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U404│ibsm] 同じ時を刻む [G]
1.想要戒指。
伊吹藍36年來的人生,從來沒有這麼強烈的想要過戒指。
他抱胸靠在牆邊,墨鏡底下的視線直勾勾地盯著不遠處正在交談的兩人。
剛和中野署的轄區員警交接完畢,兩人正準備要回分駐所,伊吹只是借了個洗手間出來,就看到生活安全課的女警找志摩搭話。
明面上是來告訴志摩他們晚上接到的虐待兒童案件中,重傷的小女孩已經脫離險境、這點距離他還聽得見,暗地裡……是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但伊吹的鼻子聞到戀愛中少女的味道。
沒談太久,志摩禮貌地朝那個女孩點了下頭,轉身看到搭檔的臉色,用文件夾的邊角敲了他一下。
「好痛!」
「還愣著幹嘛,走了。」
志摩轉進樓梯間,放慢下樓梯的腳步,伊吹跟在他背後。
「……」
「……」
「想說什麼就趁現在快說。」
「我說志摩ちゃん,我買個戒指送你怎麼樣?」
「不需要。」
「很需要啊,你沒看人家女孩子看你的眼神!YES!FALL IN LOVE~」
「又是老梗。」志摩白他一眼,「先告訴你,你送了我也不會戴。」
「志摩不愛我……」
聽到這句抱怨,志摩額角抽動了一下。
「我問你、」一下子沒收住音量,志摩頓了頓才又小聲說道,「我們同時戴了同款戒指,被問起來你要怎麼回答?」
「嗯……買一送一?」
「你是笨蛋嗎!還都戴在左手無名指?」
被這樣低低一吼,伊吹反而興奮地逼近,把他擠到牆邊。
「志摩ちゃん是以結婚為前提戴戒指的嗎?」
「別過來別過來,你根本沒打算戴在別根手指上吧!」
志摩加快腳步走下樓梯,到中段的平台上和他拉開安全距離。
「這不是當然的嗎,藍ちゃん的左手無名指是志摩的永、久、保、留、席喔。」
伊吹還站在樓梯上,右手跟著他說話的節奏一擺一擺,彷彿在指揮樂譜上的跳音,然後從樓梯上一蹦就蹦到志摩身邊,嘻皮笑臉地搭上他的肩,開口提議。
「不然掛在脖子上?」
「馬上就會被發現了。」志摩不悅地扯了扯他的領口。
「被發現就被發現,又沒有關係。」
「關係可大了。」
警察體系本來就是以男性為主的社會,性向歧視和性別刻板印象無所不在,志摩拉開肩上的手,面對面注視著他的眼睛,表情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慎重。
「給陣馬さん他們知道或許還不會怎麼樣……啊,不、我想他們隱隱約約知道了。」
但在說破以前,他們的所作所為都還在搭檔的延長線上。
警署樓梯間的角落,志摩不覺得是多適當的討論地點,他加快語速。
「可是上頭只要有一個老古板!」志摩伸出一根食指,加強語氣,「我們的處境就會很艱難,而我很肯定,上頭絕對不只一個老古板,到時候不要說繼續搭檔了,找點事把你踢回奧多摩、我是說真的在奧多摩湖邊的那種奧多摩,也不是什麼難事。」
志摩低聲說完,轉身回到下樓的正確軌道上。
「原來如此……」伊吹跟上,在他身邊笑了,「我現在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他這反應讓志摩莫名其妙。
「嗯~知道志摩其實很用心在考慮我們的事?」
正好回到一樓,大廳人來人往,志摩挑起眉、帶點意外地瞥了他一眼,沒繼續說什麼。
2.
從那之後伊吹就沒再提過戒指的事。
口頭上的沒再提過。
404在分駐所做出勤前準備。
陣馬剛正式復職、在新搭檔配屬下來前,他多是協助其他課的的非一線業務,現在是各分署交通課和生活安全課借去演壞人的第一人選。
今天也是演壞人,在下午的交通安全宣導前都是待命,陣馬忙著清點為了慶祝他復職而送到署裡來的烏龍麵,打開了一個箱子裡面清一色博多烏龍,陣馬嫌棄地放到一邊去。
伊吹靠在沙發扶手上托著腮,眼神流露出的羨慕幾乎要滿到淹沒分駐所的地板。
總不可能是在羨慕那堆烏龍麵。
志摩這才注意到陣馬的手上總是戴著結婚戒指。
「伊吹。」
「嗯?」
「走了。」志摩拿上自己和他的外套。
「了解!陣馬さん我們出發了喔。」
「路上小心。」
陣馬對他們一擺手,還好是右手,沒讓羨慕繼續沿著電梯流到停車場。
去轄區署交接時不少警員會在辦公桌上裝飾家人的照片,手上抱著貓可能是妻子的年長女性、幾個小孩在沙灘上咧嘴對鏡頭笑、兒女結婚時略顯鄭重的全家福。
巡邏結束,志摩把報告書交給負責的轄區,伊吹瞥了眼辦公桌的隔板、上面貼了張字寫得歪歪扭扭的父親節卡片。
「啊~真好,我們要不要也來放點什麼在桌上?」他看起來興致勃勃。
「機搜跟轄區不一樣,幾乎沒有坐在辦公桌前的時間,你就省省吧。」
可能是警察的宿命,他們身邊有家庭的人不多,他想伊吹很快就會忘記這件事。
但意外總是有的。
機搜被指派協助搜查一課時遇到刈谷──這倒不是意外、許久不見的刈谷一開口就嘲諷了伊吹幾句關於蒲郡的閒話──這也不意外。
伊吹氣得要上去動手,被高了他一點的刈谷揪住領子,指著他鼻子才正要罵,伊吹卻突然定格,瞪大眼睛看著刈谷左手上的銀環,嘴彷彿池塘裡的鯉魚、無聲地一張一闔。
這副蠢樣連刈谷都吵不下去,狐疑地撇頭看向志摩。
「除了笨之外他還有別的什麼毛病?」
志摩上前拉開兩人,把陷入打擊的伊吹護在身後,對刈谷一躬身。
「不好意思,這是他的正常行為模式。」
連刈谷這種討厭鬼都有人送他戒指、似乎對伊吹造成很大的衝擊,一直忍耐著(在志摩眼裡還是明顯得很)的他病情越發嚴重。
協助交通課去小學做交通安全宣導的時候,志摩抱著一大箱ポリまる週邊站在場邊,聽中間拿著麥克風的年輕警察點名舉手的小朋友。
志摩就負責送禮物,他手上拿著ポリまる的鑰匙圈,背後有股刺人的視線,那根刺從志摩的背上跑到志摩的手上、跑到鑰匙圈上、再跑到小孩的手上。
這已經跟戒指什麼的無關了吧?
開心的小朋友拿著鑰匙圈回到隊列裡,刺也重新跑回他脖子上,弄得他麻麻癢癢,他揉揉後頸,轉頭勾勾手叫伊吹過來,把印了警視廳的箱子塞到他手上。
「你太吵了,換你來發。」
最後的最後。
是某天早上的例行巡邏。
一般巡邏車沒有メロンパン号的視野這麼好,等紅燈的時候伊吹的眼睛從擋風玻璃右邊、追到左邊,然後伸長脖子看向窗外,嘴唇抽動了一下。
又來了,志摩瞪了他一眼。
「專心開車。」
伊吹的視線轉回車道,志摩往他剛才的方向看,沒有情侶也沒有夫妻,只有個國中生年紀的孩子牽著一隻柴犬,柴犬脖子上掛了一個項圈。
不是吧?
志摩皺起眉。
3.
本來是計劃找個節日的名目,但要他一直看著坐在空飼料碗前焦躁不安的狗、志摩實在受不了。
24小時勤務後的傍晚,志摩才剛走出臥室,伊吹已經迫不及待地把零食、下酒菜和啤酒擺滿桌,然後在電視前蹲下把租來的BD放進播放器。
志摩愛看的推理刑偵常搞得他看了後面就忘了前面在幹嘛,問志摩又會挨罵,這次放假輪到他選片子,他挑了一部超級英雄片,才剛開始播放開頭,志摩就從洗面所探頭叫停。
「志摩ちゃん好慢。」
「就叫你等一下了。」
志摩邊擦著手邊又走進臥室,再回到客廳時手上拿著一個巴掌大的黑色盒子。
「什麼什麼?」
「禮物。」
「欸?志摩第一次送我禮物,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我生日?」
「現在是一月底、順便告訴你你接下來五年都沒有生日禮物了,手伸出來。」
要他把手伸出來,但志摩並沒有把盒子交到他手上、而是自己打開了。
外盒裡裝著一個像小展示櫃似的精緻盒子,中央開出圓形的透明窗,裡面躺著一支手錶。
志摩取出那支錶。
偏灰的深藍錶面,銀色的外框和錶針中心嵌著倒雙叉的符號,和錶面一樣色系的皮質錶帶輕巧柔軟、他想應該不至於讓喜歡戴電子錶的伊吹不習慣。
志摩替他戴上。
他身上有自己挑選的東西,志摩心裡十分滿足,但嘴上只肯說出冷淡客觀的感想。
「嗯……不錯,你不是會配合打扮換手錶嗎?就把這支錶加進去,以後比較正式的場合、喂、伊吹?」
可惜伊吹沒有在聽,他整個人僵住了,被志摩一叫才緩慢地把手腕舉到眼前,然後又看向志摩,琥珀色的虹膜泛著水光,志摩都能看見倒映在他眼中的自己。
「我一生都會戴著。」伊吹一字一句認真地說,信誓旦旦,「死都不會脫下來。」
「你太誇張了。」
「我是說真的!啊、不會哭,藍ちゃん很堅強所以不會哭的!」
伊吹如他所宣言的成功忍住了,沒有哭出來。
3小時的長片接近結尾,畫面上是喪禮的感人鏡頭,伊吹看著手腕傻笑,平常這種情節他都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抱著衛生紙盒。
「喂,這部片不是你要看的嗎?」
「嗯?什麼?」
伊吹笑瞇瞇的看了眼志摩、笑瞇瞇的看了眼螢幕,又低頭下去看志摩送他的禮物。
看來電影只能明天再陪他重看一次了。
4.
下一個出勤日。
伊吹幾乎是用小跳步跳著進分駐所,然後在出發前、大冬天的捲著袖子一直在陣馬旁邊晃來晃去。
他都做得這麼明顯了,陣馬身為兩個小孩的父親也不忍心無視他。
「伊吹,錶不錯。」
「嘿嘿帥吧帥吧,陣馬さん眼光真好!」
這樣簡單一誇伊吹就滿足了。
志摩注意到他沒有說出錶的來源,多半是還記得曾提過的事。
若無其事的坐到他身旁,伸手往他頭上揉了兩把。
「怎麼了志摩?」
「沒事。」
5.
無線電那端傳來指示,犯人在商店街搶劫後逃逸到巷弄中,是伊吹最喜歡的追逐戰。
犯人相當年輕,伊吹追上去以後三兩下就把他壓制在地上上銬。
沒了腳踏車只能跟在他背後跑的志摩,彎下腰撿起受害者的皮包。
然後一抬頭就看到伊吹笑得特別燦爛。
「恭喜你。」伊吹對被壓制在地的犯人欣喜的宣布,「你是我換新手錶以後第一個逮捕的人喔。」
帥氣地扯開袖子,在犯人跟前亮出手錶。
「17時58分,以強盜致傷罪逮捕。」
志摩揉了揉額頭。
6.
伊吹還是把錶脫下來了。
他們也不是在警察廳坐辦公室的階級,出勤難免弄髒。
錶面每天都被他擦得亮晶晶,還會打著燈檢查刮痕、皮質錶帶他更是搞了一套保養工具,跟他那些跑鞋擦的一樣認真。
志摩無聊地坐在床邊看他仔細清潔。
「不用這麼麻煩吧,錶帶髒了換掉不就好了。」
「志摩太無情了!居然還當著人家的面說!」用指尖按住側面小按鈕似的錶冠,像想捂住手錶的耳朵。
「……隨便你吧。」
7.
該看過的人都看過了。
伊吹也總算沒有再去煩被逮捕的犯人(幸運觀眾來到第五位的時候,志摩開口威脅再一次就要沒收他的錶),但還是會在看錶的時候無法克制地露出笑容。
下一次再在警視廳看到刈谷的時候他安份地沒吠,站在志摩背後尾巴都翹得高高的。
刈谷臭著臉又問了一次志摩、你搭檔到底有什麼毛病。
而志摩這次噗哧一聲笑出來,刈谷狠瞪了他一眼、改口成你們這對搭檔到底有什麼毛病。
8.
不過桔梗還沒看過。
久違的支援西武藏野署,和轄區簡單交接完,離開前兩人特意繞去署長室和桔梗打聲招呼。
「您辛苦了。」
「你們也辛苦了,下午是回分駐所待命嗎?」
「本來是安排待命,不過陣馬さん今天要回診,生活安全課那邊缺一個演壞人的,八成會叫伊吹過去。」
「這樣啊。」
桔梗笑著看向伊吹,才不過幾句寒暄他就扭得站也站不住,志摩從背後暗暗地拍了他一下。
「幹嘛打我?!」
「伊吹,想說什麼就直說。」桔梗了然於心、把馬尾撥到背後,好心地替他開口,「手錶對吧。」
「真不愧是隊長!」伊吹把手臂橫舉在胸前,還轉了好幾個角度,全方位展示他的錶,「好看嗎?好看嗎?」
「ハムちゃん已經給我看過照片了,託你的福,今年不用煩惱ゆたちゃん的生日禮物,每天都在跟我說他也要手錶。」
「ゆたか也很懂嘛~」
「好了,不要再耍蠢了。」志摩這次光明正大地用資料夾往他頭上拍,「報告完畢,我們現在回芝浦署去,您辛苦了。」
桔梗點點頭,伊吹先一步往外走,志摩正要帶上署長室的門,桔梗輕聲叫住他。
「志摩。」
「是?」志摩抬頭。
「挑得很好,很適合他。」
志摩難掩笑意地抿嘴、摸了摸後頸,然後低下頭向桔梗行了一禮。
9.
在官舍過夜的冬日早晨。
以為志摩還在睡,伊吹輕手輕腳地下了床,還替他掖緊棉被,才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他看著窗簾縫隙灑落的些許陽光打在伊吹臉上。
不說話的時候真的漂亮得能騙人。
不想被他發現,志摩又閉上眼。
回到事情的開端,那個女孩子其實要問的是伊吹的事。
手指上的戒指、脖子上的項圈。
真正想束縛住對方的是誰呢?
志摩在他那張有點太軟的單人床上翻了個身,懷抱眼裡專屬於他的一幕再次睡去。
10.
今天伊吹要去警察廳參加鑑識講習,他抱著裝了文具和筆記本的包、垂頭喪氣的像是暑假結束的小學生,如果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就算了,志摩卻事不關己地表示這個講習他早在伊吹調回來前就已經參加過了。
於是伊吹一早只能沮喪地一個人去上學。
分開勤務的狀況下志摩不能單獨行動,被上頭派去協助組對處理文書工作,偷了一天閒、還準點下班。
伊吹的講習也該結束了,志摩回官舍的路上去了一趟便利商店,他把裝滿啤酒和零食的袋子放在地上,順手揀了顆飯糰出來墊肚子。
「我回來了……」
伊吹開門的口氣明顯無精打采,腳步也顯得特別沉重、拖在木地板上,短短幾步他走上志摩吃光一顆飯糰的時間。
好像比出門的時候心情更差了。
「幹嘛?你在講習的時候幹了什麼蠢事?」
「我才沒有!」回嘴完他又枯萎下去,眉毛垂成八字,「志摩……我不敢戴這支錶出門了……」
「はぁ?」這句話還真是在志摩的料想之外,「我才剛送你你就說不戴、伊吹さん、您想被我揍一頓可以直說,不用這麼繞這麼一大圈找我麻煩。」
「才不是找麻煩!只是、只是今天我去了警察廳遇到九ちゃん、很久不見了啊我就給他看我的錶,然後九ちゃん說這個牌子的錶他爸也有。」伊吹的手指無意識地撫著皮帶,「我想說局長也有那這錶是不是很貴啊就偷偷查了一下……」
「嗯哼。」
「結果後面有好多個零……藍ちゃん嚇都嚇死了……」
早戴慣這個價位手錶的前搜一精英只覺得他大驚小怪。
「不是都說要三個月薪水的價格嗎?啊,不過因為我買了一對,所以你那支只有一個半月,也不算太貴吧?」
「我最貴的錶是APPLE WATCH,不到這支錶的十分之一……」伊吹在震驚之中再震驚了一次,「欸?對、對錶?那志摩的呢?」
「在家裡。」同一款的黑色錶面、配上金屬錶帶。
「為什麼?為什麼不戴?」
「你跟多少人炫耀過那支錶,我戴上不就跟戒指沒兩樣了。」志摩喝口啤酒,輕描淡寫的說道,「唔,不過說到戒指、原來改送手錶的人還滿多的。」
「三個月薪水……」伊吹頭彷彿被敲了一下,他現在才反應過來這個常用的關鍵字,「我被求婚了我卻現在才知道嗎……?」
「志摩送我的日子是哪天來著?我居然不記得我的結婚紀念日……」
伊吹焦慮地在房間裡踱步,志摩又喝完兩瓶啤酒,他才得出結論。
「現在就去你家!我要單膝下跪給志摩戴錶,結婚紀念日就決定是今天了!」
「我拒絕。」
「為什麼!」
志摩從塑膠袋裡掏出還沒拆封的保險套盒子,用盒角敲敲桌面。
「求婚比較急還是這個比較急,你想清楚。」
11.
雖然沒有成功讓他求到婚,但不知道伊吹心裡是不是真的當成新婚之夜,溫柔得不像話。
狹窄的單人床,志摩的背貼著冰涼的牆,老舊的暖氣在寒冬的夜裡只能維持住不讓人凍死的溫度,他把伊吹當成暖爐抱在懷裡,低聲呢喃。
「手錶……」
伊吹一瞬間還以為是聽錯了,他從志摩懷中抬頭。
「不敢戴就收起來、我再買一支別的給你……」
忍住哭泣的衝動,伊吹把臉埋回他懷裡、發出不成句子的含糊嗚咽。
而被他折騰了一整夜的志摩實在太想睡了,沒力氣的手半拍半摸地揉了揉他的腦袋。
「是是是、很愛你很愛你……」
本文最後由 他卡 於 2021-4-7 09:3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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