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e1012105 發表於 2021-8-1 22:10:34

[黃金神威│尾杉] 奈落の底で祝福を [G](人外設定現代パロ,8/20更新下篇/已完結)

※我流現代趴囉
※之前在噗上聊過的人外尾形 x 人類杉元
※0801尾杉日快樂!

以上都能接受的話,再往下看~!感謝!

×※×※×
(上)

  「杉元くん,等會兒怎麼樣啊?」
  面對同事朝自己比的喝酒手勢,杉元佐一苦笑著搔搔臉,臉上醒目的傷疤絲毫不影響他的爽朗。「啊——前輩抱歉,」

  「今天也有約了所以PASS!先下班了,辛苦了——」



  手上提著晚餐,杉元從屁股口袋掏出鑰匙,進門時順勢朝裡頭喊了句「我回來了」,然而沒有得來任何回應。他也不覺得奇怪,默默地把鞋子安置好,再抬頭時,卻被眼前不知何時佇立在那兒的一雙微透明的小腳給嚇得震了震。
  雙腳的主人是個約莫八、九歲的孩童。剃了個平頭,身穿著不像是這個時代該出現在小孩身上的舊和服以及淺色的無袖羽織,看上去有些褪色。他也不吭聲,就只是站在杉元的邊前,那對深黑色的雙眸卻目不轉睛地盯著杉元的一舉一動。
  杉元本想和對方說上一句「不要老是這樣嚇我」,下一秒,卻從對方的腹部聽見了飢腸轆轆的聲音。

  再怎麼想說教也忍不住笑了出來,杉元拎起為了脫鞋而放在地板的烏龍麵。

  「吃飯吧,百之助。」

  ×

  百之助是在三個月前突然現身在他這個住處的,地縛靈一樣的存在。

  不知道為什麼,杉元自幼就是這種古怪的體質,正所謂的看得見鬼的那種。
  睡覺的時候會被抓手抓腳算好的,跟朋友們去河邊玩樂時差點被水鬼抓交替、只是過個馬路也會被捲進奇怪的交通事故——數不清的靈異意外總是發生在他身上,不可思議的是,儘管受傷再怎麼嚴重,自己就是死不成,還被好友們戲稱是『不死身』。

  於是在最一開始他打工結束回家,看見蹲在浴室角落的『百之助』時,杉元佐一也不過就是嚇得大叫了一聲而已。
  想裝作看不見也已經不可能,既然對方是個小孩,那至少還有談話的餘地——杉元這麼想著,才跟對方搭了話。沒想到對方像是一隻受驚的野貓,比身為人類的自己還恐懼,第一次說話時,小小的身影立刻就唰地往牆壁裡頭鑽去。
  反覆嘗試了將近兩週,百之助才終於習慣了人類的搭話,在杉元某次問出「好歹告訴我名字吧,難道你想一直被我喊小鬼嗎」之際,細細地回出了名字。

  所以才是百之助。
  杉元替對方將烏龍麵倒進了咖哩湯汁,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死的,但看這身衣服,那個時代的小孩應該沒吃過咖哩吧。他看著對方平常壓根兒沒有情緒的雙眼正眨巴眨巴地盯著香味四溢的咖哩烏龍,忍不住勾起嘴角。

  百之助是他遇過最乖的鬼了。
  既不吵也不鬧,也不會引發靈騷現象。上個住處還引來了個說要和自己結婚的女鬼,每晚都想強暴自己,洗澡還要偷看自己脫光的樣子——想到就心累,這麼一比較,百之助簡直是優良好鬼,杉元總覺得自己已經不太像是家裡有鬼,更像是自己養了一隻乖巧的家貓。

  熟練地分了一些到對方的碗裡,接著杉元便雙手合十,朝食物拜了一下。

  「好啦。我開動了——」

  畢竟是靈體,無法進行物質層面的進食,但杉元卻發現只要自己作出祭拜的手勢,百之助竟然就真的能吃到食物。對方一確認完他做好動作,就迅速地捉起插在上頭的筷子,毫不在乎的開吃。

  「喂喂,百之助,至少要說聲『開動了』吧?這可是日本人的禮儀哦!」
  「……開動了。」
  「你已經吃兩口了才說!」

  孩子半透明的小臉柔軟地垂下眉角,看上去是在笑,杉元佐一沒好氣地伸手拍拍對方的頭——想當然爾他只摸到了一團空氣——但自己這樣彷彿真的能碰觸到對方的舉動,似乎讓百之助很高興。
  儘管對方話不多,但杉元總能從各種細節窺探出這個孩子生前大概沒受過什麼好待遇,對小孩子他本來就容易心軟,本來想著自己這樣跟非人的存在相處很怪,可百之助對自己卸下心防的模樣,叫人怎麼拒絕。

  嘛。反正自己短期間內也沒有多餘的錢能搬走,算了。
  杉元又看了一眼兩頰被烏龍麵塞得飽滿的百之助,心想,要是在遙遠的將來自己決定搬離的那天,對方也能平安的成佛,那就好了。

  ×

  ……怎麼又來了。

  在深夜裡微妙的清醒,是他最討厭經歷的事情之一。杉元佐一試圖睜開眼睛,卻發覺自己動彈不得,連動動眼皮的力氣都沒有。
  又來了,他惱怒地想,明明搬來的這半年都沒有遇到的,唯一碰上的鬼也就只有百之助一個,怎麼偏偏還是給自己遇上了。
  也就是俗話說的鬼壓床。他仍清楚記得親友寅次曾經笑著說是自己太迷信,根本沒有什麼鬼壓床,都是大腦跟身體不協調導致,卻在半夜自己真的遇上鬼壓床時,被站在自己床邊的靈體嚇得暈過去的回憶。
  從那次之後寅次替他求遍了日本的護身符,最後還是沒什麼用,那些『好兄弟』一旦知道你看得見他們,可不會那麼簡單就罷休。

  最有用的還是自己的力量啊,寅次。杉元無奈地想,接著便如同過去每一次的經驗,他開始嘗試繃緊全身的肌肉,試圖反抗那股異常強大的靈動。
  漸漸地,他感覺到自己奪回了指尖的掌控。再一點、只要能握拳就可以……杉元佐一咬緊牙關,自喉頭溢出了古怪的吼聲,是人類在使出全力嘶吼時的聲音——

  「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

  磅!
  奮力挺起身子的瞬間,他發現自己似乎撞開了什麼和以往不同的東西,在這個同時床尾甚至傳來了自己堆疊的雜物被撞倒的聲音——竟然是個實體!
  說真的,人比這些有的沒的鬼神要好處理太多了,杉元佐一反應迅速地捉起床頭的遙控器,一片漆黑畢竟對自己不利,在按下電燈開關的瞬間,他操著遙控器往方才朦朧看見的黑影奮力揮出一個直拳。

  扎實的手感和男人吃痛的聲音,杉元確信絕對是小偷闖了進來。他迅速掐住來人的頸脖,再重重坐上那人剛才被自己重擊的腹部。
  眼睛總算習慣了亮光,杉元佐一睨著生冷的視線,在對方被自己揪緊的喉結聳動之際增添了掌心的力道。

  「混蛋,要偷東西也要挑對人家,啊?」

  儘管自己處於下風,男人仍然挑釁地望向他,咧開嘴角時杉元能看見對方異於常人的牙尖,臉頰兩側的疤痕好似被撐開似的蠕動,看上去就不是個好東西。
  但那對眼睛。
  杉元古怪地吭了聲,那對眼睛……好像在哪裡看過……


  「哈哈,看來你沒變啊。」
  「太好了,杉元佐一。」


  ——我等了那麼久,也算有價值了。


  因沒頭沒尾的話語而鬆懈的手讓對方有了說話的餘地,低啞的嗓音不知怎地有股異樣的熟悉感,牽引著腦內深處不該是自己經歷過的記憶片段,太陽穴倏地劇烈抽痛起來。
  就在這個空隙,男人一拳灌上了他的下顎,給自己有了脫身的機會。杉元痛得瞇上眼睛,正想伸手捉住對方,往前一撈卻什麼也摸不著了。

  「……咳、咳……哈?」

  杉元摀著自己疼痛的位置,被剛才那樣一打,連牙齦都嗑出了血。他可沒遇過這種自己能碰觸、甚至有體溫的鬼,但為什麼眼前剛才還朝自己胡說八道的男人現在完全不見蹤影?
  而且對方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該不會是把自己的身家資料都調查過了才闖的空門吧。
  如是想,杉元急忙朝自己的窗口和大門一看,難以置信的是,全都好好地上了鎖,甚至沒有被破壞的痕跡。
  怎麼可能,難道真的是鬼——

  「啊!百之助!」

  想到如果和百之助是同樣的存在,百之助可能也會受到威脅,杉元連忙跳起身來呼喚著小孩的名字。可惜他不管怎麼喊,就是遍尋不著那瘦小的身影,唯獨自己的喚聲在不大的套房內空虛的迴盪。

  ×

  「打擾啦——」
  「杉元,我們來了!」

  「哦,歡迎!」

  親切地迎接了進門的男人和女孩,杉元笑著比劃了下女孩的頭頂。「明日子さん,一個月不見,妳又長高了吧?」
  小蝶邊明日子得意地點點頭,「說不定再過幾年,我就比杉元高了呢。」

  小蝶邊明日子和白石由竹是他打工處的夥伴。說夥伴也有點奇怪,畢竟那間店正是小蝶邊家的餐廳,明日子偶爾會在放學時來吃個晚餐,白石也不過只是沒事會來蹭飯的傢伙。杉元在那兒打工正式步入第四年,三人雖然年紀各有差距,卻意外地相處得比店內任何人都好。
  上次三人見面時,他們約好今天要來杉元家煮火鍋,說是搬家了半年都沒有來過很生疏——杉元起先是有些猶豫的。
  畢竟要是跟他們說這個套房又是靈異物件,先不說膽大的明日子さん,白石大概打死也不來了。

  然而婉拒了幾次之後,杉元再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只好在前一晚和百之助約定好,就今天這個晚上,百之助先別現身。
  對方聞言後依舊是那張一號表情,渾圓的雙瞳瞪得老大,眨也不眨一下。好歹也相處了一陣子,杉元自然能看出這是百之助不領情的模樣,就好像在朝他無聲訴說「這是我家為什麼我不能出現」。
  總覺得百之助最近變得有點任性了,雖說這也是信賴他的證明,但碰上這種情況時就會特別麻煩。

  「拜託!就一晚,他們隔天早上回去後就可以了!」自己大概是人生第一次在靈體面前如此抬不起頭,杉元蹲著身子和百之助的視線平齊,凜然的眉角懇求地垂下。「不然這樣,你聽話,我就答應你任何一件事!」
  地縛靈還能要求他做什麼呢,杉元佐一在心底這麼想,雖然這個條件對百之助極度不利,但也沒有辦法。
  然而聽見這句話的男孩卻稀奇地挑起了眉頭,杉元從第一次見到他就這麼想——對方的眉毛形狀還真是特殊。

  「任何事?」
  「任何事!」

  「嗯……那可以。」
  百之助垂下眼瞼,乖巧地點了下頭。

  這個舉動可愛得讓杉元好想伸手大力揉弄對方軟嫩的臉頰。(雖然做不到就是了。)


  「我開動了——」

  上等的馬肉是明日子的親戚送的高級品,杉元光聞到湯底的香味就口水直流,卻還是不忘先夾起幾片肉進明日子的碗裡;白石早早就開了啤酒,說是吃鍋不配酒說不過去。
  三人和樂地邊看電影邊吃,就算冬天已經過去,火鍋果然還是什麼季節都適合的。

  「說起來,杉元,」白石扒了口飯,不經意地開口:「你在這裡住半年怎麼樣啊?」
  「嗯?嗯——」
  想到百之助現在或許就在這個空間的某處,杉元含著筷子,總不能就這樣把百之助給抖出來。「還好啊。啊,但……」

  「上週倒是跟闖空門的打了一架。」
  「什麼!」

  看見一旁明日子擔憂的視線,杉元故作輕鬆地想帶過話題:「沒事啦,之後我也去警局備案了。但我把人打跑了,什麼東西都沒損壞也沒損失,警方那邊也只是跟我說會加強警備而已。」
  白石脫力地笑,「打跑了……不死身的杉元怎麼對上人類也那麼強啊,你上輩子難不成是鬼神喔?」
  「囉嗦,你要不要試試看?」
  「哇!明日子ちゃん保護我!」

  「嘛,不過那傢伙到底是誰我也不知道,雖然臉部特徵蠻明顯的。」如是說,杉元開始回想起男人的外表,在空中比劃起來。「頭髮兩邊剃掉了,梳油頭……鬍子大概長這樣。臉頰兩邊有縫合的痕跡,然後眼睛……眼睛嘛……」

  眼睛跟百之助有點像。
  腦海裡唐突竄入的話語使他欲言又止。

  事發當晚他無論怎麼喊,百之助就是沒有現身,直到從警局回來之後才又看見對方好端端地跪坐在床邊,就像出現在大河劇裡頭禮儀端正的小孩。
  看對方似乎沒有被那個男人做什麼,杉元也就沒去追究了。只是隔天,他看著百之助吃飯的臉,卻一下子就和當時的男人聯想在一塊。

  成年男人和小孩的臉孔面積有差,所以百之助的眼睛看起來確實比男人還要圓潤,但眼眶同樣是貌似梯形的形狀,連纖長濃黑的睫毛都如出一轍。
  眼睛是人類唯一不會有變化的器官。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學到的,但這件事卻彰顯存在感般地浮現。

  「眼睛?」

  回過神,杉元看見明日子那雙混血而湛藍的漂亮眼瞳正耐心地等待著自己的答案。


  「……眼睛比明日子さん的難看超多的。烏漆墨黑的,跟之前那隻偷跑來吃店裡備料的壞貓的眼睛一樣。」
  「噗哈哈哈!誰的眼睛能跟明日子ちゃん比啊,她可是我們的混血小美女——好痛!」
  「白石給我閉嘴!快吃!」
  「嗚嗚每次害羞了就打我……」


  其實並不難看。
  微妙的罪惡感油然而生,杉元佐一表面笑著繼續和友人們打鬧,心底卻默默地和同樣存在於這個空間的男孩道了個歉。

  ×

  隔日早晨將白石和明日子送上電車,杉元三步併兩步地匆匆回到自己的住處。
  說來有些詭異,但他其實平時算是跟百之助一起睡的。反正也碰不到對方,百之助又一臉無辜得讓他無法拒絕,最後竟然還說出了「我從來沒有跟家人睡在同個棉被裡」這種必殺句,杉元佐一也只好從了。
  昨晚兩人寄宿在他這,睡著後他原本有輕喚百之助的名字,想說至少睡覺的時候對方能自由點,可惜他找過了浴室、廁所,甚至連陽台都叫了一遍,百之助就是沒出現。
  這種固執的方式都不知道是太過遵守約定、還是只是小孩子在賭氣。

  「百之助?百之助——」

  唰,這次對方那套陳舊的和服乾脆俐落地映入了杉元的眼廉。晨光透過陽台的落地窗打在百之助的臉龐,那張就算和一般的孩子相比都顯得慘白的臉孔被溫熱的日光曬出了淺淺的血色。
  見對方看著自己的雙眼一如往常,幸好沒有鬧脾氣。杉元安心地聳下肩膀,習慣性地伸手拍上百之助形狀圓整的平頭。


  「……」
  「……」
  「……哈?」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沒想過自己能發出那麼高的叫聲,杉元佐一嚇得冷汗直流,瞪大眼睛看著自己方才摸過男孩的手掌。
  手、手上殘留的、剃平頭才會有的刺刺的觸感……

  他剛剛是碰到百之助了嗎!


  「我難道是路上出車禍死——「為了可以兌現諾言,我讓杉元能夠碰到我了。」


  「……欸?地縛靈還有這種能力?」


  他從來沒有遇過可以自由自在決定自己要不要被『碰觸』的靈體——至少在『靈體』的範疇內是沒有的。如果今天百之助突然告訴他說他是神明還是妖怪什麼的那當然就另當別論,但說實話,杉元看得到鬼,甚至有著能和鬼抗衡的力量,也不代表那些奇異故事裡頭的存在都是真實的。
  尤其是西洋故事裡頭的妖精和吸血鬼等等的,儘管出現也不是多稀奇,但總覺得那些都是在歐洲大陸上才會出現的東西,這裡可是東洋日本,比起吸血鬼,杉元大概比較想看風神雷神。

  還在思索難道百之助穿這樣是傳說中的座敷童子嗎,對方突然捉住了他的手。
  和百之助同住了也有百日,對方平時乖順聽話的樣子讓杉元幾乎覺得自己好像有了個可愛的弟弟,可惜就是沒辦法好好和不屬於人類的對方有肢體接觸;如今百之助竟然能和自己牽手了,杉元莫名的感動起來。

  「什麼嘛,你既然可以這樣就早點做啊。」
  「……因為不知道杉元會不會很困擾。」
  「要是困擾的話我早就把你除靈了。」

  「……除靈……」
  百之助若有所思地重複道,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和平時純真的笑容不同,此刻對方的神色看上去格外成熟。杉元感覺到男孩小巧卻意外粗糙的指腹反覆磨蹭著自己的指尖,不知為何有些害臊。
  「那、那個,百之助,昨晚謝謝你啊。」本想著邊支開話題邊抽身,然而杉元卻沒能成功抽離自己的手。「火鍋還有留一點,中午或晚上我們可以來吃,你有沒有想吃什麼其他的?我可以去買——」


  「杉元。」


  明明該是十歲未滿的孩子,視線向上滑動的模樣卻挾著異樣的邪氣。對上杉元的眼睛,他下一秒忽地瞇著眼睛笑顏逐開,張口說話時,杉元佐一似乎看見了對方上排齒列那對平時根本不存在的尖牙。



  「我想要你做的事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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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ee1012105 於 2021-8-20 00:10 編輯

ee1012105 發表於 2021-8-10 14:06:07

(中)

  『阿席莉帕さん……』

  『妳只說過妳是絕對不殺人的,不是嗎。』

  風雪中似乎能朦朧聽見自己道出的話語,但絲毫無法安撫眼前摀著面孔的少女。
  他伸出手攬住對方的肩膀,感受到輕微的顫抖,紛飛的大雪隨著時間逐漸停歇,他才終於看清楚女孩手上的弓,以及不遠處躺倒的男人。

  女孩揚起臉,和他對視的瞬間,他嚇了一大跳。

  正確來說嚇了一跳的,是正在經歷這個夢境的「他」——杉元佐一——因為被自己攬在懷裡緊繃著身子的不是別人,正是小蝶邊明日子。
  但方才自己卻叫她……阿席……什麼?

  來不及思索,他又聽到自己說的下一句話——『這傢伙不是人類,所以沒事的。』

  視線離開明日子,他看向了男人的位置。接著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踏在雪地上的觸感十分真實,就好像這不是個夢,是自己的親身經歷。
  夢裡的杉元佐一低頭凝視著男人的臉。


  是他。
  是他!


  是當時闖空門的那個男的——然而自己再怎麼激動,都無法影響夢境中的自己只是冷靜逼近冷漠的向下睨著奄奄一息的男人,導致對方沒了意識的似乎正是那淌血的眼窩。一旁的箭上還插著血肉模糊的眼球,或許是自眼窩拔出的瞬間殘留的體溫,使鮮血和雪融出血色怵目的痕跡。
  與上一次和自己打架時的穿著不同,杉元僅能從稀薄的學校生活中回想起,穿在對方身上的貌似是印在歷史課本上的、日本早期的軍人服。

  忽地,自己壓低的嗓音拉回了杉元的注意力。
  猶如犬科動物警戒的低吼,他的一字一句都咬牙切齒:


  『阿席莉帕さん是為了保護我才攻擊你。』
  『但只有我知道……她的弓箭是殺不死你的,畢竟她箭矢上的毒藥是對動物,可不是你這種怪物。』

  『下一次,我會親手殺掉你。』


  『尾……百——』


  彷彿斷了收訊的老舊電視機,杉元眼前的夢突如其來地覆上一層雜訊,連畫面都成了扭曲模糊的樣子。他甚至沒能聽清夢中的自己最後究竟說了什麼,景象便被收進一片黑暗之中。

  沒了風聲,沒了嚴寒的雪景,僅僅是佇立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幕裡,杉元佐一感覺自己似乎受到什麼無形的力量束縛,又不像平時被鬼壓床的時候連指尖都動彈不得,更類似手腳發麻,你的大腦明白自己想要操控四肢,卻沒什麼直接感受。
  即是這個瞬間,杉元意會到,這就是今早百之助向自己說的話。



  「我想要你做的事情,是今晚你睡著的時候,無論碰到任何事情都不要反抗。」

  杉元佐一困惑地挑起劍眉,「不要反抗是什麼意思?我會碰到什麼嗎?你該不會要叫你的幽靈朋友來煩我吧。」
  「我才沒有幽靈朋友。」
  「……呃,抱歉……」

  百之助語氣堅決的又重複了一次:「無論發生什麼都不可以反抗。杉元,你說過什麼要求都會答應的。」
  「唔,是沒錯……」
  「難道你要食言嗎?」
  不給他反駁的機會,對方形狀特殊的眉頭可憐兮兮地垂了下來。「我會很受傷喔……」

  奇怪,眼前的小孩是這種個性嗎?他這幾個月來的乖寶寶百之助去哪裡了?杉元懊惱地搔搔臉頰,只可惜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昨天對方也的確是好好遵守了約定。

  最後的最後,杉元佐一滿心不安的說:「……不會危害到我生命的話。」



  ——說的就是這個情況啊!

  第一次遇上這種像極了鬼壓床,卻連自己有沒有反抗能力都捉摸不透的情形,即便是杉元也難得地慌了陣腳。就算他想張開眼睛,也因為那股奇妙的麻意而控制不了眼皮的肌肉。
  漸漸的,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血液似乎無法順暢打出心臟。感受到自己的意識正被緩慢剝奪,杉元努力嘗試要翕開嘴唇——儘管他都不曉得自己成功與否——千辛萬苦才喊出了救命的四個音節。
  但想當然爾這個房間裡沒有人會幫他,更別提那個當初和自己說「不能反抗」的鬼魂,如此虛弱的氣音又怎麼可能引起隔壁鄰居的注意。

  好像在告訴他這樣還不夠慘,下一刻,頸脖倏地傳來了皮膚被什麼尖銳物插入的疼痛感。
  杉元的肌肉反射性地抽動——那可不是什麼打針時針筒扎進來的感覺而已!

  這股刺痛能聯想到的,竟是他小時候在老家玩耍時被野狗咬傷的回憶。畢竟當時還皮軟肉嫩的小腿被犬齒狠狠咬住撕裂的痛楚,如今仍鮮明地停留在腦海之中。
  那是他人生第一個大傷口,後來緊急被送到醫院打了破傷風,縫了好幾針才了事,現在腿上都殘留著當時的疤痕。

  或許是幼時陰影,杉元就算再怎麼能忍耐,想到即將迎來的劇痛,還是免不俗地害怕起來。他心想自己肯定早已冷汗直流,死前還要被狗咬?有沒有比這個更慘的?
  然而那股皮肉被撕開的感觸卻遲遲沒有襲來,兩處被扎入的傷口反而像是被圓錐給牢牢固定,除了自己因缺氧而開始發昏以外,疼痛似乎已經遠去。

  怎麼辦。
  連痛覺都沒有的話,不太妙……難道他會死在這裡嗎?
  百之助騙了他?
  再怎麼說對方都不是人,只因為是小孩子所以心軟了也算自己笨,就算事後被任何聽了這個故事的人給責怪,他都無從辯解。
  但自己可是那個被無數妖魔鬼怪纏身都成功活下來的男人。


  怎麼能因為一個小鬼的話就死在這個破爛公寓裡!



  「我……我……」


  我可是……


  「不……不死……身——」




  我還沒跟那個混蛋做個了斷——



  不屬於自己的那份記憶,情緒,話語——是夢中的自己嗎?那句話是對那個男人說的嗎?他是誰?自己又是為了什麼如此執著?孱弱的身子及混亂的大腦使身體狀態支離破碎,另一個靈魂好似大浪一般沖刷而上,液體沒過了他的頭頂,窒息感摻雜著悔恨及慍怒,最後唰地一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灌入了他的腦門。



  杉元佐一睜開了眼睛。



  伴隨著奪回的視野,他頸邊原先堵住的圓錐也隨之抽離,傷口邊緣遭到拉扯的觸感分外明顯,血液正從破掉的頸動脈汩汩流出。
  而俯在他身上的不是別人——

  「……哇喔,這下誰才是那個怪物?」

  熟悉得可恨的男人在短暫的瞠目之後,竟若無其事地舔了舔唇上殘留的血液,邊順手撩起自己因方才的行為而垂落的前髮,邊毫不留情地跪坐在杉元身上。

  他可是打入了兩管麻痺針,畢竟聽那個密醫說,愈是頑強的人類愈能在腎上腺素爆發的瞬間反抗藥效。
  但杉元佐一卻還能動——至少是那對眼睛,還能這麼惡狠狠地瞪著他。

  想到即使過了整整一百年,自己想要的這個男人仍然和百年前如出一轍,他圓黑的雙眸幾乎是藏不住捕獲獵物的興奮,嘴角的笑意愈發猙獰。
  因為這一次他不會再放過杉元佐一。
  他不會再讓這個人類就如同所有的『人類』一樣,可惜的死去。
  他要這個人類和自己一同墜入地獄的永恆,接下來的百年、千年、甚至萬年,杉元佐一都會因為必須竭盡心力解開他給予的詛咒而只想著要怎麼殺了他——


  祂要同化他。

  ×

  杉元佐一大概是人生第一次那麼痛恨自己的無用。
  動啊,快動起來,我的手、腳,就算是一個指節也好——然而越是這麼想,被抽離的氣力越是證明了身體的虛弱。
  事實上光是能將意識撐著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只是關於這點,坐在他身上的男人是絕對不會說的。對方好整以暇地拍拍他的胸膛,「我說過了吧,不能反抗。」

  「畢竟反抗了也沒什麼意義。」
  戲謔的語氣本該激怒杉元,遺憾的是對方缺乏氧氣而渾沌的大腦連反應都變得十分遲緩。見杉元一點反駁自己的精力都沒有,他癟了癟嘴,似乎覺得很無趣。
  但男人意外的話多,儘管杉元做不出任何反應,他仍繼續說:「杉元你啊,從以前到現在都一樣蠢,對小孩子沒有什麼戒心。所以找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了,要是裝得跟那小姑娘差不多年紀的話,你大概就不會第一時間認出我。」
  他隨即自嘲地勾了勾唇,「雖然你根本不記得之前的事。不意外,多數人類死過一次之後都不會有上一輩子的記憶,但靈魂……靈魂是有機率留存住的,像你現在這樣。」

  「你跟一百年前長得一模一樣,杉元佐一。」

  面部癱瘓的緣故,杉元只剩那雙眼睛能憤怒地盯著他,他就這麼和杉元對視了幾秒,又挪開視線。

  「我要同化你。但有點麻煩,得先抽出一部份你的血液才行,為了讓你不要掙扎,我打了足足兩管麻醉藥進去。」如是說,他的手指粗魯地壓上仍在出血的傷口,知覺逐漸遲緩的杉元只感覺到頸邊些微的痛意,卻還是瞇起了眼睛。「然後再把我的血給你……啊啊,對了。」

  「聽說你這輩子也叫作『不死身』?」

  那雙狡黠的黑瞳勾起弦月的弧度,像極了童話故事裡總是被歸為反派的貓科動物。


  「——那可別停了啊,你的心臟。」


  低啞的語句竄得杉元頭皮發麻——儘管他不太清楚是不是因為眼前這王八蛋口中的『麻醉藥』的原因——男人舔上他的嘴唇時他連拒絕的力氣都沒有,本來心底還迷茫想著「這男的要殺人還想姦屍真夠噁心的」,沒想到下一刻,對方親自咬破了他自己的舌尖。
  淌出的鮮血順著唾液滑入杉元的喉頭,那股腥甜使他本能性的排斥——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喉結擅自的聳動讓杉元佐一瞪大眼睛,他為什麼自己吞下去了!

  「哈哈,」
  上頭傳來饜足的笑聲,聽上去就像是在嘲笑杉元有多悽慘。「我這一百年也不是白活的。你沒看電視?一點點『小把戲』我還是玩得了——」

  「就算是像我這種血統汙濁的吸血鬼。」


  『吸血鬼』的血液所經之處,都開始泛起微妙的熱度。喉頭、胸口、腹部,那本就不該是屬於自己的身體、甚至並非同個物種的東西,導致杉元的肉體逕自反應起各種生理抗拒。他覺得自己好想嘔吐、腸胃翻攪,喉嚨乾渴得像是要燃燒起來,但缺血的身子又似乎在渴望這唯一的救命索,使他不自覺張開了嘴。
  對方瞥了他一眼,忽然從杉元身上爬了起來。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回來時他手上多了一把美工刀——是杉元書桌上的。杉元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坐回自己的床沿,推出刀片的聲音不疾不徐,接著另一隻手晃入了杉元的視線範圍。

  刀鋒插入掌心的瞬間,暗紅的血珠因而擠了出來,再沿著對方手腕的轉動被拉出一條又深又長的口子。血液滴上了杉元的臉頰,沾上他的傷疤,就好似自己早已只剩疤痕的傷口又被重新劃開。
  男人看上去不痛不癢,握起拳,將擠出的鮮血半強迫式地灌入杉元的嘴裡。

  猛然竄上的腥味使杉元作嘔,血液對一般人來說可不是什麼美味的東西,尤其這還是一個想殺了自己的男人的血——只可惜那人口中的『小把戲』讓他絲毫沒有拒絕的餘地,喉頭又自作主張的將對方輸入給他的血全喝進體內。
  男人隨而俯下身,張開嘴讓杉元得以看見他尖銳的犬齒後,再度將它們插回冒血的洞裡。

  不確定是不是喝了對方的血的緣故,稍微好轉的知覺讓杉元清楚感知自己的血液正被毫不留情地吸取,傷口痠麻的疼痛感使他泛起雞皮疙瘩,聽聞對方吞嚥時的聲音,杉元竟在一瞬間感受到了未知的快感。
  太奇怪了。怎麼可能。埋在他頸邊的混蛋可是在吸他的血!但下腹囤積起的熱度卻不容忽視般地升溫,在對方用力吸吮的瞬間,杉元含著男人的血,哽出一聲難忍的呻吟。
  被對方的蓄鬍磨蹭的麻癢也被轉換成奇怪的刺激,杉元佐一覺得自己快要瘋了,疼痛與歡愉同時存在於自己的身體裡,又礙於麻醉的藥效而成了淺嘗輒止般的折磨,他甚至連掙扎都做不到,被操控的喉嚨只能一口一口飲進對方的血液。

  在這樣詭異的循環持續了幾分鐘後,杉元發覺,果然這傢伙的血在改變自己的身體。

  原本還模糊的視野緩緩清晰,甚至比平時的自己都看得更清楚;為了讓身體機能保持最低限度的使用,也就是為了『存活』,他的臟器直到方才為止都呈現著宛如熊冬眠一般的狀態,卻在喝了那些血以後逐漸甦醒過來。
  冰冷的手腳也漸漸恢復成正常的體溫,杉元佐一不知何時已經主動捉住對方的手腕,張嘴放肆地吸吮那道驚悚的傷口。

  感覺男人的血液正在替換掉什麼。
  替換掉……


  替換掉自己的人性——



  正當他渴望更多的瞬間,對方一把抽開了血流不止的手,似乎是轉換儀式已經完成,男人忽然以觀察的姿態抽離了身子。
  杉元發出了失落的聲音,卻在想開口懇求的瞬間回過神來。
  因為一直都處於迷茫的狀態,他甚至沒能好好看清楚對方的臉。

  也就是這麼一刻,他聽見了自己腦海裡的聲音。



  『這傢伙不是人類,所以沒事的。』




  「……唔……」



  『阿席莉帕さん是為了保護我才攻擊你。』

  『但只有我知道……她的弓箭是殺不死你的,畢竟她箭矢上的毒藥是對動物,可不是你這種怪物。』





  「尾……形……」





  『下一次,我會親手殺掉你。』


  『尾形——』





  「百之助……」



  啪,猶如一盞被踢掉了電線的燈,杉元佐一眼前一片黑暗,昏厥過去。

  /

本文最後由 ee1012105 於 2021-8-10 14:15 編輯

ee1012105 發表於 2021-8-20 00:09:36

(下)

  「——元……」

  「杉元……」


  「杉元!」
  「哇啊啊啊!」

  再一次醒來,杉元佐一眼前又是一副自己完全沒有見過的景象。
  唯一沒有變的是,他身旁的人依舊是小蝶邊明日子——女孩正滿臉擔憂的撐在病床邊,那對水亮的雙眸憂心忡忡地盯著自己。

  ……病床?

  「……明日子、さん……咳、咳……」
  「杉元,我看見你的眼皮一直在動,想說你終於恢復意識了才這樣喊你……你現在應該還不太能說話,不要勉強。」明日子的語氣聽上去簡直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成熟,她替杉元倒了杯水,「不過看你剛才那樣大叫著彈起來,比我想得還有精神呢。」

  「啊,杉元醒了?」

  門口傳來的是白石的聲音。兩人有默契地同時看向從門口走進來的男人,杉元這才準備鬆懈下來,卻在看見跟隨白石身後一同踏入病房的男人之後整個人差點沒從病床上摔下去。
  知道自己的確還不能說話,他大力地指向對方,也不管明日子和白石看他的眼神有多不解。「嗯!嗯——嗯唔唔!」

  就是他!
  就是這個混蛋!
  殺人兇手啊啊啊啊!

  「尾形怎麼了嗎?」
  「嗯!嗯……嗯?」

  聽聞身旁女孩極其自然地道出那個名字,杉元扭過腦袋的瞬間還因為太大力拉扯到傷口而痛得逼出眼淚。
  罪魁禍首竟若無其事地捋捋前髮,假惺惺地關心:「喂,你的傷口就在脖子,我勸你最好是別亂動。」

  不就是你咬破的嗎!
  混蛋吸血鬼!混蛋尾形!混蛋——

  「杉元,是尾形ちゃん發現了你在房間自刎,嘛雖然我不覺得你是會自刎的人啦而且要割也是割腕吧……但脖子的傷口實在是太大了,再下去肯定會失血過多死掉,他就趕緊把你送醫院了。」
  白石也一副老早就認識的模樣,老神在在的解釋。「不過有什麼煩惱明明可以跟我們說的啊。不是一週前才一起吃過火鍋嘛!」

  一、一週前?

  大概是看出杉元的震驚,白石無奈地點點頭。「你可是昏迷了五天有欸!途中還一直發高燒,又叨叨唸著一堆聽不懂的話,什麼阿席……阿席什麼的,我也不記得了。」
  「總之你沒事就太好了!尾形ちゃん可是最擔心你的人喲,每天都來照顧你!」
  一旁的明日子也跟著幫腔,「就是啊!還很自責地跟我們說『要是杉元就這樣醒不來了肯定是我的責任』,你可要好好跟尾形道謝喔。」

  要不是現在身體還軟虛無力,杉元佐一只想狠狠把尾形百之助揍到他臉頰兩側的疤痕都裂開為止。還敢說什麼「肯定是我的責任」?廢話啊,這就是他的責任啊!
  要不是這傢伙說什麼要同化自己,還噁心到不行強迫自己喝他的血……嗯?
  似乎是意識到什麼很重要的事,杉元緊張地一把抓起自己的手機,打開自拍模式之後又撩起自己的上嘴唇——

  啊咧?
  然而自己的犬齒依舊是這二十幾年來的模樣,和當時尾形咬破自己的尖牙截然不同;他詫異地抬眼望向尾形,對上眼的瞬間對方就讀出了他這麼做的用意,竟在下一秒露出杉元從來沒看過的嫌棄表情。
  對,就好像是在說「全都是你的錯」。
  被尾形這麼一看,杉元滿腔的怒火又湧上心頭。

  「嗯!嗯——嗯嗯嗯!」你過來!我絕對打死你!

  「啊唷杉元你不要激動!」
  「杉元,要乖乖的躺好休息!」


  經歷又一番的安撫,杉元總算是冷靜下來——儘管只是因為傷口疼得不像話,他終於還是聽從明日子的話,乖乖躺回了自己的病床。
  說是要和護士商量,白石便帶著算得上是第二了解自己的明日子離開了病房,杉元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畢竟一週前想對自己痛下殺手的正是現在拉了板凳坐在自己床邊的尾形百之助。

  ……這麼說來,果然是『百之助』嗎。

  想起和自己一起生活了三四個月有的、那個聽話可愛的百之助,竟然一切都只是想要欺騙自己的手段,杉元佐一還是免不俗地感到失落。
  有什麼辦法,自己的雙親早逝,這麼多年他都是一個人生活在狹窄的套房裡,就算遇上了鬼也都不是好鬼,唯獨百之助……那些現在已成虛假的日子,卻是自己人生中數一數二溫暖的光景。
  如是想,他沮喪的視線忍不住責怪起一旁的男人。
  「嗯?」察覺到目光,尾形從手機螢幕上轉移了注意力(杉元納悶地想,原來吸血鬼也會用手機?)。「怎麼,要小便?」

  「……」
  「開個玩笑。」對方收起手機,朝杉元咧開嘴,舌尖彷彿要證明什麼似地舔上了較一般人來得長上一些的犬齒。「平時為了混入人類社會,我只有在進食的時候會露出來。嘛,吸血鬼社會也是很多狗屁規矩的。」
  「至於你……」
  話都還沒說,尾形百之助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摸了摸自己的頭。「恭喜你,你還是人類。」

  「嗯……嗯嗯?」
  「哼,果然像我這種吸血鬼是不行的啊。」


  他不是純正的血族。

  吸血鬼的母親愛上了人類的父親,在懷上自己之後卻沒能成功將對方轉化成吸血鬼——同化失敗甚至暴露自己並非人類的這件事情違反了血族的規定,母親在吸血鬼的社會裡成了敗筆。
  那麼生下來的自己自然沒什麼好說的,摻著半人半鬼的血液,吸血鬼自古以來就是和妖精種族一樣自認為血統高尚的『品種』——他沒辦法留在血族生活,只好隱藏身分躲進人類社會。

  人類社會的戰場成了自己進食的主場。
  他可以吃人類的食物,但要維持實際的體力,還是得靠人類的血液——百年前打仗的時候是自己的全盛期,身為狙擊兵的他擁有最方便觀察的位置,於是他總能悄悄地藏起死去的同胞,再等到三更半夜用餐。
  直到某天,沙場上開始出現那道傳聞——


  不死身的傳聞。


  尾形百之助見過,第一師團的杉元佐一,衝鋒在最前線殺敵無數的模樣絲毫不愧對眾人給他起的名號,即使受了再嚴重的傷、失去再多的血液,隔天依然能活蹦亂跳;奇怪的流傳愈來愈誇張,甚至有人說「杉元佐一不是人類」。
  不是人類一詞吸引了自己。
  他出生就沒有同胞,無論人類也好,血族也罷,因為他既不是人類、也不是吸血鬼——或許是一時的自卑作祟,他突然很想要有個『同伴』了。
  一定有個誰,跟自己是一樣的。
  只要證實了這點,他大概也能睡得心安理得。(儘管可悲的血統讓他其實不太需要睡眠。)


  可惜接下來一連串的事件讓百年前的杉元佐一直到死亡的前一刻都沒能被自己轉化,他沒這個機會,杉元是個比自己想像中強悍太多的人類,最後對方就如同一個人類一般蒼老、死去,而尾形百之助仍然是一個人。
  他等了很久,很久——一百年這個數字在純正的血族看來算不上什麼,然而對於在人類社會中生活、早已習慣如此步調的自己,這個百年異常難熬。尾形一直認為自己是擅長等待的人,但等待杉元佐一再度轉世而生的時光,卻使他焦慮無比。
  直到自己終於見到了二十一世紀的杉元佐一。
  明明想著這一次絕對要成功轉化他,也實際上這麼做了,但尾形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那擁有缺陷的血統是無法成功轉化人類的。
  杉元身為人類的肉體拒絕了不同品種的血液,在對方即將失血過多死去的瞬間,尾形百之助才意識到其嚴重性,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

  要他再花下一個百年等待下一個杉元佐一什麼的——
  他可是打死也不願意!


  「……」
  「……我已經看不懂你是要嘲笑我呢,還是你真的笨到沒辦法理解我剛才說的話?」

  解釋完一切原因,尾形抬頭,竟看見杉元正對自己演示什麼叫完美的瞠目結舌。他開始有點後悔了,活著的這一百多年他從來沒跟任何生物說過自己的事情,偏偏現在面對的對象智商不夠高。
  聽見自己被間接貶低,杉元又蹙起眉頭。知道自己不能說話,他捉起手機,劈哩啪啦地在上頭打了一串字:

  『那為什麼明日子さん跟白石都認識你』
  「白癡,你真的沒看電視?催眠什麼的隨便做一做就可以了吧。」
  『催眠!?真的假的!!!!!』
  「我還是小鬼的樣子的時候連穿牆都做到了吧。」

  尾形得意地哼了哼,那些純正的吸血鬼們老是唾棄其他種族的魔法,他才不在乎,能用上的東西就學起來才是生存之道,哪有什麼高貴低賤之分。
  只是提到小鬼一詞,杉元又擅自沮喪起來。
  尾形百之助默默地看著他。



  「……喂,杉元,我們交換條件怎麼樣。」

  杉元佐一火速地朝他舉起兩手食指,用力比了個叉。
  然而尾形才沒理他,逕自說下去:「雖然我沒辦法同化你,但你的血還不難喝。如果你定期提供血液給我,要我繼續做個乖寶寶在家裡迎接你也不是不可以。」
  然後他又從杉元佐一嫌惡到了極點的表情看出「我才不要,給我滾」。

  尾形這下有點火了。


  「你知道百年前你在師團的階級還比我低嗎?上官的指令還敢拒絕,你真不怕我半夜把你吸乾——」
  『誰管你啊那又不是現在的我,下次你敢再來我絕對準備銀製的小刀跟你拚生死』
  「……難道你不想再見到『百之助』了?」

  動搖了。明顯是動搖了。
  杉元佐一搖曳的目光和瞬間垂下的眉頭讓他看上去像一隻無辜可憐的小狗,尾形忽地有點想笑,但在這一刻要是真的笑出來他大概會被杉元一拳揍倒在地板上。
  上鉤的前一刻總是特別期待的,不是嗎。

  「想吧。想的話就說出來啊,『尾形百之助大人請讓我和百之助住在一起』。」
  『去死吧尾形百之助』
  「……」
  『(吐舌頭的表情符號)(中指表情符號)』



  「我們回來了,護士說杉元你再觀察一天,後天應該就可以轉普通病——哇啊啊啊啊你們在幹嘛啊!不要打架啊!」

  至於事後尾形和杉元被明日子神拳暴擊頭頂,以及杉元因為傷口裂開而被護士邊重新包紮邊說教了整整二十分鐘,甚至多住了三天醫院,又是別的故事了。

  /

各位早安午安晚安,這裡是EE。
對沒錯,尾杉到最後又沒有交往!!!!!!!!
對不起!!!!!!!
(我的尾杉怎麼都……不願意好好交往……)

最初在噗上跟大家聊一聊過後,自己就愈來愈想寫小尾形,所以上篇就大力描寫了可愛小尾形…中篇則是超想寫尾形吸血的畫面,還特別去查了吸血鬼怎麼轉化人類,卻被我寫得像殺雞放血一樣有點對不起尾形(ry)
而下篇花了好大的篇幅在講尾形的人設,其實自己很不安這樣的下篇真的沒問題嗎XDD
可能會被覺得沒什麼可看性,但實在是太想要寫出人外尾形執著於杉元的原因,畢竟狙擊手對自己的獵物是很執著的(人 ˘ω˘) 基本上前世的故事跟原作是一樣的,只是在裡頭添加了尾形是人外的設定!
然後也很想寫根本不領情的杉元所以寫了,杉元就是這點好(哪點)
以及尾形的那些有的沒的催眠啊或怎樣的就…………就希望不要太在意,對我來說吸血鬼跟魔法世界是可以共存的所以吸血鬼會一些小魔法應該不是很奇怪……吧……百年前為何沒這樣催眠阿席莉帕什麼的就當作是他沒想到or不想暴露身分or當時還沒學會吧(最會逃避)

總之距離他們用感情牽制對方大概還需要一些時間,現在完全就是一個尾形>>>>>>杉元的感覺(箭頭好遠而且尾形本人還沒意識到這麼執著的原因)
至於杉元到底會不會答應尾形給他吸血換回可愛百之助,就還請有興趣關注這個超EE流趴囉的朋友耐心等待一下番外篇…(?)
要是這樣不成熟的故事也能被喜歡的話就太好了,最後謝謝看到這裡的每一個你~!

本文最後由 ee1012105 於 2021-8-20 00:1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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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黃金神威│尾杉] 奈落の底で祝福を [G](人外設定現代パロ,8/20更新下篇/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