「我想,我應該買隻小熊給傑洛。」
「我呢?」
喬尼用一雙閃爍的眼睛盯著哥哥笑,尼克本來想說全世界都給你呀,但傑洛過大的上衣剛好自喬尼肩上滑落,讓尼克改口:
「我買新衣服給你。」



幾週後,明黃色的風吹暖草坡。三人躺著談笑,傑洛抱著小熊讓它們曬太陽。

喬尼想起關於前世的夢。傑洛把他抱在臂彎裡,用挑不出錯處的舞步帶著他,在那不勒斯的隱密草地跳了好幾支舞。

那時的擁抱像是一陣清風,反覆回旋的雙人舞慢慢地、慢慢地讓喬尼接受傑洛死亡的事實,他們有時間慢慢道別,卻沒時間坦白彼此心意。
於是清風停時,他的眼淚不住地往下掉,連風也捨不得為他拭淚。

現在,喬尼深愛的兩個人就躺在他的身邊,哥哥還是一樣保護自己,傑洛還是喜歡說笑話,而喬尼還是一樣少有表情;只是喬尼不知道哥哥這麼保護自己,也不知道傑洛的愛熱烈到有些幼稚,更想不到自己不吝於對著這樣的傑洛微笑。
不管是傑洛還是喬尼,他們的性子都和前世不太一樣,其中多少能看出對方的影。

趁著尼克去稍遠處拿食物,喬尼翻身滾到傑洛懷裡。
「傑洛,你還相信命運嗎?」
「當然。只有相信命運,我才能再次遇見你。」
傑洛看見喬尼沾著青草屑的臉龐泛起紅暈,他摘下自己的寬沿帽給喬尼遮陽,喬尼卻拿帽子遮住尼克的視線。
傑洛這輩子過得算是平安順遂,在弟控老哥的眼皮子下親吻喬尼,成為了他做過最刺激,也最甜蜜的冒險。



觸網的球最終會落向何方?出於某些原因,就算傑洛知曉了所有殊途同歸的結局,就算喬尼根本不相信命運,他們還是會異口同聲的告訴你:落點有兩個,一個是喬斯達,一個是齊貝林。







本文最後由 布拉格監獄 於 2021-8-8 07:2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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