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完）[G]（退休殺手 x 推理小說家）
***不過是短短一瞬發生的事。他想快點切完那把香芹，卻感到一陣刺痛。瑞斯心道不好，放下菜刀，刀面碰撞木砧板的聲音凌亂又刺耳。他的左手食指尖滲出一滴血珠。「怎麼了？」身旁的人當然馬上發現異狀，放下鍋鏟、將火源調小後就要往這裡走來。
瑞斯羞窘地抽了張紙巾擦血，卡爾文握住他的左手腕，確認刀傷深度，接著用同一張紙巾包住那根手指壓緊，揶揄道：「你在廚房製造這麼多次災難，這是第一次造成傷亡。」「閉嘴。」瑞斯悶悶不樂的回道。卡爾文讓瑞斯自己壓住傷口，接著鬆開手，轉身繼續處理流理台上的食材：「剩下的我來弄就好，醫藥箱在床頭櫃第二層抽屜。」「我知道醫藥箱放哪。」
自從換了租屋處，家裡一切擺設都是他們倆一起整理的——確切說來，瑞斯弄亂的頻率絕對比整理的次數還多，但至少他記得每件物品歸位的地方。他走進臥室，翻出醫藥箱，坐到床緣，悄悄打開紙巾，傷口又滲血了。其實不怎麼痛，但就是讓人心煩意亂。
他心底冒出一道聲音嘲笑：不然你覺得他該怎麼反應？抓著你的小手指哭嗆：噢！別怕！我的愛，那不過就是點劃傷！他還是可以多安慰我一點，我們正式交往還不滿四個月。瑞斯自己跟自己辯論著。誰說推理小說家不能擁有浪漫情懷？阿加莎也寫過幾部愛情故事！
一道黑白相間的身影竄進臥室，是坡。瑞斯右手忙著壓著左手的傷口，沒辦法抱牠。坡跳到床上用臉蹭著瑞斯，尾巴輕纏住他的小腿。「坡，爹地受傷了，好痛啊。」他向自家貓咪可憐兮兮的訴苦。坡面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轉身又跳下床走了。沒多久就聽見牠滿客廳喵喵叫著催卡爾文放飯。
瑞斯感嘆著從小照顧到大的恩情，竟比不上一碗手製肉湯。
他又看了看白色紙巾上那抹擴大的鮮紅。回想著剛才的互動。其實也沒什麼，卡爾文就是如此，剝開熱絡、風趣的層層偽裝後像座冰山——冷淡、平靜、深藏不露。瑞斯想起對方之前受傷時，唯一找他幫忙的事是擰毛巾。如果當時瑞斯沒有主動去敲隔壁的門，對方八成會自己掙扎著換藥、打掃、叫外賣、悶不吭聲的度過數週。這樣的行為模式是卡爾文的致命事業釀成的，那是瑞斯無可參透也無可介入的部分，即使那份事業幾乎成了過去，也依然是引發沉默的話題，像一道難以忽略的粗糙傷疤。
但瑞斯接著又想起，上週他們一起去添購傢俱時，卡爾文讓他負責挑小桌燈。一個年約三、四歲的孩子，大概在和手足玩捉迷藏，突然從展品櫃邊竄出來，瑞斯差點沒弄掉手上的樣品，但卡爾文只是從容地旋身、閃過那小小的身影，笑說小心點。當時瑞斯沒特別想這代表什麼，現在想起這件事，就像終於串起一個關鍵線索。
在家裡瑞斯喜歡擁抱，他會出奇不意從背後抱住卡爾文。頭幾回這麼做時，對方的反應就像是想把他的脖子當場扭斷又在最後一刻踩煞車。「不要從後面抱我，很危險。」卡爾文這樣警告他。瑞斯會反駁：「家裡又沒別人，我只會在家裡這麼做。」雖然他也感到心虛，之後都盡量從正面或側面抱人，但有幾次還是忘記了，卡爾文依舊會復述那句警語，但聽在瑞斯耳裡早就沒什麼火力。他從沒想過哪天對方真失控要怎麼辦，也許潛意識裡早認定這不可能發生。
但假如卡爾文一直以來都保留著做殺手時的習慣，那他不可能沒注意瑞斯的偷襲，因此這只代表一件事，他願意嘗試接受擁抱，即便不習慣。最明顯的證據是每次他們相擁時對方胸口加快的心跳聲。
血止住了。瑞斯將食指搽了點藥，貼上一塊ok蹦。
回到客廳時，所有菜都已經上桌，食物的香氣立刻觸動起他的食慾。卡爾文等著他入座。「怎麼那麼久？傷口沒問題？」他問。「傷口沒問題。」
金髮男人認真的看了看他，突然湊上前來，吻上他的嘴唇，柔軟的舌頭輕刷過他的口腔。「感覺好點沒？」 卡爾文問，臉上掛著一個小小的微笑，看在小說家的眼裡甚至有幾分情色意味。瑞斯點點頭，感到雙頰滾燙，也許跟桌上的乾煎蝦仁一樣通紅了，「抱歉，我還是沒幫上你的忙。」「人各有所長嘛。」「下次，下次我會做更好。」 「拜託不要，太多突發狀況了。」卡爾文拿起瑞斯的盤子，在裡頭添了一些義大利麵：「除非你是要為作品取材，寫一部廚房謀殺案，兇手的名字叫香芹。」「去你的。」瑞斯笑了， 接過盤子，感覺到對方指尖遞來的暖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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